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繭房(6)
06
當蔣磬和沈逾之走出飯店的時候,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步行街上閃爍著五顏六色的霓虹燈,閃爍映照在行人的臉上,為白日看去冷清平淡的街口增添了一絲迷離與割裂感。
飯店門口的隊仍然排出了很長。兩人繞開人群,沈逾之看著那些拿著號碼牌排隊的人們,突然開口和蔣磬說道:
“你知不知道其實他家不僅僅只是家網紅飯店?”
蔣磬扭頭,看向沈逾之。
“他其實是藍島會所旗下的飯店,而且,”沈逾之從兜里抽出了張金卡沖蔣磬搖了搖,“他們是會員優先制的,我有藍島的會員,所以剛剛晚飯的時候并沒有排隊。”
蔣磬點了點頭。他知道藍島會所,他為數不多的應酬中絕大部分都是選在藍島會所。藍島會所內面積很大,從吃住到休閑玩樂一應俱全,而藍島公司也算是建設出了臨城數一數二的娛樂帝國。
“不說這個了,來聊聊你吧,蔣先生。”沈逾之看蔣磬陷入沉思,不由笑了笑,“您看起來和吳警官很熟的樣子。”
“還可以吧,有什么問題?”
“嗯……沒什么,那你的酒吧?”
“警察來后就封鎖起來了,估計得停業一段時間了。”
“你是想問為什么我會和吳越一起去現場?”
沈逾之沒說話,不置可否地看著他。
“沈先生,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句話?”
沈逾之眨眨眼,搶先說道,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那么作為交換,你也可以問我一個問題。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知無不言。”
蔣磬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繼續向前走著。
夜晚的臨城比白天更有市井氣息,街邊幾個大爺聚在一起下象棋,偶爾爆發出一陣呼聲;廣場上則是小朋友踩著滑板車滑的飛快,在人群中穿梭自如。
兩人在熙攘的人群中逆行,肩膀不免碰撞在一起。沈逾之不動聲色地往外挪了挪,空出了一段他認為安全的社交距離,爾后自然地將與蔣磬撞到的一側衣服拎起鼓了鼓風。
蔣磬沒有注意到沈逾之的小動作。他將自己的薄外套搭在小臂上,露出結實的肌肉線條。他身材很好,一看便是會定期去健身房的一類人,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蔣磬不說話,沈逾之便耐心等待著。在兩人沉默并行了一段距離后,沈逾之終于等到了蔣磬的第一個問題。
“為什么一開始想要隱瞞和林雨深的私交?”
沈逾之歪頭想了一會,隨后有些無奈地聳聳肩:“第一個問題我就想說謊了——解釋起來有些麻煩,不過還是可以告訴你。”
“因為如果承認我和她有私交,事情會變得很麻煩。你們會不停地問我一些相關問題,而我當時的狀態并不是很理想,我怕我會在你們的問題之下心理崩潰。”
“而你們調查我說話的真偽也不是很困難,何況我和她的私交也實在是一點不足為道的線索,對你們案件偵破并沒有影響。”
“我建議你們不如將調查重點放在她那個神秘的男朋友身上。”
這點倒是和蔣磬的想法不謀而合。
沈逾之一頓,繼續說道:“還有一點,吳警官給我的感覺……很不舒服。”
“說句冒犯的話,不知道吳警官聽沒聽說過至剛易折這個詞語,上善若水才是處世之道。”
蔣磬壓住被風吹散的發絲,心想這兩個人果然是互相看不順眼。
“那么該我了,蔣先生。”
“你和吳越是什么關系?”
這是一句攻擊性很強的問句,與日常中沈逾之給人溫柔紳士的印象大相徑庭——這幾乎像是在逼問。沈逾之說話總是帶些技巧性與安撫性的,如此直白地表述出他想問的問題,并且完全不考慮別人的反應與感受,在沈逾之身上是很難得見到的。
但是對于被逼問的蔣磬來說,卻覺得這句話中帶了些莫名其妙又抓不住的感情。
那種感情轉瞬即逝,蔣磬想要再細細思索地時候時,卻只能看到沈逾之好整以暇的笑臉,仿佛剛剛那種模糊的曖昧感只是自己所臆想出來的。
“他是我發小。”
“我們很小就認識了,而恰巧我對刑偵方向的工作很感興趣,他便讓我兼做他的‘助理’,接觸一些案子。”
“那么你當時為什么不去考警校?”
蔣磬目視地面,沉沉說道:“沈先生,人生大多數選擇往往并不是盡如人意。”
“抱歉,蔣先生,我不是有意的。”沈逾之聲音帶了些歉意,表情倒還是輕快,“那么,下個問題呢?”
“……第一次見面,你的只是后面要說什么?”
