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玉碎難全(五十八)
我錯愕地抬起了頭看著蘇漠,不敢相信他這巴掌打這么重。
蘇漠只是把自己的右手捏成了拳,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瘋子。”
我捂住了已經(jīng)腫起來的左臉頰恨恨地瞪著他:“我又沒說我不是。”
蘇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地吐了出來。
在這一呼一吸之間,他像是想清楚了什么,從我手中抽走了他寫給我的記錄。
“我昨天從李益那回來的時候看到了鐘離溪。”
蘇漠在我耳邊輕輕地留下了一句,變相告訴我李益的下落。
在他說完的那一刻我的腳不由自主地往外邁了出去,剛想大步跑起來的時候又被蘇漠叫了住。
“季憶,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我剛要邁出大門的左腳停在了半空之中,愣了一下后我非常干脆地回答:“我當(dāng)然知道。”
“不,你不知道。”
蘇漠篤定。
他說話聲音很輕,我忍不住扭頭去看他,只看到了他的背影。
他依舊站在剛剛的位置,非常用力把手中的書撕成兩半,扔在了桌子上,然后他伸手摘掉了頭頂固定發(fā)髻用的簪子,黑色長發(fā)如瀑泄下,垂至腰際。
看著被他握在手中的簪一下變大,我才發(fā)現(xiàn)那是蘇漠用的仙筆『執(zhí)念』。
我之前還在想蘇漠會把它藏在哪里,沒想就這樣明顯的插在了頭頂上。
深藍(lán)色的『執(zhí)念』離開了蘇漠的手心在半空中打著轉(zhuǎn),接著如箭一般刺到了我身后,停在了半空之中,在我把頭扭回來的時候,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我愣了一下之后伸出了自己的手,像是碰到了什么阻礙不能完全伸到外面去。
但這樣的阻礙只有一瞬,因為我自己太過用力做了推的動作,險些整個人都被甩了出去。
這個時候我才知道,蘇漠說要我在這個屋子里抄完記錄才能離開不是說笑的,為了防止我跑出去,他可是連結(jié)界都做出來了。
“你想去做什么就去,然后請把你看到的所有都記錄下來,就算它和原本的不一樣,也請你一字不落地記下來。”我還在感嘆的時候蘇漠又開了口,他依舊沒有轉(zhuǎn)頭看我,“等你寫完了你想寫的故事,再到這里來。”
蘇漠把“請”字念得特別重,與其說是請求更像是用命令的方式告知著我。
“不用你說我也會這么做。”
我仰起了自己的腦袋,覺得自己來找他是一個非常錯誤的決定。
我只是不清楚,他既然對我做法意見這么大,多少恢復(fù)了些仙法的他完全可以把我困在這里,為什么到最后還是放我走了?
我才跑出大門,還沒走到街道就在巷子口看到了鐘離溪。
他像是知道我要找他一樣,笑著看我一步步地走近。
“這手下得真狠,”我還沒來得及說話,鐘離溪已經(jīng)伸手撫上我的臉頰,大拇指的指腹劃過被蘇漠打腫的地方輕輕念了一句,“不過沒打醒。”
雖然臉頰只是被鐘離溪輕輕地碰了一下,我還是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氣:“什么打醒?你偷聽我們說話?”
“那是你干的活,”鐘離溪否認(rèn)到,“只不過按照你的性子猜也猜得出,能讓蘇漠出這么重的手打你,你一定說了不少傻話。”
我癟了癟嘴沒吱聲,怒火攻心的時候誰說話會過腦子,當(dāng)然是什么能惹怒對方挑什么說呀。
更何況我也并沒有覺得自己說話有問題啊!
“走吧,我們?nèi)フ依钜妗!?
鐘離溪見我不愿提便轉(zhuǎn)移了話題,一下握住了我的手帶著我往大路上走。
“還說你沒有偷聽!”
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我要干什么,鐘離溪就已經(jīng)知道我要做什么了,這分明就是剛剛偷聽來的。
鐘離溪嘆了口氣,十分無奈地看著我,像是知道我還在氣頭上,也就沒有再出聲反駁。
“鐘離溪,你知道我等等要做什么吧?”這樣走了一段路后,我扭頭問起了他。
“嗯,知道。”鐘離溪扭過了頭,“昨晚是我讓你去找霍小玉的。”
“其實蘇漠說的沒錯,現(xiàn)在這個故事早就不是原本的那個故事了,”我極小聲地說道:“你告訴了我很多做執(zhí)筆官的事情,應(yīng)該也知道我現(xiàn)在的做法是錯誤的吧?”
