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尋他千百度23
明知道不該羈絆太深,但是既然發(fā)現了是她,緣分又再次將她給帶到了他的面前,那么容凌覺得沒有什么不好承受的,他不是那種會逃避的人。今后的責任會重上一份,今后要做的事,也會相應地多上一些,但是,他相信自己會料理好。
“吃了嗎?”
他輕聲問小丫頭。這會兒的他,因為初初的相認,掩飾不住溫柔。
小丫頭似懂非懂,淺淺笑著,叫了一聲。
“七!”
他無聲一笑,抬起大掌,摸了一把她的腦袋瓜。小丫頭的頭發(fā)又細又軟,摸著很是舒服。他不是會貪戀溫柔的人,但又得承認,小丫頭的這一面,讓他又是喜歡又是享受。
“走吧!”
他一把將她給抱了起來,最大程度地釋放他的暖意。
小丫頭很高興,也特熟練地主動將他給摟住了,然后睜著烏溜溜的眼,左顧右盼了起來,卻依舊是不怕生。準確地說,不怕容凌的生。
有些人,瞧著就讓人畏懼,但偏偏,于茫茫人海之中,總有那么一兩個人,就是不吃這一套,能夠無所覺地去接近。
對于這樣的妞妞,鞏慧是有些羨慕和嫉妒的。她雖然偷偷喜歡容凌,有時候也有大膽地暗示,可卻從不敢真的伸開手去抱他,更別提這么親昵地掛在他身上。她突然就覺得小點好,小了,就可以肆無忌憚了,但是轉而又笑自己傻,她若真是小,那么,于容凌來說,她可就只是一個小女娃了。
可為什么,對他人均顯得有些冷漠的容凌,會對這個小女娃這么好?這個小女娃到底有什么樣的魅力?她覺得自己看不明白,努力給這小丫頭找優(yōu)點,也不過是長得可愛一些,容色超出同齡的小娃娃一大截,而其他的呢,似乎也沒特別出彩的地方。小娃娃的性子什么的,不大多都是這個樣子嗎?天真、無知、單純!
難道是因為她的無知,讓容凌覺得不用去戒備,所以他才會如此嗎?可那么多的小娃娃,容凌怎么獨獨就對這小丫頭好了?
少女情懷總是詩的鞏慧胡思亂想著,那頭林延媽卻是高興萬分。容凌能留下來,自然是她希望的。她雖然不大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容凌的留下,絕對和妞妞有很大的關系。所以,她高高興興地過來逗妞妞,嘴里說著要給妞妞好吃的。
這會兒什么“克”不“克”的,林延媽早就忘到腦后了。
回了屋里之后,因為容凌改變了主意,所以大家的早餐吃的是更加放松了。原以為,依著容凌親自抱著妞妞進屋的溫柔架勢,一會兒容凌得親自喂妞妞,卻沒想到,容凌只是把妞妞放到他身邊坐下了。隨后,林延媽給妞妞弄了小半碗皮蛋粥之后,容凌也沒動,只是看著小妞妞自己拿著小勺子在那里不算熟練地一下下自己挖著吃。
這么瞧著,又似乎這妞妞也沒讓容凌特喜歡。
但可以肯定,一定的喜歡必然是有的!
容凌從來就不是一個好猜的人,這會兒就連劉猛,都有些捉摸不清容凌對這妞妞,是怎樣的一番心情。他只好再次防著人低聲問:“真的不走了?”
他不知道容凌已經把妞妞給認出來了,而容凌暫時還不打算說。
“嗯,再呆幾天!”
劉猛愣了愣,多呆幾天,和馬上就走,有很大的區(qū)別嗎?照他現在對妞妞這樣關心的架勢,到時候他要走,肯定會有更多的牽掛,而那小妞妞,肯定也不會輕易放人的,到時候,只怕是會哭得更慘。
這一點,容凌不可能想不到。
“你到底怎么想的?”
他真的是糊涂了!
“沒什么,只是突然覺得這小丫頭和我有緣,既然天意如此,那么我就隨遇而安吧!”
天意?
劉猛嘴角狠狠一抽!
他們混黑道的是信關大爺,可別人信,不代表容凌信。他這么個只信自己努力,不借神佛半分的人,會信什么天意?!他莫不是中邪了吧?
明知道那小丫頭的“克”應該是一種愚昧的迷信,但這會兒,劉猛卻又忍不住往那方面想了!然后,他控制不住地問了一嘴。
“你沒事吧?”
容凌似是知道他所想,立刻冷眼瞪了他一下,抬腿朝小丫頭走去了。小丫頭這會兒就蹲在院子的一角,那里搭著一個小棚,小棚下面是一窩小兔子。這會兒,小丫頭正蹲在那里看小兔子呢。容凌走近的時候,她正用小手指戳著小兔子,輕戳一下,就迅速收手,等看到小兔子沒太大的動靜,她就再次伸手去戳。就這么著,她玩得瞇眼直笑。紅嫩小嘴咧著,里面跟筍尖一樣的白嫩小牙都露了一大半出來!
瞧把她給高興的!
傻樂傻樂,說的可不就是她!
“兔兔!”
一邊蹲著的林延妹也是小孩子心性,拿著蘿卜喂著小兔子的同時,也不忘了教小丫頭發(fā)聲。只是小丫頭很是笨拙,學得不算好。
“~土土!”
憋了半天,終于吐出這兩個字的同時,小丫頭的口水給跟著吐出來了。她大概是對自己的發(fā)音是滿意的,一說完,就微微咧嘴一笑,幅度看上去顯得有些靦腆,又有些自得,一副就等著你來夸她好,她好趁機笑得更開,直接咧嘴大笑的樣兒。
他抬手,使勁地揉了一下那可愛的小腦袋瓜!
似乎,他揉得有些上癮了!
這個念頭晃過了他的腦海,但又淡淡地消淡了。他沒在意!
“兔兔!”
他跟著教。
“土~土土~啊~!”
小丫頭又憋著叫,那自得的小樣兒,真想讓人狠狠地揉她幾把。將她揉地軟軟的,水水的,揉成最可人的俏模樣!
容凌覺得自己手心發(fā)癢,還想再揉揉,但他壓下了。
蹲在一邊,看著小丫頭又“土土~”著叫了一會兒,他輕輕碰了碰小丫頭的小胳膊。
“妞妞,走!”
小丫頭聞聲轉過頭來。
“走,回家去!”
容凌望入她的眼,抬腳往外走了幾步。
“走,跟我走!”
小丫頭一下站了起來,但是沒動。她偏頭看看白白的小兔子,又偏頭看看容凌,似是在猶豫不決。
容凌徑自抬腿走開,隔了十來米遠,又叫了一聲——
“妞妞,走!”
這回,他不再是一邊走一邊看她,而是轉身完全背對了她。小丫頭看著他走了幾步之后,大概是有些危機感了,急忙甩開腿就去追,一把從后面特熟練地把容凌的大腿給抱住了。
容凌的嘴角一翹,迅速而隱秘地一笑。待回頭,他神色淡淡。
“走!”
他微微彎腰,伸出了大掌。小妞妞仰著小臉看了他十來秒,遲疑著,伸出白嫩嫩的小手去抓他。容凌直接給握住了,牽著她往前走了一小步。小丫頭大眼睛忽閃了一下,就樂顛顛地就著被他牽著的姿態(tài),小步小步地跟著他走了。
一個俊美挺拔的少年,一個粉團捏成的嬌俏小人兒,大手牽著小手,乍一看,不由讓人有些怔愣,只因為那一幕美得就跟一幅畫似的。
陸續(xù)往家門外鉆的村里人,見到這一幕,也有不少愣住了。這一高一矮的身影,親昵地宛如兄妹,又似父女。他們真的是好久沒看到一個人和妞妞如此親近了,更別提,這還是一個外鄉(xiāng)人,且看上去似有貴氣,讓人有些敬畏的外鄉(xiāng)人!
眼睜睜看著容凌一路牽著妞妞走,最后拐進小賣部之后,上青村有了小小的沸騰。大家聚在一起的時候,不由都將這件事給掛在了嘴邊。等容凌帶著小妞妞進了林奶奶家之后,上青村大多戶人家都知道了這件事,都開始觀望著,好奇著,帶著一種莫名興奮的心態(tài)。
大抵,這鄉(xiāng)下人家,八卦還是太少了,所以稍微有些風吹草動,就夠他們談上一陣。
言歸正傳,且說容凌牽著小妞妞的手回了林奶奶家,林奶奶也詫異了。
昨晚得了容凌那么貴重的禮物,雖然那是送給妞妞的,可她身為妞妞的長輩,自當有所表示。因為對方算是一個半大孩子,她要是回禮,又顯得有些不倫不類,再者,這城里來的少年,大概還看不上,所以想了想,她也只能是早早將妞妞給收拾了,往林延家那邊送去。她想著,就讓妞妞送送那少年好了。也是這丫頭的福氣,討了對方的喜歡,卻不想,對方這個點了竟然還沒走,又親自把妞妞給送回來了。
她先前打聽了,這伙城里人要坐下午的火車回城里去,而他們這邊去J市的火車下午也就那么一趟,所以沒有意外,他們九點那會兒就該出發(fā)了。
現在這是……
她心里有疑惑,但不動聲色著,只是靜默地看著容凌。
容凌沒有客氣,直視林奶奶問:“妞妞還有別的衣服嗎,她現在穿的衣服有點小,容易凍了肚子!”
林奶奶著實一愣。微微瞇眼,看著這個牽著自家孫女進了屋,從始至終,一直牽著自家孫女小手的少年,她真的覺得不懂。
他……就不怕被自家孫女給克到嗎?
但,她依舊不動聲色著,冷淡回了一句。
“沒事!”
一直都是這么穿的,也沒見出什么事。鄉(xiāng)下孩子,有一點好,就是——皮實!
“你告訴我她的衣服放在哪里吧,我替她換上?此┏蛇@樣,我實在是不放心!”
勁拔若竹一樣的少年淡淡看她,口吻不強勢,但卻無一不讓人感覺到無法抗拒。他似是有一種天生的讓人臣服的魅力!
林奶奶再次想到了這少年昨晚送來的那些東西,秉持著“拿人手軟、禮尚往來”的原則,她掀了掀發(fā)皺的眼皮子,啞聲道:“跟我來!”
這都是要走的人了,他要替妞妞換衣服,那就隨他換去。也就那么一小會兒。
拄著拐杖,林奶奶馱著背,一步步地朝堂屋側邊的門洞去了。門洞上面掛了一方青灰色的簾子,大熱天的,也不見人見那簾子給掀開,讓人看著就覺得陰暗、沉悶,就想著屋子一樣,越往里進,那陰暗沉悶的感覺就越濃重。
林奶奶就站在門洞邊,單手掀起簾子的一角,半側身回看容凌,等著他。門簾后面只能是更加的陰暗,在這樣一個陰暗的不知道后面會是什么的門洞口,站著一位神情萎靡,隱隱透著死氣的垂暮老人,如此景象,是會讓人心里打怵的。
林奶奶的安靜,又或者死一般的寂靜氣息,給人一種壓抑的危險感,似乎,她是把守著什么鬼門關的老鬼,你進不進,隨你自己,但你進了,就沒有退路了。若真因此招來了什么危險,乃至生死攸關,那可就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她在嚇他!
他意識到了這一點,然后挑了眉,沖這位從一開始就表現出死氣的老人似笑非笑了一下,然后反而蹲下來,一把將妞妞給抱了起來,加快步伐,朝那老人走了過去,并且先她一步,踏入了門洞,然后再單手抱著小妞妞,用空出來的那只手接過那掀起來的門簾。
“來,麻煩你帶個路!”
林奶奶那一雙渾濁無光的眼閃了閃之后,沒再說什么,而是沉悶地開始帶起了路,在陰沉沉的道上走了二十來步之后,林奶奶停了下來,推開了右側一個房間的門。
剎那間,光從那扇門透了出來,照亮了門口對著的大片墻,也照亮了這條過道,這給人的感覺,就是在走生死路,而最終的結果,就是他們走對了路,選擇了生門。
容凌的眼里閃過一絲興味。
灰沉沉的堂屋乃至過道,儼然和這開了門就透出大片陽光的房間不相襯,他若是沒估計錯,一會兒邁進那房間的話,那房間里,肯定是滿室的陽光!
果然如此!
陽光穿過玻璃窗,從東面射過來,將這不大,看上去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間給照得亮亮堂堂的。房間里的擺設簡陋,只有一張成人床,一個帶鏡面的組合柜,以及一張小桌子和一把小椅子,所以,這二十平米的小房間這么看著,卻不顯得小。
這是小丫頭的房間!
不提那小桌子和小椅子,單單看那鋪在床上的小枕頭和小被子,就能看得出來。
林奶奶走到了組合柜前,拉開了一側的立體柜的柜門,沖容凌道:“就在這里了!”
柜子里的衣服絕不多,四層格擋也才只是塞了三層,且每一層都空出不少的空間,但,衣服收拾擺放地卻算是齊整。
容凌倒是多看了林奶奶一眼。這會兒,陽光肆無忌憚地穿窗而過,照的這小房間亮亮堂堂的同時,也讓林奶奶看上去明亮了不少,至少沒那么死氣沉沉了。窗外的風,些微吹入房間里,讓室內的空氣顯得清新,倒也不讓人覺得壓抑了。
一個有點意思的老太太!
容凌如此想著,往柜子前湊。
林奶奶的口吻倒還是死氣沉沉的。
“這丫頭這幾天玩瘋了,衣服被弄臟了好幾套,如今都洗了,掛在外面等著晾干呢。你挑挑吧,哪件合適,就給她穿哪件!”
說完,就出去了,不管了!
這老太太倒是心大!
卻是心大得讓他有點不舒服!
親親的孫女,就這么交給別人了,她還真是放心!
再轉念一想之前這小丫頭到處瞎逛,沒個人跟前跟后地盯著,甚至一大早路上都沒人行走的時候就被放出屋外,他的嘴角就溢出一聲冷笑。
將小妞妞放下,他打算去翻揀衣服。小妞妞習慣了被他抱著,這會兒被他給放下了,有些不適應,嘴里哼唧了兩聲,又重新來抱他的大腿,但卻沒吵著鬧著還讓他抱!
這是和別的小孩不同的一點!
這應該算是乖巧懂事!
但聯想到她從小到大的際遇,如此的乖巧懂事,卻是讓人心疼的。
容凌微微挪眼,看了她一下,用掌心輕輕地揉了一下她的腦頂。她仰起頭,烏溜溜的眼轉著,無聲開笑,笑得他心中發(fā)軟,嘴角發(fā)暖。
偏過頭,他迅速打量柜子里的衣服。粗一看,夏天的衣服和冬天的衣服分開,各放了一小層,所以倒是方便他拿取。不出他所料,在這些衣服當中,他看到了一些熟悉的身影;旧希切┛粗悄泻邮降囊挛铮蛻撌撬敵踅o的。
這些衣服當中,過小的,被壓在了最下面。瞧著大一些的,還有在上層擺放的。他拿了幾件,在小丫頭身上一一比量過后,搖搖頭。
當時的衣服,到底是小了。且看上去,小丫頭合身的衣服,似乎也就幾套,照那林老太太的說法,這會兒是都洗了掛外面曬去了!
老婆子倒是懶,也真能打發(fā)人。沒衣服穿了,就隨便拿小衣服對付!
算了,就穿身上這一套吧。柜子里剩下的衣服,還真就沒有比小丫頭現在穿著的這一套更適合她了。
也不知道這樣的結果是那個老太太用了心了呢,還是她隨手造成的?
