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尋他千百度25 完 全書完
某天深夜,上青村的村民們基本上都已入睡的時候,突然就被陣陣狼嚎聲給驚醒。大、小青山是有狼的,可自打解放以來,這野狼出沒得就越來越少。現如今,村里人已經有十來年沒見過野狼的蹤影了。如此,村里人才會放心地時不時就進小清山采些野果野菜什么的。
野狼,那意味著什么?
那可是能咬死人的兇獸!
而且狼性狡詐且記仇,更愛成群結隊地出沒。聽窗外傳來的狼嚎聲,這得是有好多只狼。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之間,這附近就來了那么多只野狼。這些野狼來了之后,以后可怎么辦?先不提進山安全不安全,就他們現在這山下的村子安全不安全,還不一定!以前,也不是也沒發生過狼群進村傷人的事情!
世人常用“鬼哭狼嚎”來形容聲音恐怖凄厲,可見那狼嚎聲該是多么嚇人。沒過多久,上青村不少人家的小孩都被嚇哭了,大人們也是焦慮地開始在屋里走動。一些人家本來開了燈的,但是很快就又把燈給關了,因為就怕狼群見著光亮,就奔著他們來了。
擔驚受怕之下,女人們負責哄孩子,男人們則開始去檢查門窗,然后準備棍棒刀槍之類的武器,也好在意外發生之時,能迅速做出反應。
還好,那狼嚎聲在持續了大半個點的時候,就慢慢歇了,到后來,就沒再有動靜。但這一晚,整個村子的人都沒睡安穩。等天一亮,不少人都出了家門,紛紛找人去談這事去了。到最后因為事態嚴重,村長特地就就此放了大喇叭,商量大家聚在一起談談此事。
對這事兒,村里人其實都摸不著頭腦,就連老一輩的獵戶都不明白這是怎么了。以前他們總以為野狼這生物應該是在小清山一帶絕跡了的,畢竟,已經十多年,甚至可以說快二十年沒正經見過野狼了,這會讓突然來這么多野狼,誰都鬧不明白!
是什么原因引來了狼群可以先放下,當下的要緊事就是,這些野狼會不會駐留,會不會對村里人造成傷害?他們應該怎么做才能有效地防范這種可能會有的傷害?
村里人你一言我一嘴在那里商量的時候,滿子媽和滿子爸這兩個最好熱鬧的人,卻是很是反常地沒有吱聲,而只是淹沒在人群中。
當天晚上,不少村人嚴陣以待的時候,狼嚎聲遲遲沒有響起。一夜過去,不少人松了一口氣,殷殷期盼著那沒見過的狼群只是過路,這會兒已經在小清山一帶消失。但第三天一早,上青村再次沸騰了。
“那個城里人受傷了!”
“容凌受重傷了!”
這個消息,像是長翅膀似的一下在村子里揚開,不少人往林延家跑。滿子媽如愿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嘴角揚起了詭譎的笑,先快速跑去了一趟村尾,見到滿地的血跡,以及那斷斷續續朝林延家延伸而去的斑駁血跡之后,心里很是滿意。不枉她一晚上勞作,也不枉她幾次大早上蹲點,掌握那少年郎的跑步路徑。
接下來,就該是她登場了!
她像村里其它好奇的村人一樣,往林延家跑去了。等到門口,就聽到不少唏噓聲。
“哎,誰這么壞啊,往道上撒鐵刺……”
“夭壽哦,刺了人一身的血,這會兒躺床上都下不來床了……”
“就是,就是,你沒看那現場的血,那么多,好嚇人……”
“大夫還在里面給看病呢,還不知道怎么樣呢……”
“要我說,那么密密麻麻的鐵刺,是個人倒下去,都得去半條命,嘖嘖,我一想起那些鐵刺,雞皮疙瘩就全都出來了,狠,太狠了……”
……
“你說,這能是誰撒的啊?”
“不知道呢……”
“哎,會不會誰想防野狼進村才給撒的啊,然后那容凌倒霉,就給誤踩了……”
“呦,這么恐怖的鐵刺能往路上撒的嘛,這不是害人嗎?”
“我看撒的位置挺靠近村尾的,是進山的道兒,真要狼群進來了,能給堵住……”
“誰知道呢!我就覺得這撒鐵刺的人不地道啊,真要是防野狼,那也得說一聲啊,否則,誰踩上誰倒霉啊,這次是那城里人,下次呢?”
“咦,你這么說也對,這萬一我們哪個踩上,嘶——”那人倒抽了一口冷氣,被自己被鐵刺給扎了全身、血流不止的場面給嚇到!
“缺德,太缺德了!”
……
“誰干的呢?”
……
“那容凌也太倒霉了!”
“可不是!”滿子媽聽了一會兒,接了一句她想聽的話,大聲道:“那容凌可不就是倒大霉了!我早說了,妞妞這個丫頭是個會克人的,可他就是不聽我的話,現在看到了吧,被克到了吧。咱這村里,誰都好好的,就他,和妞妞最親近的,出事了,被克到了,落得一身血啊。這年輕人啊,嘖嘖,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他要是當初能聽進去我的話,也不至于落到今日這樣了!”
滿子媽本來就是嗓門大的,這次特意提高了音量,一下子間,林延家院子內外的人都給聽到了,表情也不一了起來。不少人心里一涼,暗想還真就是這樣,容凌和妞妞這么親,現在到時候了,還真就被克了。
但也有人不這么想。
“這是意外吧!”
滿子媽就一聲嗤笑。
“意外?呵呵,怎么你不意外,我不意外,就那和妞妞最好的人意外了呢?嘖嘖,這可真是太巧了!”
一時間倒是沒人答上話來!
滿子媽就有些得意。
“再說了,誰和那丫頭親,誰就會被克到。這下,大家都看到了吧?”
“妞妞不克人!”一道冷怒的聲音從屋里傳了出來,然后走出來了兩人,一個是劉猛,一個是林延。兩人身上都沾了血跡,看著有些狼狽,也讓人心里有些發抖。不用說,這二人的血,肯定是從容凌身上沾到的。也不知道,他現在如何了。
劉猛抿著唇,沉著一臉憤怒道:“這件事的元兇是那個在道上撒鐵刺的人,和妞妞無關。我們得把那個撒鐵刺的人給找出來!”
滿子媽心里一跳,有瞬間的慌亂,但很快就鎮定了下來。這兩天,因為野狼的事,村里人晚上都躲家里不出來,加上有她丈夫給她把風,所以她可以肯定她半夜埋鐵刺的事,肯定沒有被人給看到!那么,她就沒什么好擔心的。
“呵呵……”滿子媽涼涼道:“少年郎,怎么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還執迷不悟呢。這事兒,擺明了就是和妞妞有關的啊。你說,怎么那么巧,是你那朋友容凌踩了那鐵刺,又怎么那么巧,那條道上一直都是干干凈凈的,怎么容凌就給碰上了,然后栽在了那里,落得一身血。這么巧的事兒,少年郎,你還是覺得這不是克嗎?”
劉猛一臉陰沉,固執道:“不管怎么說,先把那撒鐵刺的人給找到再說!”
滿子媽心里再是一跳,皮笑肉不笑。
“行啊,把那人給找出來,好好說道說道。可就怕啊,嘖嘖——”
她故意吊起了大家的胃口,以目光掃視了周圍一圈,成功讓大家的注意力落到她身上之后,她略微壓低聲音,有些陰沉沉地道:“就怕啊,那鐵刺來得莫名其妙,就像那莫名其妙突然出現的狼群一樣!”
“關狼群什么事!”劉猛不耐煩地瞪著滿子媽。“一碼歸一碼,我們現在要找人,找出那個撒鐵刺的人來,然后給我那朋友賠償!”
賠償?
滿子媽在心里陣陣冷笑,這次不掩飾惡意,惡意嘲弄道:“少年郎,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我說著莫名其妙啊——”
故意拉長了聲音,看了周圍的村人一圈,滿子媽放下重量級炸彈。
“是指妞妞呢!這些東西啊,說不定就是她招來的啊!”
“嗡——”
人群中一下炸開了,因為這話,變色的人不少,議論聲,立刻迅猛地宛如蜂群一樣低鳴了起來。
劉猛也是一副被驚住的表情。
“你……你有什么證據?”他大聲質問滿子媽。
滿子媽抬手就朝人群中指了指。
“他,他,她……他!這些都是證據!他們可都是被妞妞給克到過的,都可邪乎了。這樣的邪乎勁啊,也就妞妞能弄得出來!”
“嗡——”
人群再次爆發了!
因為容凌之前的作為,村里人當中已經有不少人不認為妞妞會克人了,但現在一直護著妞妞的容凌,聲稱拿自己做實驗的容凌卻出事了,還是出大事,那些人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疑慮,一下又上了心頭。
滿子媽繼續道:“那容凌不是口口聲聲說拿自己當實驗的嗎,說只要他還好好的,村里人就不準說妞妞是克人的,這下好了,他自己也被克到了,以后,他也沒理由攔著村里人說妞妞了吧。我早說過,要離那個丫頭遠遠的,你們還不聽。哼,那丫頭克人可是說不準時間的。我當時覺得有些不對勁,有心離那丫頭遠遠的,可因為以前對那個丫頭的照顧,還是受影響了,哪怕離開了她,但還是被克了,莫名其妙就挨了那蜂群的蟄,差點去掉半條命,在床上躺那么久,現在身子都沒好利索啊。我看哪,那丫頭克人的段數又高了,會積累了,誰和她走得近吶,指不定哪天這親近到一定的份上,就會被克,倒大霉!”
這話說的可就有點恐怖了!
按照她這說法,只要和妞妞走得近的,別看現在沒事,可是這種“近”,積累到一定的程度,就會爆發?!
嗬——
那之前,他們可是有和妞妞打招呼的,有從她手里接過糖果等零食的,他們的孩子甚至有和妞妞玩在一起的……
這樣的想法一蔓延,簡直就像是瘟疫,很多人變色!
“把她送走!”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發出了這一聲,但這一聲出來之后,遭到了不少人的附和。
“把她送走,送走……”
“這是個害人精,得送得遠遠的……”
不少人表現出了義憤填膺的架勢!
滿子媽看著,越發滿意,若是可以,她真想原地大笑一番。
少年郎,你想跟我斗,下輩子吧!
放眼整個村子,那就沒一個人能玩得過她的!
正待她得意洋洋呢,一道冰冷的聲音以劈開破蒼穹的力道,高高揚起。
“把誰送走?”
一聲落,眾人默!
這道冰冷的聲音,曾經在發號施令之后,讓他們很多人的屁股都挨了打。至今想起來,那屁股還隱隱做疼,那種羞憤的感覺,依舊在心頭躥動。
而那道聲音的主人還說,妞妞以后歸他罩了,誰要是再敢說她克人什么的,他絕對不客氣!甚至還說,“拳腳無眼、死活不論!”
那是真兇性!真殺念!
咝——
不少人沒那么沖動了,心里頭開始冒寒氣!
但有人卻不服,比如滿子媽就是其中一位。他們暗想,你容凌今日都栽這兒了,還想顛倒黑白?!還想靠武力鎮壓?!哼,他們上青村的人,可不是窩囊廢,該來硬的時候,那絕對硬!
但容凌出現的時候,很多人都驚呆了,包括滿子媽!
滿子媽幾乎是不可置信地看著容凌,一雙眼瞪得跟牛似的,上上下下,使勁打量,恨不得能就此在他身上直接戳出一個個的血洞來!
怎么回事,不說容凌受傷了嗎?怎么現在看上去,跟沒事人一樣?!不能的啊,那現場的鐵刺上可都是血,甚至還能看到些血肉啊!
怎么回事啊?
滿子媽這心就咯噔往下墜,耳后感覺涼意陣陣,如此皆因為從房間里一路走出來的容凌,非但全身上下干干凈凈,不沾半分血跡且不說,看他行動自由的樣子,那腳都該是好好的。那精氣神,瞧著比當日他在村長家門外的那主席臺上講話那會兒還要好,還要來的讓人恐懼!
可不該啊!
就算這小子的身手再好,可她撒鐵刺的時候,特意往上鋪了塵土,一般人絕對看不出來什么異常。不敢說能將這小子傷得全身都釘進那鐵刺,但是費他一只腳,那是妥妥的不成問題的!
不信邪,滿子媽死死地盯著容凌走動著的腳,可讓她失望的是,她半點血跡都沒看到,更看不出來半點受了傷的影子!
可這不可能!
她這邊心里掀起滔天巨浪的時候,容凌已經出了堂屋進入院子了,然后徹底地暴露在了村人的目光之下!
他沒事,他很好!
這樣的觀念,強烈地沖擊了村里人!剛才不少附和妞妞克人一說的人,只覺得自己的屁股立刻就緊了,那種將要被挨打的認知,讓他們陣陣牙疼。而揚言說妞妞是害人精,要將她趕出村子的人,更是愀然變色,立刻腦袋一縮,腰一彎,盡量降低身高往人群中躲去了。
容凌面掛譏諷,眼帶寒冰,嚴厲地掃視了周圍一圈,再次看得不少人心虛地別開眼之后,將目光一下扎在了滿子媽身上。
“你剛才說了什么?”他冷冷地問。
滿子媽就像一下被掐住了嗓子似的,眼神頻頻躲閃。
“沒……沒什么!”
“可我怎么好像聽到你在說話的聲音,而且挺高的,似乎滿場就你在那不停地說了!”
滿子媽自然變色,強撐著回:“沒……沒什么!”
此刻恨不得抬腿就跑,不想再呆下去了,但又覺得,真就跑了,可真就是有些丟臉丟大了。她開始猶豫。
但別人可不會給她猶豫的時間,劉猛一下站出來,冷冷地戳破了她的搪塞。
“她剛才說妞妞克人!”
然后一五一十,將滿子媽方才說的話,都給復述了出來。他記憶力倒是好,雖沒有將那些話百分百地復述出來,但至少能準確地復述出百分之九十!
宛如狂風暴雨驟襲,容凌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沉了下來。那黑面的樣子,宛若閻羅。開口的音調,則宛如地獄判官!
“是你說妞妞克人?”
冷汗襲上了滿子媽的額頭,他不敢答。
屬于容凌的陰森森的音調再次揚起。
“我如今好好地站在這里,怎么我都沒感覺到我被妞妞克到了,你就知道了,還說得像親眼看見了一樣?”
滿子媽的臉上,冷汗滾落成河,濕褡褡流下,宛如冰冷的小蛇在她的臉上游走,讓她面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動,可她顧不上抬手去擦拭!
那邊,陰森的聲音,句句催命!
“我說過的,造謠者,我絕對讓她好看。滿子媽,你過來,咱倆好好算算!”
最后那話,掩飾不住殺氣!
滿子媽受不住,驚跳了起來!
當日容凌只一招就將村里的大漢給壓制在身底下的一幕,赫然浮現她的心頭;還有他那一幫像是專業打手的壯漢小弟們,八字排開站在那的一幕,也在她心頭涌現!
她怕!
更惱!
而她,更是沒多少時間了!這次的出手,可能是她最后的機會了!
所以,她得搏!
而她懷疑,容凌根本就沒有如表面看起來那樣無礙。
她自己親手設計的陷阱,她很自信,也很清楚那威力!
所以,她再次拿眼看容凌的雙腳。這會兒,他穿的是一雙運動鞋,將他的雙腳藏得嚴嚴實實,自然,也會將傷口和血跡都給藏好。而以如今炎熱的天氣,其實他更適合穿涼鞋或者涼拖,就像村里的其他人那樣,可他沒有。這說明,有問題!
她自覺自己找到了突破口,也因為對自己設陷阱的自信,已經對現場的確認,強撐著,大聲質疑容凌。
“可以把鞋子脫了嗎,我想看看你的腳!”
“不可以!”容凌答得很快,幾乎是不假思索的,急切地又像是在掩飾什么。
滿子媽更加覺得自己掌握了真諦,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一個深呼吸之后,笑了。
“為什么不可以?”
“我不想!”
“呵,你不想?”滿子媽眉毛一挑,表情玩味。“是不想呢,還是不敢?”
“你什么意思?”容凌神情陰郁!
但這會讓滿子媽卻不怎么怕了。容凌越是如此表現,她越是認定他心里有鬼,也就越安心。
她偏頭看了村里人一圈,臉上的笑意加深,卻是帶著濃濃的譏諷。
“你說你自己好好的,可我怎么覺得,你的腳有問題啊?我剛才走過來,可是看到不少血跡的,大家都說是你受傷了,一路流著血到了林延家的。呵,你要真的是好好的,那就把鞋子脫了,給大家看看如何?”
容凌的唇角抿緊了,看滿子媽的樣子,似是恨不得將她給掐死!
滿子媽本能地被他的目光給嚇到,但想到如今大庭廣眾之下,附近更多的是和她共同生活了幾十年的村里人。這樣的場合,容凌根本就不可能把她怎么樣!但想到容凌此人的不好惹,也免得事后被容凌給偷摸報復收拾了,她就收了譏諷的態度,以一種疼愛晚輩的長輩的姿態,嘆息著說道:“哎,容凌,你就別替妞妞遮掩了。嬸子知道你心好,可這會兒啊,這好人咱不能做啊。以前嬸子就勸過你,離妞妞遠遠的。嬸子知道,妞妞這孩子長得招人稀罕,別說你喜歡她,嬸子其實也喜歡她,否則,之前也不可能一直照顧著她。但是嬸子和你說心里話,那個丫頭,你以后別再接觸了啊。嬸子這是老了,也是受人之托,所以偶爾倒倒霉,也就罷了。可你還年輕,要做的事很多,這和妞妞接觸多了,你說,這萬一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這次你是受了傷流了點血,可下次,你要是把命給丟了,多不值!我就說說我這次,好好的,進山打個獵,就莫名——”
“閉嘴吧!”冷厲的聲音不客氣地打斷了她的長篇大論。“這些破事,就別說了,我聽了頭疼!”
太打臉了!
且是眾目睽睽之下!
滿子媽收了笑,面上帶了怒。
“容凌,把你那鞋子脫了,給大家好好看看,你到底是好好的,還是非常不好!”
林延那兩人身上的血,也不是作假的,都擺在那里呢。這樣看,反倒是容凌這個出事的人卻全身上下干干凈凈的,這就很能說明問題。她懷疑,容凌身上也有傷,但是被處理好了,現在都藏在衣服底下。她現在不好讓他當眾脫衣服,但是脫鞋沒事。先讓他脫鞋,再讓他脫衣服,她滿子媽今天就要讓他容凌沒臉!
滿子媽氣呼呼地想著,看著容凌,連演戲都覺得沒必要了,不掩飾惡意。
“你就這么肯定我腳受傷了?!我說我好好的,就是好好的,你這么肯定,是偷摸躲在一邊,眼睜睜地看到了我受傷了?”
