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虞天亮前就醒了。她先默默與王恪拉開距離，才戳他：“喂，起來了。”

　　“嗯？－－”王恪迷糊了片刻才清清嗓子，“這么早？”

　　“不在同一個地方過兩夜，你這都忘了？趁天還沒亮得趕緊把物資轉移。”

　　王恪慢吞吞坐起：“下一個落腳點已經找好了？”

　　陳虞收拾著行囊，頭也不回：“所以得靠你的精神向導。”

　　“原來如此。”他揉著睡亂的頭發走到樹洞口，呼了口氣。黎明前的黑暗中陡然出現了一道光。一只全身通透的白鶴翩翩落地，沉靜地凝視主人。

　　“去找落腳點和水源，注意別被其他人看見了。”

　　白鶴脖子高傲地一伸，展翅穿過枝椏，逐漸散作光粒消失。

　　陳虞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怎么？”

　　“它那瞧不起人的拽樣和你一模一樣。”

　　王恪沒搭理她，閉目與精神向導的感官同調，過了片刻發話：“新據點找到了，目前沒發現水源。”

　　“走。”陳虞見對方沒動，詫然歪頭。

　　“我傷恢復好了。”王恪別扭地伸出手。

　　陳虞沒客氣，甩了一個背包過去：“別逞強啊，不然更麻煩。”

　　“你武器沒丟吧？”王恪以提問應答。

　　“廢話，哨兵的武器都附魔封在精神圖景里。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王恪扛起狙|擊|槍就走，淡淡拋下一句：“有人也行動起來了。小雪不敢靠太近，沒看清是誰。”

　　小雪是王恪給精神向導起的昵稱。這貨取名字的品位實在太糟了……陳虞又要槽他，卻硬生生憋住。昨晚合作后，他們之間的氣氛變得太松快了，她心生抗拒，便干脆不語。

　　有精神向導給王恪帶路，兩人很快抵達新落腳點：一座隱蔽的山洞。陳虞有意找茬，卻不得不承認白鶴尋路的能力一流，只得作罷。

　　等他們簡單吃了早飯、安頓完畢出洞，天色已蒙蒙亮。

　　“我約了和昨天那倆姑娘在墜機點見面，之后一起探索島上情況。”陳虞抹了把臉，“你可以不來。”

　　“你希望我別去？”

　　“不，你自己決定。”陳虞笑嘻嘻地背著手走了兩步回頭，“怎么那么積極？看上哪個姑娘了？嗯……姓章的向導是你會喜歡的類型。”

　　王恪無視了她的發言：“我和你無法互相感應，分開行動風險太大。”

　　“隨你，但別在人前露餡了。我沒自報家門，你也小心點。”

　　王恪猛地伸臂將她扯近，含笑拖長聲調：“你是怎么說的來著？我是你男人？”

　　陳虞拍開他的手：“一邊去一邊去，別惡心人了，你這套對我沒用。”

　　對方不以為意：“哦。”

　　她翻了個白眼，自顧自走到前頭去了。

　　今天多霧，到了日出時分，海的盡頭也只一片混沌的灰白。章一葦和盧雙雙等在海岸邊的巖石外側，見陳虞來了騰地站起，又因為她身后跟了王恪猶豫不前。

　　“早，傷好點了嗎？”陳虞悠閑地步入安全距離，王恪站在幾步外沒動。

　　“謝謝，沒事了。”章一葦明顯放松了些，咬住嘴唇，“那個……”

　　“發生了什么？”

　　盧雙雙見搭檔說不出口，直接領路，長長的一對馬尾在身后一甩一甩：“你們看了就知道了。”

　　陳虞和王恪對視一眼，無言跟上。

　　墜機點殘骸四散，石頭上點火的痕跡也在，乍看下似乎與昨日并無區別。陳虞仔細環視現場，皺眉：“所有尸體都消失了？”

