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生病的太宰
辻原曜背著雙肩包從旋渦咖啡廳出門的時候,陽光已然西斜,從耀眼的白變為溫暖的黃。幾只歸巢倦鳥收攏翅膀,晃晃頭,把喙伸到溫暖的巢穴里,給大張著嘴搖晃,連眼睛都睜不開的幼鳥們喂食。
嘰嘰喳喳聲里,踏著一地昏黃,辻原曜緊了緊脖子上的圍巾,完美融入周圍行色匆匆的歸家人流。
今天一天的行程滿滿,聽到綁架的消息、趕到晚香堂、在商業街被堵住、最后搭乘一趟飛車到鐳缽街找到種田山火頭、拿到異能開業許可證
辻原曜在腦子里迅速復盤了今天發生事件的整個過程,然后嘆了口氣。
總覺得事情要不是不來,讓他閑得在沙發上陪亂步看肥皂劇打發時間。要不是就一股腦蜂擁而至,推著他往前走,讓他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
要知道,他可是個退役的士兵,一整個風風火火的下午過去之后,走在路上,精神都一陣疲憊。
亂步更是在那股興奮勁過去之后,差點腦袋一歪,不管來來去去身著制服的人,直接睡在異能特務科的大廳里。
要不是辻原曜扶了一把,名偵探聰明的腦袋非得在堅硬的墻壁上磕出個大包不可。
想到回到偵探社,連小斗篷都沒脫,踹掉鞋子就趴在沙發上一秒入睡的亂步,蓋好毯子,和福澤諭吉示意一下就離開偵探社后,辻原曜笑了笑。
幸好,現在的天氣也不冷,沙發雖然不是個睡覺的地方,但起碼也不會感冒。
他腳步匆匆,在天色徹底昏暗下來之前,總算是趕到偵探社的員工宿舍樓下。
作為偵探社員福利的宿舍,辻原曜在加入偵探社之后就得到了一把鑰匙。正好省了他從那間房子里搬出來之后再物色居所的功夫。得到鑰匙的辻原曜馬上利索收拾東西,抱上小白,毫不拖泥帶水地搬進了宿舍。
暗沉的天沉沉地墜在天上,像極了吸滿水的毛巾,除了翻滾著的黑云和若隱若現的月光外,就連一顆星星都沒有。
好像要下雨了。
黏糊糊的風吹來,辻原曜伸手感受了一下潮濕的空氣,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等等。
辻原曜停下動作。
四周昏暗,他的前方只有一盞路燈勉強工作,有氣無力地在地面投射出一塊小小的圓形亮光,吸引數不清的飛蛾小蟲圍繞著燈泡亂轉。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這些動作迅速又固執的小黑點圍繞著僅剩的光芒“嗡嗡”飛,流連忘返。
路燈下,亮光和黑暗的交界線上,站著一個黑漆漆的人影。不仔細看的話,沒準會把他和周圍的環境當成一體。
但是辻原曜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他把手伸進大衣里,攥住自己的武器,什么也沒發現似的繼續向前走,只是用余光觀察那個一動也不動的影子。
隨著他們兩個的距離不斷拉近,辻原曜皺眉,把手從兜里抽出來。
這影子越看越熟悉,肯定是自己認識的人。
辻原曜心中確認。
走進了,那抹幽魂似的影子映入他的眼簾,倒是讓他吃了一驚。
“太宰”
辻原曜疑惑地踏進光芒中,驚飛無數膽小的蟲子。
太宰治有些迷蒙地抬起頭,含糊不清地說“啊啊哦,是你。”
毫無疑問,太宰治渙散的眼神,通紅的臉頰,加上混混沌沌的說法,讓辻原曜把眉頭皺得更緊了。
“你發燒了”辻原曜猜測著,伸手去摸太宰治的額頭,期盼著是自己猜錯了。