不急,日子還長著,以后再說!
他關了柜子,偏頭再次打量了一下小丫頭的小房間,感覺這屋里冷冷清清的,連小孩子喜歡玩的玩具都沒怎么見到,就覺得沒意思,牽著小丫頭的手,出房間去了。
在房間外沒看到老太太,他就隨手將房間門帶上,領著小妞妞,穿過有些暗沉沉的走道,重新進入了堂屋。這下看到老太太了,她正坐在大堂的正沖著門的靠背椅上。
看到容凌二人出來,她的目光掃了過來。對于小丫頭的衣服沒換,她一個字都沒說。
她無話說,但容凌有話說。
“我改變計劃了,過幾天再走,這些天,就讓我?guī)еゆに奶幫嫱姘!?br />
這口吻,告知的意味兒要遠賽過請求!
老太太動了,站起來之后面沖向了容凌,略顯渾濁無神的眼,也緊緊盯著容凌。
“這丫頭會克人,你不怕?”
陰沉的面龐,陰沉的口吻,似是威脅,又似是詛咒。
容凌嘴角一翹,笑著反問:“我不怕,難道你怕?”
與老太太不同,容凌的那一雙眼,在昏昏沉沉的堂屋中顯得尤為的亮,亮得讓人暗暗心驚,心驚到忍不住有些動搖!
容凌不待她回答,淡然地牽著小丫頭出屋去了。他用實際行動來表明,他根本就不怕什么“克”不“克”的!
這樣堅定的態(tài)度,再次讓人動搖!
林奶奶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那里有一道刀口,是動過手術的痕跡,陰天下雨的時候,那里還會有些癢有些疼。
難道,不是克嗎?
*
容凌從林奶奶家里出來之后,就從褲兜里掏出兩顆剛從小賣店買來的皮蛋來,分別一左一右,塞到了小丫頭的小手里。
小丫頭不懂,兩手拽緊皮蛋之后,有些呆呆地看著容凌。
“走!”
容凌抬手,指了指遠方。
小丫頭就順著他的手指朝遠方看,但很快回過頭來,只盯著容凌,依舊沒動。
容凌想了想,覺得她大概沒聽懂,就自己快走了兩步,來到了小丫頭的前方。
“走,向前走!”
小丫頭是聽不懂的,不過,她得跟著容凌啊,所以急忙扭著小屁股就跟過來了。
容凌一旦認定了一件事,就會有充足的耐心。所以,持續(xù)地維持著和小丫頭拉遠距離,又等著小丫頭自己靠近的運動中,且走走停停著,一邊走還一邊教著。
“走,向前走!”
這么一再重復著教,總能把這丫頭給教會,就如他當時教她“蛋蛋”一樣!
又時而指了指她手里頭的皮蛋,示意她跟著他叫。
“蛋蛋!”
“蛋蛋”是丫頭學會了的,也是熟悉的,所以到后來小丫頭幾乎是高高興興地一邊跟著容凌朝前走,一邊兩只小手捏著皮蛋胡亂揮舞著、甩著,小嘴吧嗒著,或是高,或是低,或是歡快,或是興奮地叫著“蛋蛋”。
村里人本來就對這一對好奇,所以紛紛側目關注。其中不乏一些眼饞的小蘿卜頭的。這年月,大家的生活都不大富足,尤其這鄉(xiāng)下地方,大家基本上都是自給自足的,若是去小賣部買東西,也大多買些油鹽醬醋茶等生活必備品,也少有舍得花錢給孩子沒零食吃的。皮蛋,算是改善生活的一個小奢侈品了。之前那些個小孩兒能為了糖果和皮蛋把小丫頭給打劫成那個樣子,也是這個原因。
這會兒,小丫頭一手一個皮蛋,且完全是拿著把玩的樣子,實在是讓一些小孩眼紅。皮蛋的滋味劃過那些小孩的心頭,更是忍不住地直流口水,視線基本上是有些控制不住地圍著那兩顆皮蛋轉了。
小丫頭那是被欺負慣了的,這會兒要是沒有容凌站在小丫頭前頭,不少熊孩子得沖過去開搶了?涩F在容凌在這兒,瞅著不好惹且不說,單單說之前容凌略略出手教訓了幾個小孩露出的那幾手,還有對抗“打劫”的時候露出的那些個本事,就足以讓大多數孩子們忌憚,甚至說是害怕了的。
所以,他們再眼饞,再渴望得口水直流,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平日里想欺負就可以欺負的小丫頭恁是得瑟地抓著那皮蛋揮舞著,嘴里還高高興興地一聲聲叫著——
“蛋蛋~蛋蛋~”
跟招魂似的!
又似是在故意挑釁,好像篤定了他們現在不敢拿她怎么樣,所以有恃無恐般!
可混蛋的是,他們還真不能拿她怎么樣!
這當中,有些傻小子們,不會深想,眼饞地或是近或是遠地跟著。
說了的,小丫頭這就是個記吃不記打的,瞅見了那些小孩兒們,就快樂地叫:“蛋蛋~蛋蛋~”
像是打著招呼!
搞得一些孩子更加郁悶了,都有不顧一切地沖動撲過來搶了,可——
有容凌在,他們只得蔫!要知道,村里的孩子王虎子都是這個城里人的手下敗將呢!
這些孩子們的舉動,紛紛落入了容凌的眼。別看他一路走來,不動聲色,實則心里已經轉過很多念頭,壞水也冒了一波又一波。
這些熊孩子欺負了人,勢必是需要教訓的,可怎么教訓,這得講求個策略,不能蠻干,免得給這小丫頭招了仇恨值。這會兒,他領著小丫頭如此招搖地走,是心存震懾之意,但也不是排斥某些孩子沒有眼力勁地撲上來,如此,他也能名正言順地出手教訓不是?上Я,這些熊孩子當中,沒有一個真正有膽子的!
不過沒事,他的后招還有很多,總能讓那些小子長記性的!
回頭,帶著小丫頭快抵達林延家的時候,容凌停下了腳步。
“自己玩去!”
他抬手,朝不遠處指了指。
小丫頭歪了歪頭,不懂。
容凌走了幾步,小丫頭慣性地要跟上,但是被容凌給冷喝住了。
“不許跟過來,自己玩去!”
冷厲的面孔,是會嚇住人的。小丫頭愛親近他是一回事,但是會被嚇住,又是另外一回事。
“yaba……”
她軟軟地叫了一聲,緊盯著他,小小地挪了一步,觀察著他的反應。
他再次瞪眼,口吻帶怒。
“不許過來,自己玩去!”
她就受驚般地立刻將才剛邁出去的小腳丫給收回來了,眼睛瞪得大大地看著他。
他再次抬手虛指遠處。
“自己玩去,玩去,自己玩去!”
說著,走了幾步,又回頭警告性地看著她。
這樣的態(tài)度之下,小丫頭動也沒敢動。
任何動物,都有趨吉避兇的本能。小丫頭雖然不大會說話,但是,別人的態(tài)度,她還是懂的一些的。所以最后,她是眼睜睜地看著容凌進了林延家,消失在院門后的。
她無措地張了張小嘴,烏溜溜的大眼睛有些空空的。扭頭,她四下看了看,最后重新回過頭來看那院門?戳税肷沃螅拖铝祟^,看起了被自己抓在手里的兩顆皮蛋。
抓了抓,感覺到皮蛋在她手里滑動之后,她驀然一笑,抬眼,雙眼遽亮地看著林延家的大院子門口,興奮地叫——
“蛋蛋!”帶著討寵的意味兒。
可是她想要的那個人,卻并給有因為她的叫喚而出來!
她有些急,提高了音量。
“蛋蛋!”
無人回應,她就再叫。
“蛋蛋!蛋蛋!蛋蛋!……”
一邊叫,一邊高興地晃著手里拿著的皮蛋,但在她叫了很久,那大院門口一直沒出現她想要的那個人之后,她的情緒低落了起來,叫聲也低落了起來。幾次嘟了小嘴之后,她終于是垂下了腦袋瓜,低低地咕噥了一聲:“蛋蛋……”
失落之情,不言而喻。
她又像是被打擊得沒有力氣了,一下蹲到了地上,兩只小手也是一松,將那兩顆白灰色的皮蛋給放到了泥地上。皮蛋因此滾了滾,行動的軌跡瞧著有些好玩,而小孩子最是容易被分心的,所以妞妞一下抬手,開始撥棱起了皮蛋玩,玩著玩著,她心情就好了,時不時還能傻笑一聲。
掛在院墻上,躲藏在一邊的容凌就略微松了一口氣。就這么把這小丫頭丟在林延家院子外不管,肯定不是他能做出來的事。他這么做,也是能讓小丫頭這個“誘餌”可以成功,然后好釣住一些心懷不軌的人,他也好名正言順地出手教訓著。
方才進了院子,他就挑中一處靠樹的院墻跳了上去。以他的身手,林延家這一米多,兩米不到的院墻是不夠看的,他輕輕松松就躍了上去。掛在院墻上,他探出半個腦袋往外看,見小丫頭最后沒事人般地自己玩了起來,才算是稍微減弱了些心里的愧疚和心疼。
有時候為了達到目標,勢必要使一些傷人的手段的。
而這人既然傷了,那是必須要收到成果的。他如此張狂地領著小丫頭一路走來,足夠讓很多熊孩子看到小丫頭手里頭有好東西。礙于他當時在小丫頭身邊,那些孩子不敢動,但是他要是不在她身邊,就肯定有那敢動的!
當以前欺負她的習慣成了自然,那些熊孩子勢必會出手!
他等著,時而跳下院墻和院子里的人聊聊。那些熊孩子大概會先觀察環(huán)境一番,還會內心掂量一下,一時間,應該不會那么快就沖過來。
這是一種動物的本能!
院子里林延媽問起他回城的事情,詢問他要是不回去,會不會把大事給耽擱了。女人就是心細,這事兒她都惦記之著。容凌已然有準備,告訴她方才去小賣部打了電話,托別人替他先辦了,所以暫時還可以在這里呆些日子。這樣的回復讓林延媽更加覺得輕松,笑瞇瞇地邀請容凌能多住一段時間就多住一段時間。
容凌應了好。
其他人則問容凌在干嘛呢,時不時地跳上院墻往外看。
容凌不掩飾,直接說了。
“妞妞沒個人罩著,盡挨欺負了。我打算替她把場子給找回來,讓其他人以后打算對妞妞動手的時候,先好好掂量掂量他們夠不夠分量!”
這話說得帶了點狠勁。
劉猛、孫別航、林延三人倒是沒有半點意外,因為他們見過容凌比這還要狠的時候。女孩子們則是內心復雜。至于林延的爸媽妹們,則有些驚訝。
看著樣子,容凌這是要罩定小丫頭了?!這是要將她給護在身后了?!可他真的一點都不顧忌嗎?
這林家的三口人也開始內心復雜了起來!
容凌感覺得到,但他沒再多說什么的。他的計劃,知道的人越少,最后收網的時候,效果才會越佳。
他又宛如靈猿般輕跳上了院墻,悄悄探頭往外看了看。瞄到幾個逐漸靠近的小身影之后,他迅速縮回了頭,心里頗為滿意。
他開始等,期間又借著林延家那顆樹高到樹冠伸出院墻的李子樹的遮掩,探頭了幾次。
院墻外五人一伙的熊孩子終于靠近了小丫頭,小丫頭也有些警覺性,察覺到他們的靠近之后,也不玩還在地上滾動的皮蛋了,而是迅速跑過去將皮蛋給撿了起來,轉過身就跑。
她不跑還好,那些個熊孩子還帶著小心翼翼,沒敢動作太大。她一跑,刺激了熊孩子們,他們立刻如狼似虎地追過來了,很快就將小丫頭給團團圍住。他們也不多說什么,直接伸手來搶。小丫頭不肯,鴕鳥似地抓緊了皮蛋放到了腰間,立刻蹲了下來,像小動物般地蜷縮著,而將皮蛋藏在了她腰間最柔軟的地方,也是在蜷縮之后熊孩子們最難抓取到的地方。
熊孩子們急眼,上手上腳,很快就將小丫頭給推倒在了地上。
“交出來,快交出來!”
“交出來就不打你!”
……
小孩子們在叫囂,手上開始撕扯。
小丫頭嗚嗚叫,后來嗚嗚哭。
容凌冷著眼忍了忍,估摸著到時候了,就一把跳下墻頭,迅速從院內沖出了院外,很是不客氣,抬腳就踹翻一個小的,再伸手,揪住一個扯小丫頭頭發(fā)的,大掌帶風,“啪啪啪”,不客氣地揍那熊孩子的屁股五下,當下就將那熊孩子給揍哭了,被容凌給摔在一邊之后,沒敢動,哇哇哭。
其它三個見狀不好,撒丫子就想跑,可就那兩條小腿,能跑開容凌的追捕?!容凌速度如風,抓起一個小的,照舊揍了五下屁股,將一小子揍疼了之后,扔到一邊不管,再去抓捕下一個。如此,五個小子齊齊挨了揍,也齊齊被揍得跑不動了,躺在地上齊齊嚎嗓子。
容凌不留情之下,這一巴掌落下,就跟鐵板甩下似的,大人挨了都得覺得疼,更何況一個小孩了。
容凌并沒有因此罷休,而是將小丫頭從地上扶起來之后,拿過她一心護著的皮蛋揣入了自己的褲兜里,后牽著她,來到一個哭得哇哇叫的熊孩子跟前,勒令小丫頭打。
“打,打他們!”
這世上,最能保護自己的,絕對是自己!求人不如靠己,這小丫頭得學會保護自己,得野,得有兇勁!
小丫頭剛遭了罪,正哭著鼻子呢。頭發(fā)被揪亂了,衣服也被扯得亂七八糟的,包括臉在內的身體上,衣服上,沾了不少的泥灰,整個人看上去狼狽極了,也看著很是呆。容凌和她說的這些,她根本就領悟不進去,而是掉著淚,怕人似地微微縮著肩頭,但又可憐巴巴地看著容凌。
容凌臉上略帶薄怒,一手抱住她,一手拽住了她的小手。
“打他!他敢打你,你就給我打回去!”
他秉持的是獸性教育。拳頭能搞定的時候,就用拳頭,這比文招更能讓人印象深刻,也能當即奏效。
小丫頭不會,他教她!
她不會打,他領著她打!
如此,小丫頭稀里糊涂地就開始揍人了!
小丫頭那小巴掌才多大的勁啊,拍在人身上,跟拍蒼蠅似的。但是容凌要的不是那種疼痛感,而是——羞辱感!
小孩子也是有自尊心的,當著別人的面被打屁股,那是丟臉的事。熊孩子你不是能嘛,那今天就讓你丟丟臉,看看別人知道你被一個兩歲的小丫頭揍了屁股之后,別人會如何看你、笑話你,看你以后還敢不敢沖小丫頭下手?!
若真是一次記不住教訓,那他就再教訓。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總有把他給教訓得老老實實的時候!
小丫頭一開始糊里糊涂的,甚至都有些怕,因為容凌的臉色不好看,也因為別人在哭,可容凌強硬按著她,且領著她打,一下又一下的,慢慢地,她的膽子也就大了。在感覺不到惡意的情況下,她打著打著,就笑了。
她把這當成了游戲!
她這一笑,趴在地上被他打的小孩就哭得更加大聲了。
容凌冷冷威脅:“以后再敢欺負妞妞,就還這么揍你!”
妞妞這頭已經樂滋滋地像是拍花鼓般,把小巴掌給拍得“啪啪”響了。小孩子是好玩的,玩起來也是會瘋的,甚至不知道疼的,這會兒她拍巴掌的力道,得趕得上滅蚊子了。力道重了、狠了,有那么點誓要讓蚊子見血的味道了!
