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胡玉樓出來已過了正午，阿姊正要派內(nèi)侍送我和從敏回豫王府，卻又被太子攔�。骸敖袢諙|宮可是有擊鞠的，團(tuán)兒不想看看么？”

        我和從敏對視一眼，皆是喜上眉梢，忙急急點(diǎn)頭。豫王府里雖時(shí)常也有馬球看，可是長安城里人人皆知，論斗雞、蹴鞠、馬球、雙陸棋這些好玩的，誰也比不過東宮去。

        東宮的馬場比從前英王府的還要大上許多，黃土的顏色卻有些濁。問了身邊的內(nèi)侍才知道，太子命人用油將馬場澆了整整半月，現(xiàn)下那些油已全浸到了黃土里，不僅不會(huì)打滑，馬兒飛馳起來也無星點(diǎn)塵土。我不禁暗嘆太子也太衣輕乘肥了些，卻也實(shí)在佩服他能想到這個(gè)好主意。

        “五騎對陣！”更衣完畢的太子從老遠(yuǎn)就急著叫喊起來，我沿著聲音望去，見五兄在他身邊，步履輕快，笑得溫軟。

        我忍不住向他奔去，臉上遮不住露齒的笑，匆匆行禮便高興地問道：“阿兄可好？”

        “團(tuán)兒”，五兄笑得開朗了些，抬手搭在我的肩上，又輕輕地摸了摸我的額頂，“你又長高了些�！�

        “我同三哥一隊(duì)！”著一身朱紅騎裝的太平公主也迎了上去，又沖著身邊的駙馬嬌艷一笑，“薛郎便去另一隊(duì)吧。”

        “胡鬧！”太子笑看著太平公主，雖是斥責(zé)，語氣里卻滿是寵溺，“郎君們擊鞠，你來湊什么熱鬧，下一局娘子們再來�！�

        太平公主扭過頭不屑地說道：“憑什么娘子就不能與郎君一同擊鞠？三哥是瞧不起我還是瞧不起嫂嫂呀？”

        我見阿姊拉著公主也是一笑：“我有孕在身可是不能上場的，公主要玩就去罷，男女同上場又不是什么大事。”而后轉(zhuǎn)頭將我叫了過去，“叫團(tuán)兒替我罷，同駙馬一隊(duì)。”

        公主沖太子輕輕一笑，一副志在必得的驕傲樣子。我卻有些緊張，從前雖在英王府和豫王府里同娘子們玩過擊鞠，可從未上過這樣大場面的馬球場。

        “你便是四哥哥的那個(gè)寵妾吧，”公主寬額廣目，神采飛揚(yáng)，像極了天后。她站在我面前志得意滿地笑著，“有三哥同我一隊(duì)，你們輸定了�！�

        我還未回她，五兄便接著笑道：“公主別忘了，除了太子，還有我呢！駙馬有我做助，定然贏過你們?nèi)��！?

        公主不服氣地努努嘴，便又向著駙馬道：“薛郎這次莫要再讓著我了，否則回府重罰你！”

        我見眾人一聽皆是心領(lǐng)神會(huì)，都低頭偷笑著�？晒�主竟全不在意，臉上滿是光彩和按捺不住的喜悅。

        我本是看客，卻被公主拉進(jìn)了這場高手云集的馬球場。待雙方十人皆牽馬站定，我方留意起都為何人。太子那一隊(duì)除了他自己和太平公主，尚有兩個(gè)我不相熟的東宮一等左右衛(wèi)，還有天后的親侄、右衛(wèi)將軍武三思。我這一隊(duì)由駙馬薛紹領(lǐng)著，旁邊還有五兄和門下侍中裴炎之子裴懿，裴懿旁邊站著一個(gè)身姿英朗的郎君。等到他轉(zhuǎn)過頭來，我才大吃一驚，竟是安平簡。

        我呆呆地看著他，穿過滿目金黃，他的笑容肆意明朗。女眷的看席上，小芳媚正扭扭捏捏地倚在從敏身邊，我這才明白應(yīng)當(dāng)是太子派人接了他們來。

        翻身上馬，五騎依次排開，我在馬上向?qū)γ娴奶�平公主點(diǎn)頭致意，看到她身旁的太子，起了戲弄之心，便笑著沖他歪頭眨眼幾番，掩不去挑釁的神色。五兄在我身旁輕笑著道：“可別輕敵，太子的擊鞠技絕兩京�！�

        我正要回，平簡用拽著韁繩的手肘碰了碰我的，目光篤定，神色飛揚(yáng)，我知他心意，便昂頭沖五兄道：“他們有太子，我們有安郎君，高下難分呢！”

        “開球！”

        一聲高喝，場上十騎散開來，我跟著五兄馳至外場，轉(zhuǎn)眼便見球已在太子的球杖之下，他的身前身后分別是公主和武三思，安平簡沖上前去，俯身奪球卻被武三思橫在身前，平簡的馬兒在空中嘶鳴一聲，急急停住，太子的發(fā)絲在陽光下泛著金色，球在他的杖下極穩(wěn)，一路飛馳至球門前，輕松一擊便得一球。

        我們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太子又俯身掠起球來，疾馳到另一球門旁。我的眼睛都抓不住他的身影，而又一次前去奪球的平簡又被東宮的左右衛(wèi)攔下。

        一聲歡呼在馬場上騰起，公主興奮地叫喊“阿兄”，穿過人聲鼎沸，與其他幾人紛紛輕擊球桿來慶祝。

        我心想他們恐怕已定好了策略，以太子為中心，其余四人只需在四方護(hù)持。

        “團(tuán)兒！”五兄輕喚一聲，我打馬到他身邊，聽他壓著聲音道，“他們只靠太子一人，其余皆保駕護(hù)航，極易擊破。駙馬和安郎君球技不凡，我們余下三人去分散注意便可�！�

        我點(diǎn)頭示意，調(diào)轉(zhuǎn)馬頭疾馳至平簡身旁，同他低語幾句便在他身邊站定。不遠(yuǎn)處的五兄和裴懿也在駙馬薛紹身后，成三個(gè)角分散開來。

        一聲刺透天際的馬鳴，平簡壓低了身子，風(fēng)馳電掣，我的雙腿夾緊了馬匹，緊緊跟隨在他身后。他一路疾馳，絳紅的身影迎著風(fēng)穿過大半馬場，太子一隊(duì)的東宮左右衛(wèi)攔在身前，他也并未減慢半分，只用球杖扣住對方的，幾個(gè)旋手，那個(gè)左右衛(wèi)的球杖便脫手而飛。眾人一片驚呼，而五兄不過一瞬便又旋開了另一個(gè)左右衛(wèi)的球杖。

        我壓低身子，策馬從平簡的球杖下鉆過，直沖著公主的方向而去，護(hù)在太子身側(cè)的公主看到我，愣了一瞬便迎了上來，平簡也因著這個(gè)片刻疾馳到太子馬前。

        太子身旁的武三思已與薛紹頻頻過招，而裴懿緊隨其后攔住了公主調(diào)轉(zhuǎn)馬頭，我便趁此機(jī)會(huì)飛奔至平簡身旁，一伸球桿插入糾葛的兩根球杖，將球輕撥至平簡馬下，然后輕輕轉(zhuǎn)手，用球杖纏上了太子的球杖。

        平簡一路摧枯拉朽，太子分身乏術(shù)，不消片刻已是兩球。

        日光滿溢，衣袂飛揚(yáng)。平簡灼熱的目光在他雕刻般深邃的面龐里尤為明亮，五兄和裴懿在身旁笑得朗俊開闊。

        不遠(yuǎn)處，駙馬薛紹正喘著粗氣拽住公主，阿姊親自端著酪漿行至太子身旁。

        “愿賭服輸！安郎君果然厲害，今日之后三兄怕不能再居兩京第一了”，公主輕笑著，輕輕沖駙馬噘了噘嘴，又沖著我道，“沒想到你竟能同安郎君配合得這樣妙，長安城的娘子若都像你一般，三兄可不會(huì)再瞧不起娘子們與郎君同場擊鞠了�！�

        “月娘，你也先飲一飲吧”，太子正飲著阿姊遞上的酪漿，駙馬接過阿姊身后侍女的杯盞，便對公主開口道，“擊鞠過后還說這樣多的話，這嗓子還要不要了？”

        公主利落地接過杯盞，一飲而盡，而后轉(zhuǎn)頭：“安郎君，日后公主府若有擊鞠，還望不吝賜教！”

        從敏拉著芳媚也迎了上來，我站在五兄和裴懿身旁，只看到平簡一眼見底的卓彩光華，同日光一樣耀得人睜不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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