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禾挨著門，扭頭見有人貼著許江迎，她戳了戳許江迎，似乎有話要說。

        許江迎配合，低下頭問：“怎么了？”

        “你往這邊過來一點點。”周禾再往里靠，留著兩拳左右的距離。

        “不……”

        用字還沒落音，后面又是一撞，許江迎往前一個踉蹌，身體貼緊周禾，臉色僵硬。

        他很快挪開：“抱歉。”

        周禾輕笑，低低開口：“聽我的，過來一點點。”

        “不，他會得寸進尺的。”許江迎固執。

        周禾眨眨眼，覺得他小小年紀脾氣還挺硬的。

        許江迎輕哼：“我退后一步，他就上前一步，最后將我們倆擠得沒有一點空間。”

        周禾茫然，好奇怪的理論，好像也有道理。

        公交車從被大片農田圍繞的公路，開到有著高樓的市區，在站牌前停下。

        許江迎抓著周禾跳下車，闖入人聲鼎沸的小吃街。鼻息間充斥著燒烤、臭豆腐等美食的香味，叫賣與吆喝此起彼伏。

        許江迎放開周禾，問她：“有沒有想吃的？”

        周禾目光落在一家奶茶店前。

        許江迎一秒洞悉：“不加珍珠的奶茶？”

        周禾露出笑容。

        許江迎覺得她太好懂了，他總是能知道她什么。

        排隊、付錢、等做好。

        兩人捧著自己愛喝的口味，并肩往市里最大的讀書城方向走去。

        讀書城也是周末的熱鬧場合，一樓是教輔書，二樓是學習工具，三樓是圖書館。

        許江迎帶著周禾直奔二樓的顏料區。

        許江迎不懂這些，耐心等著周禾選，她拿了膏體的顏料和鉛筆，還選了一款水彩筆。

        待她選完，許江迎又貼心地朝她伸出手：“給我。”

        周禾除了初次不太習慣許江迎的紳士，隨著慢慢相處，她開始習慣大男孩的貼心和溫柔。

        于是，她很自然而然地把東西遞給他。

        “還有要買的嗎？”

        周禾搖頭。

        許江迎指指樓上：“書呢？”

        周禾眼睛一亮，隨即又克制地搖頭：“你家里還有很多，等我看完了再和你來買。”

        也不知那句話戳中了許江迎，他有些不自然地看向遠處。角落有一對情侶親昵地選著東西，女孩撒嬌地靠近男孩說了一句什么，男生摸了摸她的頭發，似乎在說可以。

        許江迎收回目光，從鼻腔里發出：“嗯。”

        頓了兩秒：“可以。”

        兩人來到一樓，許江迎又拿了幾本習題去付錢。

        許江迎掏錢，周禾攔住他：“我來。”

        她現金沒多少了，見能刷卡，于是將銀行卡遞給收銀員。

        一番操作后，收銀員看向周禾：“這位女士，扣款失敗，應該是您的銀行卡沒錢了。”

        周禾一愣，卻并不意外。王芝停了她的銀行卡，大底已經被她氣瘋了。

        她心里感到好笑，隱約還有悶聲的暢快。

        許江迎見狀，瞧了眼周禾的神情，什么也沒說，將現金遞給收銀員。

        等走出書城，周禾將從錢包里拿出現金，遞給許江迎：“謝謝。”

        “不用了吧，就當……”

        周禾沒有收回手，只是看著他。

        許江迎梗住，她的目光實在是分明固執。好像他不要，她一樣也不會收回去，要與他在這里糾纏到老。

        許江迎有時候覺得周禾看似溫柔平靜，卻也有莫名的執拗。

        他還是收了錢，心里也想問銀行卡沒錢是怎么回事。是和家里有關系嗎？是因為在這里停留太久了嗎？話幾番到嘴邊，卻怎么也問不出口。

        或許是周禾的神情太過淡薄從容，早已料到。

        買完東西，許江迎帶周禾去吃東西。

        顧忌周禾的腸胃，許江迎選了一家口味清淡的粥鋪。

        周禾要了一份青菜粥，許江迎點了魚片粥，再加一盤蒸餃。

        玻璃窗外，是新建的商業街，熱鬧擁簇的路邊攤和行人；許江迎看向巨大的電影海報，突然問：“看電影嗎？”

        其實周禾很少看電影，她有些心動，但想了想口袋里的錢，搖頭。

        “不看啊。”他脫長了尾音，顯得語氣有些失落。

        “是呀。”

        許江迎沒再說話，低下頭繼續喝粥。

        兩人喝到一半，店里走進來幾個男男女女，穿著校服，是一中的學生。

        比起許江迎和周禾沉默喝著粥，他們那桌顯得鬧騰歡快，一邊熱切地點餐，一邊討論——

        “唉，我這次月考數學沒考好，不知道咋回家交代。”

        “我也是，后面還有兩道大題都沒做……”

        “你們有我慘嗎？作文才寫了一半……”

        “要不下午我們放松下，去看電影吧？”