這話自是誅心!
滿子媽本就是做賊心虛的,聽到這話,當眾炸了毛。
“放你娘的屁!老娘為你好,才擔心你、勸你。你一個外鄉人,不識好歹,非得和妞妞親,被克到,哼,那是你活該。容凌,我警告你,你別把污水玩我身上潑。你和你的朋友做的那些事,我都聽到了。我滿子媽照顧妞妞,沒有功勞,那也有苦勞,你別喪盡天良地想來抹黑我。對妞妞,我是仁至義盡了。對她惹出來的事,我也是能幫就幫了,能勸就勸了。本來村里人和妞妞保持距離之后,一直都還好,可偏你這個外鄉人,不知好歹,不聽別人的勸還不說,回頭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但護著那丫頭,糟踐我們上青村的人,這次又想著來抹黑我。哼,我看你是被那丫頭給迷了心竅了。你啊,早日清醒清醒吧,那丫頭,邪乎著呢。小心她最后把你給迷的,連命都能給你迷走了!”
怒沖心口,滿子媽基本上是“噼里啪啦”一陣罵,罵得沒遮沒攔,也罵得過了!
容凌當下冷笑。
“就你這樣的,還敢口口聲聲說關心妞妞,真是個大笑話!黃鼠狼給雞拜年,我看你根本就是沒安好心!”
更加心虛的滿子媽立刻大聲咧咧。
“我怎么就沒安好心了,啊,你說,我怎么就沒安好心了。大家伙兒,都來評評理,我怎么就沒安好心?念著和林奶奶家的情分,我沒少照顧妞妞,天天晚上,也是我找她回家的,我這是拿命在照顧她呢,我怎么就就沒安好心?啊,我怎么就沒安好心了!天吶,這還有沒有天理了,我做了好人,怎么就成不安好心呃,天哪——”
“閉嘴!”容凌怒聲打斷。
滿子媽被噎,眨了眨眼之后,又開始嚎:“天吶,有沒有人出來管一管啊——”
“閉嘴!”容凌再次厲聲打斷。“你不就是想看我的腳嗎,我就給你看!”
滿子媽一下就不嚎了,小眼睛瞪大了,直往他的腳瞅來。
林延迅速跑進屋去拿了一條凳子,讓容凌坐了。容凌冷著臉把鞋子給脫了,露出了一雙穿著黑襪子的腳。他沒再動。
滿子媽急急叫:“襪子,還有襪子!”
黑襪子一遮,什么都看不見了。這是有鬼!
容凌就冷冷地看了滿子媽一眼,動手,脫了一只腳的襪子。
滿子媽嘴唇一抖,滿眼失望。因為那只腳干干凈凈,沒有半點受過傷的痕跡。她有點慌了,也有些急了。呼吸急促的同時,她想到了那滿地的血,所以,她瞪大了眼,熱切地看著容凌的另外一只腳,尖聲叫:“那只腳,那只腳,把那只襪子脫了,脫了!”
因為太急切了,她的聲音都帶著尖利,宛如跳梁小丑般。村里不少人皺起了眉頭,但沒說什么,也是有些熱切地盯著容凌的另外一只腳。
容凌冷著臉,把另外一只襪子也給脫了!
“怎么可能!”
滿子媽失聲叫,腦子一下子就大了。雙眼更是高高地鼓起,瞪著那只同樣干干凈凈的腳,像是在瞪著怪物。
冷汗,重新爬上了她的額頭,也同樣地爬上了她的后背。她覺得有嗡嗡嗡的聲音在她腦海里炸開,炸得她兩耳失聰,雙眼也有些發白。她覺得視野之中的人物,一下就有些模糊了,不大能看得清了。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他肯定是受傷了的,那滿地的血,那沿路灑落的血!
不,他肯定是受傷了,不在腳上,那就是在身上!對,在身上!
“把衣服脫了,你的傷口在你身上,在你身上!”她尖聲叫,惡狠狠地瞪著容凌。
容凌陰沉沉的。“你就這么肯定,我肯定就是受傷了!”
滿子媽不理,依舊叫:“把衣服脫了,把衣服脫了!”
“滿子媽!”一邊有人叫,不茍同。
可滿子媽聽不進去,因為她太有自信了,也因為她已經把話說得太滿了。
容凌繃著臉,把上半身的短袖給脫了,露出了精瘦有力的小麥色的軀體。那軀體,肌理分明,每一寸肌膚之下,都藏著不能讓人小覷的爆發力。但那健康而漂亮的軀體上,獨獨就沒有傷口!
“不可能,不可能……”
滿子媽喃喃,嘴唇抖得厲害!
容凌滿臉譏誚。“滿意了?”
面上重新森冷。一看就知道是打算要狠狠收拾滿子媽了!
滿子媽驚恐交加,眼珠子一滑,就盯上了容凌現在所穿的長褲,那是一條黑色的褲子。黑色最能遮擋血跡了,而大夏天的,穿這么黑的褲子,不嫌棄熱嗎?
“褲子!還有褲子!”滿子媽有些神經質地笑了起來,雙眼灼灼,更看到了救世主似的。“把褲子脫了,把褲子脫了。你那傷,在腿上!”
“滿子媽,過了啊!”周圍再有村人看不過去,出聲阻攔。
但滿子媽已經什么都聽不進去了,她只看到了容凌譏諷的臉,以及一次次扎在她身上的那陰狠的視線。她要是現在收拾不了這少年郎,回頭,他就得收拾了她!
那血是不會作假的,地地道道的血腥味!
他肯定受傷了!
他別想瞞著她!
“把褲子脫了,把褲子脫了!”
那神經質的微微翹起的嘴角,以及興奮地微微發抖的音調,讓她看上去可真像是個變態。離滿子媽比較近的幾個村人,驀然頭皮發麻,不由自主就往一邊退了退,離她稍微有些遠。
陽光下,那已經脫得只剩下長褲的少年,自是俊美無雙的。這附近整個村落,都找不到第二個比他更俊美的,更找不到,能比他更有貴氣的。那小麥色的肌膚,在日光下,看著都能發光,閃瞎不少人的眼。不少大姑娘小媳婦看著,都莫名地有些口干舌燥、面紅心跳,不敢看得太久。而少年郎比例堪稱完美的線條,以及那優美的線條所蘊含的力量,也讓不少小伙兒大老爺們暗暗羨慕嫉妒。
滿子媽對著這樣的少年雙眼灼灼,讓對方脫了鞋子且不說,又讓他脫了上衣,這會兒又讓他脫褲子,又一副恨不得能沖過去替那少年將那褲子給扒下去的興奮樣,這樣的她,實在是讓人有些驚悚!
“脫,快脫!”
那略略發尖的嗓子,就跟要吞食少年元陽的女妖怪似的。有個小孩嚇得直往自己媽媽的懷里撲,他媽也是趕緊把自家小兒給抱得緊緊的,防備得看著滿子媽。
容凌垂下眼,修長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褲腰。陽光在他的半邊臉上落下了陰影,讓他整張臉看上去有些晦暗不明,無端地讓人很是忌憚,但他還是脫了。
長褲從他的腿上滑落,露出了兩條筆直的小麥色長腿。同樣的肌理分明,同樣地再每一寸肌膚下,都藏不住那種隨時可以沖籠而出的爆發力。但同樣的,那兩條可以堪比世界級男模雕塑的長腿上,沒有一處傷口!
這種全身近乎是**的景象,已讓不少大姑娘小媳婦看得面紅耳赤,垂頭的垂頭,轉開眼的轉開眼,但卻有偷偷地,時不時抬眼瞄一下。有一種無法說出口的曖昧,悄悄地在人群中升起。
而一道尖銳的聲音,更是將那份曖昧給助燃。
“褲衩,把褲衩給脫了!”
大姑娘小媳婦再不敢看了,齊齊低頭去了,只敢把耳朵尖給豎得高高的,暗想這滿子媽可真是大膽!
也有不少人想,這女人可真是瘋了!這都脫到這份上了,還讓人脫,太過分了吧!
“行了!”這次勸阻的聲音,多了不少。但滿子媽什么都聽不進去。她的雙眼已經瞪得像是兩盞小燈籠似的,一跳一跳地,好似要沖眼眶里跳出來,然后直接往容凌身上撲。她的面色慘白,冷汗陣陣,可偏偏,她的兩腮卻有著迥異于慘白臉色的殷紅,那模樣,就宛如饑渴良久的癮君子終于如愿吸上了毒品似的。
“把褲衩脫了,把褲衩脫了!”她尖聲叫!
容凌驀然抬頭,表情兇惡!
“夠了!”他暴吼,全身的肌肉,都繃了起來。那一刻,日光下的他,整個人都先是在發光,像是披上了一套黃金戰甲,像是一下成了神,可以審判一切的神!
“你覺得我肯定身上有傷,你覺得我肯定會受傷!滿子媽,你就等著我受傷,是不是?”
滿子媽神經質地全身都開始抖了,她聽不進去容凌的話,但感覺到了她的惡意,也感覺到了射在她身上的無數道的帶著猜忌和惡意的目光。這些惡意和目光,逼她發狂。
“把褲衩脫了,你肯定有傷,肯定有,肯定有!”
容凌卻去彎腰撿褲子衣服重新穿起。
“不許動,不許動!”滿子媽尖聲叫。“脫了,都脫了。你流血了,你身上肯定有傷口。地上都是血,你受傷了,不可能沒有傷口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滿子媽,夠了!”部分村人都對她怒目相向了。那只是個少年,而滿子媽應該是個長輩,她不應該對一個少年郎如此咄咄逼人!他們上青村的人,沒這么無恥!
“不可能,不可能……”滿子媽猶自喃喃。
驀然,一個靈光乍現,她指著容凌,就開始尖叫。
“妖孽,你是妖孽,妖孽!妖孽!”
她喊得一聲比一聲高,宛若如此,是揭穿了長久以來的迷局,是道出了最后的真相!
對,他是妖孽,就是妖孽!
如果不是妖孽,怎么可能一次次地躲過她的暗算?如果不是妖孽,怎么最后反而還能害了她,讓那蜂巢就那么精準地朝她而來,讓她挨了蜜蜂蟄,差點去了半條命?如果不是妖孽,那怎么流了那么多的血,現場都能看到一些血肉,可現在全身卻不見半點傷口,跟沒事人一樣!
“妖孽,妖孽!”
她大吼,看著容凌,那股憤恨,讓村里人都有些心驚!
容凌也沒做什么啊,滿子媽怎能憤恨到如此地步!
而這時,容凌已經將短袖和長褲套好。他再次抬起頭的時候,整個人冷厲地就像是一尊修羅!
“我是妖孽?”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一步步朝滿子媽而來!
“覺得我沒有像你預想地那樣被鐵刺扎得滿身是血,就是妖孽?”
“覺得我沒有像你預想的那樣被蜜蜂給蟄得全身是包,就是妖孽?”
“覺得我沒有像你預想的那樣被突然掉落的瓦片砸中,就是妖孽?”
“覺得我沒有像你預想的那樣被突然倒塌的大叔壓扁,就是妖孽?”
“覺得我沒有像你預想的那樣被突然倒塌的大墻給壓垮,就是妖孽?”
“覺得我沒有像你預想的那樣被突然掉落的黃豆、玉米棒子砸傷、砸暈,就是妖孽?”
“覺得我沒有像你預想的那樣被突然飛過來的石子擊破頭、弄傷眼,就是妖孽?”
“覺得我沒有像你預想的那樣突然就吃壞肚子、上吐下瀉下不了床,就是妖孽?”
“覺得我沒有像你預想的那樣突然掉入挖好的陷阱,落得一身傷,就是妖孽?”
一句一頓,容凌說得憤慨,眾人聽得心驚!
等到容凌走到距離滿子媽半米處,滿子媽已經是面無血色,抖若篩糠,眼看就要站立不住了!
等容凌說完最后一句——
“滿子媽,你可真是唱得一出好戲啊!”
滿子媽驀然尖叫,轉身就跑!
但她這會兒跑,卻是晚了。容凌如獵豹一樣撲出,一把就將她逮住,將她雙手方剪到背后,扭著她,就往院子伸出拽。
“放手!放手!放手……”
滿子媽大叫。容凌也不言語,由著她折騰。等拽著她走回原來他站立的地方,他才松了手。滿子媽迅速地又想逃,但這次,劉猛出手,將她迅速壓制下!
“想往哪里逃?”劉猛高聲叫,滿面譏諷。
“自己當了一把妖孽,事情敗落了,就想逃?”
滿子媽抖著雙唇,面無人色。雖雙眼灰敗,又雖全身都在抖,但卻不再吱一聲,仿佛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容凌看她一眼,就像看著一個死物。
戲到這份上了,也可以揭開真相,開始清算了!
他偏頭,環視了周圍一圈,見不少人露出深思之色,就無聲冷笑。
“大家伙兒,是不是覺得我剛才說的這一些,很熟悉?”
這話,不啻是戳破眾人極力想要否認的真相!不少人面露驚容,后面面相覷,再忍不住議論紛紛了起來。
容凌由著這些可笑的人在那議論著,足有十來分鐘后,才高聲道:“請村長他們出來!”
眾人這才驚覺,似乎事發至今,村長一直都沒出現,又似乎,村里比較德高望重的幾位老人也沒出現。
等村長和村里那幾位比較受眾人敬重的老人們從隔壁房間進入堂屋,又清清楚楚地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時候,大家才知道,這是要出大事了!
于是乎,大家看容凌這個城里來的少年郎的目光,一下就深沉了起來!
這少年郎,絕對不簡單!果斷是個人物!
不用容凌吩咐,劉猛等人進屋拿椅子,分別請村長和那幾位老人在堂屋的門口邊坐下。
容凌扭身沖村長等人微微鞠了一下躬。
“今日,就請村長和幾位長輩們做個見證,也做個公斷!”
村長等人繃著臉,鄭重點頭。
其實在村長等人事先被容凌他們請到林延家看戲,就已經說明態度上的許可了!
滿子媽見如此陣仗,就有些驚慌了。
“你想干什么,放開我,放開我……”像是豬被殺地嚎叫起來。
“等解決完了,自然會放開你!”容凌冷冷地笑,一抬手,那邊林延拿著準備好的布團過來,就堵住了滿子媽的嘴。
這種時刻,沒她嚎叫的余地。等他做完該做的,再隨她嚎去!
他這陣仗一擺開,眾人就知道這是要出大事了。部分人,心里都有點猜到是什么事了!
容凌看著院里院外的眾人,再次問:“剛才我說的事,大家是不是覺得熟悉?”
一部分人點了點頭。
容凌直接點破。“這些事,相信村里有些人都經歷過,然后這些事基本上都成了妞妞是在克人,對吧?”
部分人就不敢看容凌了,略微把頭給低垂下幾分。
容凌再次冷笑。
“我第一次聽到別人說我家妞妞克人的時候,直覺是不相信的。現在是破除封建迷信的時代,很多我們以前覺得神乎其神的把戲,現在都被證明是一種騙術。但本著不知道事情真相就不能瞎猜瞎搞的原則,我就只能先把這事給壓下,讓大家不再說妞妞克人的話,當時也承諾了,會好好調查此事,給大家一個交代。今天,我這邊調查得都差不多了,可以給大家一個交代了!”
頓了一頓,容凌抬手,指了一下已經被堵住嘴的滿子媽,不顧她的驚恐,直接給她定了罪。
“我發現,克人的事,從頭到尾,都是人為,而做出這等惡事的,就是她,滿子媽!”
不!
滿子媽嗚嗚著嘶吼,掙扎著就要沖容凌撲過去,直接教訓她。可劉猛的力氣不是白長的,他將她按得牢牢的。滿子媽掙扎不開,就只能有極其兇狠惡毒的眼,使勁地瞪著容凌。
而圍觀的村人,此刻已是炸開了鍋。對于滿子媽的懷疑,村里人前幾天因為容凌等人對外正式展開調查就有所懷疑,又因為適才發生的系列事,大家的懷疑更甚,但畢竟誰都沒捅破這窗戶紙!
而現在,窗戶紙被捅破了!
被負責調查此事的容凌給捅破了!
而容凌,看上去是如此自信!
村里人真是震驚了,也不可置信了,也迷惘了,也慌亂了!
容凌抬手,同時又高聲示意大家安靜,才將這突然之間就吵雜起來的局面給鎮壓了下去。
“不急,大家聽我慢慢說!”
這種偏于冰冷的自信的音調,宛如三伏天里的冰塊,讓人透心涼,也讓人不再那么浮躁。大家認真地看著容凌,也努力地豎起了耳朵,生怕錯漏分毫。
容凌緩緩道來——
“自從我覺得克人的事情有古怪之后,就開始派人調查。”
他抬抬手,從屋內又走出幾人,赫然是之前聲稱來上青村玩,然后分別借宿在幾家的青年。
“我讓我這幾個朋友私下幫我打聽此事,等收集到了足夠多的信息之后,我心里有了猜測,那就是,妞妞應該是被人害了。而考慮到妞妞小,基本上是什么都不懂的,也不可能害了人,更不可能得罪人,那么,討厭妞妞到想害她的人,其實是挺好鎖定的。這當中,滿子媽是我的重點懷疑對象!”
容凌再次抬手指了一下依舊仇視他的滿子媽。
“他的兒子想抓飛蟲給妞妞玩,卻不小心從樹上摔下來了,摔斷了一條腿。為這個,滿子媽可能會討厭妞妞。后來,我調查發現,最初說妞妞克人的話,似乎大多都是滿子媽說的。而每次妞妞克人的事情發生,都有滿子媽出沒的身影。有些事很小,大家都覺得沒怎么樣的,可是經滿子媽一說,大家就覺得那樣的小事會發生,是妞妞在克人。我還發現,滿子媽這人其實挺懶,但是矛盾的事,她卻把照顧妞妞的事給接過去。而她照顧是照顧,卻照顧到妞妞見了她就怕她,就要躲著她,這背后,滿子媽對妞妞做了什么呢?
我還發現,滿子媽和林家阿姨,應該說是妞妞名義上的媽關系不錯,去年過年的時候,那林家阿姨,給滿子媽一家送了不少的禮物,包括一件特別珍貴的皮草大衣和幾包價值不菲的香煙。那些禮物,真的是非常貴重,貴重到絕對超過普通親友之間的分量。那么,我就猜想,因為妞妞不是林家阿姨親生的,林家阿姨有這個理由厭惡妞妞,然后,讓滿子媽作踐妞妞。說林家阿姨厭惡妞妞,我也不是瞎說的,因為派出所有記錄表示,妞妞在出生沒多久之后,就被林家阿姨給偷偷丟棄了,最后,是林奶奶出馬,把妞妞從打算領養妞妞的那家人手里給抱了回來,此后,妞妞就一直跟在林奶奶身邊!這一點,派出所那邊有證明,林奶奶也可以作證!”
