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少年噠宰煩惱的第四十九天
半夜起了風。
先是卷了小小的旋, 雪越下越大,巴掌大的雪片攪起灰白的漩渦。狂風肆意,尖利的呼嘯聲如女妖撲在窗前對人大笑, 嚴冬肅殺。
毛利蘭一大早被工藤新一敲門叫醒,站在落地窗前目瞪口呆。
滿目皆是白茫,細細的雪粒再無昨天溫柔精致的模樣,狂風、暴雪、酷寒……大自然無情地宣泄祂的力量,人在天地間渺小如斯。
“暴風雪。”工藤新一眼含擔憂地站在毛利蘭身后,“不知道什么時候雪停。”
“律理小姐和太宰先生還不知道暴風雪的消息吧?”毛利蘭說, “我們得去告訴他們一聲。”
工藤新一和毛利蘭住二樓, 山吹律理與太宰治在他們正樓上。更靠近走廊的是山吹律理的房間,毛利蘭站在門口,握拳用力敲了兩下。
“叩、叩。”
“咦?不在嗎?”毛利蘭遲疑地放下手。工藤新一聳聳肩,和毛利蘭繼續(xù)向前走,停在太宰治房間門口。
毛利蘭抬起手欲敲門。
她尚未碰到門, 鎖孔擰動的細碎聲音和拖鞋踩在木地板上獨有的吱聲先一步從門內響起。
山吹律理將門拉開一半,她困倦地倚在門框上, 聲音懶怠:“有什么事么?”
!毛利蘭臉色爆紅地后退了一小步,下意識捂著嘴堵住尖叫聲。
半開的門扉后,山吹律理黑發(fā)凌亂,微卷的發(fā)梢掃過裸露的肩頭, 鎖骨消瘦。她穿著一件寬大的白襯衫, 下擺堪堪遮住大腿,站態(tài)隨意地倚著門框, 說不出的好看。
讓毛利蘭臉色爆紅的反倒不是山吹律理的衣著。
她臉紅地看著那雙慵懶的暗金色瞳眸, 真漂亮啊, 明明冷淡的不得了, 像只矜傲的貓,幾乎能想象到伸手撫摸她時被狠狠抓破流血的皮肉。
可那雙眼睛又透著點似有若無的縱容,懶懶散散的,讓人期翼能獲得她的準許,小心翼翼地揉一揉尾巴尖。
“那個,”毛利蘭難得支吾地說,“今天有很大的暴風雪,請不要出門。還有,我先前去敲律理小姐的門時,房間內好像沒有人……”
她說著說著后知后覺:先前敲山吹律理的門時沒有人應,敲太宰治的門是山吹律理來開的,那么他們……
“姐姐……門外是誰?”
拖鞋踩在地板上吧唧吧唧響,鼻音中滿是濃濃困意的太宰治揉著眼睛打呵欠走到門口。
他脖頸上的繃帶松松垮垮,襯衫扣子只系了兩顆,袖口反卷,咕噥著把腦袋擱在山吹律理肩頭,瞇眼打盹。
“是來告知我們暴風雪消息的好心人。”山吹律理頭也不回地勾勾太宰治的下巴,對毛利蘭說,“謝謝,麻煩你們特意跑上樓一趟。”
“不、不麻煩。”毛利蘭從嗓子里擠出幾個音節(jié)。
她的眼神從山吹律理身上挪到太宰治身上又挪回來,反復移動,如眼睛里鑲了一臺打字機,噼里啪啦盲打一萬字不可言說的同人文。
兩間房果然是掩飾吧!他們明明住在一起!還有剛剛,她聽到了什么……姐姐?是愛稱嗎?明明只是個尋常稱呼而已!毛利蘭你到底在臉紅些什么啊!冷靜一點!
