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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懲罰


“大哥寫的什么?”幾位公子聚在一起,問重慶。“先生都夸你了,快給我們說說!”

        重慶覺得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我寫的是,留意偵探,先尋找敵軍最精銳兵力最多的一兩股,集中火力全殲,殺雞儆猴,震懾余寇,再逐一消滅。”

        “這也沒什么嗎,不過我怎么沒想到呢?”小白龍覺得挺遺憾的,又問陳彧明:“你寫的什么?”

        陳彧明不好意思道:“我就寫的多招些兵,多備些糧草,挨著個(gè)一拔一拔打跑。”

        小白龍又問:“你們倆呢?”

        “差不多差不多。”那兩位支吾著,衛(wèi)元辰又道:“我還寫了多造些火器,挨個(gè)打,誰露頭打誰。”

        “孫公子你呢?”揚(yáng)圣佑問。

        “我?我沒寫什么。”孫正霖?fù)u搖頭。

        “沒寫什么寫的是什么?”楊圣佑沒聽明白。

        孫正霖大不耐煩:“沒寫什么就是什么都沒寫唄,這都聽不懂!”

        “哦!白卷啊!”楊圣佑可算明白了,幾個(gè)人都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

        嚴(yán)總兵想盡量溫柔一些,但是二小姐還是被嚇到了,她從未見父親與師爺這么嚴(yán)肅過,而且一起嚴(yán)肅的瞪著她,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cuò)了:“爹爹,我說得不對嗎?”

        嚴(yán)總兵見二小姐臉色有些發(fā)白,忙放緩了聲音道:“那倒也不是,我是問你,怎么想到離間之計(jì)的,又是怎么知道倭賊中混有漢奸的?”

        “是爹爹跟范先生說的呀?”二小姐瞪著大大的眼睛,:“爹爹和范先生在書房日日討論戰(zhàn)事,我與云娘都聽到了呀。所以我才想出的那個(gè)離間策反之計(jì)。有什么妥的地方嗎?”

        哦,原來是自己與師爺討論,倒是從未留意過這兩位姑娘也在一旁。

        他與范師爺對視了一眼,輕松道:“沒什么,你想得極好,為父看你的功課也很出色,是我疏忽了,早該請師傅教你,可惜你不是個(gè)男子,倒是在閨閣中埋沒了。”

        二小姐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像對這番話似懂非懂。

        嚴(yán)總兵接著囑咐她:“你這番見解與師爺一模一樣,我們月前已著手安排反間事宜,所以你千萬不可對任何人說,免得失了機(jī)密,貽誤戰(zhàn)機(jī)。”

        二小姐點(diǎn)點(diǎn)頭,“那我先出去了?”

        嚴(yán)總兵也點(diǎn)點(diǎn)頭,“去吧!”

        師爺也出去了,他板著臉剛回到書房,大小姐就哭著擠上來,可憐巴巴的看著他說:“范先生,你將茵如叫去做什么了,她昨日不是有意打翻的茶水,我什么都沒有和爹爹說。”

        范師爺一頭誤水:“什么茶水,什么爹爹,我將二小姐叫去罰站去了,關(guān)你爹爹什么事?”

        其他的人一聽,都轉(zhuǎn)過臉瞪著大小姐,大小姐越發(fā)的哭起來了:“為什么啊,都說了不是故意的了,大家鬧著玩的。”

        范師爺更糊涂了:“不是故意的?她交了白卷,我難道不該罰她?前幾日還看她勤勉好學(xué),今日就驕傲懶惰起來,若不教訓(xùn),何以為師!”

        大小姐一聽收了哭聲:“什么?交了白卷?”

        小白龍也嚇一跳:“什么?交白卷要罰站?”

        二小姐坐在座位上,看著自己的鼻子不抬頭,也不知道是在羞愧還是在委曲。

        大家見錯(cuò)怪了大小姐,心里怪過意不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哄她,還是云娘過去拉著她坐下,幫她擦著眼淚悄悄地道:“大小姐真是個(gè)講義氣的人,我們都錯(cuò)怪了你,等下我去罵那幾個(gè)愣頭青,你快快坐直了神氣神氣!”

        幾句話哄得大小姐破涕為笑,扭扭捏捏的心中還她被夸得暗暗有些得意。

        小白龍想不通為什么同樣都交了白卷,先生卻罰女不罰男,將他提也不提,那幾個(gè)公子也偷偷瞟著眼看他,都有些不理解。

        “哦!我知道了!”小白龍一拍腦門,“我那張卷子是純白的,沒寫名字!”

        下邊幾個(gè)人捂著嘴又偷笑了一回。

        “重大哥也挨罰了。”陳彧明拉著小白龍:“先別過去!”

        “為什么?”小白龍瞪大了眼晴,看著重慶光著上身站在太陽底下,扎著馬步,肩上舉著一條長板凳,大智師父正在一塊一塊的往板凳上放磚頭。

        “好象是和隔壁營的一個(gè)游擊打架,把對方給打傷了。”陳彧明也不甚清楚。

        “重大哥?不會(huì)吧,他不是這么霸道的人啊?”

