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黑將軍
“好,你夾走吧。”
類似話林禹年曾對她說過無數遍,陳諾想起剛認識年年的時候,兩家人在一起吃飯,大她兩歲的林禹年長胳膊長腿,已經能站起來夾到自己喜歡吃的菜,她還只能坐在椅子上乖乖等爸媽夾菜到碗里。
爸媽給她夾菜,永遠是:“諾諾吃這個有營養,諾諾吃這個長得快,諾諾吃點胡蘿卜補充維生素...”
可是她最討厭吃胡蘿卜了...
陳諾眼巴巴看著林禹年碗里的雞翅根,聲音小小,還有點害羞:“哥哥,你的雞翅看起來很好吃,能給我嘗一口嗎?”
只有七歲大的林禹年愣了愣,看眼舔嘴巴的鄰居妹妹,很大方的說:“那你拿走吧,都給你吃了。”
“諾諾,我給你剝螃蟹。”
“諾諾,我的玩具給你玩。”
“諾諾別怕,我保護你。”
......
有時候陳諾覺得她像只傻瓜,沉溺在年年的好中,卻忘了年年可能對誰都是這樣好,或許她只是因為占據天時地利,剛好和他成了鄰居,才平白無故享受他十幾年的好。
胸口脹悶悶的難受,陳諾緩緩吐出一口氣,去了客廳,阮春婷喊她:“諾諾,晚上只顧著看我妹了,你都沒怎么吃,再過來吃點。”
陳諾摸摸肚子,她確實有點餓了,接過阮春婷遞來的筷子,連吃幾塊鹵牛肉。
劉勇開了酒:“美人,來點兒?”
“好啊。”陳諾遞個玻璃杯,接來滿滿一杯啤酒,鐺啷一下,和他們碰杯。
正巧林禹年端了面碗從廚房出來,身后還跟著余婷婷。
“諾諾,少喝點酒。”林禹年在她身邊坐下。
陳諾鼻子哼哼出氣,沒聽他話,和坐她對面的陸遲碰了杯,轉開話題:“陸大哥,你們去哪兒抓逃犯啊?”
突然被點名的陸遲,前一秒還在想案子,他抬眼看向陳諾,丟出幾個字:“機密,無可奉告。”
“哎哎,算什么機密啊,不就是追個殺妻在逃的嫌犯么。”劉勇暗道陸遲這人可真不會討美人歡心,他拍拍胸脯說:“美人,想知道啥,來問我。”
劉勇是個會帶動氣氛的人,說了好些稀奇古怪事,講到那次追逃犯追到邊境時,正對上阮春婷盛滿好奇的一雙大眼,配上圓乎乎的臉,怪可愛。他嘿嘿笑,撓撓板寸頭,說得更起勁。
他們邊吃邊喝,說著光怪陸離的事,陳諾不覺喝得有點多,大腦格外興奮,晚上躺在電風扇下,翻來覆去睡不著,悄無聲息爬上三樓露臺,兩手向后反撐,仰坐在露臺上看滿天繁星。
這種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有點明媚的憂傷。
事實上不超過一分鐘,陳諾就開始拍起了腿上的蚊子。
啪。啪。啪。一聲接一聲。
陸遲睡眠淺,又因換了張陌生的床,他和劉勇同睡一間屋,被劉勇的呼嚕聲吵醒之后,再也睡不著,索性下床出來透氣。
山間的鄉村夜晚涼風習習,空氣清冽,陸遲剛上頂樓,就看到了陳諾一下一下拍蚊子。
陳諾拍完最后一只叮在胳膊上的蚊子,聽見身后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眼,見是陸遲,似有些失望,懶洋洋說一句:“是你啊。”
陸遲應了一聲,沿露臺轉,隨意看了看樓下,S市這個點正是夜生活開始的時候,海泉鄉卻萬籟寂靜,連黑將軍也累了,趴在院子里守門神一樣的存在。
轉一圈,陸遲在陳諾身旁坐下,不遠不近的距離,兩人一時無話。