“打擾了。”女子高中生恍恍惚惚地拉著竹馬告辭,“你們繼續(xù)。”
“她好像誤會了什么。”山吹律理望著毛利蘭神情恍惚下樓差點摔跤的背影,重新關上門。
太宰治黏在山吹律理背上被帶著走,一副我好柔弱好無助要姐姐哄姐姐親姐姐抱和姐姐貼貼的小可憐模樣。
他的發(fā)燒不嚴重,休息一晚差不多痊愈了,現在的腳步虛浮四肢無力全是假象,是心機小白臉高超的自我修養(yǎng)。
“還在發(fā)熱嗎?”山吹律理帶著太宰治在床沿邊坐下。
沒有體溫計,她按著太宰治的后腦勺和他額頭貼著額頭,試了試溫度:“不燙了呀。”
山吹律理:這不是痊愈了嗎?怎么還一副病怏怏有氣無力的樣子?
你是不是在演我?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太宰治裝病的經驗和裝死一樣多,他怎么會讓山吹律理看出他是在演她呢!
“還是難受。”太宰治可憐巴巴地說。
他常年纏著繃帶,幾乎什么都不做也給人以病態(tài)的感覺,很容易相信他“弱小可憐又無助”的表象。
正因如此,在深入看見這人內心的黑泥、手段的暴虐、沾染的血腥時,極大的反差觸目驚心,顛覆認知,讓人從骨子里透出毛骨悚然的寒意。
遠離他!逃離他!不能被騙!
只有和他相同的怪物才會泰然自若地接受,游刃有余地應對兩幅相反的面孔。
太宰治說的可憐,山吹律理又從來沒發(fā)過燒,她的常識告訴她額頭不發(fā)熱就是痊愈了,至于痊愈后會不會難受,不在常識的范圍內。
山吹律理將信將疑地給太宰治打上“病號”的標簽,問他是要再睡一會兒還是下樓吃早飯。
太宰治摸了摸癟癟的肚子,老老實實放棄了在床上做懶鬼米蟲的誘人念頭,跟在山吹律理身后下樓。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窗外白色的暴風雪模糊視野,不遠處灰色的樹林迷離得像一個不起眼的點,睜大眼睛也無法在風雪中捕捉它們的身影。
早飯是熬得很濃很稠的玉米胡蘿卜湯、新出爐的松軟白面包和巧克力草莓香草味的三色曲奇。白煮蛋放在小瓷碗里,配料盤上擺著今年夏天山莊自家熬制的蘋果醬和桔子醬,以及鹽瓶、黑胡椒瓶和白芝麻瓶。
太宰治慢吞吞把白面包撕碎扔進玉米胡蘿卜湯里攪拌,工藤新一看著他碗里的面包疙瘩一陣胃疼。
“雪下得太大了!”出門鏟雪的山莊主人的獨生子艱難地從門外進來,他脫下厚厚的毛皮帽子,用力跺腳拍打身上的積雪,他歉意地對客人們說:“今天估計出不了門,我拿副撲克牌給你們解悶吧。”
太宰治喝了兩口湯,嫌棄地把胡蘿卜扒到一邊,湊到山吹律理耳邊悄悄地說:“律理醬,‘暴風雪’、‘不能出門的山莊’、‘名偵探’三個要素齊全,你看我們現在像不像在暴風雪山莊?”
暴風雪山莊,推理中常見的一種推理場景。一群人聚集在因天氣和地理原因與世隔絕的封閉場所,突然有人離奇死去,兇手必然在生還者中間。
因為與世隔絕,無法用指紋、監(jiān)控等科技手段破案,偵探只能純粹憑借推理和對人心的掌控能力找出兇手。死去的人越多,嫌疑人范圍越小,到最后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全盤崩潰,演變成大逃殺模式也極有可能,非常刺激。
太宰治興致勃勃地說:“誰都離不開這座山莊。按照劇情,我們會一個個死去,活到最后的那個人就是兇手。”
“為什么離不開?”山吹律理咬著白面包,不解地問,“這么點小雪而已。如果你想,我可以背著你從北海道走回橫濱,也不要多長時間。”
這、么、點、小、雪、而、已。
窗外足以把一頭熊吹飛的暴風雪呼嘯而過,玻璃窗轟轟震響,白茫茫的雪原將視野全部剝奪,如此惡劣的環(huán)境在山吹律理口中——只是小雪而已。
太宰治:告辭,你不是人。
他蔫了吧唧地從山莊主人的兒子手里拿過一副老舊的撲克牌,撲克牌邊緣發(fā)黃起毛,似乎很有些年頭。
“是老物件了,我父母很早以前買回來的撲克牌。”野呂千明——兼職司機和勤勞掃雪工的山莊主人獨生子撓撓頭,“好像是他們的定情信物?哈哈,我記不得了。”
定情信物就這么隨隨便便拿出來給客人解悶嗎?工藤新一露出無語的半月眼,看著太宰治手指靈活地洗牌切牌。
“來玩抽鬼牌吧。”太宰治將撲克牌在桌面上抹開長長一條又在下一秒魔術般收攏成一疊,“最后拿到鬼牌的那個人要在其他三個人提出的要求中選一個滿足,怎么樣?”