入手,隔著繃帶傳來的滾燙溫度打破了他的僥幸心理,讓他心下一沉。
“”因為發燒而反應遲鈍的太宰治眨眨眼,試圖用含混到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嘴里含了什么的聲音狡辯“沒,沒發燒,我怎么會發燒呢我就是,阿嚏”
話說半截,一個尷尬的噴嚏打斷了他的狡辯。
“”
辻原曜雙手環胸,用清澈見底的目光盯著訕笑的太宰治,什么都不說。
“誒嘿早上好呀,阿曜,今天的天氣真不錯呀”
太宰治撓撓頭,露出一個傻兮兮的笑容,那只暴露在空氣中的鳶色眼睛不復深沉,反而像一只靈巧狡猾的狐貍一樣,靈活躲避著辻原曜清澈見底,不含譴責的目光。
“”
辻原曜看了看頭頂翻滾奔騰的墨云,又瞅了瞅四周深不見底的黑暗,最后又把目光聚集到太宰治身上。
他挑了挑眉,向來溫和平靜的臉顯現出一股罕見的疑惑,好像他真的被太宰治這種過于違反常識的話語給弄暈了似的。
“太宰,晚上好”
哦,得了吧。
太宰治閉了閉眼睛,一臉沮喪地說“好吧,我大概是真的發燒了。”
辻原曜笑了,滿意地揮揮手,把圍繞在太宰治身邊的小飛蟲們走“好了太宰,你是什么需要媽媽抱抱的小孩子嘛生病了就不要亂跑等等。”
他懷疑的目光在太宰治臉上逡巡,比掛在頭頂的路燈的光更明辨分毫。
太宰治甚至錯覺般感受到一陣來自心底的刺痛,它在為面對著一個敏銳,又不嫌麻煩,一定會拽他一把的朋友而哀嚎,他在抱怨,在瑟縮,在躲藏。他甚至感受到胸膛里跳動的那顆器官想要刨開他的胸膛,從里面跳出來,藏在辻原曜永遠也看不見的角落。
“太宰,你不會又去哪個角落自殺,把自己搞得一團糟糕之后毫不在意,直到發燒才知道自己生病了吧”辻原曜隨口猜測著,把背在背后的書包換到胸前,不顧里面輕輕抗議的小白,把太宰治軟得像面條的手臂搭在肩上。
“走吧,生了病需要媽媽背的小孩子。”辻原曜用力拉了一把賴嘰嘰的太宰治,手上輕飄飄的重量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攥住了一張紙,一松手就會被風卷走,消失在深不見底的黑夜里。
太宰治只是稍微一愣神,自己就被辻原曜輕飄飄架起來了。
“啊喂放開我”他晃動身體,妄圖把自己從這種姿勢解救出來,“我,我說了,我不是想要媽媽的孩子曜,你是個男人,別這么自然地帶入媽媽的形象啊”
放開啦
聞言,辻原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好像他在說什么胡話似的“我當然不是你媽媽,剛剛,我只是做了個比喻”
辻原曜架著嘴上說放開,身體卻軟得一塌糊涂的太宰治跨過一道階梯要知道,他可是住在這棟樓的最高層。
“等等,太宰,我好像從來沒問過你一件事。”
結合上下文,太宰治有股不好的預感,他開口,試圖阻止辻原曜把話說出口。
“曜”
“太宰,你的學歷”
完了。
太宰治死魚眼,就連平常最討厭的體育運動指爬樓梯都顧不上了。
這要他怎么回答
他在高宅大院度過了自己的童年。托那個死氣沉沉的院的福,像所有的兄弟姐妹一樣,他得到了一份義務般的教育。
回想起那段陰沉的,套著昏黃濾鏡的日子,太宰治在黑暗中垂下雙眼。
但是,眾所周知,權勢和權勢之間有大小,貴族和貴族之間也各有不同。有時候,傳承,在他們那些人眼中無比重要。
津島家祖上并非貴族,而是確確實實的貧民,為了向裝模作樣的舊貴族們靠攏,作為沒有資格繼承家產的兒子,他和幾個兄弟受到的教育階級性偏向嚴重。