林奶奶本姓陶,嫁給了林爺爺之后,大家習慣叫林奶奶。所以容凌一開始沒想到小妞妞就是他想找的小奶包子。而林奶奶去領回小丫頭,自然在文件上寫的是本名了!
容凌現在連派出所都抬出來了,更直接說林奶奶可以作證,那么這話,百分百就是真的。
圍觀的村里人再次嘩然!
他們還真不知道這事!
這么說,這是滿子媽和那林奶奶的兒媳婦狼狽為奸,作踐這外頭女人生的女娃了?!
由著底下人議論了一陣,消化下這個消息,容凌再次抬手,示意大家安靜。
“經過系列推測之后,我鎖定了滿子媽,又找了村長,請求了他的支持。村長人很好,對于我的請求給予了理解,也表示盡量配合我的行動。”
偏頭,容凌沖村長重重點了點頭。“在這里,我還是得表示一下對村長的感謝!老叔,謝謝了!”
村長面上浮現了笑,暗道這小子就是會做人,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如此夸他,可不就是給他這村長長臉、長威信,立刻擺了擺手。
“客氣了,這是我身為一村之長應該做的!”
果不其然,立刻就收到了底下不少村人贊許和崇敬的目光。
村長瞇瞇眼,強忍笑,裝出一副高人風范。
“你繼續說!”
容凌點點頭,回過身來繼續。
“經過村長的理解和支持,我開始派人盯緊滿子媽,然后,果然有了收獲!”
他偏頭,沖站在一邊的幾個年輕人點了點頭。那幾個年輕人立刻進屋,很快就搬出一臺大電視機以及錄像機出來。
“讓大家看點好東西!”
這年代,農村生活單調,娛樂匱乏,誰家能看會兒電視,絕對稱得上小資了,而能夠看上錄像,那絕對是身份和財富的象征!
大家一看到那超大的電視機以及錄像機搬出來,就眼紅了。小孩子們更是興奮,努力地往前擠,雙眼都透露出貪婪。
等到錄像帶被放入錄像機里,電視機雪花閃爍之后,出現了影像,不少人都興奮了,小孩兒更是咋呼開。
“看電影嘍,看電影嘍……”
拍著小手直樂呵!
等錄像帶上的圖像隨著時間推移,逐漸讓大家覺得眼熟,甚至那錄像帶上干脆出現被他們知道的人物的時候,很多人驚呼開了。而被拍了進去的小孩兒更是興奮地大叫。
“媽媽,媽媽,我上電視嘍,上電視嘍!”
這年頭,上電視,那絕對是超級光榮的事!
大人們都控制不住了,既是好奇,又是興奮了起來,巴不得自己也能出現在那電視上,盡管,他們也看出來了,這錄像帶估計是來拍滿子媽犯罪的,可是,看著自己出現在錄像帶上,被大家看著,也很光榮不是?!
滿子媽則是滿臉的不可置信,一臉灰敗。她怎么都沒想到,她自認做得非常隱秘的事,卻會被人給拍成了電影,這會兒,更是讓全村人看著,讓全村人看盡她的笑話!
“唔——唔——”
她再次掙扎,恨不得直接毀了那錄像帶、錄像機。但是再次,她只能徒勞地唔唔叫,被劉猛給壓制地死死的。
大人的目光,也從一開始的興味,到后來的眉頭深鎖,再到憤怒、到不屑!
這卷錄像帶,基本上就是滿子媽的犯罪錄,如實地呈現了她是如何害人。包括從一開始的小打小鬧,如設置在房檐上曬著的黃豆、玉米棒子等砸落害容凌,再到偷摸給容凌他們吃的菜下藥,再到比較狠毒一些的挖陷阱,甚至在陷阱里埋竹釘、鐵刺害人,到最后,就是剛發生的事,那就是大半夜在村尾的路上埋鐵刺害人!
這可真是唱得一手好戲!
不,這不是唱戲,這是在害人了!
那砸下的大樹、倒塌的院墻,還有埋了竹釘鐵刺的陷阱,還有鋪滿了密密麻麻的鐵刺的道路,無論是哪一個,人一旦中招,怎么可能不受傷,重者,丟命都是有可能啊!
而該死的是,此類的害人手段,不是單獨針對容凌的,很多次,容凌身邊都是跟著人的,這些人當中,包括他們年幼的孩子!
這婦人,得有多毒,為了坐實妞妞克人的名聲,竟然拿他們的孩子開刷!他們的孩子,是怎么得罪她了?!
不少人就想起了以前發生的那些所謂和妞妞親近了,被妞妞克到的事,不由面上更加陰沉。照此看來,他們當時遭的罪,也應該是滿子媽一手導演的吧!
這女人,太狠,太毒!
但有些想得遠、想得深,比較有大局觀的人卻想到,別的事都可以勉強忍下,畢竟沒出人命,可是滿子媽為了害人,大半夜放上山拿擴音機放狼嚎聲,卻絕對不能放過。要知道,雖然現在沒出人命,可這野狼聲招狼啊。這深山里的野狼聽到這狼叫,跑來他們這小清山怎么辦?!以后,這小清山,他們還能隨意上嗎?說不定,現在這小清山就已經有聞聲而來的野狼了!
這女人,為了一己私利,就不管他們整個村里人的死活,實在是可恨、可惡!
錄像帶看完的時候,不少村里人對滿子媽怒目相向了起來。連高坐在上方的村長和那幾位長輩都不掩飾他們的怒火了!
“滿子媽,你還有什么好說!”村長怒問。
容凌示意林延將堵著滿子媽嘴的布團給拿掉。
滿子媽在看到錄像帶之后,就知道要完蛋,可是人都有垂死掙扎的本能,所以這會兒被問到,她就將方才努力想到的借口哆哆嗦嗦地說了出來。
“我……我不是故意的!”
一語出,滿堂笑,但是嘲笑!
村長等人的臉,越發不好看。
滿子媽慌張辯解:“我……我是為了容凌好,想讓他知……怕了,離……離妞妞……妞……遠遠點……”
“死鴨子嘴硬!”容凌冷哼著鄙夷。“你這么做,無非就是怕事情敗露,想保護自己。我放過話了,按照你們的說法,誰和妞妞親,誰就會被克到,所以,想坐實妞妞是會克人的,就得我出事才行。你想法設法讓我出事,就是想坐實妞妞克人的名頭,讓大家還是躲避她,遠離她,甚至欺負她。滿子媽,妞妞只是個兩歲的孩子,連生活都不能自理,連好人壞人都不能分得清,被打了都不會懂得還手的,你沖她下這種毒手,你夠狠!我都難以置信,你是自己有小孩的人!心這么黑,你到底是怎么養你自己的孩子的?你看著自己的孩子,就沒想過會遭報應?”
“屁……屁話!”
一旦扯到她的孩子,滿子媽就急眼。“才……才不會有……有報應,我……我沒害人!”
哆嗦著唇,她是打死不會認下這罪名,她還要在這個村子里呆下去,她還有孩子呢,為了她家孩子,她都不能背上這樣的臭名聲!
“你……你害我!”她倒打一耙,憤恨地看向容凌。“你想給妞妞洗清罪名,你就設計害我!”
“搞笑,我怎么設計害你!這些事,一樁樁、一件件,難道還是我指使你去做的?!我讓你來害我自己,我是瘋子嗎?!滿子媽,你想顛倒黑白,你得先問問在場的村里人答應不答應!”
“不答應!”有村人高聲應。“滿子媽,你別誣賴人!”
“對,別再誣賴人了,都招了吧!”
“別害人了,都證據確鑿了,你就老老實實地都招了吧!”
“別讓我們看不起,敢作敢當啊!”
……
你一言我一嘴的討伐,呈現出了一面倒的趨勢。村里人苛責的目光,讓滿子媽又驚又怕。局面對她來說,已經是相當不利了。
她使勁咬牙,奮力拼搏。
“好,我認錯,這次的事,我認,我有錯,可是,我真的是為了容凌好!他不聽我的話,也不聽村里人的話,根本……根本就不相信妞妞是會克人的。我……我擔心,我焦急,所以……我……我急昏了頭,出了昏招,就想制造點意外,嚇嚇他,讓他離妞妞遠遠的,但……但沒想到他背后派人盯了我,所以……所以一次次地逃開了,害得我……害得我只能不斷地想招,我……我真的是在為他著想!”
這種狡辯,真是可笑,大多數人都聽不下去了!要說一開始滿子媽說她有錯,說她認錯,大家還覺得她還是值得原諒的,畢竟沒鬧出人命了,但這會兒,聽她依舊堅持己見,以及口口聲聲說什么為容凌著想,那大家真是失望了!
像容凌說的,這人,還真是——死鴨子嘴硬!
冥頑不靈啊,她!
擔心人,為人好,能是這么做的?!
前面的小打小鬧倒還是說的過去,可后面到他的大樹、院墻、扎了利器的陷阱、要人命的蜂巢,還有最后那絕對讓人非死即傷的滿路段的鐵刺,這是為人好?!
哈,都當大家是三歲小孩呢!
我呸,就是三歲小孩,都不能信這鬼話!
沒看到,站在一邊的小不點們,都對她表示鄙視了嘛!
容凌更是覺得這女人真是蠢到家了,也好,她越蠢,他解決起來就越方便。這是好事!
“你的意思是,你不承認你一直在陷害妞妞,把克的名頭往她腦袋上扣?”
滿子媽等的不就是這句話。
“當然不!”她急切地接過,咬死道:“那丫頭就是克人的,這不是我編的,她就是克人的,她……她奶奶被她克得——”
“行了!”容凌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來來回回就這么點事,都快被你給說爛了。這回,就讓我說吧!”
他再次示意林延把滿子媽的嘴給堵了,開始一一解釋。
“林奶奶當時是得了腫瘤,但是,事情是這樣的……”
他把當日說服林奶奶的話,又說了一遍!
“照理說,妞妞真要克人的話,為什么,林奶奶到后來,卻再也沒出事過?像大家說的,妞妞能把整個村克得雞犬不寧,那林奶奶這個和妞妞最親的人,怎么后來就一點事都沒有?”
這說明什么,說明克人的事,根本就是子虛烏有唄!
村里人也反應過來這一點!
擊破妞妞克人的謊言的,林奶奶就是一個有力的證明!
容凌繼續解釋——
“滿子媽那兒子的事,大家也知道了,小孩子貪玩,不小心從樹上掉下來了,那純屬意外。咱這村子,從樹上掉下來的孩子,還能少了?而這樹上,從高處掉下來,摔斷腿的,也多的是啊。怎么,他滿子不小心摔斷腿,就是妞妞克的了?照這么說,后來其它的孩子從樹上摔下來,個個都沒事人一樣的,這是怎么回事啊?”
……
“林延媽家雞不下蛋的事,操作起來不難。大家知道的,雞一旦受到驚嚇,就不好下蛋,再給她吃點阻止下蛋的草藥,很容易就能讓雞一直不下蛋,我聽林延爸說了,那些日子,雞窩那塊兒的確有些不安寧,有兩次他隱約好像看到有人影在那晃動……”
……
“說妞妞害得那小牛犢死的事,那就是瞎扯。小牛犢小,就不該給他干重活,當時小牛犢從田里干重活回來,趕上夏雨天路滑,一下摔溝里去了,摔傷了,最后救治不及,就那么死了,是很容易理解的。且,當時妞妞可不在場。這相隔那么遠的事,都能給按到妞妞的頭上,說她克。就因為她曾經在小牛犢身邊經過。可大家怎么不想想,也就是在當天,有一家連生了十六頭小豬的大母豬呢。那頭大母豬,妞妞還親手摸過呢,親近的次數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可怎么人家大母豬就一點事沒有地生下小豬了,還絕對是高產啊,一下就生下十六頭小豬,只只健康,樂得主人家全家笑得合不攏嘴。怎么,這回怎么就沒人說她克了?”
……
“媳婦子生孩子的事。醫學研究明確表明,生男孩生女孩,那是孩子一在你肚子里落定,就是注定了的事了。你這懷的孩子都已經懷了三四個月了,怎么能因為妞妞來了,然后說她克了,然后非得說是被妞妞克到了,說好的男孩最后卻生了女孩。你說說,這樣的事情,你怎么好意思往一個小娃娃身上賴?!你們去各大醫院問問去,會有這么邪乎的孩子還能在你肚子里轉換性別的事情嗎?哪個醫生敢這么回,那回頭我就讓警察上門去抓他!庸醫誤人,還是別丟人現眼地出來當醫生了!”
……
“更可笑的是,連一個普普通通的感冒,你們都能賴到妞妞身上!誰不感冒啊!妞妞真能克,怎么沒能克得滿村的人都感冒?!”
……
“種子的事!你們在外面買良種,卻上當受騙,回來那種子不好使,出苗率不高,然后又把這事給賴到了妞妞的身上。妞妞怎么你們了!你們買種的時候,是去的市里,是隔著十萬八千里的,這都能克了?!這威力既然這么大,怎么到現在,你們整個村的人都還能好好活著,那么多人還活蹦亂跳著?!撇過這一點先不談,不說妞妞克嘛,可是怎么回事啊,和你們一起去買種子的下青村的人,怎么反而買的種子還不如你們,基本上都是死種,苗根本就不見出來的。按理說,妞妞不是你們上青村的人嘛,不是和你們上青村親嗎,怎么反而你們上青村沒遭什么大損失,而下青村卻損失慘重?!就沒有人想到這一點嗎?!”
……
“妞妞真是克嗎?!怎么克人的,反而還能給你們上青村帶來好處呢?上青村現在時不時過來游玩的游客是誰帶來的?你們能從游客身上掙錢,是誰帶來的?你們以前采的蘑菇等野菜,基本上就是自家用了,可是誰,讓你們能夠賣出那些野山珍,然后每年都能賺不少外快?!想起來嗎,想起來嗎?!是妞妞!是她被帶去趕集的時候,人家女記者覺得她可愛,才在攤位上逗留,然后對上青村、小清山起了興趣,隨后,記者帶隊進來做采訪,讓你們上青村上了電視,才有了后面的游客,有了后面收野山珍的客商,才有了你們那一筆筆數目不少的外快!”
……
“妞妞克人嗎?克人嗎?你們想想,好好想想。憑什么,村里發生點不好的事,就往她身上扣?!那么,那些好事呢,那么多的好事呢,你們怎么就不想著往妞妞身上扣扣?!你們說說,都說說!”
說到后來,容凌激動的怒吼,簡直就像是一個個隱形的大巴掌,接連不斷地往大家的臉上扇,扇得大家齊齊羞愧,齊齊不敢吱聲!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他們還有什么不能明白的!
妞妞給村里做了好事,他們非但沒感激她,反而去害她,讓她小小年紀,什么都不懂,就遭受了別人的冷言冷語,乃至辱罵責打!
是……是他們上青村的人對不起妞妞!
這一個個低垂著腦袋,裝鵪鶉裝死的樣兒,讓容凌心里的邪火,一陣高躥。強壓下那份依然噴薄而出的怒意,他冷著臉,示意林延重新將林延媽嘴里的布團給取下,恨恨地問:“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滿子媽面如土色,但卻依舊死撐著!
因為,她沒有后路!
“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干巴巴地說。“我沒害她,事情就是那么發生了,不關我的事。事實就是事實,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什么都沒做!”
可是,她不敢看著容凌說這些話。
因為,她心虛,她害怕!
“死鴨子嘴硬!”容凌再次道,決定半點情面都不再留!
“讓滿子爸出來!”
什么?!
滿子媽驚恐地再次瞪大眼,偏頭朝堂屋內看去。她現在都覺得那堂屋的門口,宛如地獄之門,從里面出來的,每一個,都是在要她的命!
孩子他爸,孩子他爸……
她正想著會如何的時候,滿子爸跟惡獸一樣地躥出,掄起大巴掌,不管不顧,就是“啪啪”往下扇。一邊打,一邊怒罵。
“你這毒婦、臭婆娘,讓你害我,害我全家。妞妞的事,我和你說了,讓你別再做了,讓你念著滿子,別再造孽了,可沒想到,你執迷不悟,你還害人,你還害人,我……我今天就打死你,打死你……”
“嗷!”滿子媽何曾被自家男人這么打過,且還是當著這么多村人的面。她怒嚎一聲,反手就沖滿子爸招呼,和他對打了起來。
“你敢打我,敢打我?你這混蛋,我嫁給你這么多年,我給你林家生了娃,給你林家傳宗接代,我是有大功勞的,你現在敢打我,敢打我,老娘我廢了你……”
論壯實程度,滿子媽可不比滿子爸差。正經動起手來,滿子爸根本就不是滿子媽的對手。很快,滿子爸就呈現躲閃的架勢了。滿子媽一邊做潑婦罵街狀,一邊不停地打,大有把滿子爸當出氣筒來對待了。
容凌強硬插入,一把將滿子媽給攔住,偏頭問滿子爸。
“滿子爸,當著大家的面,你來說說,妞妞克人的事,是不是滿子媽在背后搞鬼,在惡意煽動,在胡亂造謠?”
“是,是!”滿子爸連聲說。
滿子媽氣得直罵。
“林學軍,你胡說八道!”
林學軍是滿子爸的名字!
“我沒胡說八道!”滿子爸梗著脖子回,發下毒誓。“老子要是胡說八道,就讓老子不得好死!”
“嗷!”
滿子媽氣瘋了,再次沖滿子爸撲來,嘴里尖聲怒吼:“我讓你胡說八道,讓你胡說八道,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容凌閃到一邊去了,不攔著了,由著這對夫妻重新扭打在了一起。因為,這一對都不是什么好貨,不過就是滿子爸的罪輕一些,經他擺事實、講道理,乃至威脅要送他去派出所、讓他坐牢之后,他才選擇了老實交代,同意站在容凌這邊指認滿子媽。所以,對他,容凌可以網開一面!
殺雞儆猴,他也不想把事情給做絕了,也不想讓滿子爸選擇魚死網破,而讓定罪滿子媽的事情變得不順利。為了讓妞妞的事情能盡快取得最好的結局,有些事,他可以高高抬起,然后輕輕放下!