“管他對與錯,只要丫頭高興,你愛怎么做就怎么做,反正我會陪著你的。”
鐘離溪帶著我走上了回家的路,眼看我們走著熟悉的路就要回到家門口,我連忙提醒了一句我們是要去李益的住所。
鐘離溪笑吟吟地告訴我沒有走錯路,李益就住在這里,隨后在離家不遠(yuǎn)的一棟宅子的大門前停了下來。
“李益住這里?”我一臉詫異。
心心念念要躲著霍小玉的李益居然會住在離霍小玉家這么近的地方。
難道是應(yīng)了那句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嗯,我們到里面去。”
鐘離溪橫抱起還在驚訝中的我,一下躍到了房頂上。
這棟宅子并不大,我四處打量了一下并沒有看到幾個人。
鐘離溪告訴我李益只是寄住在這一戶人家,這兩天早出晚歸籌備著娶妻的事情,這兩天基本忙完了,大婚的日子也已經(jīng)定下,只要等了。
霍小玉的傳聞并沒有給他帶去太多的影響,官場上的人依舊帶他如常,為霍小玉念念不平只有自己都是可憐人的老百姓。
鐘離溪還說,同情霍小玉的那些人要是有了權(quán)有了勢自然也不會覺得這是什么大事情了,所以大部分人都是——同情霍小玉,體諒李益。
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和霍小玉的姻緣是一段傳奇,也只是一段傳奇,美麗的故事聽聽就罷,不用去期待有什么美好的結(jié)局。
就算互相愛又怎樣?李益是不會帶著霍小玉私奔的,人世間為愛勇敢的永遠(yuǎn)都是女子,那是因為她們沒有過多的負(fù)擔(dān),也沒有什么遠(yuǎn)大的抱負(fù),想完全擁有的只是與情郎白頭到老而已。
可是男子不一樣,灑脫不羈的都是江湖兒女,李益只是一個溫潤的書生,愛情不是、也不可能成為他的全部。
“這個時候和我說這些,是想讓我也體諒一下李益嗎?”我聽鐘離溪說罷,攤了攤自己的雙手,“不過應(yīng)該沒有多大作用。”
“明白是一回事,去做又是另外一件事嗎?”鐘離溪笑道,“那你覺得李益錯在了哪里?”
李益錯在哪里?
錯在親近佳人?錯在不辭而別?錯在歸而不回?
他親近佳人并未給出承諾,既然沒有給出諾言,他離開又何必告知呢?
鐘離溪的話倒是一下把我問住了,雖然尋思不出一個具體答案,可是我知道李益是錯了。
“他錯在給人一個美好的假象。”看我一臉苦惱的表情,鐘離溪開口提點我,“明知道別人現(xiàn)在活在他展現(xiàn)出的假想中,卻不伸手把別人拉上來,也不去撕破虛假的美好,簡單地說,就是自私。”
“說得好。”聽著鐘離溪這短短的幾句話,我忍不住小聲地鼓起掌來,略帶崇拜的地看著他,半調(diào)侃半正經(jīng)地說道,“不愧是祖宗輩的人啊,一句話就說明白了。”
對于我這丁點的崇拜,鐘離溪倒是毫不謙虛的全部接受了,還沒能等我想到話接著損他一兩句,他的眼睛微微地瞇了起來。
“李益回來了。”
我順著鐘離溪的目光看去,在后門口看到了一個穿著淺白色衣衫的男子。
李益比起我一個月前見到的時候消瘦了不少,他像是剛剛一直在趕路,一邊凍得搓著自己的雙手,一邊笑意招呼著身后的人進(jìn)院子。
那是一小支送貨的隊伍,部分的物品上還壓著紅紙,瞧著十分惹喜。
“這是要送出去的聘禮?”
“聘禮早就送了,這應(yīng)該是分發(fā)給鄉(xiāng)親的。”
“看起來李益果真忙得很。”
我冷笑著看著李益來回在院子里走動,李益聽著身邊的人告訴他各種風(fēng)俗,李益不住地點頭指揮著他人去照做。
我靜靜地坐在屋頂上,就這樣看著李益忙了一個上午,終于等到他把旁人都支去吃飯,一個人在院子里做著收尾工作。
“我想請李益吃頓飯。”看著李益臉上止不住的笑意,我的手摳在屋頂磚瓦的縫隙之中。
“你請,我出錢。”鐘離溪笑著點了點頭。
“我還想……一個人去。”我扭過了頭看著鐘離溪。
“隨你。”
我信誓旦旦地如同要去做一件非常莊嚴(yán)非常偉大的事情,可惜所有的氣勢都在看到李益臉的那一刻消失掉了……
當(dāng)我做好了所有的心理準(zhǔn)備,板著一張臉敲響了后門的時候,開門的李益臉上沒有一絲詫異。
好像我只是一個經(jīng)常來串門的熟人一樣,只對我微微地點頭致意,他的態(tài)度讓我完全愣住了。
“要不進(jìn)來坐吧。”看著我還僵在半空中的手,李益拉開了門做了一個請的動作,“你要說什么也方便些。”
“我這里的茶大概沒有鐘離兄府上的可口,但多少能驅(qū)寒。”
我被李益招呼著坐到堆滿了貼著紅喜的箱子的小院中,他對院子里的一切沒有任何要避諱的意思,十分大方地給我沏了茶。
“在過段時間便要娶妻了,有些趕院子也就比較亂,還望季姑娘不要介意。”李益注意到了我四處游走的目光,訕笑地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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