抽鬼牌是一個運氣、眼力、心理戰(zhàn)兼具的游戲,和看世界一片美好的毛利蘭不同,工藤新一深知太宰治的危險性和深不可測。
這是個能輕易看透人心的男人。
要通過互相欺騙互相試探的方式來一場智斗的較量嗎?工藤新一莫名期待,戰(zhàn)意燃燒!
他,以名偵探的尊嚴作為賭注,在這場爾虞我詐的心理戰(zhàn)中,正義必將戰(zhàn)勝邪惡!
很好,上鉤了一個。太宰治噙著笑意看工藤新一躍躍欲試的模樣。
但還不夠,坑高中生偵探哪有坑女朋友好玩?太宰治故作大方地把撲克牌塞給山吹律理:“律理醬要玩嗎?可以讓你發(fā)牌哦,保證公平。”
山吹律理摸了摸撲克牌發(fā)黃起毛的邊緣,若有所思地說:“我之前一直不信,但他能做到的事,太宰肯定沒問題吧?”
他?太宰治雷達豎起:“誰?律理醬的朋友嗎?”
你到底有幾個好朋友?(指指點點jpg)
“你也認識呀。”山吹律理握著撲克牌在桌上叩了叩,“魔人費奧多爾。我聽說,他可以記下一副撲克牌中每一張牌背后花紋的細微不同,在賭局中戰(zhàn)無不勝。”
“新拆封的撲克牌都能被找出不同,這種每張牌有肉眼可見瑕疵的舊牌——”
山吹律理篤定地說:“你在洗牌的時候已經全部記下來了吧?對太宰而言,無論玩什么都是明牌游戲,我說的有錯?”
工藤新一:“???”
他大為震撼!
你們mafia心機這么深的嗎?連高中生都騙?!
他還傻乎乎以為是什么心理戰(zhàn)、運氣戰(zhàn)、眼力戰(zhàn)……人家直接透視明牌,打的就是他這個上當受騙的小傻子!
陰險!狡詐!惡毒!不要臉!
“律理小姐真的很了解太宰先生呢。”毛利蘭小聲說。
太宰治自己都有點懵,完全沒想到山吹律理能一秒識破他的陰謀。
該死的俄羅斯人!全是他的錯!活該他現在還單身!
“太宰先生也能做到這種事嗎?好厲害啊!我還以為這是父親的絕招。”野呂千明在一旁感嘆。
工藤新一:“野呂先生也能記住撲克牌上每張牌的細微差別?”
怪物這么多的嗎?還是說這是個可進修技能?下次去夏威夷的時候他也要學一學。
“我聽母親說的。”野呂千明撓撓頭,“當初正是父親在牌桌上大勝母親,才有了現在的我。這副牌就是當年牌桌上那副,特意留下來作為紀念,母親常常把玩,大概是對自己輸了這件事依然耿耿于懷吧。”
一場牌輸了自己半輩子,這誰能甘心。
暴風雪封鎖了室外娛樂,閑著也是閑著,野呂千明講起了他聽說的他父母的故事。
那是在法律尚不健全、mafia橫行作亂的一段時期,賭場生意遍布城市脈絡,一場牌桌上的較量足以決定生死。
被命運女神眷顧者靠一枚硬幣在賭桌上大殺四方,被厄運親吻者輸光家產、砍斷手指、被裝入水泥袋沉海,荒謬又瘋狂。
野呂千明的父母分別來自兩個在賭場生意中占據大頭的家族,他們的聯(lián)姻門當戶對過了頭,因而產生了一個小小的問題:聯(lián)姻之后,哪家占據主導權?