別的還在哭的小孩子一看到這樣,臉都變了。有個踉踉蹌蹌地從地上爬起來就想跑。
容凌拎著小丫頭,幾下就給追上了,然后很不客氣地將那小子給鎮(zhèn)壓在了地上。
“打他!”容凌高聲指示。
小丫頭歪頭看他一眼。
容凌揚起巴掌,甩在了那熊孩子的屁股上,做了一下示范。
“打!”
小丫頭懂了,嘴里叫了一聲“大——”
就伸出了小巴掌,打了起來。
容凌見她有些熟悉這業(yè)務了,就將圈著她腰肢的單手給放開,嘴里照舊帶了點狠地教著她:“打!打!打!……”
小丫頭就一邊打著,一邊學舌,從初初的“大——他——得——”到最后的“打”,她沒花太長的時間,“打!”這個字,對小孩兒來說,其實還是挺好模仿的!再者說,這丫頭之前也不是沒聽人說過這個詞,自己也不是沒說過,要知道初初“打劫”那會兒,她4還叫得挺歡樂過!
小丫頭咬準了音之后,就顯得兇悍了,也算是將她當時劫道的那股兇悍樣給露了出來。
“打!打!……”
一邊甩小巴掌,小丫頭一邊樂。
配合這笑聲的,則是被容凌給一手壓在地上,開始哭爹喊娘的熊孩子的哭叫聲。
院子里的人這會讓聽到動靜出來了,看著這一幕,哭笑不得,但沒一個出來勸的!
笑話!
這可是容凌,誰敢來勸阻?!
而他又是事先放過話的,誰這么不長眼?!
而熊孩子,哪個沒被打過屁股,這五個,又不是沒欺負過妞妞,就讓妞妞打一頓回去,也沒啥!
打過這一個,容凌拽著妞妞走的時候,妞妞還不樂意,嘴里“呀呀”叫,烏溜溜的眼,頗為戀戀不舍地盯著人家小男娃的屁股,直至容凌走到下一個熊孩子的跟前,沖妞妞再次命令“打!”,妞妞才扭過頭來,眼睛特亮地看著容凌。
“打!”她虛空拍了一下小巴掌,指著那容凌二人一靠近,就“哇”地一下,重新哭得凄厲的小孩兒,高高興興地叫了一聲,又抬眼看容凌,像是在確認。
容凌抬起巴掌,不客氣地甩下,獲得了高高的一聲“啪”的回應之后,他沖小丫頭一笑,但吐出的字,卻十足冷硬。
“打!”
笑容是最好的鼓勵!
小丫頭瞇眼一下,一巴掌熟練地就甩在了熊孩子的屁股上。
“打!”
這一聲嬌嫩脆亮,清甜地可以上少兒廣播了!
“好,好!”
容凌無良地點頭稱好!
他一說好,小丫頭就打得更加起勁,干脆蹲了下來,另外一只手也加入了,真把那熊孩子的屁股當花鼓打了。
“好!好!好!……”
容凌在一邊惡意煽動,一邊叫好,甚至拍掌鼓勵!
這可讓小丫頭樂瘋了,兩只小手“啪啪”甩,密集地宛如鼓點,這越打越來勁的架勢也讓被揍的男孩受不了了,哭著只叫“媽”!
如此,收拾了一個,又輪到下一個,待五個熊孩子都被打得叫了娘,眼淚鼻涕落在臉上完全是分不清了,容凌才把妞妞的小手給拽回來了。
“好了,不打了,不打了!”
小丫頭打出了一身汗來,小手也是打累了,可又有些舍不得就此不玩了,被容凌給拽走的時候,嘴里“呃呃”叫,以小指頭戳著那熊孩子。
“好了,夠了,先不打了!”
容凌說著,將那小丫頭一把給抱了起來,以足可以讓附近一代人都能聽到的聲音道:“走,我送你回你奶奶家!”
說做就做,抱著那小丫頭,重新朝林奶奶家走去了。然后,他重新從褲兜里摸出了那倆皮蛋,分別塞到小丫頭的小手里。
“拿著玩!”
用抱和皮蛋成功將小丫頭的注意力從“打屁股”上面吸引走之后,容凌抱著她走了兩分鐘,然后將她放了下來,再次讓她自己走。
“走,向前走!”
一邊走,一邊示范,重新恢復了他將小丫頭從林奶奶家里領出來往林延家去的模式,不過這次前進的路線剛好相反。
他暗想,他就這么堅持不懈地教下去,難保小丫頭在最短的時間內快速往外蹦話,但至少也能讓她懂一些意思吧。他覺著,這丫頭也不是特別笨!
小丫頭自然不是笨的,她要是笨,那怎么可能將人精容凌給拐過來?!
踩著小腳丫,小丫頭“得得”地往前沖。別看兩只小腿兒邁開的步子不大,但架不住那小腿兒邁得快,所以“得得”的,倒也能像是小馬駒似的跑著。有時候跑快了,沖到領路做示范的容凌前頭去了,她還咧嘴笑,一等容凌走著追上她了,她就又開始跑,跑遠了,就又停下來,歪頭沖容凌笑。
小樣兒,跟在那勾著容凌玩似的。
看得容凌眼里都帶了笑意!
而那些又在那探頭探腦的,依舊保持著觀望的姿態(tài)的熊孩子們,沒敢湊過來。
容凌不急,暗想若是等這小丫頭回了自家門口,若是再沖上來一些個不長眼的,他就可以再給教訓了。若是皮蛋發(fā)揮的效果不大有用了,那他到時候再給小丫頭弄點好的,讓她再招搖地拿著那讓熊孩子們眼饞的東西在道上走,再釣一些人來教訓?傊逃柖嗔,局面也就能控制住了!
至于某些因此找上門來的家長……
他嘴角浮現一抹邪笑——
還就怕他們不找上門來!
*
等到了林奶奶家,容凌在院門口叫了人。等看到林奶奶顫悠悠地從里屋進入堂屋之后,容凌牽著小妞妞也進了堂屋。
看到容凌這么快就把妞妞給帶回來,林奶奶表現了詫異,但她依舊沉默著,只用那雙渾濁的眼打量著,似是要看出來什么。
容凌沒坐,修身而立著,朗聲問:“你想得如何了?”
這話未免有些沒頭沒腦的,問得林奶奶愣愣的。她想不明白,而容凌又不說,她只能開口問:“什么?”
嘶啞而干澀的音調,仿若好久沒說話一般。
他覺得這樣的老人,似是自己把自己給放棄了,自己給自己設了一個牢籠。天氣如此之好,出去走走,難道不比呆在這暗沉沉的屋子里強?還是說,因為認定了這丫頭的“克”,所以她就自暴自棄了?!
想到這,他的口吻添了淡、帶了冷。
“看來,你是沒想好!”
這話就顯得沒有頭腦了。不過容凌也沒讓她等,繼續(xù)道:“這丫頭不會克人,你信不信?”
林奶奶沒說話。
容凌再次自問自答:“看來,你是信的!”
林奶奶沉默著,這便是肯定了。
“你為什么信?”緊盯著林奶奶渾濁的眼,容凌分析著:“你信,應該是開始于你的腫瘤。當時小丫頭到你身邊沒多久,你去醫(yī)院查出來胃上面生了一顆腫瘤,從此之后,你就覺得這個丫頭克你,然后堅持這個念頭,一直到現在。我這么分析,對不對?”
林奶奶依舊不作答,蒼老的面龐上,發(fā)皺的皮膚猶如上了年紀的老松樹皮,里里外外透著一種經歷了歲月后的固執(zhí)!
容凌就哼了一聲。
“我覺得有個現象非常有意思,說來和你聽聽。照我聽到的一些傳言,妞妞是專門克和她親近的人,越和她親近的,就被她克得越厲害。我想了想,整個村子當中,就屬你和妞妞最親近了,且要比其他人親近得多的多?善婀值氖,妞妞來到你身邊之后,除了最開始的時候,你發(fā)現你胃上面長了一顆瘤,但是到后來,卻沒別的大病癥?蛇@不合理!妞妞才剛來,和你還沒怎么親呢,就克得你得了腫瘤,可怎么到后來,她和你親近了,在同個屋檐下生活下了快兩年,怎么反而沒將你克出什么大病來。按照常理推斷,一開始能將你克出腫瘤,后面肯定會克得更加嚴重,癌癥什么的,應該完全不成問題,而且,說句不好聽的,你甚至都應該被她給克死了!”
容凌故意停頓了一下,果然見得林奶奶有些動怒地開始瞪他,他就微微一笑,聳了聳肩頭。
“可我看你現在,也只是瞧著虛弱一些,可吃喝拉撒睡,該怎么樣就怎么樣,也沒見和別人有什么大的不同。那么,奇怪了,這當中到底是出了什么問題呢?”
林奶奶不瞪眼了,但沒多少血色的唇,卻是微微抿緊了。
“恕我冒昧,我想問幾個問題,還請你回答一下——
一,在妞妞來到你身邊之前,你是不是已經感覺到身體不舒服?”
林奶奶沉默,似是在思索,又似是在想該怎么回答才好,又或者,她只是單純地抗拒容凌的提問。
容凌也不怎么指望她回答,因為他的提問,本來就是一種引導。答案,林奶奶知,他也知,那么,做到彼此心中明白就行。他要做的,就是幫這位糊涂的老太太好好捋一捋思路,所以,他接著問——
“二,在妞妞來之前,你是不是就有感覺到肚子疼,說的準確一點,就是胃那里不舒服,然后消化不良,食欲不振?”
“三,如果你的確有上面這些表現,那你知不知道,你胃上面長了瘤,就會是那個樣子?也就是說,在妞妞來之前,你就已經是那樣了?”
“四,妞妞來你身邊沒多久,就感冒發(fā)燒控制不住,被送醫(yī)院診治,你在同時,在醫(yī)院做了檢查。照你節(jié)儉的性格,還有如果身體有不舒服,就自己抓點中藥吃吃,能不去醫(yī)院就不去醫(yī)院的性格,為什么那次就舍得花大價錢去做檢查,是不是你胃部的不舒服,折磨得你心里一直不安,借那個機會,就做了身體檢查?”
“五,你有沒有聽說過,老年人得癌癥死的有很多?知不知道,那些老年人發(fā)現自己得癌癥的時候,已經是癌癥晚期,很少會如此幸運地發(fā)現得的只是一個腫瘤,還不到得癌癥的地步,一個小手術,切除了就行?”
“最后,我想問,當你從醫(yī)生嘴里得知你胃里只是長了一顆瘤,切除了就沒事,而看著其它得了癌癥只能等死的人在那里哭天叫地的時候,你有沒有覺得自己特別幸運?!”
林奶奶神色怔怔,她的觀念因為容凌的系列提問而接受挑戰(zhàn),有開始顛覆的趨勢!
此時,容凌一聲厲喝——
“妞妞她奶奶,你有沒有覺得自己特別幸運,回答我,有沒有?”
林奶奶本能抬頭看容凌。被面前這少年那雙漆黑且深邃的眸子給盯著,她的腦子開始亂了起來。
幸運嗎?幸運嗎?
亂了!
他問的這些,是她從來都沒有想過的!
她一直好好的,生了病,抓點草藥吃了也就沒事了,少有上醫(yī)院的時候。聽說得了腫瘤,要動手術,那對她來說,簡直就像是晴天霹靂。她一直都好好的,大半輩子都這么過來了,怎么臨老了,卻得了瘤了,還要在身上挨刀子。這么恐怖的事,怎么會發(fā)生在她的身上?!
可她還記得醫(yī)生笑著對她說,說她的腫瘤是良性的,得虧發(fā)現的早,切掉就沒問題,又說像她這般歲數的老人,大多時候發(fā)現腫瘤,都已經是轉為惡性的了,還直說她這老太太很有福氣,早發(fā)現早安全,比沒發(fā)現最后拖成惡性腫瘤要好太多了。
后來,她動了手術,住院的時候,見到過不少得了惡性腫瘤的老人。他們神色凄慘,因為化療什么的,頭發(fā)都要掉光了,整個人看上去面黃肌瘦、骨瘦如柴,一天三頓,吃的那些藥,疊加在一起,都快趕上一小碗飯了,她看著都覺得害怕。那會兒,她才覺得自己運氣還不錯,還沒到最壞的這一步,動個手術就行了。
她……她是有覺得幸運,是她……是她福分大,是……
“你就從來沒想過,是因為妞妞,你的親孫女,你才這么幸運嗎?”
容凌大聲質疑!
林奶奶就覺得自救像是當頭被人給打了一棒似的,打得她有些暈,也有些心慌!
容凌厲眼如劍,以直透人心的力量,緊緊鎖著林奶奶的眼,不讓她逃避。
“你就沒想過,要是妞妞沒來到你身邊,沒那次發(fā)燒,你就不會去醫(yī)院,更不會做什么檢查,也就不會發(fā)現你長了一顆瘤。那么你自己想想,就這么拖下去,你那瘤,會不會成為惡性的,成為要人命的癌?那你現在,可還能好生生地站在這里,聽我說這番話?”
林奶奶猛地哆嗦了起來。她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來,眼皮也開始急劇地撲扇了起來,臉上那松弛猶如松樹皮的肌肉,也像是波浪一樣的震顫了起來。
她激動異常!
那是因為她的心湖受到了很大的沖擊!
容凌再給了她最后的棒喝:“你別否認,在妞妞來到你身邊之前,你的身體就開始不舒服了,那瘤就已經長在你胃上面了?你別否認,是因為妞妞你才去的醫(yī)院,然后鬼使神差地做了檢查,逃過了一次生死劫!你別否認,妞妞就是你的福星,要沒有她,你現在就該在醫(yī)院里躺著,或者躺在你這老屋的床上等死,又或者,已經去了地下!”
林奶奶一個大呼吸,急喘連連?粗萘璧难郏堑傻么蟠蟠。她的表情顯得不可置信,但同時流露出來的慌亂,卻說明容凌已經完全猜中了她的內心,也說明,她認同了容凌的話!
那張沒有血色的唇瓣,開始抖動!
她本是站著的,但這會兒實在是抖得太厲害了,厲害到她根本就站不住了,就算是拐杖在那撐著她,但她依舊是站不住了。
她腿軟了,這是氣竭了!
眼看著,她就要一屁股摔在地上了,容凌箭步上前,一把將她攙扶住,扶著她,讓她坐到一邊的椅子上。
然后,他收了手,靜默地站在了一邊。
這個老人,需要時間和空間來消化他的話。他不急,給她足夠的時間,給她安靜的空間。他讓她好好想,想明白了,想清楚了,就好好當她的奶奶,肩負起一個親奶奶應該肩負的職責!她要看清楚,那是她親親的孫女,是她的親人,在她的兒子兒媳婦外出打工難得歸家的情況下,和她最親的,就是她這孫女。甚至,等她將來老了,走不動了,到時候,侍奉在她左右的,可能就是她這孫女!
她得好好想,必須給他想明白了,然后做好她的奶奶!
若是他說這么多,這老人還是執(zhí)迷不悟,那么——
容凌的眼里泛起了冷光!
那么,他不會客氣!他會用自己的方式,來實踐這種不客氣的!
就在林奶奶努力地消化容凌所說的這些,而容凌也低垂著眉眼心里翻著算計的時候,院子里突然傳來一陣吵吵鬧鬧的聲音。
容凌抬眼看過去的時候,就看到好些個大人,手里分別牽著個小孩走進來了。小孩很眼熟,赫然是容凌之前教訓的五個熊孩子!
