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的爭執仍舊持續下去。他們不知道僵持了多久，直至孟煩了發瘋似的宣泄自己的憤怒。

　　他寧可犧牲，也不希望再如此沒有尊嚴的，去勸說面前去意已決的外國佬。

　　而在那一刻，麥克魯漢哽咽了，他想到了自己拒絕的原因。

　　他絕非上帝，只是一個信奉上帝的徒。

　　他親眼看到過炎夏軍人的慘劇，一個接著一個前赴后繼的死。

　　可是臨死之前，這些微塵也不知道，他們的犧牲究竟是為了什么？

　　他并不是一個贊頌悲劇的人，也不是一個歌頌悲壯的勇者，他只是這場戰爭的旁觀者。

　　看到這些被折磨的炎夏軍人，他無比的心痛。

　　麥克魯漢大聲的吼叫：“這不公平，老麥官太小了，只能說這不公平�！�

　　“這不公平！”他怒吼了一聲，隨即眼眶也濕了。

　　他只是一個小人物，決定不了這些人的生死，炮灰團和他之前待過的部隊一樣，那些人也如他們，無名的死去。

　　“我來到這里，看見你們，就看見他們。我不想待在這里，看到你們再來一次。我只想告訴你們，你們這些營養不良破爛不堪的軍隊，躲遠一點，別對這一戰抱有幻想�！�

　　“會贏，可你們會輸�！�

　　這是一句忠告，但這件事情，龍文章早就知道了。

　　他目光變得堅毅，只想要讓這件事情，是它該有的那個樣子。

　　“腦袋們還在吵吵，聽我的只準聽我的，只有我對，其他的全錯。除了你們將軍們三心二意，必需的物資差三倒四，你們會在南天門上一個一個的被耗光�！�

　　“一個沒有后續能力的攻勢，有什么價值？”麥克魯漢質問著龍文章。

　　這些炮灰們會一個一個被耗光，不會有人來援助他們。

　　他們守在這里，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臨死之前，好好享受自己的生命。

　　死亡的來臨，只是一個時間的問題，只要長官的一聲決定，他們就要做出無畏的犧牲。

　　“你們的師長狂熱又迷人，整個顧問團都在說，他是年輕的凱撒，可我老麥說他太愛戰爭，生命對他來說只是戰爭的燃料，他該去看醫生。”

　　鏡頭來回閃過龍文章那張堅毅的臉，時不時的會定格在他的身上。

　　那時的他，如一尊信仰的豐碑立在那里。

　　“他應該去看看獸醫，我們那里剛好有一個。”孟煩了在一旁小聲的嘟囔一句。

　　麥克魯漢又對準了孟煩了，開始批評這個年輕人。

　　“你這小陰謀家想要揍我嗎？來吧，來吧！”

　　此時的孟煩了有些膽怯，胸腔里的憤怒開始煙消云散。

　　“如果你不揍我，那我現在就走�！闭f完，麥克魯漢便向旁邊的士兵招了招手，二人上車準備離開。

　　龍文章再次擋在了車輛的前面，他說：“你會說中國話，good，比很多中國人說的都很good，我老懷疑他，那死瘸子給我瞎翻譯。”

　　龍文章已經開始語無倫次起來，他雙手抱著車頭，不希望卡車引擎的發動，他開始抱拳。

　　“我求你留下來，留下來。我的師長是該去看醫生，絕對該看醫生，他怎么能放走您呢？您是人才呀，麥，人才。”

　　麥克魯漢冷冷的說道：“馬屁少拍！”

　　緊接著他繼續說：“你還在期待這場戰爭�！�

　　看到那張嬉皮笑臉的臉，麥克魯漢不理解這個瘋子的所作所為。

　　“當我胡說嗎？”

　　“你是好人，誠實的人，我們都是誠實的人，我的團有起碼的保命能力吧，最起碼的保命能力�！�

　　見麥克魯漢仍舊在猶豫，龍文章又深沉的，叫了一聲麥克魯漢的名字。

　　“你不誠實別騙同行，哪怕他只是個外國人，你的眼睛很好戰，和你的師長一樣，那是雙進攻的眼睛�！�

　　“可是你又和他不一樣，你的兵對你很重要對嗎？他們對你很重要的，我看著你的部下和你爭執，你是我見過最愛士兵的軍官。”

　　“因為你什么都沒有�！�

　　這一句話，換來了龍文章的沉默。

　　正如麥克魯漢所描述的那樣，正因為龍文章什么都沒有，所以他對他軍隊里的一切都格外的珍惜。

　　麥克魯漢繼續說道：“你想要做別人桌子上的籌碼嗎？剛死就會被他們忘掉，就好像沒活過，中了槍喘著氣。最后一口！”

　　說完，麥克魯漢的表情變得極度的痛苦，他在那里呻吟，那一張臉因為悲傷變得血紅。

　　“不知道為了什么，你發誓！”

　　一瞬之間，氣氛變得相當的悲愴。

　　孟煩了直視著他的長官，而龍文章先后退了好幾步，最后重重的跪在地上。

　　為了他的川軍團，龍文章放棄了他的一切尊嚴。

　　他沉默，緊接著他抬起了自己的頭。“我發不了，這是這誓我發不出來，沒人想做別人的籌碼，沒人想做�！�

　　“可總得有人要犧牲吧，說我們是軍人，我們沒臉我們沒臉承認�！�

　　龍文章開始拼命拍打著自己的臉，眼淚忍不住的從他的眼眶中飆出來，此時的他變得異常激動。

　　他的嘴唇開始顫抖，緊接著他解釋自己的命。

　　“我們不過想掙扎出一個人形，人形你明白嗎？”

　　“我的師長不是戰爭狂，他只是腦子里想的太多了，焦慮太過了，總搞那些沒心沒肺醉生夢死�！�

　　所有人都保持著沉默，只有龍文章仍舊在慷慨激昂。

　　“一塵不染的事情是沒有的，我們都在吸進灰塵，可不妨礙我們做的好一點啊。”

　　“沒有人能經得起別人的挑剔，您和您的國家，也不是為了純潔和正義來幫助我們的，對不對？可你們倆來到了這里，你們倆�！�

　　龍文章開始拼命的想兩個人的名字，經過孟煩了的提醒，他才用中文說出二人的名字。

　　“你，阿瑟麥克魯漢。還有你，阿爾杰柯林斯。你們來到這幫助我們，是真心的幫助我們，這就夠了�！�

　　“這是弟兄這就是弟兄，你明白嗎？炎夏的弟兄們，我們其實就想要一個答案，可是答案不該是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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