“他們約定用一場牌局決定。”野呂千明笑著說,“聽說是一場非常盛大的賭局,全城的人都趕過來圍觀。雖說無論輸贏也不影響他們相愛,但輸本身仍然讓人沮喪,我母親是個好勝心很強的人。”
“好浪漫哦。”毛利蘭感嘆,“是敵人又是愛人,爭鋒相對又含情脈脈,是一段非常精彩的過往。”
“哈哈,母親可能覺得有點丟臉。”野呂千明大笑,“我去叫他們起床。冬天他們總是起得很晚,但廚房爐子上的湯要熬干了,起碼吃了早飯再睡。”
野呂千明上樓去了,山吹律理閑得無聊,在一疊牌中一張張地翻,找那張色彩鮮艷的大鬼牌。
“律理醬相信野呂千明君講的故事嗎?”太宰治支著頭,忽然問。
“嗯?”山吹律理翻過一張紅桃q,“和我沒關系吧……從昨天開始出面招待我們的只有野呂君,他的父母一直在四樓沒露過面。”
“我認識哦,那位野呂先生。”太宰治指尖抵著下頜,慢悠悠地說,“律理醬難道忘記了,我們來山莊的門票是從哪兒抽到的嗎?”
——港口mafia年終晚會。
“只有合作伙伴旗下的度假村才會被納入抽獎候選,否則抽獎抽到敵對勢力的巢穴就不能算新年驚喜了。”
“野呂家從前代首領時期開始,一直是港口mafia的附屬家族。”太宰治平淡地說,“直到野呂千明君這一代才逐漸脫離里世界的生意,洗白轉型建造滑雪山莊。會在試營業(yè)的時候招待我們,是野呂家在向森先生表忠心。”
“野呂家從前確實從事賭場生意,野呂千明君母親的家族也一樣。兩家曾是生死仇敵,直到他們聯(lián)姻才有所緩和。”
港口mafia的賭場生意一向由干部a負責,但沒人會不長眼地問太宰治為什么知道得一清二楚。
“生死仇敵?”山吹律理唔了一聲,“那么,野呂千明君故事里‘浪漫的賭局’可能完全不是他說的一回事?”
“也可能只是他的父母美化了他們的過往。”太宰治說。
在兒子眼中的恩愛父母,可能從未存在過。
“轟!”一聲巨響從樓梯口傳來。
不是爆炸,而是一個人從樓梯上狼狽滾下的動靜。
方才笑得憨厚的野呂千明雙眼赤紅連滾帶爬地奔下樓梯,他的臉龐一陣陣抽搐,舌頭似乎打了個死結,衣服上有一道顯眼的血痕。
“父親……我父親!”他徒勞地張嘴,下意識望向太宰治的方向,“您、太宰先生——請您去看看吧!”
工藤新一懷疑的眼神立刻看向太宰治。
他察覺到一個很不對勁的細節(jié):野呂千明對四位客人的態(tài)度原本是一樣的,隨性爽朗,可他為什么現下第一個求助太宰治,語氣恭敬到近乎惶恐卑微的地步?
工藤新一只知道太宰治來自港口mafia,卻不知道眼前十分年輕的少年在組織中舉足輕重的地位。
待看到野呂先生尸體的慘狀時,名偵探心中的三分懷疑頓時變成了十分懷疑。
山莊里只有這么幾個人,那邊一個mafia一個職業(yè)殺手,不并列為第一嫌疑人都對不起他們的職業(yè)尊嚴。
“別看我。”太宰治柔弱地咳了兩聲,“我生病了,要姐姐親親抱抱舉高高才能好,怎么會干出殺人這么可怕的事情呢?”
