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你愣著干什么？”坐在最前面的顧老頭見蔡婆子遲遲不動，皺起了眉毛。

雖然平日里顧老頭到處接木匠活，但是農忙時候也是在田里干活的。

尤其是今天，他在地里忙活了這么久，體力消耗這么大，早就餓了。

其他人也不理解蔡婆子為什么不分飯，都將蔡婆子望著。

只有顧明珍知道原因，但是顧明珍不說。

她目光不著痕跡的看向李蓉，見李蓉此刻神色有些慌張。

但是還處在正常的范圍內，按照顧明珍對李蓉的理解，可能李蓉單純以為蔡婆子是要教訓自己中途離開的事兒。

她并不知道自己和男人私會的事情被發現了。

“我今天有件事兒要跟大家說。”蔡婆子也沉得住氣，沉聲開口：

“平常我也不愛管你們各自小家里到底存了多少私房銀子，但是咱們都是一家子，眼看著家里老三要娶媳婦了，公中的確有銀子，但是那是拿來給咱撐家底的。”

說到這里，蔡婆子不著痕跡地看了李蓉一眼，李蓉自從聽見蔡婆子說私房銀子之后，臉就徹底白了。

她心下冷笑，繼續道：“每家我也不要求多了，各自拿出三兩銀子來，自從你們有了小家之后，每年交的公中銀子都有定數。我已經算是不克扣的婆婆了，你們卻該孝敬我和你爹。”

顧老頭沒吭聲，但也沒念叨吃飯了。

他雖然有手藝，可是歲數慢慢大了，以后始終要靠兒子媳婦。

蔡婆子這樣說，也是全了他們兩個老人的保障。

“娘，我們知道了。”顧明才人老實孝順，聽見自己娘這么說，率先應了下來。

劉秀芳在家里唯唯諾諾慣了，只是點頭沒說話，生怕又被蔡婆子噴。

大房表態很快，顧老頭拿出旱煙慢慢裹，臉上的表情看著很有幾分滿意。

蔡婆子滿意點頭，然后假裝輕描淡寫的看向顧明德：“老二，你們呢？”

要是之前蔡婆子說這話，顧明德肯定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

但是昨晚他發現李蓉藏的銀子已經只剩下了幾兩，要是拿出三兩來，家里的銀子便幾乎沒有了。

想到這些年來自己農閑時候拼命去碼頭扛包賺銀子，連個窩窩都舍不得買來吃，顧明德就臉黑如鍋底。

李蓉在旁邊大氣都不敢出，余光瞥見自己男人臉色難看，咽了咽口水，試探著道：

“娘，三兩銀子，會不會……有點太多了？”

她自然知道自己小家里具體的數目，硬著頭皮爭取。

一家人都在這一瞬間沉默了下來，眼神齊刷刷放在李蓉身上。

蔡婆子等的就是李蓉這番話，瞬間就爆發了出來：

“多？三兩銀子都算多？那你平常要這要那的時候怎么不嫌多？一個二個全是討債鬼，有事情就要找公中，公中讓掏點銀子就要你的命了？你這樣忤逆不孝的兒媳婦，我倒要去外面問問到底有多少！”

李蓉聲音瞬間就弱了：“娘，我們沒說不孝敬你們二老，只是這是小叔子成親……”他們做哥嫂的難道還要出錢嗎？

只是這番話還來不及說出口，蔡婆子就徹底被惹毛了，站起來指著李蓉噴道：

“小叔子成親怎么了？小叔子就不是咱們這家人了？老二家的，你怎么就這么自私呢？整天惦記這個惦記那個，你能惦記你小叔子碗里留的雞肉，連三兩銀子都舍不得出？”

蔡婆子罵得唾沫橫飛：

“昨天那雞肉是不是吃到狗肚子里去了？沒臉沒皮沒心肝的玩意兒！看不慣老三，又看不慣我的珍兒，以后是不是就看不慣我們老兩口了？我們兩把老骨頭以后是不是就礙著你眼了？昨天才給你吃了肉，今天就忘了良心，老二家的，你真的喪良心！”

李蓉的戰斗力遠不如蔡婆子，之前還敢說上兩句，現在就只剩下瑟瑟發抖了。

她不敢反駁，只能將求救的眼神看向自己男人，期盼顧明德能幫自己說兩句。

顧明德明白李蓉這是什么意思。

李蓉在求自己不要把這件事告訴蔡婆子，否則蔡婆子一定會狠狠搓磨她不說，還會追根究底銀子的去向。

李蓉這個眼神，仿佛在暗示她一定會將銀子找回來。

顧明德自覺在爹娘兄弟面前丟了臉，便沉聲道：“娘，我們會給的。”

顧明德開口后，蔡婆子便收起了張牙舞爪的架勢，而是聲淚俱下道：

“老二，你也看見了，李蓉這是怎么對我們老兩口的。她嘴里的意思，是你的意思還是怎么著？我和你爹養你們兄弟五個和你妹子不容易，現在你娶了媳婦，你弟弟還是個光棍，這么些年公中養著你的娃，爹娘可有哪里對不住你的？”

“還有你妹子，從生死關頭出來，抓到了野雞，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們這些當哥的和我們老兩口，你們也吃了不少，你媳婦處處容不下，你是不是被你媳婦攛掇的和我們離心了？老二啊，你忘了之前兄弟幾個一起長大的情分了？我養你這么大，就是讓你娶媳婦氣我的？”

說完就嚎了起來，尾音上揚宛轉，節奏十足。

顧明珍咬緊牙關，才沒有失態。

好家伙，太猛了。

她說怎么蔡婆子沒動靜呢，原來是憋著大招呢。

一旦逼著各家拿銀子，那沒銀子的李蓉就會想辦法了。

怎么想辦法？那當然是問勾搭的男人要回來。

屆時兩人有了交集，蔡婆子就能順理成章抓個正著了。

這邊，顧明德已經羞愧難當。

他方才沉聲，一是覺得自己太憋屈，二是覺得兄弟娶媳婦憑啥自己拿錢。

現在聽見自己娘這么說，他瞬間想起了以前兄弟之間的點點滴滴，離家出走的良心又回來了。

他膝蓋一彎就跪倒在地，神情羞愧眼含熱淚：“娘，我錯了，李蓉回去我好好管教她！明濤是我兄弟，是我這個哥該做的！我只有一個大妹，更是誰都不能欺負了！”

桌上的顧大寶見這樣，已經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顧秋紅更是縮進了親娘劉秀芳的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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