那頭滿子媽被滿子爸的倒戈給氣壞了,也氣得有些失去理智了,一邊打,一邊罵,言語也少了顧忌。
“……當初的事,你不也出手了嗎,你現在賴我,都賴我……我告訴你,老娘不好過,你也不想好過……阿美的禮物,你也是收了的,那錢,你他媽的還都給老娘給拿出去賭了,敗了,林學軍,你別想抵賴……你這老混蛋,我饒不了你,你不得好死……”
最后,滿子媽強勢地將滿子爸給壓在了身下,坐在他腰上,掄著拳頭來砸他。滿子爸被打得受不了,更咽不下去眾目睽睽之下被自家婆娘給打得如此窩囊而受的氣,干脆嚎開:“離婚!我要跟你離婚!你這樣的潑婦,我和你過不下去了,離婚……”
“嗷!”滿子媽這下下死手了,拳頭直往他臉上砸。“你敢和我離婚?!我是給你們林家生了孫子的,你敢和我離婚,林學軍,你這狼心狗肺的,沒門,沒門……”
這局面,當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這對夫妻丟人現眼到這地步,眾人看他們的目光,都是冷漠且帶著鄙視的!
但也不能就這么讓他們一直打下去,還是先得把正事給辦完了要緊!
“來人!”
村長叫了幾個在場的村里人,強行將扭打成一團的滿子爸和滿子媽給拉了開來。
“事情真相如何,已經很清楚了。妞妞她——”
村長頓了一下,分外嚴厲地掃視了村里人一圈,錚錚斷言:“不克人!”
“妞妞她不克人!”他再次重申,見不少村人點頭,也不少人面露愧疚之色,才些許滿意地點了點頭。
“從今往后,我不想再在村里聽到任何關于妞妞克人的話。小孩子家家,經不起這么作踐!”
底下大多數人都重重點頭,表示同意!
但礙著容凌,村長也得說些重話警告村里人,以免他們日子一久就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了。
“誰要是以后再胡說八道,我就報警,讓警察把人給抓了去!”
一提警察抓人,村里人就驚了下,立刻齊齊點頭如搗蒜了!
村長這下大為滿意。
“至于惹出這事的滿子媽嘛……”
他頓了一下,扭頭看身形狼狽,嘴里卻依舊罵罵咧咧的滿子媽,臉上閃現厭惡。
滿子媽見被點名,心頭一驚,趕緊死撐著辯解:“村長,我不是有意的啊,不是有意的啊!”
村長怒。“都到這份上了,你還不認錯,難道,真想吃牢飯去?”
牢飯!
滿子媽驚呆了,片刻后,如夢初醒,再次面無血色,“撲通”一聲,朝村長跪了下來。
“村長啊,我錯了啊,錯了啊,你饒我了我啊,我錯了,錯了……”
“哼,你跪我干什么!你害得又不是我,這件事,又不是我能解決的。你害了誰,就向誰求饒去!”
滿子媽再次一愣,不過這次倒是反應快了一些,就著跪著的姿態,急急挪動雙膝,朝容凌而去。
“容凌吶,我錯了,錯了,你饒了我吧,饒了我吧,嬸子我是豬油蒙了心了啊,嬸子我是糊涂了啊,嬸子我是魔掌了啊,嬸子糊涂,嬸子有錯啊,你大人大量,繞過嬸子吧,嬸子保證今后不會再犯了啊,嬸子保證啊,保證不犯了,容凌,容凌,你饒了嬸子吧,啊,好不好,饒了嬸子……”
容凌冷冷的,只覺得可笑!
“你犯下這么大的錯,作踐了一個無辜的孩子將近兩年,這么大的罪孽,能憑你這么幾句話,就一筆勾銷!”
滿子媽頓時窒息。回過神來,才粗喘著,急聲問:“那你想怎么樣?”
急切聲中,卻是不掩飾兇悍的勁!
這女人,還是沒有認識到她所犯的罪,是多么的嚴重!
“哼,就你這兩年犯下的事,宣揚封建迷信,利用封建迷信來害人,無數次加害別人,有些得手,有些沒得手,有些嚴重到能要人命,就你犯下的這一樁樁一件件,足可以把你送到派出所去立案定罪,判你一個無期徒刑,讓你這輩子都在牢里呆著!”
咝——
這么重啊,會判無期徒刑,還把牢底給坐穿。村里人聽著都覺得心驚膽戰,更別提滿子媽了。她是當場就軟了,冷汗層層,都快要把衣服給濕透了。
見面前這少年郎如此冷酷無情的樣子,還有半點都不開玩笑的樣子,滿子媽這次真是怕了。
“村長!”她哭著往回撲。“村長,救我,救我,我不是故意的啊,我不是故意的啊……”
眼淚兒,撲簌簌地往下掉。她是真被嚇住了。
可村長無動于衷著,似是認定了容凌所說的這一切!
滿子媽嚇得都快瘋了,哭救無果,猛地就看到了在一邊站著的自家的丈夫,頓時就像是即將溺斃之人看到了救命稻草似的,眼里驀然躥起灼熱的光芒。
“是他,是他,都是他指使我干的!”她抬手,狠狠地戳著自家丈夫。“是他,是林學軍指使我干的,村長,不關我的事,我只是聽令行事,村長,要罰,就罰他,要抓,就抓他,不關我的事,不管我的事……”
她這頭急于撇清責任的時候,林學軍已經被她給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他怎么都沒想到,有一天這個女人會瘋狂到如此來害他!
“毒……毒婦……我……我要……和……和你離……離婚!”
說罷,使使勁,也一下跪了下來,努力咽下這口怒氣,沖村長哭求道:“村長,這個家是沒法過了啊,我要離婚,和這女人離婚,我不和她過了,不和她過了……”
“你敢!”滿子媽怒目而視!
“我有什么不敢的!”滿子爸氣急攻心,面目開始猙獰。這女人,都能心黑到拉他頂罪,讓他坐牢,他還能有什么不敢。
“今日這婚,我是離定了!”
“林學軍!”滿子媽憤怒地回頭就想再次揍滿子爸,但被村長一聲高喝給止住。
“有完沒完!有完沒完!要打,等這事兒結束了,你們隨便打去!要離婚,等這事兒結束了之后,隨便離去。滿子媽,你別再胡攪蠻纏,現在在說你的事!”
“我……我……”
她還想說她不是故意的,但卻被村長給狠狠瞪了一下。
“屁話就別放!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再死不悔改、胡攪蠻纏,那誰也救不了你!”
這話既是警告,也是指點!
滿子媽聽著有些懵,隱約知道村長還是有幫她的,可這會兒腦子正亂著,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就有那心善的,有和她有點交情的,出聲提醒——
“去求容凌啊!”
“得向妞妞認錯啊!”
“對啊,這對找對人啊,得賠禮道歉啊!”
……
滿子媽如夢初醒,再次爬著朝容凌去,哭著開始道歉。這次,態度明顯誠懇很多。
“容凌啊,我錯了,錯了,我給你磕頭啊,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我給你磕頭啊,你饒了我啊,饒了我啊,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你看在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就饒了我啊,饒了我啊,我給你磕頭,我給你磕頭,求你了,求你了……”
眼瞅著她足足磕了十來個頭之后,容凌不屑地冷哼:“你真正對不起的,是妞妞。這道歉,得沖著妞妞!”
妞妞!
滿子媽趕緊抬頭找人,嘴里連連喊:“妞妞,妞妞……”
然后就看到不知道何時,林奶奶抱著妞妞出現在了村長等人的后方。顯然,林奶奶抱著妞妞,一直在屋里等著,也一直在屋里看著事態的發展。
滿子媽趕緊狼狽地爬了過去,沖著林奶奶和妞妞,一陣磕頭,嘴里說的,也是類似哭求饒恕的話。
林奶奶陰沉著臉,抱著妞妞微微側著身,不受她這禮!
她雖然在這之前,經由容凌的告知,已經知道一些滿子媽做下的惡事,但是今日,耳聽著容凌一一澄清那些據說是“被克”的事,又親眼見這滿子媽在一開始就不安好心地抹黑自家孫女,再到后來事發之后的抵賴,胡攪蠻纏,再到后來真相大白的拒不承認,她是真的憤怒!
對妞妞,她最開始,也是疼的。別管她是外頭女人生的,可她終歸是她孫女,她這當親奶奶的,哪能不疼。因為兒媳婦和滿子媽等人挑起了這“克”,她當時被病痛折磨,糊里糊涂就信了,后來因為這村里接二連三地出事,而一樁樁、一件件,都指示和妞妞有關,是妞妞在克,她既是自身老糊涂了,又是迫于大家紛紛指責下的壓力,開始對妞妞冷眼相向,然后,兩年匆匆過去,直至今日!
兩年了,容凌不批評,她都沒往深的想!
兩年啊,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娃子,就這么生生被糟踐著!
兩年啊,僅僅她親眼看到的,妞妞就挨了多少罵,挨了多少打!又多少次,妞妞是哭著被人給領回了家!
兩年啊,兩年!
一想這兩年,六七百的天,她這心里就痛啊!
有深深的懊惱,更有無盡的痛惜!
兩年啊,她身為妞妞她親奶奶,她都做了什么啊!
而滿子媽,多可惡,多可惡!
她怎么就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還有她那兒媳,妞妞她媽再有不是,與妞妞何干。再退一步,非得說妞妞有不是,可至于讓一個孩子如此被糟踐嘛!背上了“克”的罪名,一個女孩子,能有什么未來!
太狠毒了,太狠毒了!
她,還有滿子媽,太狠,太狠!
滿子媽這賠禮道歉,她不想接,氣惱地根本就不想接!
這不是賠禮道歉就能平息的事!
滿子媽見自己哭求了這么久,都沒能讓林奶奶動容,就知道不好。想想,她改變策略,拿舊情來說情。這些年,林奶奶兒子兒媳都在外面做生意,滿子媽身為鄰居,沒少照顧林奶奶。就說林奶奶兩年前動手術回家休養那會兒,滿子媽也很是照顧的。雖然,這照顧是帶著目的性的,是為了拉近和金賽美的關系,是想從金賽美這對夫妻身上弄些好處。但,照顧了,就是照顧了。
滿子媽提起這些舊事,林奶奶面上的表情就開始松動。她不是那種不感恩的。
滿子媽見狀,就專挑那些舊事說,然后一邊說,一邊痛哭,表現的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林奶奶最后終于被說動了。
“賠禮道歉的事,我全部交給容凌。你要說,和他說去!”
什么!
一提到容凌,滿子媽就頭大。那可是一位不好惹的主,瞧著都跟鐵石心腸似的,滿子媽又從未給過他好處,自然覺得容凌像快石頭,讓她無從下嘴,于是只能哭著來拽老村長的褲腿。
“村長啊,你幫幫我吧,我知道錯了,幫幫我,幫幫我……”
滿子媽這會兒哭求了有大半個點了,頭也磕了不少,村長覺得火候差不多可以了,故意沉思了起來。
滿子媽見有戲,自然繼續哭求。
“……你幫我說說,說說,要怎么個賠禮道歉法,我都答應,都答應……”
只要別把她送去坐牢,讓她怎么做都可以!
村長沉思了有五六分鐘,皺著眉頭開了口。
“我說什么,你果真都答應?”
滿子媽心頭微喜,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答應,我都答應,都答應!”
“好,那這樣,你準備一千塊錢,賠給妞妞——”
“一千塊!”滿子媽的聲音一下拔了尖,宛如被割了肉似的,一臉肉痛。
村長被打斷了話,很是不爽。
“不是說都答應嗎?”
“這……這一千塊是不是有點多?”
九十年代初的一千塊,可相當于一零年后的萬元。這一下就讓滿子媽拿出這么多錢,可真是相當于在她身上割肉啊!
村長就一聲怒哼,完全沒好氣。
“一千塊給妞妞,別的也不用你做了。答應了,這事就這么的了,不答應,那你就去坐牢去吧!”
“我……我不是不想給啊,可……可我沒那么多錢啊,村長啊,你是知道我家里的情況的……”
村長卻是一點都不想聽她的廢話,怒聲打斷。
“哼,急什么,我就先這么一說,容凌那頭肯不肯,還不知道呢!”
“嘎!”
滿子媽像是一下被人給掐住了嗓子,說不出話來了!
村長偏頭去看容凌,沖他笑,一副好好商談的樣子。
“容凌吶,古話說,得饒人處且饒人。滿子媽的確是有大錯,可大家都是一個村子里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這冤家嘛,也是宜解不宜結。你看,老叔讓滿子媽賠給妞妞一千塊,當是補償妞妞這兩年來受的委屈了,你看,行不行?”
容凌冷著臉,任憑誰都能看出他的不爽。也就是,他不大樂意。
滿子媽就緊張了,突然就覺得,賠一千塊似乎也不是在割她的肉了。
村長再次沖容凌笑。
“容凌吶,老叔知道你是見過大世面的,看不上這一千塊。只是我們這里都是莊戶人家,一年到頭,也賺不了太多的錢。去年因為買錯了種子的事,收成不大好,這錢收回來的就更少了。滿子媽呢,這的確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讓她賠太多,她家估計要有點吃不消了。你呢,就是想出一口氣,老叔知道,錢呢,你是不大看重的,但是呢,這賠禮道歉的意思,總是得到的。老叔想的是,你高抬貴手,不和滿子媽一般計較,讓她賠些錢,受個教訓,長個記性,就當是給妞妞行善積德了,你看可好?”
容凌面上就有些松動了。
村長就再接再厲:“什么事,給別人留一份余地,就是給自己留一份余地。你宰相肚子里能撐船,饒過了滿子媽,誰不贊你一聲,贊妞妞一聲!現在呢,大家伙兒心里都對妞妞愧疚著呢,你輕輕饒過滿子媽,其實也是饒過了大家伙兒,也饒過了我這當村長的。大家伙兒都會記著你的情,以后呢,都會加倍地對妞妞好。容凌,你看,是不是這么個理?”
底下圍觀的村民這會兒才有些凜然。差點忘了,在糟踐妞妞的過程中,他們也是有參與的!容凌真要較真,他們怕是也不會太舒坦!
所以,大家都殷切地看起了容凌!
容凌依舊沉默著,沒吱聲。
村長再笑,很是謙遜。
“容凌,給老叔我一個面子,給我們上青村的村民一個面子,成不?”
這面子可是有些大了!
可被村長給代表了的村民,沒有一個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對,反而也都如村長所想!
容凌動容了,目光掃了村民一圈,又深深地看了一下那坐在一邊的幾位德高望重的村里老人,最后再深深地落到村長的身上,逗留了十來秒,點了點頭。
這是答應了!
不約而同地,圍觀的村民松了一口氣。
滿子媽也算是沒糊涂到份上,趕緊抓緊機會,過來連連沖容凌道謝,又沖村長道謝。這會兒,她倒是半點都不敢說“一千塊太多了”之類的話!
容凌不耐煩她的道謝,打發她走。她趕緊表示自己這就回去準備錢,回頭就把錢給妞妞送過來,就急急忙忙,灰溜溜地跑走了。
她這一走,大家也沒留的必要了。村民也需要時間來好好消化妞妞的事,然后好好想想今后該怎么面對妞妞,所以很快,人散了很多。不過小蘿卜頭們倒是基本上沒怎么少。大人如何拽,都沒能把小蘿卜頭給拽走。因為,他們的眼睛,都盯著那臺錄像機呢。
“看電影,看電影……”
孩兒們哪管大人們的事啊,他們這心里眼里啊,基本上就惦記著玩了。這會兒那現成的錄像機就擺在那兒,個個都饞電影呢。
大人們很是沒好氣。
“看什么電影,走走,回家去,回家去……”
一些孩子不答應,在那鬧。
許秉晶站了出來,呵呵一笑,把大人小孩都給勸住了。
“大爺大媽、大叔大嬸,就讓弟弟妹妹們留下看電影吧,沒什么的,熱熱鬧鬧的,還挺好。”
回頭,就去挑了錄像帶,放了起來。
眾人一看她這態度,是絕對真誠,不摻假的,也是很歡迎孩子們留下玩的,就松了一口氣,回頭,對這幾個城里人,村里人還是沒有不贊的。
到底是城里來的,講事實擺道理,大方又客氣!
這邊孩子們津津有味地開始看起了電影,那邊容凌在向村長等人致謝,后一人送了一條上好的中華香煙,把那些人樂得,雖然連連推辭,但那笑就沒止住,一雙眼,更是控制不住地往那中華上溜。最后走的時候,個個腳步都有些飄。
年輕人,會辦事啊!
“這煙啊,你們千萬別推辭。我一來是謝你們今天幫妞妞主持公道,二來,也是有私心的,希望以后呢,你們能幫我照顧著點妞妞。畢竟,我也不是一直在村子里住著的!”
這么一說,他們還真就可以不客氣地把這煙給收了!
但事實上,就沖著小子隨隨便便就能招來一大群人給他辦事的能力,妞妞那小丫頭哪里用得著他們照顧?!
所以說,這年輕人會說話、會辦事唄!
他們拿了這好煙,也不用藏著掖著了,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拿出去給人看,拿出去顯擺了!
這方方面面啊,那小子都想到了!
這就是能!
能啊!
村長那更是樂壞了,心里連道容凌會辦事。在收這禮之前,他就已經收過容凌一次禮了,所以有了當初那次他放大喇叭,召集村民給容凌開道的事。關鍵是,容凌在縣里、城里都有能量,但沒發動,而是很尊重他,也很給面子地請他出來主持公道,讓他長臉面、長威信。這一點,很難得!
他很看好,也有點感激和感謝!要知道,容凌真要較真,那么他們村里的一個小女娃被這么長期禍害著,他這村長肯定要背負責任的!
以后啊,這林奶奶家的妞妞,可是要徹底翻身嘍!
小女娃,倒真是有福!
遇如此貴人,以后啊,干什么都不用愁!
村長樂滋滋的想著,拿著那條煙,往自家走去了。
*
滿子媽明白事態嚴重,回去了半點不敢耽誤,東借西湊地迅速把一千塊錢給備好,又經婆婆指點,咬咬牙,再備了點禮品,一起上林延家去了。這會兒,妞妞依舊是在林延家呆著。
對于她的到來,林奶奶包括其他人,態度都是冷冷的,便是林延媽帶著禮品來,又親手奉上了一千塊錢,眾人也不見半分笑容。滿子媽訕訕而去,卻不敢怨恨半分。
眾人對她沒有半點好顏色,卻是知道有些人“給點陽光就燦爛”。對滿子媽這樣的人,短期內,你要是給她好臉色,她可能回頭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所以,就得對她來狠的,冷著她,讓她好好長長記性。
村里人大多也是同類的態度。要知道,身邊蟄伏著一個懂得很多害人的手段,又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會爆發一下的人,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大家想想,就人人自危了。再想想,就覺得幸虧有容凌出手了,揭開了滿子媽的面具,否則,還真不知道以后誰還會在滿子媽的手下栽跟頭。
大家后來了解到,村尾那段鋪滿鐵刺的小道上的血,是兩只狍子的血。大概是群狼嚎叫的聲音嚇住不少動物,所以那兩只狍子稀里糊涂地跑下山來了,然后就中了那鐵刺的招,最后被容凌撿了一個便宜。
這就是人家的運道!