　　“昨天晚上我們撤退的時候，瞿哥和榕榕的……遺體還在那里，因為怕再被狙擊，我們就想今早來，結果……”章一葦不安地抱緊雙臂，“我們都幾乎一夜沒睡，卻什么動靜都沒聽到。”

　　盧雙雙用力點頭，發辮跟著一跳一跳：“如果這是把我們擊落的人干的，他們肯定用了魔法！”陳虞剛想點頭，女哨兵咬著大拇指指甲，語出驚人：“一定是黑暗魔法組織干的！收集尸體也是為了做邪惡的人體試驗，培育喪尸兵團把我們這些幸存者當訓練靶子！”

　　“雙雙！”章一葦用手肘頂了搭檔一下，轉而向陳虞賠笑，“這孩子就喜歡看些三流讀物……”

　　盧雙雙還不服氣，卻被章一葦以眼神止聲，立時嘟起了嘴。

　　王恪驀地出聲：“先不論是怎么做到的，為什么不把機體也一起清理掉？將遺骸挑揀出來可要麻煩多了。”

　　陳虞自然而然地接口：“任由尸體腐壞，游戲選手可能因為疫病死亡，幕后者可要傷腦筋了。”

　　“畢竟對方想看的似乎是我們互相殘殺的丑態……”王恪露出嘲弄的微笑，“當然，前提是真的有黑幕。”

　　“不然呢？”

　　王恪笑而不語。

　　盧雙雙再次做出驚人發言：“一切都是巧合，一切都是命運的選擇！”*

　　陳虞置若罔聞：“雖然這事讓人在意，但眼下最要緊的事還是尋找水源和食物。”

　　章一葦松了口氣，摸出塊方巾擦拭眼鏡：“對對！”

　　“上島吧，我走最前，你們走中間，他斷后，這樣行嗎？”陳虞雙手憑空一摸，一柄長|槍現形，“都準備好，誰知道會碰上什么鬼東西。”

　　參天古樹蔭蔽下，林中異常幽暗，且靜得詭異。除了海潮和四人的足音，什么聲音都聽不見。

　　章一葦十分了解野生植物，才走了沒多久就發現了好幾種可食用漿果和藥草：“這里好奇怪，明明有那么多植物，卻一點蟲咬的痕跡都沒。雙雙，這種可以吃。”

　　盧雙雙依言摘果子，一半卻直接進了自己嘴里。她津津有味地吃了一會兒，還回頭問：“你要不要也來點？”

　　王恪默了片刻：“不，我不餓。”

　　陳虞耳朵尖，在最前頭笑出聲，也扯了一簇漿果下來：“別理他，這貨挑剔得很。”

　　“別吃！”章一葦扯住她胳膊，“這種有毒。”

　　“啊，這樣……看上去和剛剛的差不多。”陳虞訕訕松手。

　　盧雙雙笑瞇瞇咬著指甲：“葦葦可厲害啦，上次墻外的任務，其他人不聽她話，亂吃東西，就都死了。”

　　王恪聞言瞇了瞇眼，最后經過時將陳虞拋下的那簇紅色漿果收進了懷里。

　　“嗯？前面有條路？去看看？”陳虞突然駐足。

　　“還是……不要去比較好吧？說不定是陷阱。”章一葦單手捏住鏡框邊沿，顯得猶豫不決。

　　“嗯，看上去就很可疑，”陳虞將左側頭發往耳后別，“太容易看破的陷阱說不定反而很安全。”

　　章一葦為難地捏緊了弩機，依然細聲細氣：“可是……”

　　“算了算了，安全第一，那就繼續開路。”陳虞沒堅持，“島上那么多植被，水源肯定不少。”

　　章一葦松了口氣。

　　盧雙雙終于吃夠了，重重點頭：“嗯！嗯！”

　　王恪看著兩人的背影，瞇了瞇眼。

　　直到正午，四人都沒能找到活水，暫時歇息重整旗鼓。陳虞只帶了兩人份的淡水，將自己的水罐直接給了盧雙雙和章一葦：“昨天我們也沒找到什么，只有這點東西了。”