        “當(dāng)然是對方先挑的事,”楊圣佑知道的更多點(diǎn):“那人擠兌重大哥,說他巴結(jié)長官,重大哥本來沒理他,后來他出言不遜,捎帶了書房里的幾位女眷,重大哥才忍不住將他揍了。”

        “該!他肯定是忌妒重大哥,還敢告狀,果然是個(gè)王八!”小白龍照地上啐了一口。

        “他哪爬得起來去告狀,是他們營里的人過來告的。”衛(wèi)元辰撇嘴道。

        “哼,一路貨,全是大王八!”小白龍覺得這倆字罵起來特別帶勁過癮。

        重慶身上的磚頭越來越多,身上的汗水也越來越多,他咬著牙,一動(dòng)也不動(dòng),把力氣和汗水,都放在了腳底下。

        大智師父終于走了,四個(gè)人忙走上去將他身上的長凳和磚頭拿下來,重慶身上己硌下深深的紅印。

        “大哥,是哪個(gè)王八,告訴我名字,明日我就讓他爹不認(rèn)識(shí)他一回!”小白龍氣沖沖的道,那幾個(gè)人也氣憤不己。

        “不用了,我己經(jīng)教訓(xùn)過了。”重慶語調(diào)淡淡的,聽不出來喜怒。

        那幾個(gè)人不做聲了,他們覺得有一股淡談的說不出的威嚴(yán),從重慶身上散發(fā)出來。

        這是他們第一次對重慶心生敬畏,他雖然沒說什么,也沒有什么表情,卻有一種不怒自威的壓迫感,讓人覺得他半垂著眼皮下的眼睛,肯定鋒銳的如利刃一般。

        “大哥嚴(yán)肅起來挺嚇人的。”小白龍心想,他知道,被教訓(xùn)的那個(gè)人肯定被打得不善。他想招呼兄弟們趁著熱呼再打一遍去,看了看重慶波瀾不起的臉色,又將話咽了回去。

        重慶其實(shí)沒受什么傷,大智師父罰他那兩下對他來說就是練練基本功,身上的壓痕半日就全好了,第二天早上起來練一遍棍法,連肩膀都不疼了。

        “聽說對面營的那位還在床上躺著,”阿谷悄悄對他說:“你怎么對師父說為什么打他,白白的挨這一頓罰?”阿谷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那人詆毀二小姐,怎么跟別人說?那些個(gè)混帳話最好一句都不再提,打就打了,男子漢敢做敢當(dāng),還當(dāng)不起一頓罰嗎。

        “師父并沒有罰我。”他對阿谷道。

        阿谷覺得自已越來越看不透他了,來了一年多,雖日日在一起練操,重慶也還像以前那樣話不多,一樣處處關(guān)照兄弟們,有什么好事也都先謙讓給他們,可是他卻覺得,重慶身上好像漸漸地起了變化,他說不出是哪里變了,就好像是一棵大樹,樹冠儼然如舊,但不知在哪里看不到的地方,慢慢悄悄的生長了什么。

        重慶卻覺得心中很空,雖然先生每天都布置了滿滿的功課,勤練的拳腳也日益精熟,但是心里卻總是迷迷茫茫的,好像里面塞著一團(tuán)白白的棉絮似得,看起來堆滿了,其實(shí)卻軟虛虛的一點(diǎn)份量都沒有。

        上個(gè)月他回了一次家,老爹高興得抓著他的手半天沒放開,家里早己不再拮據(jù),村中的礦產(chǎn)月月都有分利,幾畝田也早租了出去,他又經(jīng)常托人捎餉銀回來,阿爹再也不用為錢發(fā)愁,他念念不忘的是被娘家接走的兒媳,一心想要把她接回來與重慶重新過日子。

        重慶心中也好生矛盾,這些日子他也一直在想這件事情,當(dāng)初丈人家是因?yàn)樽约焊F才將女兒接走的,如今日子好過些了,是不是就會(huì)送回來了?

        他一方面恨阿雨絕情,不顧惜夫妻情義,將他狠心拋下。

        一方面又早己原諒了她,“本來跟著自己過苦日子也是委曲了她。”

        他心中一會(huì)兒想的是摒忘前草何患無妻豪氣干云,一會(huì)兒想的又是前妻回來馬前潑水他難拋舊鏡。

        本來一個(gè)直肚腸的硬漢子,活生生糾結(jié)得如同委曲氣怯的小娘子。

        結(jié)果卻是重慶想多了,這個(gè)難題早已被他前老丈人給解決了,他前丈人帶著一家子不知道搬去了哪里,聽說,已經(jīng)將女兒改適了有錢的人家,欺負(fù)重慶忠厚老實(shí),吃準(zhǔn)他做不來那等狠辣計(jì)較,,去糾纏告官,連休書都不要了,轉(zhuǎn)眼就將女兒另嫁了他人。

        真是人善被人欺,我平日待人寬厚,卻不想被人輕視到這個(gè)地步,也算無能的可以。重慶苦笑著搖搖頭,聽說妻子已經(jīng)改適,心中也了了一事,想起往日夫妻情份,又不禁悵然若失。

        他在老爹沒完沒了的啰嗦里辭別了鄉(xiāng)里返程回軍營,甩甩頭決定從此后專心致學(xué)上進(jìn),,不再去想已經(jīng)過去的往事,他像扯一塊舊布一樣把心中棉絮一樣的東西掏扯出去,覺得獨(dú)自一人也挺好的,自由自在,還省了牽扯精神。

        重慶灰了心,覺得這都是些俗情俗事沒有意思,沒想到轉(zhuǎn)天自己就目睹了一場凡塵間的俗套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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