也不知道是誰開始說的,說妞妞有福氣,帶運道。說林奶奶生的腫瘤啊,要不是妞妞來了啊,也不會被檢查出來,可要是不檢查出來,過幾年,興許那腫瘤就會要人命的癌。又說那家高產的母豬,一下生了十六頭,就沒一只生病或者死亡的,這在鄉下可是難得一見,這興許啊,是妞妞罩著了。又說買種子的事,上青村和下青村一同去買的種子,也是從同一個騙子那里買的,可上青村勉強算是避過了大災,下青村卻是全軍覆沒,這么說,興許是妞妞在村里帶旺的緣故。然后電視臺來村里做采訪的事,就更不用說了,那人實打實地是妞妞給帶過來的……
總之,似乎是一夜之間,風向標就發生了改變。然后隨著時光的流逝,大家似乎找出了更多關于妞妞帶旺的事來,然后,認可這種說法的人,也就越來越多。對妞妞,大家本是懷著愧疚之心有心補償她,對她好的,隨著“帶旺”一說的走起,大家對她是越來越親近了。
整體,事態在朝著越來越好的的方向發展!
林奶奶現在也不在家里窩著了,常常在外頭走動了,然后精氣神也是越來越好了。此舉,就更是應證妞妞命里帶旺了。
現在要說還有什么遺憾的,那就是容凌和妞妞的時常分離。還好,容凌做到了他當初所說的,盡量不讓妞妞不傷心。
他想了招,把自己的聲音給錄到了磁帶里,放給妞妞聽。錄制的內容,大多是一些童話故事。容凌也有耐心,抱著童話書,一個個故事地念,一個個故事地錄制。另外也專門錄制了一些哄人的話,諸如讓她乖一點,聽話啊,他很快就會回來看她,再見拜拜之類的。
小丫頭一開始聽到錄音機里傳出他的話來,嚇得瞪大眼就沖容凌跑去,抱住了他的腿之后,哇哇亂叫地指著那錄音機,好像那是什么怪獸,又好像是那小怪獸奪走了她的東西似的。容凌安撫她,帶著她一次次地熟悉錄音機,她才沒那么大驚小怪了。
然后,她就迷上了錄音機,迷上了容凌給她講故事。那口齒清晰的音調,清冷中帶著一種上位者常有的低沉,宛若夜曲,聽著讓人著迷。不說妞妞,就是別的孩子,都被吸引了。村里人都知道,妞妞家現在有好多好東西了,其中之一,就有很多錄制著童話故事的磁帶,然后那些磁帶中,好多還是容凌哥哥親口讀著錄下來的。
村里的孩子鬧著自家的哥哥姐姐爸爸媽媽也給他們錄制童話故事聽,而村里人也不是家家富足地可以折騰這些電子產品,也更不是人人都像容凌那樣,說得一口標準的普通話,且說話聲都可媲美播音員似的。為此,不少家庭被鬧得人仰馬翻,這卻是旁的事了。
單說妞妞這邊,因為她迷上了錄音機,那么,很多事就很好解決了。容凌不在了,她找不到人要發脾氣了,大家就把錄音機提出來,接上電給她放磁帶。容凌的聲音一從磁帶里流淌出來,她就乖了,豎起耳朵睜大眼就沖錄音機跑來,然后霸道地一個人將錄音機給抱住了,坐在那就不動了,也不鬧了,那樣子,像是個抱著大元寶的小玉女。
天黑了,她耗在林延家不愿意走,皺著小眉頭來回找容凌,非得要找到他,讓他帶她回家的時候,磁帶一放,容凌的聲音傳了出來:“妞妞,走,回家了,說拜拜,回家,拜拜,回家……”
她就會有些發愣地搖晃起小胳膊,小巴掌甩著,做出和眾人說“拜拜”的樣子。大眼睛四下找著,有些迷糊的樣子。這會兒,大家伙兒沖著她笑,也沖她招手說拜拜,林奶奶再過來拉她走,嘴里再念叨著:“妞妞,拜拜,和哥哥說拜拜,和叔叔阿姨們說拜拜……”,她就會本能地把小巴掌搖晃地更加劇烈,傻乎乎地跟著大家笑,然后在笑聲中,搖晃小巴掌中,暈暈乎乎地被林奶奶給帶回家。回家的路上,或者回家之后,她如果反應過來哪里不對勁,林奶奶就會說:“回家聽哥哥講故事,走,回家嘍,回家聽哥哥講故事……”
她就乖了,不鬧了,有時候還樂咯咯地叫:“哥哥……姑姑……姑姑……”
她所說的“姑姑”,是指故事。小丫頭會說的字眼還是少,還是更加習慣說疊音字。
容凌的時而出現,時而消失,還有那幾乎無處不在的他提前錄制下來的聲音,成功地給小丫頭造成了錯覺,那就是他一直沒離開過,只是就是有時候會不見。容凌有時候在上青村呆好幾天的時候,也會大半天或者好幾個小時地消失在妞妞面前,然后再出現。這樣的出現和消失,越來越讓妞妞習慣,她小小的腦子,也理解不了太多。
反正,現在她最愛的玩具,毫無疑問,那就是那臺容凌專門給她買的錄音機。
小丫頭的占有欲不低呢,那臺錄音機,可以隨意碰觸的人,屈指可數。其他人,稍微碰得多了,她就不干,會過來推你,不讓你再碰。你要是不長眼地還碰,她就會急眼,然后開始打人。好幾次,她為了這事,打了村里的娃子。
小丫頭被容凌給訓練得也是帶了兇勁。大多時候,她是乖巧可人的。但她要是惱了,脾氣上來了,就會咬著小牙,氣呼呼地叫著“打!打!打……”,一邊小巴掌就會打人,大多時候還是沖人的屁股上招呼。這都是容凌當日懲罰人,專門讓小丫頭打人屁股的成果。村里不少孩子和大人都挨過小丫頭的打,她嘴里一叫打,大家本能地就覺得屁股一緊。大多時候,真就沒人敢惹她。要知道,除了這個原因,她后頭還站著容凌了。那可是個超級護短的主。你這頭敢讓妞妞不痛快,小心人家回頭讓你超級不痛快!
容凌的聲音就這樣成為了一方良劑,基本上都能讓妞妞心情好好。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小丫頭會說的話越來越多了。那種忽然之間,似乎你說什么,她就會學著說什么的“語言的井噴”,當得上是神奇!同時,小丫頭似乎也有些明白錄音機里發出的容凌的聲音和真正的容凌在說話的聲音的區別了。不過這時,她已經習慣了容凌經常性地消失,所以不會鬧得太厲害。
她也明白了別人對她說的“哥哥回來了,快去外面接哥哥”的意思,也明白了在“哥哥回來”的時候,就趕緊往村口跑。到后來,林延家或者林奶奶他們提前接到容凌的電話,表示第二天就會過來,那么第二天上午的時候,就會掐著時間告訴妞妞“哥哥要回來”的好消息,妞妞就會雙眼一亮,樂顛顛地往村口跑。她知道,在那里,會出現“車車”,然后哥哥會從車車里下來。
一等載著容凌的車子遠遠出現在小丫頭的眼簾,她就會興奮地大喊大叫,然后甩著小腿兒,興奮地跑著迎過去。因為她的過分興奮和熱情,往往車距離村口還有好長一段距離呢,就被小丫頭給堵在了路上。小丫頭綻放著最甜美、最燦爛的笑容,沖著車內的人一陣地叫喚,水汪汪的眼睛,熱切地往車里掃。那小模樣,真是可愛地讓人的心都能酥掉。那時候,容凌就會先下車,讓車子繼續帶著其他乘客往村口去,自己則將那像小狗兒般沖他跑過來的小丫頭給高高抱起,就著她“咯咯咯”的銀鈴般的笑聲,面上帶笑地一路抱著她往村子里去。
日益挺拔俊美、不怒自威,卻偏在小人兒面前柔軟下來的少年,還有那日益嬌軟,軟糯學語,心心念念就想著他,只等著他來,一見他就絢麗地綻放的小人兒,在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這兩人呆在一起,無聲勝有聲的和諧融洽,鬧到極致偏能顯出靜來的平和溫暖,都宛如一道道靚麗的風景線,烙印在大家的心里,讓人每每想起,就不由自主地笑,又然后,在再想起的時候,就嗟嘆連連,甚至忍不住鼻酸,更甚至落下淚來!
那么的突如其來,一個小小的生命,就那么突如其來地消失在了這個世間!
事情發生在化雪之后的早春。小丫頭穿得厚厚的,如往常一般,和小伙伴們一起玩著。在屋里貓了一個冬季,春天到來的時候,這些孩子們都像是野孩子似的,上山下海地四處撒野著。今日,他們玩的地點,是在靠著小河的小林子里。
日軍和小八路的對戰游戲,孩子們玩了很多次了,這次上手,很快就各自進入角色,找好自己的方位。誰也沒想到,在大家玩得正開心的時候,一頭野狼就那么出現了。野狼兇狠的模樣,嚇得十來個孩子哇哇哭,驚慌失措地四下逃竄。
野狼嘶吼了一陣之后,盯上了小丫頭。小丫頭也被嚇壞了,被野狼逼著,一路往河邊退,到最后,退無可退,只能站在河岸邊撲簌簌地掉眼淚,嘴里連聲叫“哥哥”的時候,被兇殘的野狼一個躍起撲倒,掉入了早春尚且冷冽的河水里,然后隨著野狼一起沉沉浮浮。
尖叫聲、哭吼聲、呼救聲,亂成了一片!
等大人趕到的時候,河面已經平靜,小丫頭和那頭兇殘的野狼都消失了蹤影,唯有淡淡的血跡,在河面上一點點暈開,殘忍地訴說著某種事實!
“嗚嗚,野狼把妞妞給叼走了……”
“它把她給吃了……”
“哇,太可怕了,媽媽,媽媽……”
“妞妞是死了嗎,嗚嗚,媽媽我怕,我怕……”
“狼把妞妞給吃啦,嗚嗚,妞妞,妞妞……”
……
孩子們七零八落的哭聲、叫聲,讓大人們一陣心焦。林奶奶在得知這個噩耗的時候,直接就暈了過去。林延媽他們則是慘白著臉,哆哆嗦嗦跑來。等看到河面上還來不及散去的血跡,眼淚就洶涌而出,當場就哭了出來。
之后,孩子們被大人們給保護起來,一部分人開始去做防備野狼再次突襲的準備,一部分人則開始去尋找妞妞。盡管,在妞妞落入了狼口的情況下,生存的可能性不大,又盡管河面上的血跡已經在那暗示著了,但是,大家仍然抱有希望,希望妞妞福大命大,能逃出狼口!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總得……總得要有個明確的結果的!
陰沉沉的天空下,冷冽的寒風中,悲憤的村民,開始一處處地找,即便是入了夜,也并沒有停止搜尋。盡管,有狼嚎聲時不時地響起,一再威脅著眾人的生命,但是大家還是沒有停止搜尋,而是幾人成隊,聚在一起,就著火把手電筒等,在黑暗的夜,在隨手都可能爆發危險的河邊樹林地帶,不斷地找!
終于找到,是在接近凌晨的時候。當時天有點蒙蒙亮,讓整片大地不再漆黑地像是被潑了墨一般。饒是抹黑找人的都是一向膽大的,但還是有人受不了找到之后所看到的那驚悚的場面,驚叫了起來。
那孩子,已經被那畜生給吃得只剩下些骨頭和碎血肉了。孩子出事之前穿的漂亮的淡紅色小皮襖,小灰褲都被撕扯開來,帶著暗紅的血跡以及扎眼的肉末,四下散亂著。那扎成了漂亮的小辮子的頭發,松松地散開著,連著些微腦殼上的皮肉,訴說著一種精疲力盡之后的無奈和蒼涼。
不少人垂下了臉,不忍直視。不少人流下了眼淚,然后在感覺到冷風一吹,熱淚瞬間就冰寒刺骨的時候,淚落得就更洶了。有村民默默地將在河里找到的一只小鞋給放到了那堆血肉的旁邊。這是妞妞生前穿的鞋子,應該是她落水的時候在水里掙扎,又或者是和野狼搏斗的時候,脫落掉的。
趕來的村民越來越多,見到這一幕,崩潰的人越來越多。哭泣聲,和成了一片。天空陰沉沉的,有一種難過得也像是快要落淚的感覺!
然后,遠在J市的容凌趕來了!
其他人對他說的什么狗屁的“你一定要忍住”、“節哀順變”、“你別太傷心”的話,統統是狗屁,狗屁,都是狗屁!
他不信!
不信!
他的小丫頭幾天前還好好的,還窩在他懷里,奶生奶氣地叫“哥哥”,還追在他屁股后頭,像小狗兒般地圍著他轉,還拽著他的大掌,嬌滴滴地說要聽他講故事,還淘氣地在他拿著筆在那算賬寫計劃書的時候,過來搶他的筆,鬧著也要寫,還有些小害羞地微微紅著臉,把別人給她的“糕糕”遞給他,說給哥哥,說讓哥哥吃,還……還……
真是去他媽的!
面前的這堆東西,根本就不是她!
“那不是她,我不信!”
他惡狠狠地瞪著那團血肉骨的殘留物,整個人卻控制不住地發抖!一路趕來,連水都沒喝一口,爬滿血絲的眼,都快要噴出血來!
那小紅皮襖,他買的!
那小灰褲子,他買的!
那小棉鞋,也是他買的!
那扎頭發用的小發帶,雖然不是他買的,但卻是許秉晶買了之后,經由他的手,遞給小丫頭的!
一切是他的,也是她的,可是,不是,不是!
這不是他的小丫頭!
他的小丫頭,是軟綿綿的,是柔柔的,是圓圓的一團,是會甩著兩條小辮子沖他笑的,是會睜著那雙水汪汪的眼睛依戀地看著他的,是會咧著那張嬌嫩的紅唇奶糯地叫他哥哥的,甚至是會鼓著腮幫子,沖他生氣的,還是會扭著小腰舞著小手跳亂七八糟的舞給他看的,是會甩著小腿,一見到他就撲過來的!
她是鮮活的,是會說話的,是會動的,是溫溫熱熱的,她不是一灘死物,更不是現在這副殘缺的模樣,冷冰冰的,只是一灘血肉。
不是!
這不是她,不是她!
“不是她,不是她,再去找,再去找……”
他嘶聲低吼,但那一雙血紅的眼,卻離不開那灘血肉!
因為,這就是她啊,就是她啊!
努力地自欺欺人,可為何就是騙不了自己,讓自己邁開腿走人?!
可,怎么就是她,就是她了呢!
這可以是任何一個人,可就不能是她啊!
怎么就能是她?!
他安排得好好的,從沒出過差錯,但怎么就讓她,從他手里丟失了!
這一次,不是錯過,而是永別。就用這么一灘雜亂的血肉,殘忍地告訴他,沒戲了,一點戲都沒了,你別奢望了,她沒了,走了,永遠消失了,永遠不會再出現了!人生,再沒有一個兩年,可以讓他在人海茫茫中,那么巧合地再次遇見她!沒有了,再也沒有了,兩年,四年,八年,十年,二十年,四十年,就是過完這輩子,都統統都沒戲了,統統都沒戲了!
太殘忍,太無情!
用這么一灘血肉,斷了他所有的念想,斷了他所有的路,不給他任何機會,不給他任何機會!
殘忍,真殘忍!
好手段,這可真是好手段!
他恨,好恨,恨她,恨這造化!
恨她,就那么硬生生地闖入他的生命,可每次都那么不負責任地離開。她倒是揮一揮衣袖,別帶走半片云彩啊。可是,她先是擾亂他的心湖,勾起他的念想,這次,卻是要逼他愧疚,逼他痛苦,逼他一輩子被她所折磨!
沒門!
沒門!
一點門都沒有!
她走就走吧,他不會想她,一點也不會!
她就這么走吧,不負責任地走吧。一個脆弱的生命,一個小傻瓜,連自保都不知道,連珍惜自己的生命都不懂,還指望別人去想著她,追悼她!
沒門!
沒門!
一個這么弱的人,弱到就這么被野狼給吃掉的人,有什么資格讓他去想著她,有什么資格,有什么資格!
這個小王八蛋,小王八蛋!
容凌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撿起這些骨血,也學那畜生將她給生吞了!讓她這么不負責任,讓她這么不自愛,讓她隨隨便便就在外面玩,讓她就這么……就這么被野狼給吃了!
她活該,她活該!
混亂的思緒,宛如火山爆發,燒得他全身忽而熱,忽而冷,燒得他整個腦袋都似要爆炸,全身的血肉都開始沸騰,喧囂著要爆發!
他恨不能親手弄死她,可如果,她能活過來,他會抱緊她,不把她放開,在淚水中感謝上蒼!
只要,他能活過來,那他就原諒她,原諒一切!感激她,感激一切!
活過來,活過來……
求你,活過來……
求你,再看看我,再叫我哥哥,求你,求你……
求你,別這樣,別躺在那里,別那個樣子,求你,求你……
他劇烈地顫抖了起來,整個人悲哀地就像是在一下秒就會分崩離析了似的。眼淚,一下沖出他的眼眶,驚醒了他,讓他化作了野獸!
“滿子媽呢?”他惡狠狠地問,一雙血紅的堪比野獸的眼,瞪得大大的,狼一般地搜尋著周圍圍觀的人。
沒有一人敢回答,所有人都被他展露的猙獰給嚇住了!
而他在沒有找到他想要找的人之后,扭身,起躍,猶如惡狼一樣地飛縱而去!
老村長一陣心驚肉跳,右眼皮更是急劇地連連跳動。
“快,快攔住他,快攔住他……”
村里幾個大漢聞言,也警覺不好,趕緊飛奔而去,嘴里連連喊容凌的名字,想讓他停下來。但是沒用,容凌依舊猶如出閘的惡獸一般,飛縱而去,一路朝著村里而去,不出意外,是應該朝著滿子媽家里而去。
滿子媽在得知惡狼下山,又叼走了妞妞的時候,心里就是在怕。小清山,近二十年沒有野狼出沒,但這次,卻來了惡狼。經過一個冬天的惡狼,因為饑餓,會非常兇殘。獵物當前,簡直會不要命地捕食。妞妞兇多吉少。這不是她一個人的想法,也是村里很多人的想法。而當妞妞真的被惡狼給吃了的消息傳來,滿子媽就怕了,怕得連屋子都不敢出了!