這是找上門來算賬來了!
容凌抬腿,就朝院子走去。
那些大人之中,少不了罵罵咧咧的人,吵吵著讓容凌和妞妞出來,也吵吵著讓林奶奶也出來,給他們孩子一個說法,而有幾個男人則一臉怒容,提胳膊捏拳頭的,一副作勢要揍人的樣子。
“我在這里,吵什么吵!”
容凌無半分畏懼地抬腿而出,跨出堂屋,進入了院子,傲然迎對起那些對他怒目橫指的人!
聞訊趕來的林延等人,自發(fā)來到了容凌身邊,和他站在了一起,一同對視起了那些看上去是要替自己孩子討個公道的孩子親屬們!至于不明所以本能跟著容凌跑的小妞妞,則被湊過來蹲下的林延妹一把攔住,強行摟到了懷里不讓她再向前走!
院子里一下就涌進來不少人,有那討伐的,也有那看熱鬧的。討伐的站在最前頭,看熱鬧的則在后頭跟著。院子不算大,站不下太多的人,有些人就在外頭掛在院墻上朝里面觀望。
看樣子,那些挨了打的孩子的親屬們是結成聯盟了,一起上門來算賬了!
打頭的這些人當中,一婦女就怒問:“就是你打了我兒子?!我問你,你憑什么打我兒子?一個外鄉(xiāng)人,敢跑來我們上青村撒野,是當我們上青村沒男人嗎?!”
有個男人性格火爆,竟然二話不說,直接掄著拳頭就沖容凌沖了過去。
男人塊頭大,將近一米八的身高,讓他看上去很是壯實,至少,相比此時不過一米七,又顯得有些瘦的容凌來說,是壯實多了。
他這出拳,讓人驚訝卻也不是太驚訝。畢竟,那人的火爆性子村里人都是曉得的。一言不合就要打人,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可現在他要打的人,到底是個半大少年,都算不上大人,這要揍了,其實有些說不過去。至少,在上青村很多人眼里,容凌等人也只是大孩子。
但,此時此刻,無一人出來勸阻!
像那婦女怒問的那般,村里人在面對外鄉(xiāng)人的時候,總會本能團結,哪怕是沒理,也會本能護著自己的村里人。
大多數人都覺得容凌這個外鄉(xiāng)人要倒霉了,要被揍得哭爹喊娘了,甚至膽小的人都忍不住地把眼睛給微微閉上了,但容凌的有效反擊,實在是讓他們難以預料。
人群中有人發(fā)出驚呼聲,眼看著那大漢的拳頭就要砸中容凌的臉的時候,容凌卻是伸手,身子一側,一把抓住那男人的胳膊,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辦到的,只是腳步一轉,身子也側了側,胳膊再那么順勢一推,竟然化解了那大漢兇猛的一拳且不說,還把大漢給推倒在了地上,讓他吃了一個狗啃屎!
大漢也發(fā)懵了,整個人就那么撲倒在地上的時候,眼睛都是直的。他氣呼呼地打算爬起來重新狠狠地教訓容凌的時候,卻感覺到有一重物,狠狠地壓在了他的身上,然后,他的雙手被抓住,反剪著往背后去。
他掙扎,卻驚恐地感覺到抓他胳膊的手掌極其有力,簡直就像是工地上的大鉗子似的,一旦被夾住,實在是難以逃開。他急得直喘氣,努力掙脫,可最后在氣喘吁吁之中,汗都掙脫出一身了,雙胳膊到底被反剪在了背后,同時,脆弱的脖子,也被對方的大腿給死死壓制住。
他就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一下子間臉紅脖子粗了起來!
“你快放開他……”
男人的老婆驚慌地叫著,急哄哄地打算沖過來幫忙。但容凌一個冰冷的眼神扎了過去,她就不敢動彈了。
“不想他死,就給我呆在那里別動!”
女人別嚇住了,面色慘白,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能拿眼焦急地看著她家男人。她家的孩子開始哭,被這一幕給嚇住了。
被嚇住的,又何止是這女人和孩子!圍觀的,大多都被嚇住了!
除了林延等跟著容凌混的,誰都沒想到,面前這少年,竟然有如此恐怖而高深的身手。那么一個壯漢,平時三四成年人都有些對付不來的壯漢、蠻漢,只那么半分鐘不到的時間,就被少年給制服了,且一條命,就這么被他給拿捏在了手中。
難以想象這少年體內得有多大的爆發(fā)力,也難以想象他手下、腳下的力道得有多重,竟然就這么生生地壓制一個壯漢難以動彈。而從壯漢那青筋浮起,漲得通紅通紅的脖子來看,他是非常難受的,但也是一點招都沒有的!
“有話好好說……”
就有勸和的聲音揚起,示意容凌先把人放開。
容凌揚唇,卻是笑得說有多邪魅就有邪魅。
“行啊,有話好好說嘛,說說,你們這些領著這幾個熊孩子過來的是打算要怎么樣?”
黑冷的目光緩緩在那幾個熊孩子身上滑過,嚇得那幾個熊孩子當下又哭了起來,紛紛往家長身后躲。容凌就抬眼看那些個家長,危險而冰冷的目光,同樣嚇得幾位家長咽了咽口水之后,不著痕跡地往后退了退。
他們不敢開口,來的時候,想好的那些話,還有滿腔的怒火,都被這少年露出的這太具有爆發(fā)力、也太讓人覺得驚恐的一手給嚇回去了。
這會兒,他們的腦子有些空白,不自覺地有了想逃的念頭!
“不說嗎?”容凌繼續(xù)邪魅笑著,但他越是笑,他眼里的冷意卻越深,眸色也是越深。黑沉沉的,越發(fā)讓人覺得恐懼。
“那我替你們說吧!”
這么帶著笑,慢悠悠地說著,一派輕松的樣子,可大家看他的樣子卻越是驚恐,只因為被他壓在身下的男人,非但沒有因此松懈半分,反而越發(fā)看上去痛苦難耐的樣子。
“你……你先把放開,有話……好……好好說!”
男人的妻子到底是念著自家男人,在這大家都沉默的當口,鼓起勇氣,顫悠悠地再次提出了請求。
但容凌拒絕了。
“話都沒說完,怎么放?!”
似笑非笑的樣子,邪魅之氣立刻蕩開!
那婦人面色繼續(xù)轉白,顫悠悠地說道:“我……我們沒什么要……要說的,你……你放了他,放了他……我們就走……我們就走……”
“走?”容凌挑高了聲音,一聲冷哼。“我這地兒,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
“咝——”
這話出,讓不少人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小子,是什么意思,是打算齊齊收拾了?
膽小的,立刻腳底抹油,偷摸著往院子外摸去了。而有那不服氣的,死撐著還站在那里。
“外鄉(xiāng)人,別太狂了,否則,我們要叫警察了!”一男人還算有急智,高聲道。
“行,叫啊!”容凌不害怕,反而高興地附和。“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炜,叫警察。我要控告我身下這個人打人,而我現在是正當防衛(wèi)。等警察來了,要警察好好地教訓教訓我這身下的人,看他以后還敢不敢不問青紅皂白就直接沖上來打人!”
劉猛在一般不陰不陽地補充了一嘴:“以為叫來了警察,會讓警察站在你們這邊嗎?哼,正當防衛(wèi),走到哪里都說得過去。倒是你們這個同村人,可得和警察好好說說,否則,隨便打人,可是得進看守所好好呆一陣的!”
村里人大多不懂法,祖祖輩輩也是守著這小小村落的,便是有外出打工的,可也不大懂這法律上的事,反而對讀書人、對城里人,他們有一種世代傳下來的敬畏感,且會本能地覺得理虧。
任何年代,大家都是怕執(zhí)法的人的!
村里人聽得容凌和劉猛如此說,齊齊再度變了臉色。那適才吼得高高的男人,也猛地一縮頭,淹沒在人群之中不吱聲了。
容凌就冷笑。
“還有誰有什么本事的,再使出來。
誰敢使!
到這份上了,你打不過人家,論理也論不過人家,誰還敢不自量力?!而且,村里人早先就略有耳聞,這幾個城里人是有來頭的,眼下瞧他們的伸手還有他們說的話,再有完全不怕警察的那勁頭,可不更加說明他們是有來頭的。
有來頭的人,他們哪敢惹?!
于是,大家齊齊默聲,這小院子里再次安靜了下來!
容凌環(huán)視了一圈,看得所有人都不敢和他對視,而是在他的目光掃過來的時候,微微垂下眼躲避之后,他開了口。
“看來是沒人說了,那么我來說……”
然后,容凌組織著語言,冷靜地將之前發(fā)生的事給詳述了一遍,末了,厲聲申明——
“雖說我這表哥是一表三千里,可一日為哥,終身為哥。不是我這個外鄉(xiāng)人在你們上青村撒野,而是妞妞被欺負了,我這當哥的,不能不出手!而且,我出手很有分寸,絕對不算欺負了你們的孩子!今日,我這話也放在這里了,以后,妞妞就由我罩了,誰再不長眼地敢欺負她,那就別怪我事后找他算賬!”
說罷,他陰狠狠地看了周圍一圈,再次把眾人看得紛紛垂眼躲開之后,他發(fā)出了重重的哼聲。
“至于有那不服氣被教訓的,比如我身下這位,我也放話在這里,只要你敢來,我就隨時奉陪,可——拳腳無眼,死活不論!”
話落,他獵豹一般的軀體往下壓了壓,在壓得底下之人發(fā)出痛苦的悶哼之后,他猛地收手,站了起來。
身下那壯漢再次發(fā)出沉悶的聲音,卻是因為解脫!
容凌站到一側,揚眉笑。
“現在,誰想和我說道說道?”
他還真擺出一副隨時奉陪的樣子!
可,誰敢和他說道!
沒聽到,“拳腳無眼,死活不論”嘛!
真是不怕死嗎?真想去挨揍?
誰傻,誰去!
再說了,你們的孩子欺負了妞妞這小女娃,人家這表哥幫著教訓一下,算是應該。孩子們的事,就讓孩子們折騰去,大人啊,就別湊熱鬧了!
以后啊,要記好了,這妞妞啊,也有罩她的人了,別再想當然地欺負了,否則,她家這位深藏不露的表哥,可會下狠手!
“散了吧……”
院子外來了這么一聲,也不知道是誰發(fā)出來的,就知道聽聲音,應該是一位成熟的男性。
院子里就響起了亂雜雜的附和聲。
“沒什么可說的了……”
“那幾個熊孩子是該挨教訓……”
“妞妞她哥教訓的是,當哥的,就得替妹妹出頭……”
“沒什么好說的,散了吧……”
“散了吧,散了吧,屁點大的事,沒必要鬧那么大……”
“散了吧,散了吧……”
……
一時間,人群齊齊朝院門口疾走而去,適才還顯得有些擠的院子一下就又空了起來。
這么迅速,有一種“做鳥獸散”的感覺!
強權,才是永恒不變的真理!
容凌嘴角翹了翹,回過頭來看在一邊被林延妹給摟著的小丫頭。小丫頭一開始被林延妹被攔著還不愿意,叫喚了幾下,但因為當時劍拔弩張的局面很是嚴肅,所以林延妹就微微摟住了小丫頭的嘴。但后來小丫頭不鬧了,卻是因為被容凌給嚇住了。
就容凌適才那邪氣凜然的樣子,就算他這邪氣絕對不是沖著小丫頭的,但是生物都有感知危險的本能,所以小丫頭被掃到,絕對是必然。
這會兒容凌的目光看向她,小丫頭顯得有些怯怯的。即便是被林延妹給松開了,她也只是站在那里沒動。黑眸時不時轉著看容凌一下,但又很快轉開。
容凌大步朝她走過去。此舉,竟讓她有些怕得后退了兩步,大眼睛也微微鼓起,像是感知到危險的小動物一般,警惕地看著他。
他大步邁到她跟前,蹲下去的同時,大掌也一下掃在了她的腦頂。
“我這都是為了誰,你還敢怕我?!”
訓斥聲中,帶著淡淡的寵溺!
微微彎起的嘴角,溢出淡淡笑容來。
小丫頭被他的笑容給迷惑,被打了,也沒躲,而是本能地抬起小手,摸了摸自己的腦頂,似是在反應剛才那一下被打算是什么?
“小笨蛋!”
容凌又一笑,一把將她給抱了起來。
“以后,你也是有人罩的人了,知道不?”
她自然是不知道的,而是突然被抱,有些懵,沒了反應,任他抱著。
想來,她還需要一段時間來消化容凌從冷酷陰狠到溫柔體貼的轉變!
容凌就使勁揉了一下她的小腦袋瓜,回頭沖已經出了堂屋就站在他身后不遠處站著的林奶奶道:“我?guī)鋈ネ,晚點把她送過來!”
林奶奶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容凌已經習慣了這位老人如此。想來,她的內心如何掀起波瀾,可這么多年,就這么個樣子了,一時間也難以改變。至于他擅自做主自稱為妞妞的遠方表哥,這一點林奶奶是認呢,還是不認,他覺得沒必要向她請求允許了。
在他說了這么多,也做了不少的情況下,這位老人若還是執(zhí)迷不悟,若還不是不愿意為她的親孫女多想一點,那他和她扯再多,都沒用。相反,這位如她所說“吃過的鹽比他走過的路還多”的老人,如果能想明白他所說的,所做的,那么他什么都不用請求,她就應該明白她今后該做出什么表現!
他抱著妞妞走了,與他一同離開的,自然有林延等人。
沒多久,就有一些人悄悄摸到了林奶奶的院子里。這些人,多以女子為主。鄉(xiāng)下地方八卦少,大家可以談論的東西也實在是少,容凌今日的所作所為,足可以讓他們談論一陣了。而少不了八卦之心的人,自然得和林奶奶好好聊聊容凌的來歷,這個一表三千里,又是怎么個“表”法。
只林奶奶素來靜默,雖也和人談天,可她自己說的不多。大家問起容凌和妞妞的關系,林奶奶也只是表示那是一個遠親,關系太遠,也太雜了,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楚的,而且,那些亂七八糟的親戚,也不是她說了鄉(xiāng)親們就能懂的。以此為借口,林奶奶表示不多說,但是肯定了容凌的說法。
如此看來,這位老人倒不是個糊涂的!
事實上,對妞妞,她的感情是復雜而矛盾的。如容凌所說,小妞妞長得漂亮,個性又乖巧,小小年紀,雖然到了目前,連話都不大會說,瞧著落后別的小孩不少,但其實絕不是個笨的。
哪個小孩那么小,只會躺那兒的時候就知道尿了要哼唧?等學會走路了,就知道要尿的時候捂著肚子過來拉你?還會看人的臉色,知道你生氣了,就沖你笑,知道你不高興了,也沖你笑,你鬧心了,她就不吭聲、不鬧你,自己坐一邊兒,拿著小木塊就能玩上半天?你稍微大聲了,她就知道你在訓她,就乖乖的,站在那里不動了?
餓了,給她點吃的,就能對付!小小年紀,別家的小孩還得大人喂著呢,她就知道自己拿勺子吃飯了,到了飯點,看你喊著吃飯,自己就知道顛顛兒地去拿自己的專屬小皮碗和小勺過來讓你給她盛面、盛粥?
你洗碗洗菜的時候,她就湊一邊,也伸著小手來忙活,雖然沒幫上什么忙,但這個空蕩蕩的屋子,有這么一個小人兒,陪著你一起,那么做什么,都不顯得寂寞。
在外面瞎玩,不知道從哪里得來的東西,也知道捏在手里,或者揣在兜里,回來還知道拿出來給她,示意讓她玩,示意給她吃。
你說別家的小孩,有這么懂事,這么乖的嗎?