        “好啊好啊。最近上映了一個電影，看預告還不錯。”

        “講了什么？”

        “懸疑愛情，xx和yy演的。講的是xx和yy相愛，結果xx被人殺死，yy調查啊啥的……”

        那女孩兒口齒分明，三兩下引出電影的開端，又隱去真相和避免劇透，講得引人入勝。

        其他幾人聽完，紛紛開口：“是我喜歡的題材……”

        在場的人都很感興趣，其中一個男生顯得興致缺錢。

        于是女孩問他：“小北，你去嗎？”

        叫小北的男生猶豫兩秒：“你們去吧，我還要……”

        女孩雙手合十，向他撒嬌：“小北去嘛，好不好？北北同學，有可能這是我們最后一次看電影呢，要是讀大學……”

        其他人也開始去勸小北：“對啊，高考結束……”

        小北為難地抓了抓頭發。

        “行吧。”他最后說。

        “耶！小北同學最好了。”

        女孩說完意識到店內還有其他人，不好意思吐了吐舌頭，開始吃飯。

        ……

        周禾抬起頭，忽然張口：“你想看？”

        “誒？”

        “那就去吧。”她喝完最后一口，抽紙擦了擦嘴。

        “誒。”許江迎發愣，而后慢慢笑了。

        電影院里人還不少，兩人站在自助買票機前，開始選場次。

        許江迎問她：“爆米花和可樂要嗎？”

        周禾想了一秒，毫不猶豫：“要！”

        許江迎悶笑，點了兩份可樂和爆米花。

        屏幕跳出付款頁面。

        在許江迎掏錢的那一刻，周禾飛快將一百塊插入機器里，他幾乎都沒反應過來，機器開始找零，吐票。

        周禾轉身將一張電影票遞給他，那笑映著影院的氛圍燈，眼底真誠無瑕：“喏，你的。”

        許江迎呼吸一窒，無奈地笑，接過，又道：“我去拿爆米花。”

        等待入場時，許江迎抱著爆米花，看到方才粥店的那幾個學生在買票，5個，一個都沒少，包括那位叫小北的男生。

        其中有個女生看到許江迎，露出驚訝神情。

        許江迎心情似乎很好，朝對方微笑。

        那女生立刻回頭和同伴擠眉弄眼：“是隔壁那對情侶……”

        “應該不是情侶吧……”

        “……怎么不是？你沒見到吃飯時，男生一直盯著女生……”

        “……”

        此時，許江迎已經帶著周禾排隊入場，兩人選了中間排，周禾坐下，乖巧吃爆米花和可樂。

        許江迎看她臉頰一鼓一鼓的，像偷吃存糧的倉鼠，提醒道：“別吃太多了。”

        周禾一聽，立刻停止咀嚼，乖乖放下可樂。

        許江迎頓時覺得自己像個壞人。唉，他唉聲嘆氣拿過她手中的爆米花，抱在懷里。

        “可以少吃一點點。”

        周禾聞言，手往爆米花桶里抓了一把。

        陸陸續續坐滿了人，燈光暗下來，音響有了聲音，大屏幕開始放廣告。

        周禾上一次看電影還是和施笑白。

        那時她讀大二時，很快要和聶威去英國。那段時間忙著簽證等一系列資料準備，她很久沒回學校了。

        所以最后她偷跑出去，約施笑白在后街見面。

        施笑白還沒吃中飯，端著一碗面，對她說：“……所以這是最后一次見啦？”

        “是。”

        施笑白沒吭聲，低下頭嗦面，面嗦了一半抬頭看她。

        “禾禾，看電影嗎？”

        周禾不明所以，施笑白從口袋里掏出兩張電影票：“朋友送了兩張《向陽》，一起去吧。”

        其實周禾馬上就要回去了，但她看著施笑白的笑和目光，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好！”她應得很干脆。

        那是一部文藝愛情片，講述了天之驕子和云泥之下的劇情，一個愛而不得的故事。

        周禾看得心里很堵，她好像從來沒有經歷過那樣的愛情，說她愛聶威嗎？她好像也沒那么愛；說她不愛，可她又不知道自己能愛誰。

        她看到主角義無反顧丟下一切去尋找舊人，她甚至有一瞬間想要逃避，她不想出國，也不想和聶威去。

        她想留在a大，想畫畫，想和施笑白看電影。

        可最后她還是要離開，包括那天和施笑白看完電影，回到家，王芝坐在沙發上冷眼瞧她。

        “去干什么了？”

        她在那樣可怖的目光下，只能實話實話：“看電影。”

        王芝失望搖頭：“周禾，你馬上就要出國了，還有時間去看電影？你知道我們和聶叔叔為了你們倆的事費了多大的勁兒嗎？”

        “對不起。”她說。

        王芝卻不聽她的道歉：“小禾啊，你要清楚自己的本分，你是爸爸媽媽的驕傲，更是我們與聶家之間的橋梁，你的責任重中之重，你……”

        “我知道了。”

        畫面變黑，周禾從回憶里抽離，睜開眼，大屏幕上寫著——《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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