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
他想點一首《不要臉》送給這位戲精。
“也別看我。”山吹律理懶洋洋舉手,“殺人手法太粗糙了,不要用這種不專業(yè)的東西侮辱我的職業(yè)素養(yǎng)。”
好有道理,工藤新一完全無法反駁。
更重要的是,山吹律理和太宰治的不在場證明還挺充分,也正如他們所說:真是他們干的,這里一個人都活不了,哪還有偵探破案的份?
兇手是山莊內部的人。
最具作案條件的,唯有和野呂先生結婚三十余年同床共枕的野呂夫人。
案子甚至沒有名偵探發(fā)揮的余地,在野呂千明跪倒在地哭著問母親為什么的時候,平靜地將染血的菜刀放在地上的野呂夫人沒有辯解一句,她只是對兒子說:“你把那副牌拿給客人了?”
“拿了。”野呂千明茫然地顫抖著,“是、是我不該拿嗎?可是母親,是你要我……”
“拿了就好。”野呂夫人打斷兒子的話,她平淡地說,“我等這天已經很多年了。”
什么意思?野呂千明腦子一團漿糊地望著母親。
“千明,還記得關于這副牌的賭局嗎?”野呂夫人自顧自地說,“我和你父親都告訴你,它是一場浪漫的義氣之爭。”
“我們說了謊。”
“當年,我的家族與野呂家勢如水火,我從小就把你父親當作敵人,從沒想過會和他結婚。”
野呂夫人看著自己染血的手:“知道聯(lián)姻的消息后我很生氣。我討厭你父親,從小他就和我爭,無論是成績、牌技還是其他,我總是輸給他。”
野呂夫人是個好強的女人,她一次又一次輸給丈夫,兩個人又分屬敵對家族,是打得不可開交的敵人。
“可能是比的太久了,我們逐漸有了一點默契。”野呂夫人笑了一聲,“很可笑吧。其實我們很相像,是唯一能互相理解對方的人,在他身邊我甚至能獲得少有的安寧——連我自己都不相信,我打心里竟然是信任他的。”
“可他騙了我。”野呂夫人的聲音陡然森冷,“在我最信任他、最依賴他的時候,騙了我。”
“那場牌局根本不是聯(lián)姻后爭奪主導權的賭約。”野呂夫人深吸一口氣,“是我拼命和家族爭取來的機會。如果我贏過他,家族就會取消這次聯(lián)姻,選擇別的方法與野呂家合作。”
聯(lián)姻是兩個家族間慣有的緩和手段,但并不唯一,只是這是代價最少聯(lián)系最緊的一種。
野呂夫人當年以賭約為由說服了她的父母,只要她贏下這場牌局,野呂先生會輸給她一家對野呂家極為重要的賭場作為籌碼,讓野呂夫人有資本和家族談判。
“我和他說好的。”野呂夫人抿著唇,“那家賭場算是借我,我會連本帶利三倍返還,只為他和我演一場戲。”
兩個爭斗了十幾年、對彼此最為了解的宿敵定下協(xié)議:野呂先生假裝輸給野呂夫人,付出一座賭場以解除婚約,而野呂夫人會在一年后償還他三倍利息。
“結果你們都知道,”野呂夫人呢喃,“我還是輸了。”
“那家賭場他作為禮物完完整整地送給了我。”野呂夫人冷笑一聲,“可這又有什么意義?”
“騙女人的東西。”
“他毀了我的人生,毀了我的自由!”
“野呂家是港口mafia庇佑的家族,我知道他的死你們內部會調查。”野呂夫人抬頭看向太宰治,“不麻煩你們了,我特意挑港口mafia來的時候殺人,省得麻煩。”
“只是沒想到來的人是太宰先生。”野呂夫人盡力扯了一個勉強的笑容,“您的名聲令人生畏。”
一切都不是偶然。送到港口mafia的度假門票、降臨的暴風雪、老舊起毛的撲克牌……連成一顆死寂的心。
“我住在這邊好多年,能提前預測到暴風雪。千明長大了,我已經沒有理由等下去了。”野呂夫人平靜地說,“一切就是這樣。那邊的偵探少年,今天傍晚暴風雪就會停歇,你可以聯(lián)系警方。”
“我有一個問題。”太宰治聽了半晌,突然出聲問,“你知道野呂先生為什么在賭局中反悔嗎?”