突然一陣夜風吹來,陸遲隱隱聞到一股有別于自己身上的味道,是種說不出來的芬芳,他轉頭看了眼陳諾,門口的路燈遠照過來,隱隱有些光亮,借著微弱的光,他看見她披在后背半濕的頭發,她秀挺的鼻子,她白皙的臉頰,還有一雙失落的杏眼。
她似乎察覺到,猝不及防轉過頭,視線剛好相撞。
陸遲干咳一聲,若無其事撇開眼,她轉過頭那眼,讓陸遲想到了被遺棄的小狗。
他大概能猜到小狗被遺棄的原因,無非是年年惹她不開心,年年怎么不對她一個人好,年年怎么不只愛她。
女人,大概就是給點甜就會自己腦補出一場愛情劇。
陸遲提醒她:“已經很晚,明早你的年年要六點往市里趕。”
言下之意,可以下去睡了,明天好早起做個田螺姑娘送年年出門。
這句話聽在陳諾耳中,無疑是在揶揄她,她窩了一肚悶氣,一聲年年宛如導火索,砰地一聲原地引炸。
“才不要你管...”陳諾轉頭看他,眼中有羞惱,還泛著水光:“倒是你,既然明天早起趕路,不下去睡覺在這干什么?陪我喂蚊子嗎?”
她拖長聲音喊:“陸大哥...”
話說完,她立刻扭回頭,陸遲看到她反手抹眼,他撐地起身,似從齒縫里擠出一句話:“算我多管閑事。”
他先下樓,正好林禹年從客廳的衛生間出來,見陸遲從三樓下來,隨口問句:“這么晚還不睡。”
“睡不著。”陸遲本想告訴林禹年他的青梅在樓頂,但他向來不以雷鋒標榜,遲疑一秒之后,權當做不知道這事,回房關門。
劉勇的鼾聲仍在,陸遲仰躺在床上,兩手枕在頭下,看著天花板上的吊扇,沒有半點睡意。
約莫凌晨兩點時分,陸遲在鼾聲中挫敗嘆氣,不打算繼續睡,再次踏上通向頂樓的樓梯時,他腳步稍滯,隨即拾階而上,這個點,林禹年的小青梅應該是不在。
實則不然。
小青梅還在,露天席地睡著了,側躺著,只穿了熱褲的兩條腿微微蜷縮,腰間T恤上移,露出一截后腰。
陸遲沒有過去,而是走到露臺另一邊,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機和煙,寂靜的夜空發出一道清脆的“咔”,伴隨一道火焰,幾縷白煙自他口鼻中逸出,陸遲全身放松依在鐵門上,連抽了兩根煙。
“陸大哥,你怎么還在啊...”陳諾睡得并不實,她被蚊子咬醒了。
陸大哥...聲音軟軟叫的親切...剛才沖他張牙舞爪,現在又“若無其事”,果然,最善變是女人。
“不允許我上來透透氣?”陸遲還是沒忍住,嗆了她一句。
聽出了他話中不爽,陳諾有點心虛,無緣無故懟他,是不應該。
好在陳諾是個知錯就會改的小青年,她走近陸遲,及時道歉:“陸大哥,對不起,剛才心情不好,講了重話,我我我,還是對不起...”
為表明道歉誠意,她朝他鞠了一躬。
陸遲:“......”
看她一本正經道歉,陸遲也不是小氣的人,正想說沒關系,只聽她又說了一句:“可是,你也不該揶揄我。”
陸遲哂笑一聲,抽了口煙,收回了即將吐出口的“沒關系”。
雖然頂樓有蚊子,但是空氣清冽又安靜,誰也沒有下去的打算,陸遲仍依在鐵門上抽煙,陳諾就捧著臉蹲在他不遠處,時不時嘆口氣,一副受了情傷的憂傷少女模樣。
其實陳諾倒不是在自怨自艾,她從小養成了遇到問題就解決問題的習慣,逃避問題不是她的風格。
她在思考年年和余婷婷是什么關系,如果年年對余婷婷也像對她這樣,那她就不要年年了,讓他對余婷婷好去吧,她才不要這種被別人分攤過的好...
