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日 9 a.m.
同時刻，迷宮另一端。
“暫時休息一下怎么樣？”林曦提議。
陳虞頷首。
林曦坐在墻下陰影中，盯著陳虞看了很久，噗嗤笑：“別對我那么警惕嘛，我又不會吃了你。”
陳虞態(tài)度冷淡：“要和殺了同伴的人談笑風(fēng)生，我做不到。”
“你對同伴的定義是什么？”
“同為塔管轄的神啟者。”
林曦坦然否定：“你應(yīng)該知道，各區(qū)之間的關(guān)系非常微妙，即便是我們這次原本的聯(lián)合任務(wù)……參與者與其說是伙伴，不如說是競爭對手。當(dāng)然，不排除這是G區(qū)的特殊氣氛。”
陳虞沒有反駁。
“沒用嗎？”林曦自言自語，轉(zhuǎn)而將頭發(fā)往耳后一攏，直視陳虞，“那么我就直說了。我希望與你交換情報。”
“我拒絕。”
“哎呀，不要一口否決嘛，”林曦笑起來很好看，“這樣吧，我先給出情報關(guān)鍵詞，請你衡量這一情報的價值，也報出一個關(guān)鍵詞，如果我認(rèn)可這兩條情報值得交換，我就會如實以告，怎么樣？”
陳虞撐住下巴：“這種心理游戲麻煩去找王恪玩，我沒興趣。”
林曦也不隱瞞：“就是因為他太棘手，我才想選你當(dāng)對手呀。”不等陳虞應(yīng)答，她搶白：“第一條情報，我的弱點。”
陳虞一怔。
“有興趣？”林曦抿嘴一笑，“話說在前面，我不會給出假情報。”
“但不保證沒有隱瞞的情報？”
林曦沒想到她居然看破了這層，坦誠：“的確。我為小看了你道歉。”
陳虞哼了一聲。
“那么……”
“關(guān)于這座島的猜想。”
林曦沉吟不語。陳虞淡淡道：“只是我的猜想。”
“容我確認(rèn)，你的搭檔是否知情？”
“不，因為是猜想，我沒告訴他。那么我也多問一句，你的弱點不會是施余存吧？”
林曦哭笑不得：“不是。”稍作停頓，她下了決定：“成交。一言以蔽之，我的弱點……是精神屏障強度極弱。”
“只有這些？”
“好吧，那我就再說明幾句，不過要花點時間。首先，哨兵、向?qū)Ш推胀ㄈ酥g的區(qū)別是什么？”
陳虞耐著性子回答：“哨兵和向?qū)Ф际怯刑厥饽芰Φ挠X醒者，普通人五感普通、精神力渙散。”
林曦?fù)u搖頭：“不，不是這方面。”這么說著，她從口袋里摸出三枚空彈殼，在地上擺好，指尖從左到右點過：“哨兵、普通人、向?qū)В@三枚彈殼容積大小相同；同樣地，從人體構(gòu)造而言，這三類人的平均潛能也相差無幾。到這里還能跟上嗎？”
“嗯。”
“那就好，”林曦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地?fù)u搖頭，“讓我暫且假定三個能力維度，精神力、物理感知力和社會能力。向?qū)Ь窳Τ霰姡诒锢砀兄?yōu)異，但人體能承載的能力是有限的，覺醒者單一維度數(shù)值過于突出－－”
陳虞不耐煩聽長篇大論：“所以呢？”
“請你再忍一忍啊，重點來了，”林曦吐吐舌頭，“精神力和社會能力呈正相關(guān)，甚至有研究者認(rèn)為，精神力與社會能力根本上一體同源，所以向?qū)Ь窳ν怀觥⑽甯衅胀ǎ廊荒軌蚓S持平均程度的社會性。”
陳虞懶得再催促對方進(jìn)入正題，干脆往后一靠。
林曦將代表向?qū)Ш蜕诒膹棜つ闷穑骸吧诒锢砀兄芰姴挥谜f，精神力也遠(yuǎn)遠(yuǎn)優(yōu)于普通人，也許這就是所謂神啟的代價，哨兵的社會能力普遍極低。”
“述情障礙和社會情感失認(rèn)癥？”陳虞翻了個白眼，開始背書，“患者無法區(qū)分生理反應(yīng)與情感引發(fā)的身體感覺，也沒法理解他人的微表情和微動作，因此哨兵往往會做出不必要的攻擊行為……我可不想再過一遍基礎(chǔ)課程。”
“但每個哨兵的癥狀嚴(yán)重程度不同，比如，就我的觀察判斷，你只有輕微的失認(rèn)癥候。而所謂黑暗哨兵，”林曦垂眸，“他們是沒有容積的空彈殼，人體潛力的限制對他們不存在。”
