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洛白

        三月，杏花微雨的江南發生了一件大事。

        號稱百年仙家的應朝門門主殞命，誅殺他的是兩名少年人。

        “那應朝門掌門許度可謂是作惡多端，這些年仗著修為，欺男霸女，魚肉鄉里，可是咱們清平鎮的大禍患，如今終于被除掉了，真是大快人心。”

        茶館內，說書先生說的唾沫橫飛，語氣中俱是欣賞：“各位客官，您要問那兩名少年英雄是何方人物？且聽小老兒跟您慢慢道來。”

        “這兩名少年英雄啊，其中一名是個姑娘，她是劍云宗弟子，劍云宗你們應該聽說過，那可是仙家圣地，多少修仙之人擠破頭也想要進入。另一位少年則有些神秘，不清楚名姓，但有人見過他，那通身的氣派也不是凡人……不論如何，我們都要好好謝謝這兩位英雄少年……”

        茶館一樓大廳靠門的位置坐著兩人，一個是二八年華的小姑娘,鵝蛋臉，柳葉眉，烏黑的大眼睛眨呀眨，柔亮的發絲扎成辮子垂落在身后。可以想見等她徹底長大，會有所少人為她瘋狂。

        與少女結伴的少年郎稱不上英俊，可面目也算的上清秀，讓人看著很舒服。

        少女一看就是天真活潑的性子，她聽著說書先生的話，眉宇間是掩不住的得意和興奮，卻不會讓人覺得驕傲，只會覺得可愛率性。

        那名少年則要穩重的多，一直默默無聲的喝茶，面上并無半分得意之色，頗有些少年老成的味道。

        這兩人就是說書先生口中的兩位主人公。

        少女名喚柳萱兒，少年叫慕遙棋，兩人同是出門歷練，路上恰好碰到便結伴而行。來到清平鎮，得知此處有大惡人，便聯手除掉。

        柳萱兒與慕遙棋坐了會兒，就起身離開。在他們身后角落中，一名戴著黑色兜帽的男子付了茶錢，遠遠地跟了上去。

        跟著那兩人走過一條街道，冰冷的不帶感情的電子音在洛白腦海中響起：“宿主，你覺不覺得你這樣的行為略有些猥/瑣。”

        洛白——也就是跟在柳萱兒，慕遙棋身后的男子，他也不生氣，回道：“你一個冷血的機器人，沒有閨女，是不會懂我這老父親的心態的。”

        洛白，生于21世紀的大好青年，名校畢業高材生，剛畢業還沒來得及施展才華抱負，一不小心發生意外穿進了一本名為《破蒼穹》的玄幻小說中，成了里面跟他同名同姓的女主的師尊。

        女主命途多舛，卻堅強樂觀，她師尊的任務就是指引她，教導她，是女主修行道路上的指路明燈。

        本來這沒洛白什么事，不想原主修煉時走火入魔掛掉了，此時故事還未發生，系統只好從另一個時空將洛白拽了進來。

        只要輔助女主走完劇情，完成自己的任務，洛白就能回到自己原來的世界，重活一次。

        送到手的生存機會，洛白自然不可能拒絕。不過是做保鏢，等女主碰到男主他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此時已是洛白穿越進來的第十年，女主在他心里從一開始的復活甲，變成了他的閨女。

        洛白一手將蘿卜頭似的女主拉扯大，完全成了老父親的心態。

        如今女主十六歲初次下山歷練，洛白不放心，在給了柳萱兒一堆保命法寶和名貴丹藥之后，偷偷跟著下了山。

        對此系統嗤之以鼻，說洛白管的太寬了。洛白卻不覺得有什么，他閨女——不，是他徒弟。

        他徒弟自小就生的可愛，長大了更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他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

        雖說下山歷練是每個修仙者必經的道路，可若柳萱兒病了傷了怎么辦？

        好在柳萱兒一路雖有驚險，卻也健健康康，洛白也只在他們對戰應朝門門主的時候幫了一點小小的忙。

        剛剛在茶館中，聽人夸柳萱兒，洛白通體舒暢，比自己挨夸還高興。若不是怕引起注意，他還想著再打賞那說書人，讓他再夸一遍。

        洛白遠遠地綴在柳萱兒身后，忽見那叫慕遙棋的少年低聲跟柳萱兒說了幾句話，柳萱兒點點頭，然后就見兩人分頭走了。

        這是就此別過了？

        看著慕遙棋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洛白心說這樣也好，畢竟男女有別，兩人總是獨處，不太合適。

