「ps：友情提示，本章是番外篇，不喜歡跳過，正文明天見」

十年前。

彼時的顧嘉翰還不叫顧嘉翰，他跟著媽媽鄭學美姓鄭。

那是顧嘉翰從帝都來海市一個月后的周末，鄭學美將頭盔遞給他，有些猶豫說：“嘉嘉，今晚咱們在外面吃飯，媽媽帶你認識個人。”

……

這是顧嘉翰第一次見到顧長遠，他和鄭學美進餐廳時，他已早早坐在訂好的位子上。皮膚黝黑，雖是坐著大約也能看出他并不高，乍一眼看過去甚至還有些木訥。

他看見他們進來，這才笑了笑要起身。

鄭學美忙說：“哎呀，不用起來不用起來。”

于是他果真就坐著不動了。

顧嘉翰初見他時的印象并不好，人長得很一般，還沒什么禮貌。

鄭學美拉顧嘉翰過去說：“嘉嘉，媽媽給你介紹下，這位是媽媽的初中同學顧長遠，你就叫他顧叔叔吧。”

顧嘉翰筆直站著，沒叫人，也不說話。

“嘉嘉，別沒禮貌。”鄭學美拉了拉他。

顧長遠笑道：“沒事沒事，餓了吧，先吃飯，咱們邊吃邊聊。”

鄭學美有點尷尬推著顧嘉翰坐下。

菜陸續上來，鄭學美和顧長遠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聊他們的初中時代，但大約是年代久遠，記憶有些費勁。

顧嘉翰始終沒插進去任何話，他就像一頭警覺的狼，全程緊盯著對面的男人。

“真沒想到還會遇見你。”顧長遠聊得有些開心了，“這些年你一個人帶著孩子應該很辛苦吧？”

“也還好，嘉嘉很乖很聽話。”

不知道是不是顧嘉翰的錯覺，總覺得今天的媽媽有點奇怪，連說話的聲音都比平時溫柔幾分。

他不擅長共情，卻也見過太多單親離異的同學家長再婚的案例了。

所以今天這一頓飯，他大約也明白的。

他說不清當時心里的什么感覺，似乎沒有高興，也沒有不高興。

因為顧嘉翰的沉默，雖然顧長遠和鄭學美一直在聊天，但始終有些尷尬。

吃完后，顧長遠突然取出一個被塞在鼓鼓的信封推到鄭學美面前。

鄭學美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她忙推回去：“你這是干什么？”

顧長遠笑了笑說：“你剛來海市，也剛找到工作，要租房子，還有孩子要養，你拿著。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我用不著太多錢。”

鄭學美到最后也沒拿這筆錢，顧嘉翰卻看見她的眼眶紅了。

“不早了，要不今天就到這吧。”鄭學美猶豫了下問，“你一個人回去可以嗎？”

“可以的，我打車。走吧，我送你們出去。”顧長遠扶著桌沿站了起來，熟稔拿了倚在邊上的拐杖。

顧嘉翰這才看到這個男人只有一條腿，另一個褲管空蕩蕩的。

所以他之前才沒站起來嗎？

顧長遠早已見慣了被人盯著看，他耐心解釋說：“六年前和我愛人一起出的車禍，她沒熬過來，我的左腿截肢了。哦，不過現在完全不影響我的生活，我也不需要人照顧的。”

三人前后出了餐廳，顧長遠又叫住了鄭學美。

顧嘉翰沒有靠近，他遠遠看著那兩人，也不知道顧長遠說了句什么話，他看見向來堅強的媽媽轉身時抹了把淚。

……

那次見面三個月后，又一個周末。

鄭學美下班回來說：“嘉嘉，媽媽想和顧叔叔結婚，行嗎？”