被訓了,不吭聲,垂著腦袋瓜任憑你數落著,偶爾抬頭偷偷拿烏溜溜的眼睛偷瞄你。有時候被弄哭了,也只是哭一陣,回頭哭累了,或者睡一覺醒來,又跟沒事人一般地往你身邊湊。沖你明媚地笑,軟糯的叫,再把她認為的好東西都拿來堆到你的跟前……
她干凈地宛如一輪明月,又溫暖的像一個小太陽。
她心里再對小妞妞不得勁,但那些煩惱的,舒心的,厭惡的,喜歡的,悲傷的,高興的,卻都是和她有關。那小人兒,早就成為她生命中重要的存在了!
所以,人前她表現地對她冷言冷語,甚至有些漠不關心,但人后,這丫頭的衣食住行,她卻都有照顧到。容凌給小妞妞找衣服,那柜子里疊放地齊整的衣服,就是她對小妞妞心意的一種證明!
若真是打從心眼里厭惡了小丫頭,她又怎么可能替她收拾屋子,又替她洗衣服,再將春夏秋冬四季的衣服給分門別類地折疊好、放好?又怎會到晚了,就會讓滿子媽出去把她給找回來!
真厭惡了,直接不管就是了!
一個脆弱的小孩,你不看著,推說“不小心”,她就會隨時被一個意外弄死!人死了,自然就不會礙眼地在你周圍轉了,那不是更好嗎?
更別提,照顧一個小孩,從她幾個月開始照顧,直到現在都兩歲多了,這是一個絕對艱難的過程。可林奶奶照顧了,不說她把孩子照顧得很好,但也絕對不差。
這里面,要說林奶奶對這小丫頭沒心,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有心有情,可因為當時那要挨刀子動手術的病癥,這份心意和情分只能收斂壓制。但現在,容凌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她也意識到對小妞妞,她大概有誤解。那么,對小妞妞的態(tài)度,她就得有所改變了!
可是她心里有憂慮的是,刨開她的事情,小妞妞的“克”之名,還因為別的很多事而起,那些事,容凌也能給出說法嗎?她可以不認為自己的孫女“克”,但是村里人呢?將來,小丫頭是要成家立業(yè)的,而她是要到地下的,小丫頭不能接受其他人的認可,到時候該怎么辦?
容凌,這個少年,能有這個本事將小丫頭的“克”之名給抹去嗎?他會這么做嗎?再有,他是真的一點都不怕嗎?
不說林奶奶憂慮這一點,就是來她這里打聽八卦的人,也再次提到了小丫頭的“克”,言語中,也帶了懷疑和幸災樂禍,那就是,別看現在那個少年郎信誓旦旦地說要罩著小妞妞,萬一有一天,他也被小妞妞給克到了,他還會那么護著小丫頭嗎?到時候,是不是他反而會成為對小妞妞喊打喊殺的第一人呢?
村里人持觀望態(tài)度,部分人,則有所期待。
這當中,滿子媽的心情最是復雜。
小丫頭的“克”因何而來,她心里最是明白的。
妞妞剛來村里那會兒,就傳出了名聲。大家都知道林奶奶家來個一個超級漂亮的奶娃娃,又是非常的招人稀罕,引得圍觀的人無數。村里的小娃子也喜歡這漂亮的小妹妹,經常去她家晃悠然后想盡辦法和她親近的人不少。她家的小子,就是其中的一個。
那日有人抱著妞妞在道上走,自家小子瞧見了,心急地直接就從樹上跳下來了。這一跳,就把腿給跳折了。因此,她就恨上了那妞妞。要不是她,自家孩子怎么會那么魯莽地直接從那么高的樹上跳下來,而自家孩子爬到那么高的樹上,竟然也是為了能給妞妞抓飛甲蟲玩。
實在是可氣!
孩子這一跳,去醫(yī)院看腿,再回家養(yǎng)傷,里里外外,錢花得不少。她家本來就不富裕,這么大筆的錢花出去,實在是太冤。關鍵是,自己好好的小子,以前上山下河,能打能鬧,跟個皮猴似的,這下好了,一下子蔫了,躲在了屋里,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沒了,瞅著就讓人心里憋大口的氣。村里一些個熊孩子也是缺心眼的,竟然背地里給自家小子取了一個“小拐子”的別號,鬧得自家孩子心里憋氣到差點憋出病來,當她得知的時候,簡直是氣得要死。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小丫頭!
后來,丫頭她媽阿美(金賽美)過來看完她家小子,話里就透露出不喜歡那小丫頭的意思。她見狀,就吐了好一陣的苦水。這天下的女人,就沒有喜歡給別的女人生的孩子當媽的,所以,她的苦水吐得毫無壓力。阿美也是和她吐了一通的苦水,話里話外,就是這丫頭的到來,給她招了多大的霉頭。比如生意不好了,讓人看不起了,自家的老公在圈子里也被人給指指點點了,還有,孩子才送來婆婆這里沒多久,婆婆就被查出得了腫瘤,然后就去住院動手術,現在在家養(yǎng)著,每天也得補品補著,這錢花的,也跟流水似的,簡直是急死人了……
說著說著,就提了一嘴,說這丫頭是不是“克人”啊,怎么自打到來之后,家里這倒霉的事,就一件又一件的。
她一想,可不是,當下附和了。然后扯起了村里的其他人的事,越說,似乎越是那么一回事。
回頭,她再和別人聊天,就直接說那丫頭克人了。因為對那丫頭,她實在是不喜。
那些“克人”的言論,有些人信,有些人不信,更甚至直接訓斥她胡說八道的,讓她積點德,別禍害人家小丫頭。她咽不下這口氣,就做了點事,讓小丫頭的“克”,成為了事實。
當然,她做這事,也是因為收了點阿美給的好處。
一個外頭女人生的孩子,給口飯吃就行了,把她捧那么高干嘛?再說了,那丫頭就是有“克”的嫌疑。阿美他們家的生意,林奶奶的病,還有她家的小子,那都是實例。她只是讓大家更加明白地知道這個丫頭的“克”,以后也好離那個丫頭遠一點,免得受到傷害!
她這是為大家好!
如此,一樁樁一件件,她就這么做了下來。有些事是她有意為之,有些則不是。不過那會“克人”的丫頭在那兒,倒霉的事,說和她有關,誰會不信?!
你一次不信,那么兩次呢,三次呢,四次五次六次……然后無數次呢?
哼,看當初那些人義正言辭地駁斥她,讓她別胡說八道,誣陷了人,但后來確定丫頭克人就立馬離丫頭遠遠的。哼,那些人也就那樣了;仡^她碰上了,免不了嘲諷的?粗菐讉人被她嘲笑得面紅耳赤,臉上訕訕的,一句話都答不上來,那感覺,可真是爽!
到后來,她不怎么特意為那丫頭制造“克”的事端了,反正誰家有倒霉事了,能賴到那丫頭身上的,就賴到丫頭身上了,無需她再費力?涩F在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外鄉(xiāng)人算怎么回事?明知道那丫頭有“克”的名聲,卻放話說以后要罩她,誰敢欺負,他讓誰好看!
這可怎么整!
阿美走的時候,她可是向她保證得妥妥的,一定不會讓那丫頭過得太好的。
這丫頭要是因此過得滋潤了,那阿美過年回來了,得給她什么臉色!更別提,那些原本要給她的好處,大概會一樣也不給了!
她想起了去年過年的時候阿美從南方給她帶來的皮草大衣,這心里就跟貓抓了似的,癢得一點都閑不下來。去年除了那昂貴到讓全村人眼紅羨慕的皮草大衣之外,她家男人還有小子,都收到了禮物,全部加起來,那價值非常可觀。外人直道阿美給她如此重禮,是因為她幫著照顧了她家的婆婆,以及那個外面狐貍精生的女兒,卻不知道,那重禮實則是因為她作踐了那小丫頭,讓阿美滿意,她才會出手如此大方!
去年送如此重禮,今年想必不差,那么,會送什么?
她想想,就忍不住流口水!
所以,絕對不能讓那少年郎壞了她的好事!
和那丫頭親近的人,肯定落不了好。那少年郎和她如此親近,是必須要“倒霉”的,否則,“克”的名頭就不成立,到時候,村里人肯定有話說。這事要是繼續(xù)往下發(fā)展,就怕那些陳年舊事都得被大家拿出來說道,而她做的那些事,也怕瞞不住。據她所知,村里還是有幾戶人家對那那丫頭挺有好感的,比如,那林延家就是。
林延家一開始不信邪,處處和她作對,說她在扯沒影的事,是她想了辦法,讓她家的母雞不下蛋了,林延家才閉嘴了。其他家,也基本上是如此!
如果那個少年郎不出事,大家即便不追究那些往事,可大概也會認為,那丫頭“克”的時期已經過去,現在她不克人了,可以安全地往來了。那么,在少年郎放話罩她的情況下,估計村里人都會像那丫頭剛來村里那會兒,齊齊喜歡她,對她好!
而她所作的一切,就全部要成為泡影!
不行,她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她還等著阿美的重禮呢!
家里男人沒大本事,就知道刨土,掙錢不多,她就指望從阿美那里得一些好處,好給自己撐場面,再給家里的小子攢點錢娶媳婦呢!
絕不能讓那少年郎壞了她的財路!
不行,她得出去打聽打聽,那少年郎到底是個什么來路,他打算在這村里要呆多久,以后,又打算怎么和妞妞處著!
想到這,她就匆匆出門去了!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卻說容凌這頭認了妞妞當小表妹,又聲明要罩她,林延等人雖然有些詫異,卻都支持了她的舉動。三個女孩則是面色有異,這當中,對容凌有好感的鞏慧是最惱這一結果的。
不是說要走了嗎,明明馬上就可以離這個小丫頭遠遠的,怎么突然之間,容凌就對這丫頭親近了起來,現在又冒出來了“表哥表妹”一說,且看他那樣子,要護那個小丫頭到底了!
這當中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容凌真是那小丫頭的表哥?
她不大信!
若真是表哥,怎么就沒一開始發(fā)現,就早上那會兒出門的功夫,就發(fā)現她是他的表妹了?!
就算真的是表妹,這結果也讓她不爽,因為和這小丫頭一比,她這和容凌同窗了兩年的人,實在是不夠看的。憑什么,她兩年來對容凌頻頻施展善意,卻抵不過這什么都不懂,甚至連話都不會說的小丫頭的傻呵呵一笑。她和容凌,那才幾天的時間!
她本就因為容凌對小丫頭的態(tài)度而氣惱,現在再看容凌如此護她,若非小丫頭是個小奶娃,簡直會讓人誤以為容凌是看上那小丫頭了,要當小女友了。女人,會將靠近自己意中人的任何雌性當作假想敵,直到警報解除,確認對方無害為止!
但憑她的直覺,有這小丫頭,就沒她!她好不容易抓住了和容凌一起來這鄉(xiāng)下度假的機會,本打算好好培養(yǎng)感情的,畢竟在許秉晶和劉猛是一對,而孫別航又追著王佳璐,又會湊做一堆的情況下,她和容凌,會有很多獨處的空間,這利于她的感情發(fā)展。
可現在,她想和容凌獨處?!
她羞惱地咬了咬唇!
別妄想了!
有那時間,容凌都用來帶那小丫頭玩了!
還是個會克人的小丫頭!
果然誰和這小丫頭湊得近了,誰就會倒霉!她好好的計劃,都被這小丫頭給破壞了!
鞏慧這氣惱是別提了,可更惱的是,她這心里的愁苦根本就不能表現出來。因為那小丫頭,容凌已經給她臉色看了,她再做什么,簡直就是自絕其路!但就這么由著容凌和那小丫頭一起歡樂著,她卻又不甘!
在她想著以后該怎么辦的時候,一個小孩的到來,給了她靈感!
那個孩子她見過,印象頗深,名字也好記,叫做小虎。當時小丫頭在河邊被容凌給冷遇,就是這孩子過來把小丫頭給牽走的,也是這孩子在小丫頭落水的時候,跟著跳進了河。
感覺上,這孩子和小丫頭熟,且親!
“你不怕被妞妞給克到嗎?”
虎頭虎腦,長了一雙大眼睛的小男孩很是直白,進了林延家的院子,看見了容凌,隔著距離就高聲問。
容凌眼里閃過興味,低頭看了一下就蹲在他腳邊,兩手玩著泥巴,正自得其樂的小丫頭,后抬頭反問那小男孩。
“那你怕嗎?”
小男孩使勁地搖了一下頭。
“我不怕,妞妞不會克人!”
容凌就笑。“我也不怕,她不會克人!”
“真的?”小男孩的聲音就帶了驚喜,更是一下子就跑到了容凌跟前,雙眼放光地看著容凌。
“你真的不怕嗎,真的不覺得她克人嗎?”
容凌很肯定地點點頭。
“男子漢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口丁,妞妞不克人!”
那小男孩就一聲歡呼,扭頭就朝院門外喊了起來。
“你們快進來,妞妞她哥說妞妞不克人!”
話音落,幾個小蘿卜頭就在院門口出現了。幾人探頭探腦了一下,見到小虎,就跑了進來。
小男孩小虎很是高興,也有些得意地沖向他跑進的幾個小蘿卜頭說道:“看吧,我就說,妞妞她哥和別人不一樣,他是我們這邊的!”
那幾個小蘿卜就嘻嘻笑,七嘴八舌地說開,大概就是夸那小男孩的。幾個小蘿卜頭,有男有女,瞧著都是眼熟的,之前打劫那會兒,還有小丫頭被欺負那會兒,再有河邊那一次,都有露過臉。
容凌瞧著,這幾個,應該算是小丫頭的小伙伴了。她的小伙伴們倒是雜,小的瞧著也就比她大不了多少,大的就是小男孩小虎了,看上去得有六七歲了!
小一點的都習慣地跑去找小丫頭玩去了。小丫頭看到他們也很高興,把自己手里拿著的泥巴分出來一些,給了他們,好一起玩。而包括小虎在內的三個小男孩,則興奮而期待地看著容凌。看上去,是想從他身上拿到什么。
容凌投以詢問的目光,小虎看上去有些緊張地舔了舔紅潤的唇瓣,又使勁地捏了捏放在身側的小拳頭,期期艾艾,又結結巴巴地說道:“哥……哥哥,你……你好厲害!”
容凌還以為他會說什么呢,卻不料專門等著他開口,卻是等來的這話。
他就笑了!
這笑,不啻是一種鼓勵。小虎當下漲紅了臉,緊張又興奮地繼續(xù)道:“哥,你……你就是傳說中的武林高手吧,就是……就是那種電視上演的、書上寫的,會……會飛……飛檐走壁,對飛檐走壁的高手,還有一個大招放出去,就能……就能將人直接給弄倒了,再有,一掌拍過去,就能直接將人打飛……”
小虎倒是越說越興奮,也越說越順溜,看著倒是不怎么緊張了,感覺是說開了,也放開了。
看著面前這身高也只是到他腰間的小男孩,在提到這些所謂的“高手風范”的時候那一雙大眼閃閃發(fā)亮的樣子,容凌的心里就了然了。倒是忘了,男孩很少有不崇拜高手的,像他小時候,也崇拜過那些書上寫的高手,也做過大俠夢?磥,是他之前露的幾手,讓這三個孩子眼饞了。
“……哥,你收我們當小弟吧!”
小虎在結束了一番他對高手的認知之后,抹了抹嘴角,特期待地看向了容凌。
容凌失笑。
到底是孩子,什么都當真!