可是她跟余婷婷不熟,無法準確判斷,如果只是通過一件事就隨性而為,既傷了年年,又會傷到余婷婷。
徑自思考了片刻,陳諾朝陸遲身旁挪一挪,伸手扯了扯他褲縫。
“陸大哥...”
陸遲低頭,正對上陳諾濕漉漉的眼,還朝他眨了眨。
能不能別這樣看他...陸遲心頭一麻,差點被煙嗆到。
“什么事。”他說一句。
“那個,你跟余婷婷熟嗎?”陳諾問。
“不熟。”
“年年跟她熟嗎?”
“不知道。”
好吧,她沒問題要問了。拍拍屁股起身:“陸大哥,那我下去睡覺了,晚安。”
陸遲扯扯嘴角:“晚安。”
一人下樓酣眠,一人坐到天明。
......
第二天五點,大家陸陸續續起床,晨光微熹,陳諾端著阮春婷的刷牙杯,站在院子里刷牙,黑將軍坐在她身旁,仰著狗下巴看她,似乎陶醉于她的顏。
它突然扭個頭,直搖尾巴。
陳諾順它視線看去,見是張清俊面龐,下巴泛著青色胡渣,她悠悠回頭,咬著牙刷隨性招呼:“早啊,陸大哥。”
或許人對人的改觀只需要一瞬,經過昨晚,陳諾發現他也不是那么難相處的人,只是有一點點難處而已。
阮爸早起去集市的早點鋪買了大包早點回來,配上阮媽熬的粥和阮奶奶泡的豇豆條,一伙人圍在桌前吃了起來。
陳諾不著痕跡觀察了余婷婷一會兒,發現她跟隊里的所有人都很熟,除了跟誰都不熟的陸遲。
不過喊的頻率最高的還是“師兄”、“師兄”。
她又觀察年年,年年對誰都溫和有禮貌,還給“淡漠不語”的阮春葉盛了一碗粥,當然也給她盛了,還給她剝了一只雞蛋,夾了數次豇豆條。
陳諾甜甜的吃著,在愛情的海洋中浮浮沉沉。
坐她對面的陸遲看在眼里,有些不啻,昨晚還像只被遺棄的可憐小狗,看來今天是又找到主人了。
飯后,他們要動身先離開,陸遲作為他們中的副隊,此次任務的領頭者,離開前他代表隊友向阮爸道謝,又看眼阮春葉,說:“如果有需要,我認識這方面的專業醫生。”
他說得算委婉,阮爸聽明白了,感動的與公安同志握手,直說如果治不好就去叨擾。
一、二、三...陸遲最后上副駕駛,掃了眼車后座,很好,都在車上。
“黑將軍。”林禹年招手,喊了一聲。
黑將軍恍若未聞。
這只狗中公安叼住了陳諾衣角,依依不舍,顯然被已美色所惑。
“黑將軍!”陸遲聲音要更嚴厲。
黑將軍嗷嗚一聲,悻悻松口,舔了舔陳諾的手,垂頭喪腦的跳上車,走遠了還趴在窗口癡癡回望。
陳諾站大門口,忍笑揮手,同時心里感動,真是一條忠實的公安狗,要是年年也能對她這么忠心就好了...
坐在車上的林禹年打了個噴嚏。
下秒,余婷婷遞來紙巾,關切道:“師兄,沒休息好,感冒了?”
向來寡言的陸遲突然說了句:“也可能是有人在背后叨念。”
難得副隊長冷幽默了一把,劉勇長長的哦了一聲:“知道了,一定是陳美人在想,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嘛!”
林禹年給了他一拳,然后掏出手機給陳諾編輯了一條短信過去。
陳諾看見后很快回他:“在想年年如果和黑將軍一樣忠心就好了。”
年年如果和黑將軍一樣忠心就好了...
林禹年捏捏眉心,有點不想給她回短信了,竟然把他比作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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