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就到了開春，林綿綿也到了快生產的日子。
  不止她焦慮，家里一家人都跟著擔心這擔心那兒的。
  她本人除了怕疼，其他倒是沒多想。
  而顧璟洲像是魔怔一般，整晚整晚的睡不著。
  林綿綿問她為什么不睡，他說怕半夜自己突然要生。
  林綿綿被他認真的樣子逗得哭笑不得。
  勸不動就強迫他躺下閉眼。
  “你要是睡不好，第二天沒精神，我要是真的生了你打算讓奶奶一個老人家照顧我嗎？”
  顧璟洲聽她這樣說，才勉強說服自己睡了幾個小時。
  不過第二天人挺精神的，就是眼底的烏青出賣了他。
  至于顧璟洲為什么這么焦慮，是因為他突然記起來很小的時候，上產隊里有一個看著很壯實的嬸子。
  村里的人都夸她身體好，肯定能生出個大胖小子。
  她就連生產的那個月都還在干活。
  等到她生孩子的那天，整個大隊的油燈都亮著。
  找了好幾個接生婆和大夫。
  最后孩子和大人都死了。
  那天晚上他記得很清楚，周圍的人都沒睡覺，連小孩都在外面跑。
  哭天搶地的聲音，響了一晚上。
  他很怕，怕的不得了。
  從小大大幾乎都沒出現過的這種濃厚的恐懼感。
  要生孩子的人是林綿綿，但日漸憔悴的人是顧璟洲。
  顧蓮雨看著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孫子，一臉嫌棄。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生孩子嘞，你小子給我精神點！”
  林綿綿幸災樂禍的笑了半天，“行了行了，你安心點，不會出事的�！�
  顧璟洲點點頭，面上是答應了。
  心里還是甩不掉小時候經歷過的事情。
  沒想到會在長大之后成為自己的陰影。
  徹底放下過去的事情，認真投入到新生活當中的林綿綿在關于生孩子這件事兒上變得不那么害怕。
  這都歸功于這個小家給她的安全感。
  不管是顧璟洲還是奶奶，他們都在用自己的行動證明，這里也是她的家。
  對自己好根本不需要理由，也不是因為自己懷孕才有的特殊待遇。
  這種安全感，讓她愿意為這個家添加一名新成員。
  讓她愿意付出，愛是相互的。
  ……
  驚蟄這天，林綿綿的肚子發動。
  顧家亂做一團，好在及時將林綿綿送進了衛生院。
  衛生院的條件在十里八鄉算好的，但比起城里的醫院還是簡陋了一些。
  林綿綿進去看到周圍的一切，突然開始害怕起來。
  感覺室內的溫度比室外還要低。
  渾身上下都冰冰涼涼的，但劇烈的疼痛很快將她的注意力轉移。
  眼淚順著臉頰就往下掉，但耳邊不停傳來大夫的聲音。
  實在是太疼了，林綿綿控制不住的大叫。
  “孩子快出來了，產婦用點力。”
  林綿綿使盡渾身解數，終于聽見了孩子的哭聲。
  可是怎么也睜不開眼，她拼了命的想要起身。
  就像剛剛生孩子的時候一樣用力，沖破了某道束縛之后，她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看向身邊一直在哭的兩個孩子，一時間心里火大。
  顧璟洲這個爹怎么不見了。
  她抱起床上睡著的小女兒，輕輕哄著。
  “乖兒子，怎么哭了？過來媽媽抱抱�！�
  埋頭大哭的顧向寧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抬頭看了眼，媽媽居然醒了還抱著妹妹。
  他想都沒想就直接撲到了媽媽的懷里。
  “媽媽嗚嗚嗚嗚……你好多天都不睜眼睛，我還以為你要死了……嗚嗚嗚嗚嗚……”
  林綿綿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暈過去了，但是身體各處都很正常，并沒有感覺到不舒服。
  “媽媽應該是工作太累了，所以暈倒了，現在沒事兒了，乖啊不哭了，媽媽耳朵都要被你們倆哭炸了�！�
  她說完兩個孩子還真停止了哭聲。
  顧向寧一溜煙跑出去，很快就把顧璟洲帶了回來。
  在看到男人的那一刻，某些遺忘已久的記憶像潮水一樣涌入她的大腦。
  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親身經歷過的。
  看著面前這個胡子拉碴的男人，淚水如決堤般流下。
  “是不是有哪里難受，來晚晚爸爸抱�！�
  把女兒抱過來之后，顧璟洲立刻就出去叫大夫。
  都沒給她回答的時間。
  大夫很快就來了，看著好端端又醒過來了病人，他們剛剛下結論都被打破了。
  還以為是什么不得了的怪病，現在看來應該就是太累了。
  只不過人能睡這么多天，確實罕見。
  之后林綿綿被各種檢查確定沒事之后，才被送回病房。
  病房里黑壓壓的一片全是人，陣仗太大著實有些嚇人。
  之后的一個小時里，她要極力向各位長輩證明自己啥事兒沒有，能跑能跳。
  她一個病人反倒費勁安慰起其他人。
  顧璟洲哪里忍受得了，媳婦兒生病好沒好全。
  林綿綿要是知道他現在的想法估計得笑掉大牙。

  她雖然嘴上說著話，但身體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
  時不時還被投喂削好切塊的水果，待遇和皇帝一樣。
  并沒有覺得累或是不舒服的地方。
  顧璟洲很在意，但在場的大多都是長輩，加上林綿綿并沒有表現出不適的表情，他從開始一直忍著。
  林綿綿注意到他別扭的樣子，聊得差不多之后，就表達出自己困了想要睡覺。
  家里人交代了一些要注意的，前前后后都走了。
  兩個孩子本來也準備讓外公外婆抱走的。
  顧向寧大了有行動能力，抱著林綿綿的手死活不肯松開。
  “我不走，我就要和媽媽在一起�！�
  林綿綿心軟就讓他留了下來。
  他沒走成，那小的那個自然是要抱走的。
  這兄妹倆就像心有靈犀一樣，剛把小向晚抱出病房門，她就哭著要媽媽。
  林綿綿又心軟，讓顧璟洲給抱回來，她自己抱著。
  “你不是困了嗎？給我吧�！�
  “不困，睡了那么久看你臉色不好看我才撒的謊�！�
  顧璟洲有些意外，“有那么明顯嗎？”
  “是啊，某些人臉黑的跟煤炭一樣。”
  顧向寧看了眼自己的親爹，“媽媽爸爸臉挺干凈的��？沒黑。”
  他拿自己肉乎乎的小手在媽媽面前晃了晃，“媽媽你看著這是幾？”
  一句話把林綿綿逗得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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