“我沒你想的那么厲害。你說的那些,是武俠書里的事,大多虛構。我不是什么高手,更不是什么大俠,小弟什么的,是不會收的!
而盡管事實上,他的確有一大幫小弟,但那小弟,卻和年前這孩子認知里的小弟是一般的。再說了,面前的三個還只是小蘿卜頭,太小了,他是沒這個精力帶小娃子的。
“啊?”
小虎就很是失望,想了想,咬著唇,很是不甘地再次詢問:“真的不可以嗎?我們會很努力的啊。還有,我真的覺得你很厲害啊,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要厲害!”
容凌依舊是搖頭。
小虎立刻垂頭喪氣了起來。他的兩個小伙伴們看上去也很是失落。
容凌沒把他們放心上,只是分神去看那還蹲在那里的小丫頭!
他要做的事情很多,根本沒空管閑雜人等的事。小丫頭的事,在他的意料之外,他將她拉到羽翼下庇佑,已是多了一份責任了,也需要因為她而調整一下他的計劃,實在是沒心再給自己添加麻煩。
他本就是個冷酷而無心的人。他不想的,自然是如何都無法走入他的心,分他的神!
比如,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鞏慧!
這次她能跟來,而容凌沒直接將她拒絕出去,完全是看在小弟孫別航的份上。孫別航有心追鞏慧的發(fā)小王佳璐,王佳璐稱不敢獨自外出,得拉姐妹來作伴,如此也好讓家里人放心。如此,才有了鞏慧的加入。
但鞏慧卻不自知,依舊抱有幻想,這會兒因為小虎提到“克”,她的腦海里突然冒過一個大膽的想法來!
這想法,讓她隱隱興奮!
*
當天吃過午飯,小丫頭被哄得就在林延家午睡之后,容凌等人就再次進山了。
容凌想給小丫頭重新抓只小松鼠回來。之前抓的那只小松鼠,他本意就是想送給小丫頭玩的,而那窩兔子說好了是送給鞏慧三人的,他是不會動的。但后來因為惱怒小丫頭對他情緒的影響,他也是不想和小丫頭牽扯太深,所以氣惱之下,就將那小松鼠送給了林延妹。這會兒,他將小丫頭給認了出來,又有心要對她好,自是想到把應該給她的都給她。但那小松鼠送了人,他是不可能沖林延妹討要過來的,如此,他就只能進山再抓。
劉猛等人閑著沒事,自然要跟著,而鞏慧卻推說有些累,就不跟著一起了。如此,容凌等人走了之后,林家就只剩下了鞏慧和王佳璐二人,以及林延媽,和此刻正躺在床上攤開四肢呼呼大睡的小丫頭。
誰都沒想到,就在這個下午,鞏慧做了一件大事,然后這件事讓整個上青村都沸騰了!
容凌等人打獵一歸來,就感受到了村里不尋常的氣氛。才進入村口沒多久,就被冷嘲熱諷了。
“喂,妞妞又克人了,你們知道不?”
“這是出大事了,把人家城里人給克了……”
“好好的姑娘,被克成那個樣子,簡直是作孽!”
“就說那小丫頭不是個好的,她哥還護著她,這下好了,把同伴給克到了……”
“喂,城里人,你們的伙伴被妞妞給克得差點沒命了,你們知道不?”
無數道目光往容凌幾人身上投射,那目光透露的嘲諷和惡意,實在是讓人難以容忍!那坐看好戲,合該如此的態(tài)度,更是讓人憋一肚子火!
容凌的一張臉黑沉沉的,跟鍋底灰似的!
就連劉猛等人,也是黑了臉!
到底是混幫派的,一身戾氣上了他們的身之后,村里人倒不敢再那么地大聲嘲諷了,但是小聲的風涼話,還是有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
等容凌等人回到林延家的時候,林延家早就圍了一堆的人。大家七嘴八舌的,說的都是同一件事。
容凌陰沉著臉,先去看了據說被克到的鞏慧,然后站在一角聽林延媽詳細說事發(fā)的過程。
卻說在容凌等人走了有兩個多小時,林延媽當時正在屋子里干活,就聽到鞏慧和王佳璐所在的屋子里傳來了王佳璐的驚呼聲,等林延媽趕到的時候,就看到身上莫名起了很多紅疹的鞏慧。兩人也說不出來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一覺醒來,就成這個樣子了,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紅疹也是越來越多。林延媽不得已趕緊去叫了大夫?纱謇锏拇蠓蜥t(yī)術有限,也瞧不出什么所以然。到后來,鞏慧一度呼吸困難,驚得所有人都慌了神。
這里所說的所有人,包括那些看到林延媽去請了大夫,覺得好奇而跟過來看的村里人。
再然后,紙包不住火,鞏慧得了怪病的事就傳出去了。又聽聞妞妞當時就和她睡同一張床的,村里人就有話說了,說鞏慧這是被克到了。
滿子媽正愁該怎么制造話題呢,一聽這事,心下一喜,跑過來就又開始巴拉巴拉的說,把之前小丫頭克人的事,重新給說了個遍。也難為她了,這兩年來發(fā)生的事不少,她倒是一件件的記得都那么清楚。這會讓說起一些事來,甚至都還活靈活現的。
經過她這張大嘴那么一咧咧,村里人的記憶就鮮活了。于是乎,妞妞克人的事,再次被很多人提上了嘴,驚恐之心,也再次上了眾人的心頭。對妞妞,大家本來有些淡下去的厭惡之心,重新又濃重了起來。
這從盡管林延家圍了很多人,可妞妞所在的地方,周圍兩米開外,愣是沒一個人靠近就能看得出來。
畢竟,這次被克的人看著很是嚴重啊,一度呼吸困難,可是涉及到生命危險了!
這丫頭先前被人給罵地狠了,自己也應該是有感覺到,所以這會兒蔫蔫的,站在那里,垂頭喪氣的,只一雙小手,將自己的褲腿給抓得緊緊的。就是容凌回來了,她看見了,都沒敢湊過去找容凌,而是偶爾會偷摸地抬起眼,偷看容凌一下,又迅速地垂下腦袋瓜。
這樣的情形,她似乎已經習慣。
而圍著的人,依舊有那指指點點的,也有那言語尖酸刻薄的,甚至惡毒地揚言要將小丫頭給趕出上青村的。
“……這都差點把人給克死了,誰知道她下次會不會真的把人給克死,人的命就只有一條,誰能經得起她克啊……”
吵吵鬧鬧之際,容凌怒吼了一聲!
“都給我閉嘴!”
這聲虎吼,威懾力十足,立刻震懾得眾人把注意力轉向了他,也本能地閉了嘴。
容凌惡狠狠地瞪視了周圍一圈之后,大步走向了被孤立起來的妞妞,在一眾什么情緒都包含的目光下,大刺刺地將小丫頭給抱了起來。
“看著,都給我看好了!”他怒聲吼,煞氣十足!八媸强耍偷孟瓤宋!真要有人死,就得我先死!你們急什么!”
這話一出,圍觀的人就更加沒聲!
容凌就再次怒吼。
“不是怕被克,不是怕死嗎,都圍在這里干嘛?趕緊滾,都給我滾!”
村里人就面色訕訕。
容凌心里厭煩,見這些人既嘴上說怕被克,說怕死,可卻又貪圖熱鬧,圍在這里舍不得走,就恨不得將這些人給挨個揍一頓。見他們還是不走,他干脆抱著妞妞就朝那些人走去。
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想的,似乎以為和妞妞隔著距離就不會被克了,所以一旦妞妞朝他們靠近了,他們就趕緊撤了。如此,容凌抱著妞妞走了一圈,就將所有人都給逼出了林延家的院子。
他立刻關了大門,但門雖然關了,卻擋不住有些人跳上墻頭,在那里探頭探腦。
容凌管不了那么多了,沉著臉進屋了。人才剛走進鞏慧睡著的那屋,就被王佳璐尖叫著給趕了出來。
“你還帶她來干嘛,快讓她出去,出去,出去……”
一邊說著,一邊急忙站起來趕人。
這個她,明顯就是指的容凌懷里正抱著的妞妞!
不用她動手,容凌往后一退,就出了房門。一雙冰冷的眼,則是犀利地看著王佳璐。王佳璐別開目光,沒有和他對視,但嘴上依舊是憤怒地譴責著。
“都怪她,好好的,小慧就這樣了,她就是個會克人的,枉我們還對她那么好,她是個克星,克星,會害人的,害人的,不許她再靠近小慧,你帶她走,立刻帶她走……”
見容凌不為所動,她就怒目而視!
“小慧都被她給害成這個樣子了,你還抱著她,容凌,你還有沒有心了,有沒有是非觀了。你看看小慧,可憐的小慧,嗚嗚……”
王佳璐似是忍不住了,哭了出來。
一邊許秉晶趕緊柔聲安慰,回過頭來,也是讓容凌趕緊抱妞妞走。
比起才剛認識沒多久的妞妞,許秉晶肯定是會站在鞏慧他們這一邊的。再說了,人會本能地同情弱者,鞏慧現在被弄成這個樣子,一身的紅疹,一張漂亮的臉也因為紅疹而顯得有些浮腫,看著很是凄慘。
一個好好的人,莫名其妙就成了這個樣子,你說不是被克到,還能是什么原因!沒看到,就連村里的大夫都沒瞧出個所以然來嘛。
“我想回家……”
這時,虛弱地躺在床上的鞏慧也嗚嗚地哭了起來。
落淚的神態(tài),低泣的話語,還有病弱的模樣,實在是讓人打從心底里覺得她可憐,也讓人打從心底里對可能造成這一局面的小妞妞排斥起來。
“我看我們走吧!”
許秉晶有些大姐頭的風格,個性爽利。
“小慧的這病來的莫名其妙,村里的大夫看不明白,咱們必須帶她去大醫(yī)院看看,可別耽誤出事來!”
她這話說的有理。萬一鞏慧回頭再出點什么事,再來一次呼吸困難,然后把命給交代在這兒了,那么,這事就徹底的是收不攏了,妞妞這克人的名聲,怕是這輩子都給跟著她了!
容凌心里的怒火猶如野火在燒,但面上卻矛盾地猶如冰層般的冷。
他表現得很冷靜!
“行,問過大夫,要是可以走,我們就馬上收拾東西走!”
說罷,抱著妞妞就走了。
很快,大夫進來了,觀察過鞏慧的情形,同意了馬上出發(fā)去大醫(yī)院診治的提議之后,眾人就開始收拾東西。以防萬一,大夫也被邀請一同上路。至于路費以及辛苦費,都由容凌等人一起墊付。
林延媽看著容凌他們齊齊忙碌的身影,就一聲嘆息。誰也沒想到,好端端的,看上去事情正一路朝著好的方向發(fā)展的時候,卻出了這樣的事。如此說來,倒不如這伙人早上就走了,也免得今兒個下午就出了這樣的事,可憐了妞妞……
她回頭看獨自一個人站在院子里的妞妞。小丫頭正用一雙純凈的眼,靜靜地看著眾人在那里忙碌。
誰說她笨?!
大家對她的情緒,其實她都感受到了!
所以,如此乖巧著、安靜著!
容凌,也是不打算管她了嗎?就這么把她給放在了院子里?
小丫頭也不哭不鬧的,要知道,她是很粘容凌的?勺源蜢柣鄢隽耸拢筒徽橙肆,容凌讓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被單獨留在院子里,她也不吵不鬧著。是知道自己壞事了嗎?是知道自己要被留下了嗎?
林延媽的心情是復雜的!
又出事了!
她希望妞妞是無辜的,可經不住這么一起起的事故。
這丫頭以后在這上青村,怕是要過得更加艱難吧!
可是,連她心里都有些毛了!
這丫頭就和鞏慧同睡了一下,就讓那姑娘莫名其妙地成了那個樣子,這是不是有些嚇人了?
她正慨嘆著,院門被敲響了,蒼老而疲態(tài)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林延媽,是我,妞妞她奶奶!”
是林奶奶過來了!
林延媽趕緊去開了院門,放林奶奶進來,后又重新將院門給關上,將其他村里人阻隔在外。
“我來領妞妞回家!”
林奶奶嘶啞地說明了來意,悶頭就朝小丫頭走去。走進了,就是一聲暗沉的厲喝:“走,跟我回家!”
表現的很是生氣的樣子!
林延媽張嘴想說什么,可是想想還在屋子里躺著的鞏慧,就把想為妞妞說的話給咽了下去。
小丫頭怯生生地看著林奶奶,沒動。稚嫩的臉龐因為那微微抿緊的小嘴而顯得有些倔強。
她這個樣子,讓林奶奶抬手,舉起自己的拐杖就要打下去,可眼看拐杖就要落到她身上了,林奶奶卻是手一頓,到底沒將這拐杖打在她身上。
這在以前是很尋常的舉動,今日卻是不能!
因為,她被容凌給說動了!
可,一個好好的姑娘出事了啊,那姑娘還是容凌的伙伴。容凌說動了她,可現在,他能說動他自己嗎?他伙伴的出事,是不是讓他怕了!
這樣的想法,讓林奶奶的心意冒出了涼意,但如果那少年郎真的那么想,她知道自己是無力改變的。
“跟我走吧!”她軟了口氣,嘆息著。
看著站在自己面前這小小的一團,這心里微微發(fā)疼。
怎么就能出了這樣的事!
說她不是克,可怎么就這么巧!這么巧!
是這丫頭的命?!
想到這,她的心硬了硬。村里人都不滿地說出要將她趕走的話了,她若是不做個表態(tài),難保村里人會更憤慨,然后在做出什么過火的事情來。所以,她現在絕對不能對這個丫頭好!只有讓人看到她先處置了這丫頭,村里人才不會步步進逼。
“走!”
厲聲命令著,她再次揚起手頭的拐杖,朝小丫頭揮去,但被突然飛來的水瓢給一下打斷了動作。水瓢砸在了拐杖上,力道之重,重到讓她的手都顫了顫,差點握不住拐杖!
“不許你打她!”
憤怒的男音,帶著具有穿透力的冷,從她身后傳來。她扭頭去看,就對上一雙猶如猛獸一般的眼。那目光,兇殘而邪佞!
少年郎大步朝她走來,周身帶怒。他每靠近一步,那目光就兇殘上一份。他看上去像撕裂她,但又極力隱忍著。
她這活了大半輩子的人了,實話說,見過的世面不少。到這份上,讓她害怕的東西還真是不多,但這少年郎的目光,讓她害怕了!
她抖了抖唇瓣,壓下心頭的驚悸,冷哼:“你要走了!”
他要扔下她了!他被嚇住了!他要和他的伙伴走了!他也信了克了!可笑他之前還那么義正言辭地批評她,又信誓旦旦地說要護著這丫頭,但,他現在要走了!這丫頭的事,以后就和他無關了!
“我會回來!”
容凌兇殘地盯著她,大步來到她的面前,又迅猛地一下奪過她手里握著的拐杖,揚手,使勁地扔向了遠處。
拐杖落地,發(fā)出沉悶的一聲,也揚起高高的塵土。塵土飛揚,張狂地宛如妖魔化的臉!
林奶奶的唇又顫了顫,瞳孔驚懼地縮了縮。
“以后,別再拿這東西打她!”
少年郎兇殘的眼,緊緊盯著她。高出她半個頭的身形,此刻瞧著竟是特別高大,讓人感覺到了被壓制,也感覺到在這樣的身形下,壓抑地都似乎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再有下次,我就直接把那拐杖掰斷了當柴燒!”