　　章一葦稍顯遲疑，最后還是沒拒絕：“謝謝。”轉手便將水罐遞給了搭檔。

　　“好渴……好想洗澡……”盧雙雙將水一口氣喝完，絞著辮子嘟囔起來。

　　章一葦摸摸她的腦袋：“再忍一忍。”

　　“可是……”盧雙雙孩子氣地癟嘴，“救援隊什么時候才來接我們啊！”

　　王恪無言別開臉，突然一怔。

　　陳虞立刻察覺，挪到他身邊：“嗯？”

　　“那里……好像有什么東西。”

　　“真的！”盧雙雙猛地蹦起便沖過去。她動作快，卻不魯莽，先用大劍撥開叢生的灌木，才探頭望去，隨即歡呼起來，“是寶箱！”

　　余下三人也圍攏過去。一口巖石鑄就的大箱子靜靜躺在那里，沒有鎖，卻也不見開闔的縫隙。

　　“大哥哥大姐姐們，恭喜你們發現了寶箱！島上沒有水源也沒有很多別的東西，所以人家特－－地－－埋了好多好多的寶箱，只等大家自己發現驚喜啦！”

　　清脆甜美的童聲驟然響起。

　　陳虞立刻扯著王恪向退了兩步，左右四顧，依然不見聲音主人的正體。

　　盧雙雙歪頭盯了箱子片刻，又開始咬指甲：“看上去只能劈開了，但萬一里面藏了小怪怎么辦？”

　　“你能劈開？”陳虞有些意外。

　　雙馬尾少女嘿嘿笑了，將大劍往肩上一扛：“大家都說我是怪力女嘛。”

　　陳虞向章一葦看去：“你怎么看？”

　　“淡水更重要，”章一葦調整好弩機，深吸了口氣，“試試吧！”

　　盧雙雙手搭眉骨，嚯地行了個軍禮：“好咧！”雙手持劍，她擺好架勢，用下向石箱劈下。

　　一聲脆響，石塊皸裂，露出罐裝淡水、醫療包和即食能量棒。

　　“哇啊！”盧雙雙舉劍蹦跶起來，“葦葦你看！有水了！”

　　陳虞摸摸鼻子，慶幸昨天沒和這少女打起來。盧雙雙定然也是S級哨兵，而陳虞的長處在于跑得動、反應快，她眼下沒有結合的向導，與其正面對抗未必有勝算。能與盧雙雙外加章一葦分庭抗禮的施余存……

　　“施余存果然是個怪物。”王恪顯然和她想到了一處。

　　陳虞還沒回答，忽然全身緊繃，右手憑空一抓，武器長|槍現形：“來了！是游鬼，準備遠程－－”

　　語音未落，什么東西就轟然落地。定睛一看，草叢中多了一個黑點。

　　下一刻，小黑點爆炸，瞬間膨脹。

　　這東西沒有固定形態，無法描繪，卻如同流動的黑洞，只是注視便令人從腳底心渾身發冷乏力。

　　原本蹦蹦跳跳的盧雙雙瞬間掄起大劍：“嗯？不對？是惡鬼？咦咦咦，還是沒見過的那種，好強！”

　　毫不遲疑，她揮劍撲了過去。大劍泛著凜然的藍光，與惡鬼擦身而過，空氣隨之劇烈波動。哨兵的武器都有針對靈體的魔法刻印，遇上鬼才會生效。

　　“不，游鬼在后方，把惡鬼當做靈體炮彈打過來了。”王恪拉開距離，裝填對靈體專用的魔彈，一邊游刃有余地嗤笑，“這島上的鬼也真是別出心裁。”

　　陳虞耍了個花槍：“我拖住它，你來解決。”

　　“嗯，”王恪按動機括，齒輪聲響，狙|擊|槍變形為中距離步|槍，“可別輸給人家小妹妹了。”

　　“輸了我跟你姓！”陳虞足下一蹬，飛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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