        洛白遠遠地綴在柳萱兒身后，又走過一個轉角，忽覺一道劍氣襲來，是陪在柳萱兒身邊的那名少年。

        少年手中長劍指向洛白，眼神與聲音都是冰冷的：“閣下跟著萱兒，有什么企圖？”

        洛白沒想到這少年竟如此敏銳，他這般小心都能被察覺到。

        少年并不給洛白思考的時間，他周身殺意暴漲，竟與平時的溫和判若兩人。

        洛白一皺眉，與之交手幾個回合，發現這小子的修為深不可測，至少比他在柳萱兒面前表現出來的要強的多。

        他為什么要刻意藏拙？有什么企圖？

        洛白心底一沉，他不允許任何人傷害柳萱兒。

        兩人交手，你來我往，少年招式詭異毒辣，全不似正派仙門所有，莫不是修邪道的魔修？

        洛白正欲將人拿下，好好盤問，就在這時，忽聽柳萱兒的聲音自身后響起：“慕大哥，我們……”

        洛白動作一滯，少年的劍氣席卷而來，狂風掀翻了他的兜帽，洛白的目光驟然和少年一撞。

        不知為何，少年動作驀地一頓。

        柳萱兒見同伴被欺負，立刻提劍趕來相助，洛白不做停留，袖袍一揮，一陣狂風席卷，他借風離去。

        少年沒有去追，他望著洛白離開的方向，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慕大哥？”柳萱兒提著劍走過來，好奇的問：“剛剛那人是誰？”

        慕遙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收了劍，問：“我不是讓你在客棧等我？”

        “哦，我聽人說今天城南那邊有燈會，我們一起去看好不好？”柳萱兒眼底寫滿了期待。

        少年點頭：“走吧。”

        柳萱兒歡呼一聲，跟在少年身邊：“我聽說那邊有好多好吃的，我要吃糖葫蘆，綠豆糕，杏仁酥……”

        耳邊是柳萱兒的喋喋不休，少年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洛白離開的方向，眼底的神色晦澀難明。

        洛白回到客棧，將披風丟在一旁，就見面前浮現出一行字跡，是他的小徒弟每日的功課，算是家書，報告每日見聞和所得。

        想到那少年在柳萱兒面前的模樣，洛白皺起眉，那少年不簡單，會不會傷害萱兒？

        “不行。”洛白起身，那少年來歷成迷，看他的能力根本不需要跟人結伴，他不能放任這樣的人待在萱兒身邊。

        柳萱兒對一切都不知情，她跟慕遙其待在南城長街的一處酒樓二樓，看著樓下成排的花燈，吃著糕點寫著家書的柳萱兒滿足的嘆了口氣。

        見柳萱兒收回手，少年道：“你師尊，是個怎樣的人”

        柳萱兒眼睛亮起，這一路她每日都寫信，慕遙棋從不過問，這還是第一次問起她師尊。

        “我師尊啊，他是世上最好的師尊。他會給我做吃的，雖然很難吃，他還會給我縫衣服，會帶我玩，還會陪我……”

        柳萱兒回憶著在山上的幸福時光，而后她不知想到什么，對慕遙棋說：“慕大哥，我下山也有三個月了，該回去了。我有點舍不得你。”

        柳萱兒想起什么，眼睛亮起：“不如你跟我回宗吧。”

        慕遙棋端茶的手一頓，輕聲問：“合適嗎？”

        “合適。”柳萱兒立刻說：“這一路你救過我那么多回，我要好好謝謝你。師尊說過，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你不是有舊疾在身，回去看看我師尊有沒有辦法。”

        柳萱兒說做就做，立刻給洛白寫信。她也不避諱慕遙棋，說自己帶了救命恩人回去，要師尊想法子好好謝謝人家。

        慕遙棋看著她一氣呵成，問道：“你這樣，你師尊不會生氣？”她的字里行間根本不是在請求，而是通知。

        “不會的。”柳萱兒咬了一口桃花酥，大聲宣布：“我師尊最疼我了。”她又問：“慕大哥，你不愿意跟我回去嗎？”

        慕遙棋斂下眼睫，薄唇帶起不明顯的弧度，轉瞬即逝：“好，我跟你回宗。”

