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在想……剛剛那個李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面對霍小玉的突然提問，我定了定神，抬眸好奇地問了一句。

        “李公子，他……”

        我只是隨口說了一句，霍小玉整個人便呆住了。

        她的反應怎么這么大？

        她是真和那個李公子有什么嗎？

        “這李公子到底是什么來頭？小玉兒你又是什么時候見過他的？”

        我看著霍小玉的態度，連忙端著小板凳湊她近了些，我仔細瞧著她的臉，希望能找出什么蛛絲馬跡來。

        “小玉居然背著我認識了這樣有情有義，還愿意為你出頭的公子。被發現了還要瞞著我嗎？”

        “這都什么和什么呀？”霍小玉笑了起來，看著我這故意生氣的模樣連忙解釋，“我上一次見這個李公子，也在好久之前了，就是我第一次同憶兒你說話那天……”

        這個李公子就是當日在畫舫上想要單獨見小玉一面的公子。

        當時的我在蘇漠的房間里，自然不知道他們說了什么。

        “嗯？那他要向小玉兒你確認什么？”確認了李公子的身份后我繼續詢問。

        “他問我……問我……”霍小玉的聲音變小了，臉頰也微微泛紅，言語里也帶了些小女兒家的嬌羞，“可還記得幾年前在山間偶遇的那個迷路的少年郎。”

        “你們以前就認識了？你快和我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聽著這嬌羞的語氣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心情說不定比霍小玉還要激動。

        我這等了小半年都無法知道霍小玉究竟喜歡怎樣類型的，敢情這是在年幼的時候就遇上了？

        霍小玉告訴我，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時候的霍小玉并未踏入這煙花之地，和自己的母親兩人生活在坊間，過著清貧拮據的生活。

        因周圍住戶都是普通的小販，霍小玉得空就會抱著琴去山上彈。

        她就是在那里遇到李公子的。

        李公子是和親戚一起上京游玩的，不慎樹林里迷了路，不知方向，被困了許久。

        他在聽到小玉的琴音后，就順著音律奔跑，這才出了樹林。

        小玉說當時的李公子模樣十分狼狽，渾身上下都臟兮兮的，還守著禮數，作揖詢問。

        小玉不是天天都去那地方的，時隔幾日后再去，發現那位李公子等在樹下。

        他說自己等了幾日，本想回報指路之恩，可小玉一直沒有再去。他馬上就要離開長安成了，所以很慶幸能和小玉告別，離開之前還說了指路之恩定在日后回報。

        “還真是個有情郎！說來尋真來尋了！”我聽完故事哈哈一笑，“可小玉你上次為什么說不認識？”

        “我……”

        霍小玉頓了頓，臉上的表情有些痛苦，內心似在做著什么掙扎一樣。

        “小玉？”我上前拉住了小玉。

        “沒事，”小玉笑著搖了搖頭，繼續說了下去，聲音又低上了幾分，“我已經和那個時候不一樣了，就算沒有把身子交出去，可常年生活在這風塵之地……”

        “可是小玉兒你至今守身，不就是為了在找到良人的時候，獻出完整的自己嗎？”

        “好了好了，不要光說我的事情，我不也說了日后為會李郎獻上一曲的嗎？”霍小玉對著我眨了一下眼睛，“說起來今天在臺下拍桌的那個男子長得很是俊美呢，他的視線也一直沒有離過你，可是憶兒認識的什么人？說不定也是舊相識呢！”

        霍小玉像是不想再多說下去了，把話題轉到了我的身上，我只是笑著打著馬哈。

        那個男子的確奇怪，但現在想想，應該只是認錯人了，反正我是不可能同他認識的。

        ◇

        是夜。

        我趁著霍小玉睡熟的時候偷偷起了身，貓著腰鉆出了她的房間。

        我小心翼翼避開所有人，來到了后院找了個少有人來的安靜地方。

        我點上了一支蠟燭，從脖頸里掏出了一個毛筆模樣的紅色小吊墜。

        我用小刀劃破手指，往吊墜上面滴上了一滴，再把它握在了手心默念了幾句咒語，它也立馬伸成了普通毛筆的大小。

        這是我在九天之上一向用慣了的武器，也是執筆官的身份證明。

        雖然現在的我仙法盡失，可是這用了幾百年的武器是認主的，只需一滴血就能將其喚醒。

        我這仙筆名喚『奈何』。

        筆桿呈血紅色，是萬年血玉制成，打磨得十分光滑，筆身上雕琢的也是繁復華麗的上古文字的雕文。

        雖然不知筆頭的毛是用什么做的，卻和筆桿一樣是浸過血一樣的紅色。

        我拿起了『奈何』，在手心寫上了蘇漠持有的仙筆名和一些簡單的咒文。

        畢竟是仙家器具，寫字自然也不需要沾墨，只是沒有仙法控制，這顏色也是筆頭一樣的猩紅，像是我自己拿著刀一道道劃傷流出的鮮血一樣。

        在咒文未全干的時候，我用手心握住了『奈何』，把咒文印到了筆桿身上。

        瞧著筆桿發出微微的藍色，我知道自己成功了。這是蘇漠持有仙筆的顏色，代表著我已經連上了他。

        “蘇漠，能聽到么，蘇漠？”