惡狼為什么會出現?村里人私下嘀咕,是她當時拿廣播上山放狼嚎嚇人的時候,引來了真的狼。那狼在大小青山一帶徘徊,經過了一個寒冬的獵物不足之后,就下山找吃的了,就叼走了妞妞!
這樣的說法,滿子媽自個兒都覺得像是那么一回事。所以,她怕,怕得自從妞妞出事之后,她連覺都不敢睡!
她是做過不少壞事,也有過害人之心,但是從頭到尾,就沒想過要人的命吶,更沒想過,會讓一個小丫頭就那么活生生地被惡狼給一口一口吃掉!
那得多疼,多殘忍,多嚇人,多造孽!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這樣哆哆嗦嗦的話,這一天來,她不知道嘀咕了多少遍,可無論嘀咕多少遍,都擋不住那遍體生起的寒!
“嗙!”
緊閉的大門,就這么突然地在她面前倒下,她驚恐地看過去,立刻倒抽一口氣,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門外,那又長高了不少的少年,背光而立,兩眼血紅,全身黑冷,就跟個魔鬼!
“不是我……不是我……”
她慌慌張張地說著,手腳并用則著,連連往后退!
“我要殺了你!”
容凌長腿一邁,惡狠狠地朝滿子媽而來。
“哇……”呆在一邊的滿子被這一幕給嚇得當場就哭了。
小孩子的哭聲,猶如一道延遲索命的符,一下就擋住了容凌那嗜血的殺念!他看著那白嫩的小不點,腦子里猛地就闖進來很多副小丫頭的圖像,有她笑的,哭的,撒嬌的,耍橫的,討饒的,祈求的……
他一下僵住了,目光迷離了起來。
這一遲疑,給了后面追趕而來的村民一個機會。五個大漢,著急忙慌地就將容凌給架住了,嘴里連聲勸:“容凌,你別沖動,別沖動……”
“殺人是要坐牢的,你不要做傻事……”
“妞妞是不愿意看到你坐牢的,她會傷心的……”
“你別讓她死了都不能安心啊,殺人的事,咱們做不得啊……”
“我要殺了你”,這一聲暴吼,煞氣死溢,他們這幾個人在后面追趕著,都止不住心驚肉跳,生怕晚了一步,容凌真就把人給殺了!
那可是會出大事的啊!
殺人的事,不能碰啊,不能碰啊!
容凌猛然驚醒,又要殺,但已經錯過時機,被那幾個使出吃奶的力氣的漢子給攔得死死的,得不到半點機會!
滿子媽哭著,臉上沒有半點血色。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不是我……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
容凌憤恨,只覺得心頭猶如一團熱油在燒,烹著他的心尖;又覺得有一把利刃,在那一寸一寸地割他的心頭肉!
“當初,我就不該饒了你,就該那會兒就弄死你!”
早早就殺了她,神不知鬼覺不覺。也就沒了她后頭拿著狼嚎聲去招狼,也就不會出現那該死的狼!
這話嚇得滿子媽幾乎是魂飛魄散。她身子一軟,趴在地上,就沖容凌連連叩頭,嘴里神經質地哭求:“真不關我的事,你饒我了吧,求你,饒了我吧……我錯了,我錯了,我該死,求你,饒了我,饒了我……”
眼下這局面,就不適合再讓容凌和滿子媽同處一屋!
五個漢子強硬將容凌給架出了滿子媽的屋子!
村里一德高望重的老人痛聲勸容凌。
“殺人償命!容凌,你還年輕,別犯傻!妞妞那個樣子了,你得活著,好好活著,連妞妞的份一起活著。我相信,妞妞肯定希望她最喜歡的哥哥活得好好的,能活得比任何人都好。容凌,別犯傻,為你自己,更為了妞妞!”
容凌急欲掙脫那五個大漢的動作就不那么劇烈了。
那老人再次勸:“現在,我們得先把妞妞的事給安排好了。人死為大,入土為安,容凌,咱們先去把妞妞給遷過來,給她立墳,給她把后事給辦了!”
“對對,把妞妞給遷過來,替她把后事給辦了……”
“入土為安,可憐見的,這么冷的天,她就那么冷冰冰地躺那兒……”
“身體都被吃沒了,但是好好打掃打掃,能清理回來些什么就清理回來……”
……
容凌的腦子里就想起林子里那灘血肉,他的腦袋又疼了,整個人又像是要炸了!
“走吧,我們去把妞妞給遷回來!”
一人開始推他,但被容凌給惡狠狠地推開!
他一下掙開了那五人,面目猙獰,睚眥欲裂!
“誰想去隨去,我不去,別叫我去,我不會抱她回來,不會,不會!”
說罷,狀若癲狂地一下跑了出去,誰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看到他似乎是往村口跑。幾人趕緊就追了出去,但最后,卻是眼睜睜地看著容凌跳上一輛車,開著那車就走了。
當時容凌來的時候,似乎就是坐那車來的!
這是怎么了?!
他這是打算去哪里?
又是打算去干什么?
他們這邊改怎么辦?
*
J市
華燈初上,魏子媽一家正圍成一桌吃飯,大門突然被人踹開。一直被擋在門外的寒風,像是撞擊著大門許久就等這一刻了,立刻怒嚎著沖了進來,將屋子里的簾子、竹篾、塑料袋、作業本等吹得搖搖晃晃、亂七八糟!
魏子媽一家微微有些心驚地抬眼朝門口看去,就看到了一道修長的身影。等那人抬腿進得屋來,才看清那是容凌。不過,魏子媽一家,沒有一個人因為認出這個人是熟人而輕松,反而是齊齊緊張,略微有些害怕地看著容凌。只因為,容凌的臉色非常難看。
他雙眼血紅,目露兇光,面色鐵青,仿佛一夕之間成了魔!
“容……容凌,你——”
“怎么來了”四個字都沒來得及從魏子媽嘴里說出口,就見容凌大步躥前,直接就掀了他們的飯桌!
接下來,就是一陣“噼里啪啦”,伴著尖叫聲、怒罵聲、哭聲、祈求聲!
容凌拎著一條長凳,把入眼能砸的的東西都給砸了,那兇狠勁,簡直就像是十八層地獄里竄出來的兇煞。那般殺氣騰騰的樣子,把魏子爸這個大老爺們都鎮住了,不敢直接和他動手,只能憋著氣得罵著、攔著!
等到這好好的客廳被砸得就像是遭了地震似的,容凌才一抬手,狠狠地將手里那條同樣被他給砸得有些破爛的長凳給甩在了魏子媽的腿前。
魏子媽驚慌地后退,險險躲過那長凳的砸腿!
“借你吉言!”容凌陰狠狠地笑。“這天大的福分,妞妞還真是受不起,她死了,你該滿意了吧。”
說著,呵呵地桀桀笑著,踉踉蹌蹌地出門而去。
只是那笑,因為神情扭曲,卻更像是在哭!
魏子媽哆嗦著,抱著她的兒子魏子,縮成了一團!
魏子爸氣呼呼地罵著“神經病”,在那開始收拾屋子,可魏子媽突然就想起了自己以前說過的一句話。
“小心這天大的福分她承受不起,反而還折了她的福分!”
那話,她是沖著那小人兒說的!
那小人兒粉嫩嫩的,一見人就笑,很是可愛,也可以預見,長大了必定是個美人胚子!
那孩子,死了?!
死了!
魏子媽一下瞪大眼,驚得一口氣沒喘過來,一下暈過去了!
她……她只是那么一說說啊!
怎么就……就死了?!
*
黑夜里,長街上,一道煞氣騰騰的身影在街上亂竄,所過之處,路人紛紛躲避,莫名驚恐。
“呦,這不是我們的小容哥嗎?”
一個頭發染得跟打翻了調色盤、全身穿著盡顯流氓氣息的少年以嘲弄的姿態,攔下了那道雖然煞氣騰騰,但卻只是孤身一人的身影。和少年一起的其它幾人,也低低呵笑,帶著惡意。不同幫派的人彼此之間挑釁爭斗,這是常事。這一伙人見容凌今日孤身一人,就想好好教訓對方一下!
來的很好!
似是疲憊到極致,一直耷拉著頭的容凌,嘴角一咧,露出了死神般扭曲的笑。等抬眼,血紅色的眸鎖定住對方,一場腥風血雨,就此展開!
暗巷里,一個少年,以一己之力,對抗六人,毫不留情,招招見血!隨后,六人架不住,開始對外求救。對方人馬趕來,卻照舊被壓制。于是,再次對外求助,再次來人。而容凌這邊的人也不是弱雞,聞得風聲,也不斷有人趕來增援。一場打斗,最后演變成兩個幫派之間的互毆。戰況十分激烈,鮮血橫流,殺聲陣陣,方圓十里,家家戶戶大門緊閉,路人更是遠遠躲開!
那一晚,鮮血染紅了半條街!
那一晚,容凌一身是血被送往醫院,性命垂危!
那一晚,容凌闖出兇名,他人輕易不敢再惹!
那一晚,對方幫派求和,拱手相送一塊地盤,只道是向容凌賠禮道歉!
那一晚,老酒幫高層齊齊出動,幾位當家更是親自守在手術室外,為容凌護法!
但其實那一晚,再如何的驚心動魄,卻只是一個失了心的少年,在向這片天地嘶吼、宣泄!
*
次日下午,容凌被搶救成功,出手術室!
次日晚間,容凌醒來,守候之人齊齊歡呼!
三當家進入病房,劈頭蓋臉,就是罵——
“容凌,你能啊,一個人就能挑人家二三十人,你很能,很威風是不是?老子告訴你,老子要的不是只會打打殺殺,連自己的命都不知道愛惜的傻蛋!老子不管你這是怎么了,但是你回頭傷好了,就給老子好好干,做回你容凌,否則,還這么傻蛋,就給老子滾!”
說完,怒氣沖沖地走了。
病房內,諸位手下面面相覷!
而容凌如死水一般的眼眸,半晌,才微微閃爍了一下!
住院樓外,三當家氣沖沖地進了停靠在一邊的黑色轎車。他的心腹也跟著上了車,坐在了駕駛座上。
“你把話說那么重,那么死,好嗎?”他有心憂心。
三當家斂了怒氣,恨聲道:“放心!他是容凌,他受得住!對他,就得來狠的!”
想想,又覺得氣不過。
“什么玩意兒,不過就是個小丫頭片子,死了就死了,值得他要死要活,鬧出這么大動靜!”
那心腹就笑:“鬧出這么大動靜,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嗎。這下好了,威名有了,地盤也到手了。我得恭喜你,以后啊,你這手底下,可是真真正正多了一員虎將,后繼有人嘍!”
三當家一翕,面上倒是好看了一些。
靜了靜,他厲眼如刀,掃向自己這心腹。
“那小丫頭的事,辦得如何了?”
“你放心,肯定不會露出半點風聲的,也不會留下半點蛛絲馬跡的。那小丫頭的爸是個貪財的,也是個禁不住嚇的,很好控制!”
“嗯。”三當家點了點頭,贊許道:“你辦事,我放心!”
那人就再笑。“這還是你教的好!”
“去你的!”三當家樂了。“拍我馬屁啊,這可行不通!”
那人呵呵笑。
車內的氣氛,就不再像剛才那么僵硬了。
三當家閉目靠在了后座上的時候,那人就將車子開開了。三當家的腦子里,想的還是容凌和那小丫頭的事情。
雄鷹,豈能被家雀絆住了腳?
容凌為了那小丫頭整出了不小的動靜的時候,他就知道了那小丫頭的存在。這可真是緣分,兩年了,又讓容凌碰上了她。可,時機不對!容凌正年輕,正是要創下大好事業的時候,人生才只是剛剛起了個頭,正等著要大干一場,建那大好河山呢,豈能被那小丫頭拖累,三天兩頭扔下幫里的事情,往一個鄉下地方鉆?!
讓那小丫頭消失,是必然的事。但是,一定要選擇好時機!容凌潛力巨大,他從不會低估他的警覺性、敏感性,以及智慧性。只要露出一點蛛絲馬跡,就可能讓他捕捉到,就可能導致兵敗垂成。所以,除掉那小丫頭的事,絕對不能急,更是宜靜不宜動,只等最適合的時機!
小丫頭的親生母親出現,小丫頭現在的父母親感覺到威脅,不想那孩子被她的親生母親帶走,就是一個很好的時機!
輕易不出手,可一旦出手,就必定十拿九穩!
于是,有了野狼叼人一說,于是,有了小丫頭的“死”!
他不是那作惡多端的人,更不會泯滅人性地無端要一個小孩的命。還是老樣子,看緣分吧!
等十年過后,那小丫頭已經足夠大,不會拖累容凌太多,而容凌也羽翼豐滿,做事越發有“走一步,控制后面千步”之力。如果,這兩個人之間還有那緣分相遇,那就隨他們去!
突然,他覺得十年后,那樣的期待,竟有點意思。
于是,他微微笑了笑。
*
住院第四天,容凌不顧眾人勸阻,強撐著下了病床,前往上青村,劉猛等人隨行。
鑒于妞妞的情況,她這會兒已然下葬,不過靈堂還擺著。容凌直奔墳地而去,在那一坐,就半天。劉猛怕他出事,一直遠遠地看著。半天時間,他煙都抽掉一包了。一根接一根的煙蒂,在他的腳邊堆成了一團。他看著那坐在小墳包上的容凌,緊皺的眉頭就沒松開過。
容凌剛動完手術,不適合在這種大冷天,在陰風中坐那么長時間。但是,他理解容凌現在的痛,所以沒阻攔,也無法阻攔。
眼瞅著,這天色一點點黑下來,最后將整片天空都給吞沒了。整個天地都浸沒在了黑色之中。風,似乎更大了,刮過墳地,引來了“嗚嗚”的叫聲,宛如孤魂野鬼在哀嚎。他聽著煩躁,越發狠狠地吸起了煙。
突然,一聲清晰的哀嚎聲傳入了他的耳朵。
他手一抖,一點紅色,就從他的手指尖滑落,掉在了地上,和它的已經陣亡的煙蒂兄弟們混在了一起,明明滅滅的,在凄涼的風中,似乎努力掙扎著讓自己活得更久一點。但可惜,陰風太盛,那一抹火星,到底還是消散在了風中,成為虛無。
劉猛抖了抖,只覺得冷,忍不住伸出胳膊,將自己環成一團。
遠處,那像是獸一樣的悲鳴聲,宛如鈍刀在他的腦海里拉鋸,一聲聲,一下下,讓他的頭很疼很疼!
容凌……哭了!
哭得猶如喪失了配偶的孤狼!
悲慟到深處,不是默默淚流,而是實在太痛,忍不住叫出聲來地哭!
看著黑暗里,容凌那模糊的身影團成了一團,幾乎是將那小小的墳包給團團裹住,似乎是在努力地保護著什么,又似乎是努力地在溫暖著什么,劉猛眼一酸,淚花就控制不住地往外竄。他狠狠地抹了一把眼,又揉了一把自己的臉,在心里罵了一聲娘,可還是,讓淚水溢出了眼眶,從臉上滾落了下來!
這般難受的感覺,真是太他媽的糟糕了!
*
夜色深沉的時候,容凌回了林奶奶家。
一老一少,相顧無言,最后,齊齊睡下!
頭七,人死后的第七天,據說魂魄會歸家,看親人最后一眼再落輪回!
這是為什么容凌死撐著,哪怕身上縫好的線又會因為他的來回動作而開,而鮮血直流,也要回上青村的原因!
他等她!
他就睡在小丫頭生前睡的那張床上,努力地合眼,但一閉眼,都是她的容顏。除了手術那天,這些日子以來,他就沒正經地睡過。因為,閉上眼,就都是她,然后會痛,痛得根本就睡不著!
但他還是努力閉著眼。因為據說,睜著眼,會驚住鬼魂。也努力想讓自己入睡,因為據說那樣比較容易讓鬼魂入夢!
渾渾噩噩,一直痛到第一聲雞鳴,他也沒等到她來!
睜開眼,他看著已經不那么漆黑的房間,冷笑聲聲!
天亮,他爬起,走人!
堂屋里,林奶奶已經是坐在那里了。她神色疲憊,之前養回來的精氣神一下子間就沒了且不說,整個人甚至比容凌剛見到她那會兒還要蒼老,還要死氣沉沉。她眼皮半耷拉的樣子,看上去,也是一宿沒睡。
直勾勾地看著容凌出屋而去,決絕的樣子,似是不會再回來,林奶奶才開了口。
“要走了嗎?”嘶啞的聲音,宛如枯枝在風中戰栗。
“嗯。”容凌回得很輕、很淡。
“我有東西給你!”林奶奶站起來朝他走去,從懷里掏出了一方折疊地方方正正的白手帕,再將手帕一層層掀開。被包裹在手帕里的,是兩個銀色的小手鐲!
這也是容凌給買的,又親手給妞妞戴在手上的!
“這兩樣,我沒讓妞妞帶去。留下來,只當是個念想。我留一個,這個給你!”
林奶奶拿起一個小銀鐲,遞給了容凌!
容凌的眼里浮現了濃濃的痛苦,看著那手鐲,半晌無語,最后,一聲憤恨般的冷笑。
“不用了。她的東西,我都不要!這里,我不會再來!”
說罷,大步而去!
決絕地好似要和這里的一切說再見!
又似乎,要完全將這一切給放下!
林奶奶愣了,很快,淚盈滿眶,踉踉蹌蹌地摸進妞妞生前的睡房。當她看到那張被收拾的干干凈凈的床上放著的一沓絕對厚的錢的時候,老淚縱橫了!
這孩子,既然表現得那么冷酷,又干嘛,還要管她這老骨頭,還要給她這一腳都已經踩入棺材的老婆子錢?!
有心,無心?!
有情,無情?!
這要怎么算,怎么算?!
……
*
容凌和劉猛等人坐車回去了,這次一同回去的,還有一直留在村里打點的林延。他提到了一件事!
“妞妞下葬的第二天,有個特別漂亮的女人來了,在妞妞墳前哭了一天一夜,最后被個男人給拉走了,聽說……”
林延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容凌,輕聲道:“聽說那是妞妞的親媽媽!”
容凌閉眼靠在后車座上,面無血色,整個人虛弱蒼白地宛如見不了陽光的吸血鬼。聽到林延的話,他動都沒動,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似乎這么一個可以算是大新聞的消息,卻稀疏平常地連一道漣漪都無法驚起。
林延覺得,有某種東西似乎在容凌的身上消失了,而有一種東西,似乎在容凌的身上加深了。他覺得單單用“溫暖”和“冷酷”兩個字眼,無法來準確地形容那兩種東西。只能感覺到,容凌,他還在這里,甚至離得大家那么近,但是,真實的他,似乎離大家越來越遠了!