黑暗哨兵是個光環(huán)籠罩的神秘頭銜，陳虞頓時安靜下來。
“黑暗哨兵的社會性與普通人持平，因此有強大的自控能力，精神力也連帶高于其他哨兵。順帶一提，哨兵向?qū)У钠ヅ渲笖?shù)是按照這三個維度互補性計算的。因為他們的屬性太過特殊，想找到適配的搭檔非常困難。”
陳虞似乎明白了對方的論點：“所以你才說精神力不足？”
林曦的笑容罕見地微妙：“我算是向?qū)е械漠愵惏桑鐣芰Ψ浅姡窳s支撐不起搭檔的屏障。”
而向?qū)ё畲蟮娜蝿?wù)就是替哨兵隔絕感官刺激。
“雖然繞了點彎，解釋完畢。”林曦微微一笑，“這就是我的弱點，但拜它所賜，我才遇到了余存。而他也不需要我額外撐起屏障。所以不論你給出的猜想有多離譜，這條情報都不會損害我們的贏面。”
對方這樣坦白，陳虞一時無言以對。
“能告訴我你的猜想了嗎？”
“迷宮島。”陳虞努力觀察對方的反應(yīng)。
林曦?fù)u搖頭：“我沒聽說過這個地方，能再解釋一下嗎？”
“你有沒有看過舊塔首席向?qū)У墓P記？”
對方身體前傾，急促問：“你看過？”
陳虞一愣：“我還以為這是共享資料。”
林曦也察覺自己失態(tài)，捋了捋頭發(fā)：“不，舊塔的遺物一半由G區(qū)繼承，還有一半交給了B區(qū)。所以……你屬于B區(qū)。”
陳虞有些懊惱，面不改色：“嗯。”
“既然迷宮島這個地名涉及到機密資料，如果你覺得交換不對等，我可以追加新的情報。”
“你愿意給出什么情報？”
“島上很可能還有幸存者，我可以告訴你這次飛船上的G區(qū)人員名單，當(dāng)然，我知道的也只有成員代號。我沒有見過他們。”
陳虞沒思考太久：“行。”
“船上來自G區(qū)的還有兩人，一位是普通通信官，沒有專屬代號。還有一位是向?qū)В詣e不明，代號情感轟炸。”
陳虞哧地笑了。
“怎么？”
“不，只是起這代號的家伙也太沒品了。”
林曦肅容搖搖頭：“不，據(jù)我所知，情感轟炸戰(zhàn)斗力非常可怕，是極稀有的攻擊型向?qū)АＨ绻@位也活著……”
陳虞嗤之以鼻：“就算是攻擊型，向?qū)У淖鲬?zhàn)能力有多強？”
“如果只是普通任務(wù)，情感轟炸的確不足為懼。但這里幾乎就是為他打造的舞臺……情感轟炸發(fā)動的精神攻擊僅對人類有效，能破壞神啟者精神屏障，令情感失控，甚至有情報說他能令哨兵直接迷失。”
陳虞默了片刻：“你不愿與我們開戰(zhàn)，就是因為忌憚這個情感轟炸？”
“沒錯。”
“我明白了。這情報……勉強合格吧。”陳虞呼了口氣，“舊塔首席向?qū)У墓P記中只提過一次迷宮島。我記得原文是‘迷宮島計劃進(jìn)程過半，成果依然不理想’。”
林曦蹙眉喃喃：“迷宮島計劃……”
“你想到了什么？”
對方笑著搖頭：“我沒聽說過這個計劃。當(dāng)然，既然是舊塔發(fā)起的項目，這也很正常。”
陳虞覺得林曦不太自然，但具體哪里不對勁，她無從判斷。
“我能再確認(rèn)一件事嗎？這位首席向?qū)У纳矸荨?br />
“只有代號，風(fēng)盾。”
林曦再次搖頭，轉(zhuǎn)開話題：“兩小時都快用完了，再往前走兩個路口吧。”
陳虞幾乎不抱希望。
黑幕完全可能故意不提供補給，逼迫所有人在此盡快決一死戰(zhàn)。
“我可以問個問題嗎？”走了幾步，林曦再次搭話。
“你盡管問，我可以不回答。”
“你討厭殺死無辜的同伴。那么如果有正當(dāng)理由，比如對方要殺了你，又或者對方是敵人，你會殺人嗎？”
陳虞語氣很淡：“神啟者不插手墻內(nèi)政治，戰(zhàn)斗對象也不是人類。”
林曦聲調(diào)依舊柔和：“我問的不是你是否殺過人，而是你是否有殺人的覺悟。”
良久沒得到答案，女向?qū)а凵褚婚W。
但下一刻，陳虞就淡淡道：“我殺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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