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薏說罷，冷冷瞥了她一眼，留他們幾人惴惴不安躺在原地，她起身走向江畔，仔細打量起那艘木船來，船上僅有六個位置，乘坐七人已是極限。

船沿上有指甲抓破木皮的痕跡，血液滲進木縫里，船底隱隱有了松動的跡象，大約是不能用了。蘇薏隱約能猜出當時的場景。

恐怕是有人趴在這船沿上不愿松手，被他們給生生打斷了手踢了下去。

蘇薏見此，不由嘆了口氣，也怨她沒有阻止他們動那尸體，否則還能檢查檢查尸體上有沒有外傷。

“現在怎么辦？”顧衡走到她身邊，不知何時起，他已將眼前這女子視為主心骨，即使有想法也要先問問她。

他的目光眺向水面，良久后，方才落在沈母懷中昏睡的小女孩臉上。

方然面色凄凄，眼角淚痕未干，那模樣更是看得人心疼。

“你似乎，并不是很擔心方昭的處境？”顧衡心里清明，她直到現在都不曾流露出過半分慌張神色。

蘇薏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在不知江中飄蕩之人是誰的情況下，更不會冒泡讓方昭去救人，除非她有后手。

“方昭水性好，沒那么容易死的。”蘇薏垂眸，回想起自己親自系在方昭腰間的便攜式救生圈。

希望那東西沒有失效才好。

“你是當真不著急？”顧衡聽她這話，也有些慌了，這江流如此湍急，繞是水性再好，又能堅持多久？

“急，怎么不急，但是這又有什么用？”蘇薏輕嘆了口氣，折騰了一晚上，東方漸漸清明，蒙蒙的光映照大地，隱約能看清遠處的群山。

江邊的沙石灘上，昨夜看不清的東西也徹底暴露在了人前。

那尸體因為腹部爆炸，已經變得四分五裂，腐爛的內臟流得到處都是，惡臭味始終不散，除了蘇薏，無人敢再靠近那兒。

她只看見蘇達的脖子呈現一個詭異的角度，耷拉在石頭上，一雙眼球突出眼眶，翻著死白，隱約有白色生物在其中蠕動。

“二姐姐，你還去看這尸體做什么？”蘇幼雨掩著鼻息，滿臉嫌棄，磨磨蹭蹭挪了幾步，就遠遠的望著她。

“看他怎么死的。”蘇薏抿唇，嘴角掛著淡淡笑，她就這么站在尸體邊上，腳下就是因爆炸濺得四起的腐肉，這模樣更是看得人心驚：“我記得蘇達生前待你不薄，怎么，你難道連給他收斂尸身都不愿嗎？”

“我沒有……”蘇幼雨聞言，眼睛又紅了，只可惜，現在已經沒人吃她這套了，她又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不敢上前去一步。

“尸體都那樣了！你還有什么好看的，到底還有沒有點女孩子家該有的樣子！”蘇冥生怕她再探查出些什么來，自己又不敢靠近，只得站在邊上朝著她怒喊。

“我說蘇冥，昨晚那頓打還沒把你打怕是不是？”蘇良嘿了一聲，又一腳踹在他后背上：“蘇薏姐想看什么就看什么，都這樣了，你還在這端什么長輩架子呢？”

蘇冥一個趔趄撲倒在地，一個臉剎撞在石頭上，頓時搓了一層皮下來。

“你這條狗命都是我們用樹藤拉回來的，就算現在又給你打死了，也不為過！”蘇良又踹了他屁股一腳，仍覺得不解氣，又一腳踹了上去。

蘇薏對那邊的動靜充耳不聞，她蹲下身子，檢查蘇達那雙已經泡得腐敗的手，仔細查看下去，仍然能看出些許蛛絲馬跡。

他的手指呈現出一種奇怪的扭曲，關節處以呈現黑紫色，這分明就是被人打斷了造成的。

蘇薏心下了然，自己先前的猜想也有了應證。

“現在你想怎么辦？”阿云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身后：“這些人，要怎么處置？”

蘇薏搖搖頭，尋了個合適的地方挖坑，將他們掩埋了，立了個碑，此是便算了結了。

忙完這一切，蘇薏額頭上已經布了一層薄薄的汗，此時已日上三竿，沈母等人已將東西收拾完，只等她回來。

蘇冥見她沒有說什么，還以為是什么也沒發現，神情又囂張了起來：“我就說了，他們的死都是意外，跟我們沒有關系！”

“是嗎？”蘇薏冷眼瞥過他的臉：“那你怎么解釋蘇達斷裂的手指？”

聞言，蘇冥的臉色霎時白了下去，張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所以，別在我面前秀智商了？”她冷笑出聲，不在理會他那張扭曲到變形的臉，帶著一種人向下游走去。

他們的運氣極好，這一路往下皆是坦途，沿著山間有一條不大的小道，直通下一個碼頭。

“現在怎么辦……”程紅恨恨望著她們離去的背影，她們在水上飄蕩了這么些日子，也沒能到對岸去，現在這船已經壞了，更不可能過去了。

蘇冥的目光始終盯著蘇薏的背影，眼底蘊藏著殺意，他咬牙切齒道：“還能怎么辦，跟上去。”

找個機會把她辦了！

“我們做過的事情絕不能讓人抓住把柄，蘇薏，必須死！”

他雙手緊握著拳，青筋暴起，看向蘇薏剛立的石碑，一腳將它踹倒，狠狠啐了口唾沫：“呸！我倒是要看看這世上有什么鬼魂，能殺得死我！”

渭水東流，滾滾而下，江面上白鷺飛過，蘇薏一行人沿著江畔前行。

“薏姐姐，我哥哥當真沒事嗎？”方然怯怯跟在她身后，小臉上的淚痕已經擦去，她醒來后又哭了許久，是蘇薏說她哥哥會活著回來的，才止住了哭聲，她眼睛紅腫著，眼球上布滿了紅血絲，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嗯。”蘇薏點點頭，她的便攜式救生圈上有定位裝置，只要用開了，在她系統的設備里就能看到位置，根據位移判斷，此時應是已經上了岸，在前面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她昨晚心慌忘了這茬，今早才想起來，看到方昭沒事后，連著精神也好了許多。

眾人一路向著下游走去，烈日當頭，雖已經過了初秋，卻依舊熱得緊，將岸邊的石頭曬得炙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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