沈逾之回憶了一會才繼續開口:“第一次見面?在萬街那次嘛?”
蔣磬點點頭,沈逾之似乎覺得有些好笑,指節擦過鼻尖,聲音含笑,
“蔣先生的記性真不錯,我都快忘了我想要說什么了。”
“你當時問我為什么要跟著你是嗎?唔……讓我想想,”說著,沈逾之放緩腳步,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蔣磬迫不得已也壓下了自己的步子,跟著沈逾之的速度繼續走下去。
“大概是想為我自己辯解一下吧,想告訴你我并不是什么變態。”沈逾之看向身旁有些別扭的蔣磬,失笑道:“你知道的,我是學心理的,你的一些行為表現非常典型,幾乎像是從教科書內走出來的。”
“我對你很感興趣。”
“現在我可以補齊那句話了,只是,我很好奇。”
“到我了,蔣先生。”
沈逾之說完后這句話后,蔣磬卻不知為何感覺到了一些緊張。他有些別扭地摩挲手腕內側,忽而意識到了身邊人探究的目光后,又仿佛驚醒般草草放下了雙手。
沈逾之將蔣磬的反應盡收眼底,身邊的人似乎對他即將提出的問題有些焦慮過頭。
他想了一會,站定在了十字街口,最終在蔣磬略有局促的目光中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蔣先生,你家是往左走還是往右走?”
-
次日清晨,蔣磬是被手機鈴聲吵起來的。
蔣磬撐起上半身,睡眼惺忪地揉了揉腦袋,呆坐了兩秒才接起電話。
“你還在睡覺嗎?別睡了我的蔣總,你快來救救我,老子要受不了了。”電話里傳來吳越略帶些焦躁的聲音。不知為何,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似乎是偷偷給他打得電話:“快來,我在林雨深家。”
蔣磬將手機從耳邊移開,看了眼時間,聲音帶了些困倦:“這才七點半,生產隊的驢都不是這么給你使喚的吧。”
“你以為我想在你睡覺的時候觸你霉頭?上次去你家趕上你睡覺,你起床氣差點給我扔出去!”
“是那個姓沈的,上面安排他來當我們二組的顧問!老子根本沒法和他共事——”吳越的語調忽然一變,聲音也提了八度,“怎么了沈顧問?我?我在給小蔣打電話。哎對,就是昨天那個蔣磬。”
“總之你快點過來,我可沒法和他單獨相處!”吳越撂下這句話就扣斷了電話,只余蔣磬茫然地聽著電話忙音。
蔣磬花了半個小時才趕到林雨深家。林雨深家樓下的警戒線已經被撤掉了。忙碌的城市就此蘇醒,上班族們拿著早餐匆匆趕去上班,晨練的大爺大媽們也如往常一般。太陽照常升起,似乎這座城市已經將昨日自殺的女孩忘卻。
“早上好,蔣先生。”蔣磬剛踏入屋門,就聽到了沈逾之的聲音,“昨天告別之后我以為我們會很久不見,但沒想到今天早晨剛醒就接到鄧局電話,安排我過來配合你們工作了。”
鄧局是臨城市公安系統的一把手,早年和吳越的父親互為搭檔,但他的年紀比吳越父親略長些,前幾年率先升職成了局長。也是他親批蔣磬可以作為“助理”的身份參與到案件的偵破中。
蔣磬點點頭,將手中的一杯豆漿和幾個包子遞給沈逾之,
“叫我蔣磬就可以。”
沈逾之有些意外地接過早餐,他確實還沒吃早飯。他早起時一般不會太有胃口,久而久之就養成了不吃早餐的習慣,也因此經常會鬧得胃不舒服,所以后來他不管自己吃不吃得下都要硬塞幾口。
但不巧的是今天工作來的太突然,他來不及吃早飯便趕了過來。
“老蔣,你可算來了!沈顧問今早給我打電話說想要看看現場!”吳越見蔣磬來了,連忙一把攬住他的肩膀,又狀似無意般偏頭,見沈逾之沒有在看他倆,小聲問到:“你最近沒事就跟著這個案子吧?我沒法和他獨處——”
沈逾之吸了一口豆漿,豆漿還是熱的,應該是在樓下早餐鋪買的。他揉揉肚子,感覺一直隱隱作痛的胃好了不少。
他看向面前哥倆好的兩個人,轉了轉豆漿杯上的一次性吸管,輕咳一聲,等到二人都看向他后,宣布出了他的剛剛發現:
“兩位,你們沒有發現屋子里可不只有林雨深和她那個男友的痕跡嗎?”
“這間屋子里,還曾有過第三人。”
(https://www.dzxsw.cc/book/74209281/30454613.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