呵,長幼尊卑,高高在上的家主和卑躬屈膝的下臣
對于這種老掉牙,該和腐朽的老頭子們一起埋進棺材里的東西,他向來嗤之以鼻。
“”辻原曜沉默了一會,意識到什么,安慰道“沒事,我也只是讀到了初級中學,就不再讀書了。”
連初級中學都沒讀過的太宰治
要不是知道辻原曜的性格就是這樣的,太宰治真的會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讀不了書不是你的錯,太宰。你的年齡還小,現在去上學應該也來得及你的監護人真是太失職了,未成年小孩一定要去好好讀書啊,哪怕只是把義務教育的年份讀完呢”
名義上監護人森鷗外
義務教育漏網之魚太宰治
太宰治燒得迷糊,但是知道這是在譴責森鷗外,頓時半倒在辻原曜身上,頓時連自己也被算進去也不顧了,吃吃笑了兩聲“哈哈哈,沒錯他就是個大混蛋”
混蛋到只會剝削未成年小孩子給他心工的混蛋
沒想到,森鷗外也有被直接說不負責任的時候簡直大快人心
雖然自己在其他地方流浪的時候森鷗外根本不知道這件事但是與我何關,我只是一只失學貓貓而已呀
太宰治想著,渾身上下簡直像喝了一杯冰水一樣爽快。
一個字,就是爽
“啊,到了。”
看著辻原曜在一扇門前站定,太宰治隨之乖乖停下腳步,等著他掏鑰匙。雖然這種鎖他一下就能打開
但是沒必要做這種事。
“哈哈,曜,你太有意思了。”
抹掉眼角笑出來的眼淚,太宰治突然不想糾結自己上學的問題了,因為
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
“話說,我剛剛來的時候,在樓下碰到一個鬼鬼祟祟的影子,看起來像在是蹲點呢就是技術真的差到叫人沒眼去看”
辻原曜掏鑰匙的動作一頓。
太宰治裝作沒感受到,開朗地說道“我看他手上拿著的,應該是曜的照片吧,嘖嘖嘖。穿著粉色店員服,帶著鴨舌帽的曜還真是久違的裝扮耶”
店員服,鴨舌帽,是最初太宰治見到辻原曜時,他的裝扮。
用不著多想,辻原曜就知道,樓下那個,九成概率又是一個追過來的斯托卡。
“太宰君”他無奈地喊了一聲,把手上的鑰匙捅進門鎖。
“哈哈哈哈,這不還是差不多的日子嗎”顯然,太宰治也知道那個人的意圖,簡單到甚至他根本用不到猜,只用一眼,他就確認了男子的身份。
照片什么的,也是把他打暈之后在身上找出來的啦
看來,就算離開了“cky”,源源不絕的斯托卡似乎也不會放過曜呢
“咔嚓。”
太宰治耳朵微微一動,熟悉的簧片撥動聲。
只不過這次是配套的鑰匙打開的鎖。
“呼,終于到了,”辻原曜“啪”一下子按亮燈,無奈地回答太宰治的問話,“沒辦法,習慣了。”
明亮驅散黑暗,太宰治不適應地瞇了瞇眼。
心理學有二十一天養成習慣的說法,可見人們的慣性有多可怕。
更別說,辻原曜遇到斯托卡這種事發生的時間比二十一天長得長這么說吧,橫濱警察局,現在每個月,大約有三分之二的功績都是辻原曜友情奉獻。
沒辦法,橫濱afia當道,警察局也只能抓抓小偷什么的。總不能指望他們扛著槍沖上前,和afia真槍實彈地火并吧
“唔”被撂在沙發上的太宰治愣了愣,不知道發什么瘋,突然舉起手,特別歡快地朝辻原曜建議
“曜來和我一起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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