他突然之間覺得很難受,很難受!
直到多年以后,他驀然接觸到一個句子,“將靈魂束之高閣”,才隱約有所悟!
然后,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失態地突然落淚了!
*
遙遠的南方沿海一個經濟正高速發展著的城市里,一個不過六十平米的蝸居里,被悄悄送過來的妞妞正嚎啕大哭,金賽美則不耐煩地破口大罵。
“哭,哭,就知道哭……老娘是欠你的啊,供你吃,供你喝,還給老梁甩臉子,一天天,除了哭,還是哭,你這是哭喪呢……再哭,今天就不給你飯吃,餓死你……哥哥,哥哥個屁,小小年紀,就學你那勾三搭四的媽媽,開始勾搭男人……不要臉……我警告你,不許再叫哥哥,不許再哭了,否則,我就揍你……哭,你還哭!叫,你還叫!我揍你了啊,揍你了啊……”
說著,真的走過去,拽起小妞妞,揚起大巴掌,就沖她屁股扇去!
被容凌訓練地被欺負了就要打回去的妞妞,就哭著反抗,一邊哭,一邊大叫“打!打!打……”,小巴掌沖金賽美扇去,可把金賽美給氣得,打得就更狠了!
一邊比小妞妞大一歲的林姿,稍微懂點事,見自己的媽媽被小妞妞打,沖過去,就打妞妞。
“你敢打我媽,我打死你,打死你……”
家里的兩個孩子,林姿和林棟,都被金賽美教育地敵視小妞妞。他們兩個都和明白妞妞不是他們的親妹妹,是外面的壞女人生的。妞妞是壞小孩,壞小孩就得接受教訓。壞小孩要是不乖,就得打,就得罵!
小妞妞小小的一團,哪里能是小林姿和金賽美的對手,很快就只有挨打的份。
對她來說,掉到河里,然后一覺醒來,似乎就是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所有的東西,都是陌生的。大家沖她吼,沖她叫,還打她,罵她。大家都不喜歡她。最最重要的是,哥哥呢,哥哥去哪里了?
“哥哥,哥哥……”
小丫頭蜷縮成一團,哭著叫哥哥。
小林姿學著她媽,罵小妞妞是小狐貍精,不要臉,羞羞臉。又打又罵著。
小丫頭不懂,只是哭得更加傷心!
她要哥哥,要哥哥帶她回家,要哥哥抱著她,要哥哥帶她玩。
“哥哥……哥哥……”
在再一次的哭喊聲中,她哭累了睡了過去。沒有人管她,就讓她那么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像是垃圾一樣地被嫌棄著、遺棄著!
她的世界,天翻了、地覆了!
但可悲的是,她還太小,很多都不懂,只能就那么默默承受著,讓酸楚的淚水,伴著她,悲傷地一路成長著。
晚上,還沒有改名為林豹的林柱從工地上回來。看到就那么躺在地板上的小丫頭,他本能地有些憐惜,但很快就厭惡地皺了一下眉。
那朝秦暮楚的死女人竟然還有臉回來和他搶孩子!
哼,得虧他有人,提早得到了消息!
那女人倒是本事,傍上了一個厲害的男人,可是,他林柱也不是吃素的!這孩子,她想不要就不要,想要就要,美得她呢!而且,這是他林柱的孩子,別管好賴,就是他林柱的種,到不了讓別的男人替他養孩子的地步!
哼,想和他搶人,下輩子吧!
這下,妞妞“死”了,那女人也該死心了,以后啊,哪涼快就呆哪塊兒去!他林柱,就是咽不下去這口氣,他對她不好嗎,她卻那么無情無義地扔下他,還有他們的孩子,跟別的男人跑了!
她想要孩子,想補償母愛,哼,他偏就不如她的愿!
他要讓她痛苦一輩子,要想起那孩子,就傷心內疚!
這就是,她甩了他的懲罰和報應!
還有,那傻女人當那男人愛她嗎,可笑,別傻了!
那男人根本容不下妞妞,通過周哥警告他,十年內不許帶孩子回鄉,否則,就讓他好看!瞧,那男人也不想那傻女人認回妞妞的!
傻女人,你就傻吧,最后,你還是會被男人騙,最后還是會落得什么都沒有!
心里憤憤地想著,有些痛快,卻也也有抹不掉的苦澀!
曾經,那個傻女人只屬于他,可后來……
厭惡地皺了一下眉,他將這惱人的情緒給壓下,不悅地責問金賽美。
“怎么讓她睡這兒?”
她,指的是妞妞!
金賽美也是一臉不高興。
“這小祖宗,她就愛睡地板,我能有什么辦法。鄉下來的,就這么土,就愛在地上打滾,我能怎么辦?你都不知道,這孩子可鬧人了,一直哭,一直哭,怎么哄都不聽勸,哭得我腦子都大了。你說,這孩子怎么就那么難伺候呢,當初,小棟和姿姿多好養啊,怎么就她,金貴地跟什么似的,動不動就不如意地哭,我真是伺候祖宗啊……”
金賽美在林柱面前不斷地給妞妞上眼藥。林柱成天為房地產奔波,早出晚歸的,在家的時間根本不多,哪里了解真相,一聽金賽美這么說,心里就厭煩。
“不乖就打,打老實了就好了!”
“哎,孩子哭得太鬧人,鄰居都過來說了好多回了。哎,我這張臉啊,都快丟沒了,被人罵得跟孫子似的……”
繼續上眼藥!
林柱就心疼了,抓著金賽美的手開始安慰。這會兒,這兩人都年輕,都有沖動,很快,就濃情蜜意、少兒不宜了起來。而皺著眉頭冷得蜷縮成一團,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的妞妞,依舊沒人管!
在今后很長的日子,她都過得是這樣的生活!
她之前被容凌給捧得有多高,現在摔落了,就跌得有多狠,這待遇,比她在上青村那會兒還要差上很多倍。
容凌還原妞妞“克”的真相,讓滿子媽受了教訓,同時,也讓金賽美丟了臉。她雖然人不在村里,但當時的事,她后來也從電話里聽在同個鄉的親人說了。出了這么丟臉的事,至少幾年內,她都是沒臉回鄉了!有這個原因在,她對妞妞,就更是差!
直至,她和林柱一起去算了命!
算命的是個大師,據說算命非常靈,同時,也不輕易給人算命。林柱能搭上,完全是走了周哥的關系。
周哥是本市一個很有影響力的房地產商,黑白兩道都有些關系,林柱來了這里之后,想方設法,和他搭上了關系,自此,在該市有了點一席之地。對周哥,他既是奉承又是信服,還很感激。不說在生意上,周哥幫助了他很多,就說妞妞的事,周哥也是出了很多力氣。
林柱覺得,自己和周哥,那就是緣分。周哥高看他一眼,提攜他,他能做的,就是好好干,努力報答周哥。而事實證明,周哥的確對他不錯。這不,那么多富商捧著大把金銀來求算一卦卻被拒之門外的大師,卻答應給他算命,這怎么能不讓他喜出望外!
兩夫妻在一棟別墅里拜見了大師,聽了一通玄玄乎乎的話之后,別的沒懂,就知道大師建議林柱改名,聲稱改名之后,運道就順了,就會財源廣進了。改名嘛,林柱想想,覺得沒問題。本來嘛,他也覺得自己這個名字夠土,在生意場上,幾次就因為自己這名字被人給暗地里嘲笑。他也有過改名的沖動,可又覺得麻煩,不了了之。今日既然大師指點了,那他這就回去改!
林柱千恩萬謝地將大師賜予的毛筆寫就的“林豹”二字給領了過來,慎重萬分地收入到了自己的西裝兜里。本來,到了這,他們夫妻倆就該識趣得退了,但是想著機會難得,林柱就腆著臉,讓大師幫忙給他算算他的兩個兒女。
大師看他的目光涼颼颼的,看得林柱漸漸覺得底氣不足,隱隱覺得自己似是太貪心了,冒犯人了,就干笑著,想拉著妻子識相地告退,哪里想,大師卻開口了。
“你一子二女,將來能靠的,就是那二女!”
林棟一愣,又一驚。他方才只說了兩個兒女,可大師卻開口就說他有一子二女!
大師果然就是大師!
他一下雙眼火熱,呼吸急促地問道;“大師,你是指,我那兩個女兒將來會……會……”
“貴不可言!”
呼!
林棟差點激動地沒坐住。
貴不可言,貴不可言,哎呀,怎么個貴不可言法?
“大師,你是指——”
“送客!”
大師一手端起青花瓷茶杯,一手捏起茶杯蓋開始輕輕撥弄內里的茶水!
這是在明確地下達逐客令!
林柱立刻識相地閉了嘴,比方才更真誠了百倍,感恩戴德地牽著金賽美出來了。等一出那別墅,林柱就激動地怪叫開了,就連金賽美,都歡喜地眉梢眼里俱是笑意。
等一回家,金賽美抱著自家女兒,就一口一個“寶貝”地叫開,林棟也是滿心歡喜,看著寶貝女兒,一臉疼愛。
聽到這般動靜的小妞妞,沉默地去接了兩本茶水,搖搖晃晃地給“爸爸媽媽”送過來。等將茶水放到了靠近沙發的茶幾上之后,她睜著眼,有些濡慕地看著林柱。
林柱是在這個家里,對妞妞最好的。雖然這種好,距離一個合格的爸爸,還有些遠。但是,有著金賽美等母子三人做陪襯,林柱偶爾施展出來的對妞妞的疼愛,就宛如一個溫暖的小太陽,讓妞妞渴求。還有,妞妞長大了,知道爸爸媽媽的涵義了。爸爸,在她心里有了特殊的涵義。沒有哪個孩子,會不希望被爸爸媽媽給疼愛的。金賽美不是她媽媽,她被這個鄰居家小孩說出來的事實給弄得偷偷哭了很多次,然后,越發地渴望起爸爸的疼愛。
像這樣的時刻,林柱和金賽美圍著林姿轉著,她就會有些渴望地睜著漆黑的眼,在一邊看著。
兩年多了,她被寵出來的那點兇悍、嬌蠻,都一點點被金賽美給磨去了。但,那些曾經長久地在她身上存在過的東西,并不是就那樣消失了,而是經過磨礪之后,轉換為另一種存在,收斂在了她的體內。
她安靜而聰慧,順從但不盲從。
她,有著自身的獨特的驕傲!
這種驕傲,會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開出最燦爛的花來!
至于現在,她只是一個妞妞,依舊對這個復雜的世界帶著懵懂的小孩!
林柱想起了大師的預言,想起了妞妞將來也會貴不可言,頓時大樂,越過茶幾,如妞妞渴望般,將她給抱了起來,抱著她,高高地原地轉圈了起來。
“哈哈,妞妞,爸爸的乖女兒,爸爸今后可就靠你了,乖女兒,乖女兒,爸爸就知道,你是個大寶貝,爸爸就知道,留下你就是對的,哈哈……寶貝,大寶貝……”
妞妞受寵若驚,一下就笑了。
笑聲清脆,悅兒動人!
其實,她很容易滿足!一分給予,就能讓她笑開花!
林姿坐在自家媽媽身上,鼓起了腮幫子,氣呼呼的。
金賽美見此,眼里的笑意,也冷了!
哼!
貴不可言!
一個傻丫頭,將來怎么可能貴得過她的女兒!
但總體來說,經過這事,小妞妞的待遇,一下就提升了!
林棟很是迅速地回鄉了一趟,更名為了林豹,又同時給妞妞上了戶口,名叫林夢!
林夢,林夢!
承載著他的夢想的孩子!
從今日起,他林豹就是一個全新的人,將會開啟新的征途!
就讓林夢這孩子,見證這一刻,見證那未來的夢想!
*
似乎改了名之后,真的如大師所說,會一帆風順,財源廣進。林豹只覺得自己改了名字后,出去應酬有面子了,做生意也順利了,錢賺得也比以前多了,周哥更照顧他了,他能拉到的活更多了!
家里的兩個女兒,他也重視了起來。回家的次數多了,呆在家里的時間也久了,回家的時候,更是經常給家里的孩子們帶些小玩意兒回來。然后和孩子們接觸得多了,這疼愛孩子的心,自然就濃了。因為,這三個可都是他的親骨肉。他可沒有金賽美那怨懟憤恨的心情。
因為小夢夢乖乖的,得了好,就會咯咯笑,他一逗她,她也會笑得樂滋滋的,所以林豹很愿意抱著她。他想起這孩子的媽媽就是個大美人,那么基本上可以肯定,漂漂亮亮的小夢夢將來長大了,也肯定會是大美人。那么,將來她靠這張臉,肯定會嫁個有錢人。
貴不可言!
林豹想想,就覺得那肯定是妥妥的事!
因為有大師的預言在,又因為林豹對小夢夢喜愛之情的加重,所以金賽美不敢在林豹面前對小夢夢使壞。但是林豹不在家的時候,她可就不客氣了。
一個單純的小孩兒,怎么能斗得過心機深沉的大人呢!
小夢夢幾次單純地在林豹面前哭訴,但卻被金賽美或者合理解釋,或者倒打一耙之后,就不怎么說了。而是每次被打了,被罵了,就窩在角落里哭,哭得時候,她就想哥哥。
可是哥哥是什么呢?
她不知道!
記憶越來越模糊了,那個修長的身影,隨著時間的流逝,就那么消散在了她的記憶里。她現在只會本能地在受傷的時候叫哥哥。
哥哥是什么呢?
不知道!
但是,叫著叫著,她就會覺得不那么委屈了,不那么傷心了……
有一天,在她躲在沙發后面,哭著叫“哥哥”的時候,林棟有些酷酷跩跩地走過來。
“喂!以后你可以叫我哥哥了!”
十歲多的孩子,在學校里和別的小伙伴們混著,有些青澀地早熟著。家里的小妹妹漂漂亮亮的,一哭起來,就叫“哥哥”,聽著怪讓人心疼的,也讓人有些……小小的得意,現在呢,則有些歡喜。
媽媽不讓他和小妹妹玩,也不讓他對小妹妹好,可是,他是小小男子漢,他想對誰好,就對誰好,不用大人說什么,就是什么。白白嫩嫩的小妹妹,香香甜甜的小妹妹,笑起來,眼角一翹,眼睛一閃一閃,漂亮極了的小妹妹,是整個學校的女生都比不上的。他的小妹妹,是他見過的,最漂亮的女生了!
學校里的伙伴們說誰誰漂亮,說誰誰好,說誰家的妹妹可愛,哼,那是他們沒見過他的小妹妹!他的小妹妹站出去,能把所有人都給比下去!
嗯,既然小妹妹這么想要哥哥,每次哭了都叫他……嗯,看在她這么可憐的份上……看她這么依靠他的份上,他……他就允許她叫他哥哥好了!
這是他想了好些日子,苦惱了很久,最終做出的決定!
他發現,這個決定做好之后,他很開心!
“好了,不哭不哭了哦……”既然決定了要當她的哥哥,那他就會當個好哥哥。“不哭了哦,哥哥抱抱,不哭,不哭了……”
笨拙地將她抱住,小林棟一聲接一聲地哄。
小丫頭覺得好像有什么不對勁,但是,被人抱著,被人哄著,好舒服。
“……哥哥……哥哥……”
“嗯,哥哥在這里啦,乖啊,哥哥抱抱,不哭了,不哭了……”
“……哥哥……”
“……嗯……”
“哥哥……”
“噓,不哭了哦……”
“哥哥……”
“看,哥哥給你拿來什么了,好吃的哦……”
“哥哥……”
“你要是不哭,哥哥就帶你去玩……”
“哥哥!”
“哈哈,夢夢,你這個笨蛋!”
“哥哥,咯咯……”
“快,來這里,爸爸剛給我買的飛機,我破例,讓你先玩一下,就一下哦……”
“嘻嘻,謝謝哥哥……”
“哈哈……”
不知不覺,定義模糊的哥哥,有了實體!
不知不覺,哥哥成了林棟!
因為小孩大多都記不得三四歲之前的事情的生理局限,那記憶里的哥哥,終究就那么消散了……
*
容凌十七歲,三當家遭到暗殺,于一夜之間,三當家一脈遭到了重創,死傷諸多。容凌也沒有幸免,浴血奮戰,但因為李蘭秋在他身邊,諸多顧忌,沒法放開手腳,他重傷入院,而李蘭秋也因為替他擋了一刀,也入院。
等他醒來,李蘭秋已經被轉移出國治療,而三當家及其心腹幾人均已死,三當家手底下的很多人也死死傷傷的,其中,孫別航被砍死,劉猛沒了一只胳膊,林延雖然沒缺胳膊少腿,但也重傷入院中。
老酒幫大當家對于自家三弟被害一事,極其震怒,揚言要報仇。三當家手底下幸存的兄弟,乃至分散在其它地方的兄弟,也因為憤怒,從其它各地趕來,要替三當家復仇。復仇對象是另外一個幫派。
容凌重傷之中,大當家前來探望,對他伸出橄欖枝,讓他以后跟他,并言辭懇切,聲稱一定會替三當家討回公道,已敬他在天之靈!
但某一晚,一人潛入病房,匆匆告知容凌真相之后迅速逃匿!
可憐三當家一代梟雄,有勇有謀,機關算盡,卻栽在兄弟情義之中。幾十年兄弟感情,卻抵不過女人的溫柔鄉、枕頭風。因為一個女人的挑撥,大當家對三當家有了嫌隙。功高震主,三當家臨死前突然明白了這一點,但是太遲了,他逃不過這個死局。
他用人不拘,又慧眼識珠,但凡有才的,他都大力栽培,所以手底下人才很多,道上很多人也是慕名而來入他隊伍,而道上的人,對他也很是敬重。而他手底下的猛將也多,別的不說,一個容凌,年紀輕輕,卻早已殺出兇名,讓不少大佬都很是忌憚。
他的羽翼太豐滿了,豐滿到讓大當家感覺到威脅了,所以,得除掉了。再深厚的兄弟情,怎抵得上那至高的地位,怎抵得上那嘩啦啦的金錢!
對待容凌,大當家是下了死令的,但容凌太過勇猛,逃過死局,所以大當家開始采用第二個方案,就是將他拉攏到自己的手下。這人到底年輕,他還能用上幾年。幾年后,他若是聽話最好,讓他做他殺伐四方的大將,可如果不聽話,就讓他成為第二個三當家。而且,他未曾預料到,支持三當家的人會那么多,這些人非常激動,復仇之心特別濃。所以,他需要容凌——這個三當家有所暗示將來會繼承他的年輕人出頭,收攏住這股仇恨,然后為他所用。他也需要讓人看出他對三當家的重視,以及對三當家的舊人的照顧和尊重!