        原本小聲呼叫的我沒等到回應，不由放大了聲音。

        “蘇漠！你是聾子嗎？聾子——”

        “小點聲！你生怕別人聽不到嗎？”

        我拖著長長的尾音，像狼一般嚎叫的時候，蘇漠的聲音總算傳了來。

        “聽到也沒怎樣。”我不滿嘀咕了一句。

        就現在來說，我并不怕被人聽見。

        只有仙筆的持有者才能互相聽到聲音。就算真有小廝發現了我，也只當我是在叫情郎的名字，不會造成太大的麻煩。

        “有事說事。”蘇漠的聲音冷冷的。

        “你還記得之前讓我注意霍小玉的事情嗎……”

        雖然我真心和蘇漠的性子合不來，可是現在的情況，我是真找不到第二個人來商量這件事情了。

        我詳細地把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告訴給蘇漠聽，剛想找杯茶喝做個總結，蘇漠就已經接著我的話開了口。

        “所以，你知道記錄的突破點了？”

        “……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霍小玉！霍小玉有些奇怪！”我稍微愣了下，連忙糾正起蘇漠錯誤的觀點，“你的理解能力怎么這么差？”

        “兩句話里你就要提到一次那個‘李公子’，還一再地強調霍小玉對他的態度不一般，”蘇漠輕笑了一聲，“這還不是重點？”

        “這個……”

        我只要一想到自己白忙活了小半年，終于找到了這份記錄的男主人公，多少難掩興奮之情。

        讓我把這份欣喜積壓在胸口也是不好的，總要說出來大家一起分享分享不是……

        “霍小玉哪些地方不對勁？”

        蘇漠的語氣聽上去有些無奈，在我“這個”了半天沒有下文后，他主動詢問。

        既然是他先提出來的，我這就好開口了！

        我一五一十把感覺奇怪的地方和他說明，也把自己的各種猜測和疑慮告知了他。

        “所以，你覺得她是妖？”蘇漠問。

        “只是懷疑而已……畢竟沒有辦法去感知了，所以來問問你。”

        “如果你能確定霍小玉一直在你的眼皮底下完全像正常人一樣生活，沒有其他奇怪的舉動……”

        “絕對能！”沒等蘇漠說完，我便給出了肯定的回答，可話音落下又不安起來，“主要是那些奇怪的氣息……”

        “人在盛怒的時候，周身的氣也是會發生改變的。不過……要是真的是妖，就一定會有辦法讓他顯形。”

        對了！我怎么沒有想到這一點！

        蘇漠的話一下把我點醒了。

        “我知道該怎么做了！”我瞇起了眼睛，笑著勾起了唇角，做出了一副精明的表情。

        “別偷雞不成蝕把米。”給出建議的蘇漠嘲弄了一句，“你可記得有哪些方法可以使用？”

        讓妖怪顯形并不屬于仙術的范疇，大多是下界凡人為了分辨妖魔試驗出來的辦法。

        雖然書樓里有過那么幾本《茅山道術》《少林金剛眼》之類奇怪的書籍，我卻也書皮都沒有碰過，更別說打開來翻上幾頁了。

        就算如此，我好歹活了幾百年！

        這耳濡目染、道聽途說多少也能知道一些。

        “萬能黑狗血！”我把聲音一提，顯得有些得意，“是妖是人一沾便知！你就等著看吧！”

        一句話說完，我也沒給蘇漠繼續說下去的機會，伸手抹去了『奈何』上的符咒，掐斷了和他的聯系。

        我的腦子里已經有了十分完美的計劃！

        這方法絕不可能失敗！

        ◇

        我回去的時候霍小玉還在熟睡中，并未發現我半夜偷溜出去的事。

        現在的我有些興奮，不太能睡著，就坐到了霍小玉的床邊，仔細打量她。

        我真巴不得自己長一雙孫大圣的火眼金睛，掃上一眼便能知道她是人是妖。

        不過不管霍小玉是什么，這份記錄我都要寫下去。

        她若真是妖，記錄的方式會略微的有些不同，記錄完畢之后所屬的類別也會改變。

        最多就是……

        我已凡人之軀留在妖身邊，不太安全。

        這妖不同于人，妖不可能用人的生活方式生活，更不能常年幻化成人形混跡在人世間……

        我只是這么想著，自己也不由睡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全亮了。

        霍小玉早已經起身，我卻合衣睡在了她的鋪上，身上搭著一條薄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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