不止是唇瓣在抖了,這次,林奶奶的身體都在抖了。
“我會回來!”容凌異常堅定地說。兇殘而冰冷的目光在掃到一邊孤單單地站在那的小丫頭的時候,略微柔和了一些,但很快,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林奶奶身上的時候,就又恢復了兇殘和冰冷,仿佛那一分柔和,只是種幻覺。
“你照顧好她!我再回來,會把事情解決掉!”
說罷,他深深地看著林奶奶。
在這樣的目光之下,林奶奶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自己都不明白,她為什么要點頭。事實上,她也沒完全理解容凌的話。解決?解決什么?!
但,她就是點頭了!
然后,容凌轉身就走,回屋重新收拾。
沒過一會兒,他又出來了。不過這次,同出來的還有劉猛等人。而虛弱的鞏慧,則是被孫別航給背著出來的。
林延家的院門再次被打開,那里已經停了一輛被叫過來送人的三輪車。而不請自來的村里人,依舊在外面圍著。院門打開的時候,各式各樣的目光,就跟蚊子見了血似地盯過來。
容凌等人沉默著朝院門走去,眼看著,他就要出院門了,卻在這大家都沉默,氣氛顯得微微詭異的當下,一道矮小的身影像是火車頭一般地沖過來,兇狠地抱住了容凌。
“啊啊!”
稚嫩的女聲,卻帶著一股兇性!
小丫頭好像是知道這個人要離開他了,所以兩只胳膊死死抱緊他的同時,揚起的小臉上那一雙眼也瞪得大大的,嘴上更是大聲叫著。
“放開!”容凌皺了眉。
小丫頭不放,繼續(xù)沖他叫,又抬起一手,示意他抱她的樣子。容凌干脆扭頭看林延。
“林延,你抱住她!”
林延得了容凌的吩咐,沒和容凌等一起走,而是選擇留下來。收到容凌的指示,林延就過來抱人。
一道尖酸的聲音揚了起來。
“林延,你可得悠著點,這丫頭是會克人的!”
林延不用特意去看,聽聲音就知道說話的人是滿子媽。他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嘴:“我不怕!”
“嘖嘖,你就算是不怕,也得為你父母著想著想啊,你們林家可就你一條根,你要是出了事,你——”
突然間,她就像是別掐了脖子的鴨子似的,一下子憋住了,卻是因為,此刻容凌完全不掩飾兇殘地看著她。站在人群最前頭、時刻關注著最新進展的滿子媽就覺得自己如果多說一個字,就能惹得面前這少年雄性大發(fā),直接撲過來撕咬她!
簡直就像是惡獸!
她略略膽顫,微微往后退了退?赏肆艘恍〔,才發(fā)覺自己身手是站滿人的。她想退,卻是不行的。那少年依舊惡狠狠地盯著她,她心頭發(fā)涼的同時,只能強撐著避開他的眼,微微垂下了頭。
容凌在心里記下這女人!
等他回來,他會讓這女人好看!
“抱走!”他冷聲命令。
林延趕緊蹲下來去抱小丫頭。
小丫頭一下就跟受了刺激似的,說什么都不干,雙手更加用力地抱緊容凌的同時,“啊啊”尖叫了起來,那叫聲,刺得人耳膜都跟著隱隱做疼?伤诵×θ,怎能抗得過林延的強行抱離。不能再抱住容凌,且又眼睜睜看著自己離容凌越來越遠的時候,小丫頭嘴一扁,立馬哭了起來,一邊哭著,一邊朝容凌張開了雙手。見容凌站在那里,還是一動不動,根本就不來抱她,小丫頭張嘴就哭嚎了起來,淚水,宛如堵不住的水銀般,唰唰在她哭紅的小臉上滑過。那一雙烏黑的眼,完全的浸在了淚水當中,淚盈盈的,里面的哀傷,讓人不忍,也讓人心里揪緊!
又讓她哭了,哭得這么傷心!
容凌暗下眼,別開了目光!
可目光逃開了,卻擋不住她的哭喊。他冷酷地往外走,卻能想象到,背后那小小一團的她,是如何朝他努力伸來那渴望擁抱的手,又是如何單純地傷心地流著淚河,看著他不理她,就這么走了!
真是該死!
他在心頭咒罵!
為她如此攪亂他的心湖,也為這失去控制的局面!
他還是思慮不周,還是出手慢了!
但該死的是,她那么小,只那么小小的一團,且還是什么都不懂,連自己都不能保護的小小的一團!
如果……如果她能再大一些,再大一些就好了!
就這樣留下他,盡管他有布置,可還是不放心,不放心……
覺得,這么小,卻莫名就承受了不該承受的一切的她,沒有哪一個人,能像他一樣地將她護得好好的。將她托付給任何人,都不如他親手來照料,但,這又不可能!
不該再回頭,應該像往常一樣,冷酷地走,不讓人察覺到他的心之所系,情之所向,但耳聽著哭聲不弱反強,越來越凄厲,凄厲得就像是他會永遠拋棄她,他忍不住,臨上車之前,回了頭!
他后悔了!
不該回頭的!
那小人兒哭得跟個淚人兒,眼見著他回頭,半個身子于半空中朝他努力撲過來,恨不得抓住他,還有那雙烏黑的眼,瞬間亮起的光芒,就像兩道針,扎入他的心,刺痛了他!
她太依賴他,太在乎他!
這樣稚嫩而絕對純真的感情,他感覺到了沉重,沉重到讓他覺得恐慌。
咬牙,他猛然扭回頭,跳上了車。
“走!”
他繃緊了臉!
他會回來的!
但是,回來之后如何對待她,他必須要想清楚了!
這不是只寵物,是一個人,是個小孩,是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他必須要把握好度,必須得有個底線!
保護好自己,也保護好她!
*
他們走后,村里有了好一陣的談資。除了小丫頭的克之外,被他們提到嘴邊的最多的就是容凌是否還會回來。有那太過八卦的,就又去找林奶奶詢問容凌這是哪門子的親戚,住哪里的,離上青村遠不遠,以后是否還會回來。
在林奶奶那里打聽不到什么,這些人卻依舊興頭不減,做著各種猜測,又道不知道當時出事的姑娘現在是否好了,甚至有那想象過度人在猜想會不會有人過來把小丫頭給抓走。
在整個村子因為這件事又熱鬧起來的時候,村里頭又來了幾個年輕的外鄉(xiāng)人。他們是在容凌走的第二天來的,分別借宿在了三家村里人家里。
因為上青村自然生態(tài)不錯,野物不少,以前也是被電視臺給報道過的,所以偶爾會有好打獵的人過來玩玩。對這幾個年輕人的到來,村里人沒什么特別的想法,不過都有警告了,讓他們不要靠近村尾林奶奶家的那個小丫頭,那小丫頭別看長得好看,但是邪門的緊,會克人。
外鄉(xiāng)人就起了好奇心,打聽起了所謂的“邪物”到底是怎么回事,說克人,那是個怎么克人法。
剛出了鞏慧的事,村里人對于那些陳年舊事的記憶,都鮮活了起來,你一言我一嘴的,將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都給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而處于風暴圈里的小妞妞,在容凌走的那天,生生哭了兩個小時卻不停歇,最后硬是哭得睡著了之后,醒來除了樣子有些呆呆的之外,倒是和平常沒太大的差別。林奶奶知道村里人這會兒不喜歡她,就把她關在屋子里,不讓她出來。
可到底是孩子,天性好熱鬧,也對外面的世界充滿好奇和向往,而林奶奶又是上了歲數的人,不可能一直將她給關在屋子里。要知道,即便是關在屋子里,林奶奶也得時不時地盯著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孩子若是爬上床不小心從床上摔下來,或者從窗戶跳出去,或者自己把關著的門窗給打開了跑了,或者不小心碰到什么地方,都有可能會出事,甚至是要命!
盯了那丫頭兩天,林奶奶老骨頭熬不住,就松懈了,如此,小丫頭就跑出來了。跑出來,她就挨揍了。
大人倒是沒出手,出手的還是一些熊孩子們。不過往常熊孩子們出手狠了的時候,大人們還會勸勸,但這會兒,他們即便是看到小丫頭被揍得狠了,卻也只當做沒看到一樣。
往常,還有小丫頭的小伙伴們比如小虎等人護著她,幫她和別人打架,但這會兒,小虎他們也被大人看得緊緊的,出不了手。一時間,村里盡是小丫頭的哭聲了。
林奶奶在屋里找不到人,就出來找她,見她這副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上前就訓斥。莫名地不敢再拿拐杖打她,但是她枯瘦的老手還是忍不住扇了她的后腦勺。
“不長記性的笨蛋,讓你呆在屋里別出來,你卻給我出來,這下好了,被人打了,該,實在是該……”
氣呼呼地咕囔著,林奶奶拽著小丫頭的小手往回走。而那些熊孩子們到底是怕大人的,適才見林奶奶的身影出現,就做鳥獸散了。
原本,這種找尋小丫頭回來的活,一向都是滿子媽干的。照她以前的說法就是她身子壯,料想小丫頭短時間也克她不得,而林奶奶身體不好,她這當鄰居的,又受了林奶奶的兒子和兒媳婦請托的,少不得犧牲自己一些,幫著照料照料那一對老小。但在鞏慧出事之后,滿子媽就不接這活了,說是自己突然覺得不舒服了,大概是以前和小丫頭的接觸,經年累月的,一直積累著,還是讓她有些被克到了,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她還是暫時離小丫頭遠一些吧。
她這樣的話放了出來,還有這樣的態(tài)度擺了出來,村里人自然對小丫頭更是厭惡,對她更是排斥。熊孩子們得了大人的話,欺負人的時候,都升級了戰(zhàn)術,不搞肉搏了,而是開始拿彈弓打人,或者用石子、泥巴什么的砸人,或者就用大長棍子打人?傊,這些可笑的人,以為不和小丫頭接觸,就不會出什么大事,并且,以看到小丫頭哇哇哭而樂。
除暴安良,斬妖除魔,他們是這樣想的。
所以說,孩子們有時候像是天使,有時候,卻又絕對是惡魔,打著單純無知為旗號的惡魔!
小丫頭被欺負地糊里糊涂的,完全不知道,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這個世界又對她殘忍了一分。人心有時候如妖孽,心中有魔,雙目不清,人云亦云,連自己動動腦子都不肯,那么這個世界就會妖魔化,又然后群魔亂舞,悲劇釀成,直至,有那義勇之人,高舉那降魔劍,劈開這魔障,還這世界一片清明,讓那些人不再蒙蔽,才能略略挽回些什么!
說到底,就是強權為上罷了!
你有實力,那么,你可以登頂,任憑底下螻蟻如何齷蹉,都不能耐你何!
又說到底,有強權,就有話語權!
而弱小的隨便誰動動手就能捏死她的小丫頭,哪來的話語權,只能呆頭呆腦地被欺負著,任憑如何睜大那雙烏黑的眼睛,如何流下清澈的淚水,如何如同小獸一般的悲鳴,都得不到他人的垂憐,甚至她被激得又吼又叫,也沒能讓他人多尊重她一份,照舊被冷暴力著、熱暴力著!
直至,她的降魔者,率隊而來,劈開這層黑沉的天幕,將她從灰暗之中拽了出來,她才重見這藍天碧云,重聞那鳥語花香,沖又笑靨如花,黑瞳之中,亮芒頻閃,讓那流光溢彩,重新爬上她的眼,讓那一雙會說話的眼睛,重新皎潔明媚!
容凌回來了!
在她被打疼了,欺負狠了,腦里落了印記,有些怕了,不大敢出去了,大多時候就那么乖乖的,或者說,有些呆呆地在窩在自己房間里玩那些被她給玩破了玩具的時候,容凌回來了!
從J市到上青村,就那么一趟火車,下了火車直奔而來,就那么一趟汽車,所以他到來的時候,是上午,也正是陽光普照的時候!
他推門而入,屋內的陽光撒了他一身,將從陰暗的過道中走出來的他,照得特別的明亮。
小丫頭聞聲抬起眼的時候,小嘴微微張開了,有那么點不可置信的樣子。而這樣子,又是那么的可愛。
容凌沒動!
小丫頭也沒動!
他看她!
她也在看他!
他朝她走了一步,她就眨了一下眼!
他再走一步,她就在眨眼!
再一步之后,她連眨了幾次言之后,狠狠地晃了一下腦袋瓜,似是在懷疑自己看到的一切。
容凌笑,也不再逗這小丫頭,直接大步過去,一下將她抱起!
她落入了他的懷里,還有些呆,像是不認識了他一般,睜著漂亮的眼睛看他。這眼珠子可真大,烏黑黑的,明亮得能夠清楚地照出人的臉!
不過,她這么看人的樣子,可真是有點傻,傻得讓人怪想玩她的!
他玩了,伸手重重地揉了一下她的腦袋瓜。覺得這么揉,不大夠,他又伸手,去掐她的臉。她就皺起了小眉頭,伸出小手來推他。
呦嗬,小沒良心的,他才離開幾天,他就這么一副不認他的模樣了!
容凌挑起了眉頭,輕輕彈了一下小丫頭的小額頭。
“不認識我了?”
小丫頭半垂下了眼,不看他。
小樣兒,似是在回憶,又似是在憋氣。
他就湊過去,用額頭輕輕地碰了碰她的小額頭,一副兄妹好的樣子,又暖暖地取笑著。
“真不認識我了?”
挪開額頭的時候,小丫頭卻是不干了,低垂的眼瞼往上掀,蕩漾開淡淡的撩人的風情之后,小手伸出張開,一下捧住了他的臉,又拉著他,示意他再和她碰額頭。
他順了她,對視著她那一雙漆黑迷人的眼,將額頭再次和她想碰。
她的小手抓得很緊,緊到讓他的額頭越發(fā)用力地和她貼在一起。就這么貼了有五秒,她的小手往外推了推,讓他的臉和她的臉,相隔了有那么七八公分。
她再次眨了幾下眼,就又捧著他的腦袋瓜過來碰她的額頭。
如此重復往來,她也不覺得膩。
在她再次推開他的額頭的時候,他淡淡笑:“別是真的傻了吧?”
她懵懂地看著他,卻是一下松開了捧著他腦袋的手,小嘴一咧,雙眼一彎,俏生生地笑了起來。烏溜溜的眼,一水兒一水兒的,美得分外勾人。
“蛋蛋~”
她短促地叫了一聲,叫完之后,就抿唇笑。那眉開眼笑的小樣兒,顯得有些文靜、淑女,卻又流露出那么點“我有個小秘密,只有我知道,而你不知道,沒事,我就偷偷樂,然后不告訴你”的沾沾自喜樣兒。
容凌噴笑了,大掌使勁地揉了一下她的腦袋瓜。
“傻樣兒!”
她卻是一下鮮活了,舉著雙手,就來抓他的胳膊,抓了胳膊,又給扔開,烏溜溜的眼,也帶了靈氣,盯上了他衣領下的白扣子,細嫩的小手指,開始過來抓他的扣子玩。
眉眼低垂,細長的睫毛因此而長長地卷翹起來,半遮住那黑珍珠般的眼。紅嫩的唇瓣兒微微嘟著,白嫩的腮幫子微微鼓著,一副較著真,又帶了嬌憨的模樣,很是迷人,迷得讓人念念不忘!
會勾人!
他換了一個姿態(tài),抱著她,往床邊坐了。她沒被驚動,大半的注意力依舊在他的扣子上,似乎他的襯衫扣子能比他更加的吸引她。
這個認知讓他失笑,暗道還真是小沒良心的小屁孩!
