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金昌盛對棗強城里發(fā)生的情況全然不知。這天，他像往常一樣，吃過午飯就趕著劉爭家的那八九匹馬來到了村東面那片廢棄的坡地里。這里屬于村村之間的三不管交叉地帶，距離梧桐莊較遠，常年荒草遍野，村子里的人很少到這個地方來。正因如此，金昌盛才把這塊地兒視為寶地。一方面他能為大財主劉爭家把馬放飽不受埋怨，另一方面他又能把自己隱蔽起來，悄悄地練習武藝，強身壯體，等待殺敵報國的時機。

        此刻，他挑了一匹成熟的棗紅馬系好了韁繩，牽在手里，從腰間抽出那口德國馬刀飛身上了馬，繼而把其它的馬匹趕到朝陽的一面草多的地方，然后就一邊放馬，一邊偷偷地練習騎馬耍大刀。他邊耍刀邊哼哼著從李朝宗那里學(xué)來的抗戰(zhàn)歌曲，“正月里來正月正，七月七日東道兵，盧溝橋上一場戰(zhàn)啊，有飛機來嗡嗡嗡，大炮咚咚響連聲，哼啊吼嗨，殺不盡那小鬼子不退兵啊吼嗨……二月里來龍?zhí)ь^，小日本對中國犯了憂愁，盧溝橋上一場戰(zhàn)啊，有飛機來嗡嗡嗡，大炮咚咚響連聲，哼啊吼嗨，殺不盡那小鬼子不退兵啊吼嗨……”他意氣風發(fā)，斗志昂揚，愜意地嘟囔：“雖然俺騎著人家的馬，耍著別人的刀，但是天爺爺對俺不薄，凍死的是閑人，俺起碼賺個熱乎不傷身。”

        剛一袋煙的工夫，那匹棗紅馬就四蹄子淌汗了。由于沒有馬鞍子和馬蹬子，金昌盛的襠部和兩條腿都有了麻木的感覺。于是，金昌盛解下韁繩，讓棗紅馬一邊休息一邊去吃草，他自己也選了個地兒坐下來，抽了一鍋煙，解了解乏。之后，他站在馬群里巡視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那匹漂亮的黑鬃馬已經(jīng)吃得差不多了。于是，金昌盛給它拴上了韁繩，遛了遛它，這匹馬年輕彪悍不情愿讓金昌盛接近它，一個勁兒地刨蹄子，咴咴兒三叫。金昌盛正值壯年，不聽洋邪，給它較了半天勁兒終于把這個不聽話的牲口整得服服帖帖。

        金昌盛騎上這匹黑鬃馬又耍了一會兒德國刀，見這匹馬也有些招架不住了，他就索性讓它去吃草，自己躺在草地上瞇起眼睛，回憶起了那天在吉祥茶館里發(fā)生的事情。他覺得那四條漢子的突然出現(xiàn)有些蹊蹺，陳麻子的那番話語再次回響在他的耳畔。他的右眼皮凸凸地跳了幾下，一向不相信迷信的金昌盛此刻卻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

        風卷著雪花飄飄灑灑，在草地里慢慢地融化。

        天色逐漸地變成了鉛灰色。

        突然，遠處傳來陣陣槍響。

        金昌盛一激靈，睜眼一看，“哎呀，天色都這么晚了，這是哪里來的槍響？城里面是不是打起仗來了？不好，俺得趕快往回里返，俺若有個三長兩短的倒是事兒小，要是讓東家的馬匹有個閃失那可就事兒大了，萬一出了狀況，就算搭上自己的老婆孩子俺也賠不起人家。再說了，回去還得飲馬清圈一大堆的事情要去干，不然又得弄個黑燈瞎火的鏖戰(zhàn)，再遇上個麻煩事兒就更不劃算了，到頭來落得家里家外受埋怨，弄個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他邊琢磨邊自言自語。

        就在這時，那幾匹馬突然一陣慌亂，個個豎起耳朵，一齊向他靠過來。

        “馬通人性，看來真的有情況！”金昌盛剛站起身來，握緊馬刀，拽住黑鬃馬的韁繩，就發(fā)現(xiàn)五六個人影像兔子一樣向他這邊猛躥過來。

        “干什么的，跑什么呀跑？”金昌盛下意識地喊了一聲，隨即亮出了手中的馬刀，橫擋在了那里。

        那一小股負隅頑抗打死打傷我軍戰(zhàn)士的白吉會的頑固分子，仗著對附近地形的熟悉，剛擺脫八路軍騎兵團的追擊跑到這里，正想喘口大氣歇息歇息，沒想到恰與金昌盛在此相遇。他們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一邊回頭望望擔心八路軍騎兵團追趕過來，一邊盯著金昌盛手中的家伙不由得發(fā)怵，他們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一時沒了主意，不知道應(yīng)該再往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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