        柳萱兒歡呼一聲，又沒心沒肺的吃起其他美食去了。

        正憂心的洛白收到不省心的徒兒的另一封信，心情更糟了。

        這是把狼往家里帶啊。

        他轉念一想，這樣也好，如果那人的目的是劍云宗，柳萱兒的安全就有了保障。洛白放心了些，既然柳萱兒準備回宗，那他得趕到他們之前回到宗門做準備。

        出發前，洛白悄悄在柳萱兒身上留下一道劍氣，若這來歷不明的少年敢做些什么，他能夠第一時間察覺。

        洛白雇了輛馬車，邊走邊玩，仿若出游踏青。這三個月洛白一直跟在柳萱兒身后，沒有心情游山玩水。

        現在經過三個月的磨練，柳萱兒已不似初下山時的懵懂，再加上回程沒有那么多危險，又做了準備，他總算有時間放松一下。

        清明時節，剛下過一場雨，空氣中滿是青草和泥土的芳香。

        洛白駕著馬車，忽見路邊草叢有一女子撲了出來，在女子身后是兩名面容猙獰的莽漢。

        那女子跌在馬車旁，衣衫被泥水弄臟沾濕，她沖著洛白叫道：“公子，救我——”

        兩個大男人欺負一名弱女子，洛白自然不會袖手旁觀，他出手趕走了那兩名男子，將女子攙扶起來。

        這時他才發現，這女子雖衣著樸素，面容生的卻是極好。青絲如墨，膚若凝脂，一雙含情美目猶帶著淚水，看著楚楚惹人憐愛。

        “多謝恩公出手相助。”那女子聲音柔媚悅耳：“小女子去鎮上買藥，不想遇到歹人，如若不是遇到恩公，只怕……”

        她側過身去擦拭眼淚，再轉過來時，情緒已好了些，她看著洛白，面有難色。

        洛白道：“姑娘有話但說無妨。”

        女子聲音低的不能再低：“能不能請公子再送小女子一程？我家就在前面，我怕那兩個人又回來。”

        女子的顧慮不是沒有可能，洛白爽快道：“上車吧。”

        女子的住處確實不遠，駕車很快就到了。洛白本想離去，奈何女子的父母挽留他，要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如今天色晚了，恩公趕路怕是不便，不如在此住上一夜，明日再趕路。”女子說。

        洛白遲疑片刻，態度終于有些松動：“如此也好，那就叨擾了。”

        “哪里哪里。”女子的父親是一名面容樸實的漢子，他笑道：“快進來坐，孩他娘，倒茶。”

        女子的家不算大，卻是收拾的干凈整潔，讓人覺得很舒服。

        洛白在偏屋歇下，很快房門被叩響，女子端了茶水進來。

        女子已收拾干凈，素色衣衫，烏發披在身后，不施脂粉的模樣卻是異常勾人，仿佛帶有極端的誘惑力。

        “恩公喝茶。”女子跪坐在洛白身邊，距離近的洛白能嗅到她身上的香氣。

        “多謝。”

        洛白接過茶杯放到唇邊，女子把玩著一縷發絲，含情脈脈地看著他。

        洛白把玩著茶杯，卻不喝，他沖女子笑道：“你這微末道行也敢出來害人。”

        女子微愕，接著兇相畢露，張牙舞爪朝洛白撲去，洛白抬手就是一掌。

        在遇到這女子之初，洛白就察覺到不對，深山老林中怎么會有人家，且這女子的做派，風騷韻致，哪里像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洛白一早就知道這女子是妖非人，只是想看她有何目的罷了。

        洛白出手的那一刻，系統警鈴大作：“住手！”

        然而已經遲了，洛白出手干脆利落，那女妖精眼珠一翻，仰躺在地沒了動靜。

        察覺到不妥沖進屋內的女子的“父母”化作兩截枯木，哐哐兩聲掉在了地上。

        系統道：“這是女主的怪，她必須死在女主手里，讓女主拿到她治愈的能力。”

        看著面前死狀難看的女妖精，洛白緩緩道：“我怎么知道她這么脆皮。”

        “初級副本的妖怪都有多厲害。”系統說，“哪經得起你這一巴掌。”

        “也對。”洛白又看了一眼面前的死妖精：“那現在怎么辦？”

        “藤妖必須死在女主手里，她得拿到治愈術。”系統仿佛復讀機。

        洛白在女妖精面前蹲下身，用旁邊的木棍撥了撥她的胳膊，死的透透的了：“能起死回生嗎？”

        “不能”

        “能讓時間回流嗎？”

        “不能”

        洛白微笑：“那怎么辦？”

        一人一系統陷入了沉默。

        “我是不會扮成女妖精的。”許久，洛白咬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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