由著她,任她把玩著。
陽光從窗外爬進來,照得人暖暖的。他風塵仆仆而來,正好借此休息一下。
這么一休息,就是近二十分鐘。期間,她就這么一直玩著他的襯衫扣子,從第一顆,自上而下,玩到最下面那顆,再自下而上,重新玩到第一顆。他都不明白這有什么好玩的,能讓她如此聚精會神,興味十足。她時常是玩著玩著,抬頭看他一眼,然后微微一笑,笑出一股神秘勁來,又是那種“我有個小秘密,只有我知道,而你不知道,沒事,我就偷偷樂,然后不告訴你”的小樣兒,笑得他都跟著笑了,也笑得他有些發(fā)軟,有些無力。
大概,是陽光太暖,讓人懶洋洋了。
到后來,她有所領悟,開始解起他的襯衫扣子,從上往下,一顆顆解。解一下,咯咯樂一下,這是玩開了、笑開了,恢復往日水準了,用開始拿一雙勾人的眼來瞄他了。他回頭重新把扣子扣上,她還不依,沖他叫。一開始“嗚嗚”叫,跟小貓兒撒嬌似的,到后來,膽子大了,就開始大叫,跟小野貓似的,再到后來,就是不爽地大叫,跟炸毛的貓似的,再到后來,他將所有的扣子都給扣回去之后,她都開始伸手打他了,這下,小野貓成小豹子了,兇悍勁又上來了!
“小樣兒!”
他拍了一下她的小手,以作懲戒。
她的膽子還真是大了,不大叫了,卻是不服氣地用手指著他的扣子,咿咿叫,好像他欺負了她。
“好了,出去玩吧!”
他可不能縱容她玩出解別人衣服的壞習慣!
外面,他的人都等著呢,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一把將她抱起,顛了顛,往外走。她即刻將他給抱緊了,雙眼瞪得大大的,帶著警戒心,像是防備心十足的貓兒。但很快,她又軟下了身子,開始拿小手在他的發(fā)間爬。
得,這是又對他的短發(fā)好奇起來了!
真是個玩貨!
*
照舊穿過有些暗沉沉的過道,他進入了堂屋。堂屋里有低低的聊天聲,是屬于林奶奶和許秉晶的。
容凌這次來,劉猛、孫別航也跟來了,還有許秉晶也過來了,同時來的,還有容凌叫來的十個小弟。至于鞏慧和王佳璐,沒跟過來,以后大概也沒臉再出現在容凌等人的面前。
鞏慧自導自演了一場戲,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不想,容凌在一開始看到她出紅疹的樣子之后,心里就有了懷疑,然后因此憤怒,等查明了真相之后,更是很不客氣地直接揭露了。
他正在想辦法調查清楚關于小丫頭“克”的事情,努力地要撇清潑在她身上的污名,鞏慧這會兒栽贓陷害,簡直是觸他逆鱗!
容凌見多識廣,一看到那紅疹,就懷疑上是過敏了,他記憶力又是過人,就想起了這位同班同學之前有段時間生病沒來上學的事來。這件事他會記著,不是因為他關注她,而是她不來上學的理由說是得了重感冒,但事實的真相是她海鮮過敏,全身起了紅疹。那個樣子實在是太難看,所以她不好意思來學校。
這是小弟們湊在一起說八卦的時候,他無心聽的一嘴。因為是一個人愛美所以起的謊言,他就有些印象。
學校里,年輕的小子不愛學習,懵懵懂懂地對女人這生物感到好奇,對漂亮的女人,更是上心,總能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八卦。鞏慧的事,也不知道那些小子是從哪里得知的,反正,班級里的人不知道,他卻知道。就連劉猛,也都是知道的!
知道鞏慧不喜歡小丫頭,愚妹地以為小丫頭是會“克人”的,但真沒想到,她會舍得對自己下如此重手。果然,道上的前輩說的話是不錯的——一個女人真要是狠起來,絕對會讓男人甘拜下風!
她生吞了小半桶的生魚,那紅疹能不爭先恐后地來找她才怪!
而王佳璐,則是這件事里的幫兇。是她找的村里的小孩,花錢弄到了那小半桶的小魚兒。鞏慧病發(fā)之后,里里外外的戲,都得靠她撐著。
醫(yī)生最后的診斷出來了,確系是海鮮過敏。而被他留在村里的林延也把調查結果反饋給了他,證實了他的猜測沒錯!
他沒客氣,確認了事情經過之后,直接當著其他人的面,將真相在鞏慧和王佳璐面前扯開了。鞏慧和王佳璐當場就哭了。放到別人身上,看那兩人哭得那么凄慘,估計也就不往下說了,但他沒有,是非常不客氣地撕了他們的臉皮,也是非常不客氣地放了斷絕關系的話。
“以后,我們最多就只是最普通的同學關系。若再有動作,或者沒臉地黏上來,就別怪我不客氣!”
在兩人的抱頭痛哭之中,他出了屋;仡^,將那兩人送回了J市的家,再無聯系!鞏慧事后還試圖辯解什么,他根本就不給機會。
“你再不識抬舉,我就將你的事捅得天下皆知!”
到底是小姑娘,還要臉面的。容凌那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多的是對付人的手段,鞏慧和他一比,實在是太嫩,也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如此,也就消停了!
至于王佳璐,孫別航也不追了。實則,在最初的時候,滿子媽找上門來,惡意地說妞妞克人,鞏慧三人立刻改變對妞妞的態(tài)度,然后對她躲避的時候,孫別航和劉猛心里都起了不喜的心思。隨后的事態(tài)發(fā)展,他們也是無聲旁觀、暗自估量的。
孫別航是止了再追求王佳璐的心思了的,所以后來和王佳璐就沒那么熱乎了,容凌表示要進山里打獵,鞏慧和王佳璐表示累了不想進山的時候,照理孫別航這個要追求人的人應該留下沖王佳璐獻殷勤的,但是他沒有,而是直接跟著容凌走了。
混過幫派的少年郎,眼界到底是不同的,看人,會看得更深一些,也會更看重“真”一些。
至于劉猛,看許秉晶和鞏慧站一對的做派,也是起了是不是要和她分手的心思,但最后沒分手,還讓許秉晶再次跟來了這上青村,這當中,卻是有孫別航在發(fā)揮作用。
孫別航以前在幫派混戰(zhàn)中受過傷,得過許秉晶照顧,所以一直記著情。在容凌沒掌握所有罪證開始討伐鞏慧之前,孫別航找許秉晶談了談,透露了他知道的一些內情,即,鞏慧此次,很可能是針對小丫頭的自導自演。
“那丫頭不克人,她是容哥的舊相識了。你知道的,容哥兩年前照顧一個小娃娃,那就是她。兩年前,那丫頭不克人,兩年后,也絕對不會克人。許姐,劉哥是個心硬的人,看重兄弟。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你要還是站在鞏慧他們那一邊,還對小丫頭保持排斥的態(tài)度,那你就是讓容哥為難。劉哥是不會讓容哥為難的,所以,你要還是這么下去,你肯定只能是衣服!”
他們都是未成年人,談個戀愛什么的,有時候只是因為新奇。外面的妞那么多,這個不行,大不了就換另外一個,可是,好兄弟就那么一個!
對這時候的他們來說,女人,真的遠遠沒有兄弟重要!
他言盡于此,只當是償還當日許秉晶照顧受傷的他的恩情!
許秉晶是個通透的,也是打從心眼里喜歡劉猛的,聽了這話之后,基本上是手腳發(fā)涼。其實也不是說她不喜歡妞妞,而是她心里有劉猛,自然也想著和他的兄弟處好關系,如此,對兄弟們的女友,也是想著能處好關系,就盡量處好關系。孫別航猛追王佳璐,而容凌對鞏慧不說熱情,但也不是太冷淡,至少,他允許鞏慧跟著一起來這鄉(xiāng)下了不是嗎,所以,她行動的時候,免不了要和那兩人一致,也別給那兩人一種感覺,就是她排斥他們,這對她們將來的關系不利?烧l能想到,會發(fā)生那么多事!
心慌慌地左思右想之后,她去找劉猛談了。也不知道她和劉猛談了什么,總之談完之后,她看上去神情輕松了,劉猛也不怎么皺眉頭了。
后來,鞏慧和王佳璐能夠乖乖回自個兒家,也沒吵鬧地讓他們的家長摻和進來,這里面,也少不了她的勸說和上下張羅。
因為如此種種,這次容凌等人再來,她也跟著來了。只是這次來,她的心情是大變了樣。而且,她還給妞妞帶了些禮物過來。除此之外,容凌有心給妞妞買的衣服鞋子等,還都是她張羅著買的。女孩子的細心在這會兒就發(fā)揮作用了!
見到容凌抱著小妞妞出來,她略止了和林奶奶的聊天,回頭便是沖小妞妞一笑。
“妞妞出來了啊!”
小丫頭就睜著眼看她,卻沒別的動靜,好像不大認識她的樣子!
許秉晶不以為意,而是從一邊的大袋子里掏出了一個小書包般大、用透明塑料紙包裝著的小熊娃娃,等將那層塑料紙扒開,她拿著小熊沖小丫頭晃了晃。
“給你的!”
那是一個粉紅色的毛絨熊熊,外面套了一套很別致的背帶裙,耳朵部分則戴了一朵漂亮的水晶蝴蝶結發(fā)卡?瓷先嵲谑瞧翗O了!
小丫頭的眼睛一下就有些轉不動了,誰都不看了,就盯著那小熊熊看了。容凌見了,就將她給放到了地上。小丫頭就被勾了魂似的,一步步朝許秉晶走來。許秉晶就逗她,示意她再過來一些,她就把東西給她。可她卻在距離許秉晶近一米處停了下來,仰著小臉看著她手上的小熊,不走了!
“過來呀,過來姐姐這里,給你小熊,漂亮的小熊妹妹哦~”
她故意再把手里拿著的小熊往小丫頭那里伸了伸。
小丫頭微微伸出了手?瓷先ナ窍胱サ,但是小手微微抬高了一下,卻又像是害怕似的猛地縮了回來,然后她看了一眼小熊,又看了一眼許秉晶之后,猛地轉身,“得得得”就跑向了容凌,且還一下就躲在了他的身后。
“呀呀~”
她揪著容凌的褲腳叫,大眼睛可憐巴巴的。見容凌低下頭來看她,她才抬手指了指了許秉晶的方向。
“咿——”
“咿咿——咿咿——咿——”
瞧著似是示意容凌把那個東西給她!
許秉晶一下就忍不住笑了!
其實,這個小丫頭最初給她的印象不就是很可愛,很有意思嗎?而她和容凌的互動,其實很好玩,不是嗎?也很溫馨,不是嗎?讓容凌那冷酷的形象真的柔和了不少。
不等容凌說,她笑著湊過去把那粉紅色的小熊妹妹給容凌了。容凌把那小熊遞給那小丫頭,小丫頭這會兒就不客氣了,直接張開雙手,抱了一個滿懷!
“呀咿……bixiyi……jiujia……”
嘴里咿呀開的同時,也開始玩起了那粉紅色的小熊,自己玩不說,還要容凌陪她玩。所以,在座的人就能看到這么一幕,小丫頭拿手或者是戳、或者是揪、或者是抓地玩著小熊,玩一小會兒,就抬起臉笑瞇瞇地沖容凌叫。
“呀——”
時而還雙手抱著小粉熊沖容凌示意一下。
這時候,容凌就會淡淡地“嗯”一聲。然后小丫頭就又笑瞇瞇地開始玩。
誰也不知道那丫頭是個什么意思,更不知道容凌這一聲“嗯”是明白小丫頭的意思呢,還是單純的敷衍,但是,在座的沒一個人敢問就是了!
在座的,除了劉猛那三人,還有容凌另外帶過來的人。這十人均是成熟男性,身高雖然有所差異,但卻每一個低于一米七五以下的,且無一例外地看上去異常強壯,且?guī)е还蓛葱裕屓丝戳藭挥勺灾鞯男纳窇,不敢冒犯?br />
這樣一批人進了上青村,又是在容凌的帶領下進入的,自然讓上青村再次沸騰。這會兒,林奶奶家外面就圍了不少人,不少人還是掛在墻外探頭探腦的,試圖想要看清屋內的局面。就是那直對著堂屋的大門口,也有不少人故作不經意地在門口經過,卻偏偏在經過的時候,會偏頭看一下里面。
村里人好奇的多,可心慌的肯定也是不少,畢竟那十個人陌生人看著很是不好惹。一開始,他們還會想到是不是那十個人是來收拾小妞妞的,是小妞妞惹了禍,而當時出事的姑娘家里背景很硬,但瞧著那十人在林奶奶屋子里坐著一直沒有動靜,而后來小妞妞被容凌給親昵地抱出來之后,依舊沒有動靜。大家就覺得肯能是要壞了。
這十人突然來這里,肯定是要為了什么!可是,是為了什么呢?
不久之后,容凌這伙人從屋里出來了。村里人或是近或是遠地躲避了一下,但目光一直跟隨著。最后見到的是容凌帶著人進了老村長的家,然后,村長家的廣播就響了起來,示意村里只要在家的,就趕緊過來他這邊集合,他要在二十分鐘之后宣布一件事!
不用說,這事兒肯定和容凌帶了人回來有關!
村里人本就是好奇和不安的,聽了這個通知,自然就往村長家去。有些人則去附近的地里找自己家里人,讓他們趕回來聽聽廣播。
這很有可能是要出什么大事!
村長家的廣播,也只有有大事要宣布的時候才會啟用!
二十分鐘之后,村長家附近就圍滿了。老村長還是照舊跳上了就堆砌在他家門外不遠處的一個高約一米的主席臺上,手上拿這個大喇叭,就開始對大家說事!
要說的事,絕對不是大事,但也不是小事!
和小妞妞有關!
村長先是解釋了鞏慧出事的緣由,表示那只是一個姑娘貪吃,吃了生魚,所以過敏了。那姑娘是過敏體質,這方面實則應該多多注意。醫(yī)院給鞏慧的診斷,表示鞏慧沒什么問題,吃些藥養(yǎng)養(yǎng)也就好了。所以,這絕不是小妞妞克了她,而是她自己不小心引起的。
這方面,村里將小魚賣給了鞏慧的同伴王佳璐的小孩兒可以作證,小孩兒的父母也可以作證,他們從小孩兒的手里將大部分賣魚所得的錢給拿走了。
再者,為了表示這事和妞妞無關,只是那姑娘自己造成的原因,醫(yī)院方面,還有那位姑娘都出具了證明。那姑娘本來要親自過來道歉的,不過因為她要養(yǎng)病,不方便過來,所以只能托人帶來賠禮!
老村長示意他家兒子將那兩張證明拿下去給村里人看。村里人識字程度不一,但全都看清楚了那兩張證明上那紅汪汪的大圓戳和手指頭印!
這可是不能作假的!
且,老村長現在放話,就說明這證明是經過了他的認可的。縣里的醫(yī)院大家也是偶爾會去的,這要真是造了假,回頭一問就會露餡,那樣的話,老村長可就是信用掃地了。所以,老村長是不會做這種事的!那么,百分百那個出事的姑娘,就是自己招來了!
這么一說,有些人就想到似乎很久以前村里面也有人吃魚出疹子過,不過,像那姑娘出得那么嚇人的,還真是從來沒見過。
這么說,倒是冤枉妞妞了?
底下人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老村長完成了他的任務,跳下了高臺,將手里頭的喇叭交給了容凌。容凌接了過來,單手一撐臺面,很是輕松地就跳了上去。
眾人一看這架勢,明顯是這少年郎有話說,當下議論聲小了一些,紛紛抬眼看他。
。}外話------
抱歉,姍姍來遲了,一直在努力地寫,但一直抽不出太多的時間來,所以一直拖到現在。
別的不多說了,大家看文吧,這次會速度更新到完結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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