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原先還在門口單獨等著人的顧明德正背對著自己，和一個人激動的說著什么。

顧明得、德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這還是第一次表現的這么激動，像是遇見了許久不見的朋友一般。

而他說話的那人也側身，顧明珍并不能看清楚到底長什么模樣，但是身影頎長，穿著一身嶄新的長衫，看起來很是體面。

顧明珍心底當下就是一沉。

顧明德怎么可能認識青山書院里的人？

真要說他認識誰……那只有一個人——顧明躍。

想什么來什么，她剛剛想到這里，顧明德就像是感覺到了什么，轉過頭來看了看，當看見顧明珍的時候，下意識松了一口氣。

老實說，他還真怕自己妹子像昨天一樣，不聲不響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青山書院這么大，要是找起來可不比昨天輕松。

好在妹子的確沒騙自己，這么快就回來了。

“大妹，你快過來，你說巧不巧？我剛剛在外面站著，居然看見明躍了，這還真是……”顧明德面帶感慨，想起自己方才和顧明躍說的話，臉上帶上一抹沉重。

這邊，顧明躍轉頭，和眼底帶著探究的顧明珍對視了。

兩人的眼睛里都帶著打量，而正是在打量間，顧明珍再一次看清楚了自己這個四哥的長相。

——他的五官也是繼承了蔡婆子和顧老頭的優點，或許是因為不下地勞作的關系，皮膚有些白。

五官也沒什么痕跡，配著這身嶄新的長衫，看起來很有幾分書卷氣質。

等等……顧明珍的視線定格在了他嶄新的長衫上。

自己已經算是家里受寵的存在了，也沒買新衣服，自己這個在外求學，在旁人眼里刻苦的四哥居然穿著這么一身嶄新的衣服！

而且讀書人的東西就沒有便宜的，否則讀書人也不會這么難得了。

即便是料子最普通的長衫也是棉布，顧明躍身上這件長衫無論是從色澤還是做工來看都不是最低等級。

恐怕這件長衫的價格不是他能消費的起的。

那他身上的衣服到底是怎么來的？

顧明珍的眼神中瞬間升起了深意。

而這邊，顧明躍看著自己許久不見的小妹，心里的訝異并不比她少。

他還記得自己最后見到顧明珍的時候，顧明珍還是個胖的眼睛一條縫的胖姑娘，這才過去多久，居然就瘦了這么多？

而且瘦下來的顧明珍五官精致，皮膚白皙，瞧著居然有幾分美人坯子的底。

自己這個妹子，居然還有這一面……顧明躍瞇了瞇眼睛，感覺到她身上的防備，頓時笑道：

“怎么？這么久不見，這是不認得四哥了？”

他的語氣熟稔，語氣里還帶著點點笑意，只是親昵顯然不足。

這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顧明躍從小就在學堂里讀書，長大點又去了青山書院，一向都很少在家里，對兄弟姐妹們的確沒什么感情。

尤其是顧明珍。

在顧明躍的心里，覺得自己爹娘有時候真是糊涂，女兒家再怎么心疼，將來也是要嫁給別人的，只有對兒子好，才算是給自家的。

家里的爹有那么一手手藝，每年掙得銀子肯定不少，應該全部拿給他去應酬，到時候自己能混得好一些，難道還會虧待了他們不成？

可是他們偏偏對一個一無是處，繡花枕頭一般的顧明珍那么好，幾乎是已經到了有求必應的程度。

把她養的癡肥如豬，他有時候看了都覺得這個妹子實在是丟人，也不知道自己娘還怎么昧著良心說這個妹子將來有大出息！

這邊，看著顧明躍的眼神，顧明珍就知道他心底肯定是對自己不滿意的。

但這也不是不孝順的理由。

旁人不知道，她還不知道嗎？一個家里要想養出一個秀才到底有多難！顧家這么多年大多數銀子都花在了他身上。

他又常年在外讀書，根本幫不上家里的忙。

照理說占用了家里那么多花銷，應該更孝順爹娘一些才是。

可實際上呢？

想到這里，顧明珍心里對他實在是親厚不起來，只是不咸不淡道：“我剛才過來，看見穿了這么一身新衣裳的氣派人物，實在是沒認出來，四哥莫要見怪。”

此話一出！

臉上原本帶著笑意的顧明躍微微一愣，臉上的笑意也微微消失了一些，瞪大眼看著自己妹子，幾乎不敢相信這話是她說出來的。

在他記憶里，顧明珍向來是個沒心眼的。仗著家里兩個老的疼寵，整天想的就是吃的玩的和穿的，怎么才這么久不見，都注意到這些方面來了？

而且他要是沒感覺錯的話，對方方才這話似乎還有些隱約的敵意。

為什么呢？

這身衣服她又不能穿。

難道是因為家里出的事情？顧明躍眉頭皺起，看著顧明珍沒有第一時間說話。

旁邊顧明德被自己妹子這么一說，也仔細打量了一番自己弟弟。

他方才突然看見有人來找山長，然后又發現這是許久不見的弟弟，心里只剩下了興奮，當然沒空注意他身上穿的究竟是什么。

就忙著說家里的事情去了。

誰知道現在一看，顧明躍身上穿的衣服的確一看就不便宜，料子也很不錯，哪像他們這些大老粗，身上穿的都是粗布短打，看起來根本不像是兩兄弟。

不過顧明德是個想的不太多的人，壓根沒想到其他地方去，還真心夸贊道：

“這身衣服應該不便宜吧？四弟穿起來可真好看。”

“是啊。”顧明珍也不拐彎抹角了，繼續道：“四哥，家里的事情你知道了嗎？”

被這么一問，顧明躍頓時低頭，眼神中也帶上了些許悲痛：

“我也是剛剛才聽說，我這段時間去參加詩會了，昨晚才回來，爹沒事吧？我心里實在是擔心的很。”

說著，眼睛就紅了，悲痛的模樣看起來傷心的很。

若不是顧明珍聽了之前那些人的話，只怕都要信了。

旁邊的顧明德見自己弟弟這么孝順，頓時欣慰的拍了拍他：

“你今天跟著我們回去不就得了，爹應該也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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