只是,三當家到底能耐,底下能人不少,大當家縱使機關算盡,也還是讓三當家的人知曉了他的陰謀。
容凌面上拖著大當家,背后為劉猛等人謀好出路,又秘密將容母藏到安全的地方。
冷眼看著大當家喊著復仇,卻把三當家的舊人一批批地送出去給別的幫派的人砍,不知道他和對方幫派的大佬達成了什么協議,總之,三當家的舊人,就這么慢慢減少!
可真是好手段!
容凌抓住時機,拖著重傷之軀,逃開大當家派出的人的盯梢,趕到B市,回歸容家。面對容家當時當家主母杜采憶的嘲諷和鄙夷,以及當時的家主,也就是他的父親阮蒼盛的冷淡和輕視,他轉換策略,找上容三伯。
容三伯最后出馬,J市的老酒幫立刻就遭到重創。幫派主要人員,被抓的抓,被判刑的判刑,被殺的殺。一個可算是稱霸一時的老酒幫,就這么樣,勢力一點點被瓦解,然后被其它幫派蠶食吸收!
容凌,浴血轉身,從此,走上另外一條路!
*
這段腥風血雨的時期,南部沿海林豹所在的城市,他所處的圈子也動蕩的厲害,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周哥死了,被人一槍打爆了頭,死在了別墅里……”
林豹慘白著臉,和妻子金賽美說這一事,然后,對未來突然就擔憂和迷惘了起來。
后來,圈子里又有幾個比較厲害的人,“意外”身亡了。而不巧,那幾個人都和周哥的關系不錯。
林豹怕了,覺得照這么下去,自己怕也是會被“意外”了。
他想著跑了,但卻又舍不得放下這么些年在這個城市打下的基業!
幾天后,局面似乎穩定了。有另外一個人,接手了周哥的產業。他去參加了那人舉辦的晚宴,回來之后,就愁眉不展。
一朝天子一朝臣,接手周哥事業的人,明顯是和周哥不對盤的。他是周哥的人,他明顯感覺到那人對他的冷淡和疏遠。他覺得,自己以后的日子怕是不會好混。
果然,他漸漸被圈子里的人給排開,生意也不好做了。大家似乎得到了什么指示,也不愿意找他合作了。
金賽美陰沉著臉,背地里嘀咕不休:“我看那大師就是糊弄人的,說什么你改了名字之后,就會一帆風順,財源廣進。哼,他還說過周哥此后一生富貴呢,可現在怎么著,周哥卻死了。人都死了,還富貴個屁。說你一帆風順,我呸,瞧瞧,你現在都混到什么地步了,這生意一天不如一天,眼瞅著,咱們都要開始賠錢了……要我說,這些什么大師什么的,都是騙錢的,上次我還看電視說,說那有名的某某大師,最后被人揭穿就是個騙子,然后被警察抓了,現在在坐牢呢……”
對于這樣的嘀咕,林豹只是聽著,沒說什么!
但心里,他有退意了!
如此,又過了好些日子,那接替周哥事業的人,突然就被抓了!同時被抓的,還有不少人!
林豹眼皮子一陣亂跳,知道這是要出大事了!
他迅速回家,讓金賽美收拾東西,趕緊跟他離開這里!
“走?去哪里?”金賽美也被嚇住了,驚慌失措地問。“是回老家嗎?”
“不行,周哥說了,讓我十年內別回老家!”
“周哥,周哥,人都死了,你還想著他。周哥不讓咱們回去,是因為防著妞妞她媽來搶人,是因為妞妞她媽勾搭的男人厲害。可是那會兒妞妞她媽早和那男人分了,后來人也死了,咱們干嘛不能回老家?”
“胡說什么!”林豹很是不快。“妞妞她媽也不一定是死了,有人說過了,在國外見過她,人家好好的,你別咒她!”
“呦,心疼啊!”金賽美立刻陰陽怪氣了起來,惱怒異常:“飛機失事公布的遇難名單里面就有她一個,死了就是死了,你還心存期盼啊!林豹,我告訴你,那個女人,你這輩子就別想再沾!再說,她踹了你,給你帶了綠帽子,你要是還想認她回來,那你林豹有種,我服你!”
林豹也被這話給氣得惱羞成怒了。
“瞎嚷嚷什么,都到這份上了,你還沒腦子的說這些!現在是逃命,逃命!你給我想點正事,不想要命,行,隨你想,你就是坐這兒亂七八糟得想一輩子,我也不管你,我帶小棟他們走!”
說著,高喊三個孩子的名字!
金賽美心里一凜,也反應過來現在是形勢緊迫,當下訕訕,不再多說什么,加緊收拾起來。
隨后,兩人帶著三個孩子,提著簡易的行李,匆匆離開了這個沿海城市。以防萬一,兩人還是沒有帶孩子回老家,而是躲到外地去了。如此躲閃了一年多,林豹突然接到噩耗,他老母在老屋去世了!
幾十年的母子之情,一下在他心口涌動,他又悲痛又愧疚,咬咬牙,不再躲閃,帶著妻兒趕回老家給老母奔喪!
鑒于林豹以前的不良記錄,對他又多出來的那個女兒,村里沒有深想,只當是他又在外面找了女人,然后又多了一個女兒。此時,已過去四年多,小孩從一個小奶娃長成一個小姑娘,那種蛻變,是巨大的。沒有人想過這個小姑娘可能是小妞妞。只當都是林豹的女兒,所以容貌之間,有那么點相似!且,小妞妞當日被惡狼給吃得只剩下些骨血的情形大家都親眼所見,誰都不會想到,這當中會存在偷梁換柱一說!
周哥的陰影還在,對于小夢夢的事,林豹夫妻不敢多說,對外一概搪塞,由著村里人想著那是另外一個女人生的另外一個孩子!
小夢夢就是小妞妞的秘密,就這么陰差陽錯地不被外人所知著!
*
小夢夢十歲,林豹帶著家人去外面旅游。彼時,林豹在J市扎了根,混得還算可以,所以也有了余力帶妻兒出去游玩。
卻不想好好地參觀名山大川,卻趕上了流竄至此的匪徒。一大批中外游客被匪徒劫持,驚慌失措蹲在地上,抱成一團,低聲哭救。這當中,包括林豹夫妻倆以及林棟、林姿兩兄妹。
而小林夢呢,因為被金賽美不客氣地打發去遠處買水,所以逃過一劫。可是,山路被封,小林夢沒法去找她的父母,身為一個只是十歲的女童,她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做。脫離了家人,她就是孤身一人,尤其在這外地,她更是舉目無親,所以,拎著一塑料袋的礦泉水,她白著一張臉,就那么孤單無助地站在一角,睜著眼,越過封鎖線,朝遠方看去。
被封鎖線攔住的,還有其他的游客。但相較于那些三三兩兩成堆的游客,或者即便是單人卻也是頂著大人的軀體的游客,林夢,這么一個落單了的幼小的十歲的女童,依舊是有些特別的!
容凌帶隊匆匆而過的時候,目光一下就掃到了站在遠處的她,然后心里有了異樣。可任務在身,他沒有絲毫停頓,急行而過。
臨時指揮所處,一人見到容凌帶隊而至,如釋重負。
“容隊,你可算來了!”
“現在什么情況!”容凌冷聲問,爭分奪秒。如禿鷲一般犀利的眼,開始眺望遠方的情形。
“是這樣的……”
對方速度報告。
容凌根據對方報告,拿出剛才在來的路上就已經吃透了的山地圖,逐一布置下任務!
一小時二十三分之后,各就各位!
七分鐘之后,容凌打下最后一槍,收了狙擊槍!
援救人員迅速沖入,收拾殘局,安撫人心!
“呵呵,容隊這槍法,真神了!”
有人豎著大拇指沖容凌連聲贊,有人則以目光沖容凌致敬,暗露崇拜,對此,容凌只是淡淡一笑,開始收歸隊伍。
一切交接完畢,可以歸隊的時候,容凌的腦海里,突然就晃過了一張白得有些過分的小臉,以及那一雙看得不太分明的兩點黑,然后鬼使神差地下了命令。
“剛才來的路上,仙人路三段7點鐘方向有個落單的小女孩,你去看看怎么回事,是不是和家里人走丟了?”
“容隊?”
小隊成員詫異地看著容凌,就像是看一個被他人給附身了的異形!
他們是王牌好不,只負責特急救急,不負責給孩子找家長這種阿貓阿狗的事好不?
可,隊長的目光好嚴厲,好嚇人!
嚶嚶……
想起隊長的那些恐怖手段,該成員立刻沖容凌打了個敬禮,受令找人去了。一會兒,該成員歡歡喜喜地跑來,邀功道:“容隊,好了,幫她領到她父母身邊了,她父母剛才就在被匪徒給劫持的游客當中。”
“嗯。”容凌只淡淡的應了一聲,好似他特意吩咐手下跑這么一趟,根本就沒什么似的!
可沒什么才怪呢!
那手下笑瞇瞇地開始打探:“容隊,那小姑娘是誰啊,是你的親人?長得可真漂亮,小美人坯子啊!”
容凌冷看了他一眼,高聲喝令:“收隊!”
懶懶散散地在周圍或者是站著,或是坐著,但全都豎著一雙耳朵打聽著八卦的該隊成員,即刻把臉一繃,訓練有素地跑來歸隊,但心里卻個個哀嚎!
我靠,想從隊長那里打聽出點八卦來,真他奶奶的難!
*
容凌二十四歲,退伍從商,參與爭奪容氏家主之位。期間,先回家看望了容媽媽。
彼時,時代變遷,J市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容媽媽的理發店也搬遷了位置,有了一家臨街而設的門面。那大大的落地窗,可以讓人一眼就看到理發店里的內容,瞧著很是有檔次。容媽媽的手藝,也在附近一帶闖出了名聲,生意不錯,算是進入了軌道。
見到難得一見的兒子,容媽媽喜出望外,把客人交給其他人,拉著自家兒子,就一陣噓寒問暖。
參了軍入了伍,就得以軍隊為家了。這么些年,容凌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現在容凌退下來了,容媽媽猜測著以后看到兒子的次數大概就能多一些了,就有些高興。
她絮絮叨叨的時候,容凌一邊回答著,一邊目光有些飄遠。
隔著九米多處的偌大的落地窗,再隔著一條寬闊的大街,在車來人往中,他的目光不自覺地隨著一個小丫頭的身影在動。
背著書包,身穿校服的小丫頭,瞧著應該是個中學生。她慢吞吞地走著,長發有些亂亂地披散而下,半遮住她的臉,讓他看不清她的容顏。但他注意到她的小手,很白,很細致。那細嫩的小手,數次抬起,數次微微撩開那披落的長發,和因此得以窺見一方白嫩的臉蛋兒做親吻,然后在淡淡的舞動中,落下。幾步之后,那小手再次抬起。
她看起來是在哭!
他不知道自己的目光為什么會被一個小丫頭被吸引,但他不覺得這有什么可值得深究的,就只是隨便看看罷了。這一看,就是兩分鐘。
“你在看什么?”容媽媽突然湊到了他的耳朵邊,惡作劇般地大叫了一聲!
“啊?”他詫異地回過頭來。
容媽媽嘻嘻一笑,順著他的目光往外看,很是好奇。
“你在看什么啊,有什么好玩的嗎?”
她探頭探腦,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沒什么!”他淡淡掩飾而過。
“騙人!”容媽媽皺起了鼻子,一番小女兒作態。“你肯定是在看什么,我說話,你都沒聽呢。”
容凌失笑,冷厲的面上棱角跟著柔和了一些。
“我怎么沒聽了,我都聽著呢!”
“騙人!”容媽媽哼了哼。“那你說說,我剛才在和你說什么?”
“剛才……”
容凌張口就接,可突然就愣住了。
剛才,媽說了什么?
他突然反應到,他還真就沒聽到!
他走神了?!
走神了!
他猛地就皺了一下眉,覺得詫異,也覺得懊惱,還有些警覺!
他怎么會走神?
偏頭,他重新朝落地窗外看去,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時候,那個小丫頭身邊站了個高個的男子。那個男子拉著那個小丫頭在說什么。感覺上,似是一對小情侶鬧了矛盾,女的哭了,男的追過來哄。
他突然就覺得索然無味!
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之間就失落了起來!
他收了臉,沖容媽媽解釋。
“剛才想起了點事,走神了!”
容媽媽是很好糊弄的,也是很信兒子的,立刻“哦”了一聲。然后,又接起了方才的話題。容凌認真聽著,但幾分鐘過后,又克制不住地鬼使神差地目光望窗外掃了掃。
外面,已經沒有那個小丫頭的身影了!
他淡淡地皺了一下眉,為自己的行為,也為心頭突然躥上來的那點空落。
“你……那樣做真的好嗎?”
容媽媽說了一大通雜七雜八的話之后,最終小心翼翼地切入了正題。
容凌頷首,目光有些遠。
“沒什么的,家主位,人人都可以爭奪!”
“可是……可是……你……你能吃得消嗎?”容媽媽滿臉的擔憂。“他們家,那么多優秀的人,一直經商來著,可你之前一直從軍,這才剛退伍沒多久,就去爭,真的好嗎,不如,不如咱不爭吧?”
容凌微微搖了搖頭。
“不進則退!沒事,我就當玩了!”
“玩?”容媽媽苦笑,臉上的正經之色越發濃了。“你說得倒是輕巧,可是,你的性子,媽不了解嗎?”
哪次玩,他不玩出些花樣來的!
容凌就抬手輕輕拍了拍容媽媽的手。“媽,你就別多想了。沒多大點事,我能應付得過來!”
容媽媽就咬唇不說話了,好半天,才憋出來一句。
“那家的孩子,應該很厲害的!”
只差點名道姓說容飛武和杜采憶的兒子了!
容凌嗤聲一笑。那樣子,似是根本不把對方給放在眼里,容媽媽看著既是松口氣,又是心里緊。反反復復的,就跟過山車似的。
好半響,她低聲吶吶。“兒子,你……就那么想要那個位置?”
容凌沒答,日益冷毅的臉,不說話的時候,看著像是一個冷冰冰的雕塑,讓人無端敬畏,可,也讓容媽媽心疼不已。
這是她兒子啊!
“為什么?”她問。
容凌的目光閃了閃,看了看容媽媽之后,抬眼透過落地窗看向了遠方。目光,也跟著漸漸飄遠。
“應該是為了能更好得抓住自己想要的吧!”
宛若嘆息,宛若梵唱!
容媽媽瞬間呆愣,目光頻頻閃爍中,思緒翻飛。看著這日益俊美,可也日益冷酷,似乎也日益無情的兒子,她幾度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垂下眼,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同一時刻,遠處的大街上,林棟還在對林夢拉拉扯扯,嘴里惡聲惡氣。
“誰欺負你了,你快說,哥哥帶人打過去,看那人以后還敢不敢欺負你!”
林夢搖著頭,沉默地繼續走。
眼淚掉落的時候,只是抬起手,迅速擦去,不發出半聲響!
她的事,她會處理好!
她總不可能靠人一輩子的!
這就是她的驕傲!
*
林夢十八歲,容凌二十八歲,彼時容凌已經成功當上家主,內外已然讓很多人信服,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時候!
J市“醉生夢死”俱樂部里,酒桌上的容凌看著那一幫商人為了各種各樣的目的而奉承他的模樣,莫名得有些厭煩。往常,他是樂意欣賞這些人為了迎合他而露出來的丑態的,可是今天,他實在是沒有這個興趣。一舉干掉自己眼前放著的白干,他站了起來。
這是打算走了!
他一站起來,其他人也跟著紛紛站了起來。今晚這一桌酒席,請的就是他。他不愿意奉陪了,自然也就宣告酒停杯收了。
“容總,這就走了嗎?”一人嘻哈著笑了起來。
容凌瞄了那人一樣,接過他遞過來的自己的西裝外套,穿上,不哼一聲地邁步往外走。自然有一心奉承的其他商人提前為他打開包房的門,但在他行不踏出包間一轉身的時候,卻猛地頓住了腳步,愣了一愣。
幽暗的燈光,染著七八十年代的那種昏黃,使得人影都顯得有些晦暗不明。在這幽魅地仿佛通向過去的走道上,站著一個女子,一個仿佛從畫里面鉆出來的女子。
白玉一般的臉,透著一絲誘人的紅,真是古人所說的“白里透紅”了,那般的自然,又是那般的渾然天成。臉型不大,瓜子臉,鑲嵌在如瀑布一樣披散的黑發當中,白的是那樣的白,黑的是那樣的黑,鮮明的對比,讓她妖媚地仿佛成了精似的。
她低低地垂著眼睛,看不清她的眼,只能讓人隱約地看見她那一排又長又俏的睫毛,仿佛密梳一般。撲扇著,仿佛像翩躚的蝴蝶,小心翼翼地,仿佛怕驚擾人一般,一下又一下地揮動著。她的鼻子,就像她那張白玉的臉一樣的小巧,挺翹著,是很令人驚嘆的完美。其下粉嫩的唇,分明沒有上唇膏,卻依然紅的那般的嬌脆欲滴,簡直比當季的櫻桃還要鮮美。
他發現自己的身子,似乎有些熱了起來。他知道,這不僅僅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他的酒量他自己知道,還不至于醉倒!
女子的個頭不高,容凌身高一米八多,快一米九,看著這個女子,僅能到他的胸口,估計是一米六三四左右。她上身穿著一件白襯衫,下身穿著一件碎花的天藍色小裙,看上去,清新而又迷人。她依然低垂著腦袋,兩只也是纖細如玉的小手,糾結地纏繞著,似乎是有些緊張,卻讓人不太明白她在緊張什么!
似乎是感覺自己被強烈注視著,女子緩緩地抬起了頭。
容凌身子重重地震了一下,眸子控制不住地擴大了一圈。
好一雙楚楚可憐的眼睛,霧氣氤氳的好似兩潭千年的古泉,黑幽幽的,深的有些望不到底,簡直快要讓人醉在這一雙黑漆漆的雙眸之中。
對上了他的眼,她一下子有些慌亂了,粉嫩的唇瓣輕輕地開了一下,似乎要低呼,卻沒有呼出生來,平添了幾分誘人的姿色,讓人想吻上她那可愛的小嘴,一親芳澤。
她的眼眸無措地游移,仿佛一只受到驚嚇的小鹿,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卻又在那動彈不得。
容凌的嘴角,緩緩地翹了起來,他已經好久,沒看到這么出色的獵物了!
……
*
佛說:前生的數百次回眸,才換得今生的擦肩而過,那么今生,我們數千次的回眸,無數次的擦肩而過,甚至還多次那么親密地相處,是否,可換來今生的相依相偎,白首偕老?
(此番外完)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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