顧嘉翰并不覺得意外，所以他也沒覺得他有什么可反對的理由。

鄭學美和顧長遠領了證，沒辦酒席。

他們婚后，顧嘉翰跟著鄭學美搬出了他們的出租屋去了顧長遠的家。

這是個老破舊的小區，道路逼仄狹窄，樹木倒是長勢不錯，以至于一樓幾乎不可能有什么陽光。

顧長遠住六樓，老校區沒電梯，他一條腿扶著欄桿往上跳。

好幾次顧嘉翰都覺得他估計堅持不到六樓，最后誠如顧長遠說的，他生活可以自理，不需要別人照顧。

“來，嘉嘉，快進來。”顧長遠開了門回頭笑著沖顧嘉翰招呼。

房子也很小，兩居室，一二十年前的裝修風格。

顧長遠笑道：“房子是小了點兒，舊了點兒，不過好在學區不錯。以后等嘉嘉長大成家，有了孩子，學區房就不用擔憂了。”

鄭學美跟著笑：“嘉嘉還小呢，你說那么遠的事干什么？”

“老話不是說，父母之愛子，必為之計長遠嗎？”顧長遠細心地取了紙巾給鄭學美擦汗，邊說，“再說，我父母給我起的名字就叫長遠，我能不想得長遠些嗎？”

鄭學美被逗笑了。

顧嘉翰都不記得媽媽上一次這么開心是什么時候了。

顧長遠將顧嘉翰的房間收拾得很干凈，連床單被褥都鋪了。書桌、書架一應齊全，還給他配置了一臺電腦。

他有些局促說：“電腦我也不懂，就問商場的人配的，他們說配置還不錯，嘉嘉你先用著，要是覺得不好，爸爸再給你換。”話落，他大約也覺得說得有點急，又打著圓場說，“嘉嘉要是覺得叫叔叔合適，那就叫叔叔，其實也都一樣。”

顧嘉翰站著沒答話。

他長這么大也沒叫過誰“爸爸”，“爸爸”這兩個字仿佛天生與他無關。

……

搬去顧家的日子對顧嘉翰來說沒多大尷尬，因為后來他轉學的事很快搞定了，他馬上回搬去住校，以后，只有周末回來。

不過鄭學美臉上的笑容是肉眼可見的變多了，那時顧嘉翰便想，媽媽覺得高興就行了。

上學那天，顧長遠執意要送顧嘉翰。

“嘉嘉，你不用擔心，叔叔就送你們到樓下，不去你學校，不給你丟臉。”

鄭學美嗔怒說：“你胡說什么呢？哪兒丟臉了？”

顧長遠呵呵地笑。

顧嘉翰見他右腳上穿了左腳的鞋子，他忍不住說：“鞋穿錯了。”

“哦。”顧長遠低頭看了眼說，“沒錯，我買一雙鞋扔一只覺得可惜，所以右腳的穿壞了就穿左腳的，這樣就不浪費了。”

顧嘉翰皺眉：“那不是穿著很不舒服？”

“也沒有，習慣了就好了。”顧長遠拎了鄭學美準備的點心，“老婆，嘉嘉，走吧。”

后來顧嘉翰從鄭學美那里得知，顧長遠想攢錢，如果顧嘉翰將來大學要去很遠的地方上，他想多給他準備些生活費。如果大學在海市讀，那他打算再買套大房子，這樣顧嘉翰有了女朋友也就不用在小房子里擠。

那是顧嘉翰人生第一次覺得心臟被人掐了一把，有些酸澀有些疼。

第一個周末，鄭學美來接顧嘉翰。

他問她：“第一次吃飯那天，他和您說了什么，您哭了？”

鄭學美愣了下，隨即有些羞澀笑道：“也沒什么，他要給我錢，我不要，他問我，是不是很久很久沒人對我好過了，才三千塊我就要感動得哭了。他還說，以后他會對我好的。嘉嘉，你顧叔叔是個很好的人。他其實……值得一個更好的人和他在一起。”

……

回家住的第二天，鄭學美早班。

顧嘉翰起床見顧長遠在廚房忙活，聽到聲音他回頭說：“嘉嘉起床了？坐下喝粥吧。”

他看著顧長遠忙里忙外，突然開口說：“爸，我想改個姓。”

顧長遠差點沒端住手里的碗，震驚問：“你、你叫我什么？”

顧嘉翰直面著他，有些生澀地叫他：“爸爸。”

太好了，從今以后，他有爸爸有媽媽，他也有一個完整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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