一個能記牌的天才賭徒,輸贏只在一念之間。
“不知道。”野呂夫人干巴巴地說,“這不重要。”
“這很重要。”太宰治淡淡地說,“他為此送了命,你為此恨了他半輩子,怎么會不重要?”
“是因為,野呂先生喜歡夫人你吧。”毛利蘭捏著袖口,出人意外地開口道。
“因為喜歡你,所以期待這場聯(lián)姻。和滿心不甘的夫人你不同,野呂先生是滿懷喜悅知道這個消息的。”
毛利蘭艱難地說:“他或許根本不在乎那座賭場,也不在意兩個家族的關系,他只是……”
“只是喜歡你,不想放你離開而已。”
“我知道以愛為名欺騙你不是正確的做法,但是,”毛利蘭深吸一口氣,“野呂夫人,你真的不喜歡野呂先生嗎?你方才講述少年時期往事的時候,眼睛分明是笑著的啊!”
或許只是沒有看透自己的心,或許只是感到不甘心,才會對聯(lián)姻那么抗拒,才會對野呂先生充滿私心的欺騙如此憎恨。
在心愛的人即將嫁給他的關頭,野呂先生選擇了卑鄙的做法。他可能心存僥幸,想在婚后生活彌補心上人,才會贈送賭場,把自己的一切都捧給夫人——毛利蘭從他們的兒子口中得知,野呂先生平日里對妻子堪稱百依百順,言聽計從。
聽見毛利蘭的話,野呂夫人猛地捂住臉,她平靜的聲音被打碎,嗓音壓抑又絕望:
“可是他騙了我!這種、這種源于謊言的愛情!根本沒有真心!”
她雙眼通紅:“在第一句謊言說出口開始,一切都回不了頭了!”
愛意與恨意混淆,謊言與真心摻雜,兩個年幼相識,打鬧相愛的人,最終走到了盡頭。
被心上人親手殺死的野呂先生后悔嗎?太宰治想了想,覺得八成是不會。
如果他沒有說謊,如果他遵守約定,迫不及待解除婚約的野呂夫人無論如何都不會嫁給他了吧。
他們像兩條本該漸行漸遠的平行線,被一場謊言強行擰在一起。
兩個人的獨生子跪坐在地上,野呂千明呆呆地張著嘴,像一只不會吐氣的魚。
野呂夫人輕輕撫摸兒子的臉:“我不后悔。千明,你已經長大了,不需要我們也能好好的生活,這座山莊就日后交給你了。”
“母親……”野呂千明想去抓母親的手,今天發(fā)生的一切對他實在是太刺激了,他無法理解無法思考,只能徒勞地跟著其他人的步調走。
“如果還有什么忠告可以給你,也許只有這句話了。”在愛情上一敗涂地的夫人嘆息著說。
“不要欺騙你的戀人,不要因為謊言相愛。要記住,欺騙是一切悲劇的源頭。”
一時間,房間里只有野呂千明止不住的抽泣聲。工藤新一試探著攬住陷入感傷的毛利蘭的肩膀,絞盡腦汁想找些詞安慰她。
這場喧鬧中,山吹律理始終沒有開過口。野呂千明對野呂夫人的告誡只是勉強記住不解其意,在場真正能聽懂的人是她,是太宰治。
野呂先生與野呂夫人被一個謊言耽擱了一生,而山吹律理與太宰治之間——哈,全是謊言。
偶然相遇是精心謀劃的設計,甜言蜜語是刀尖上流淌的蜜糖,漫天煙花是破碎的車窗、穿透太陽穴的子彈與清零的倒計時。
全部全部都是謊言,全部全部都是欺騙。
“欺騙是一切悲劇的源頭……嗎?”山吹律理對太宰治勾勾手指,讓他附耳來聽。
“我倒是覺得,如果沒有欺騙,他們根本不會相愛。”
山吹律理清淺的呼吸鉆入太宰治耳膜,發(fā)麻的癢意如電流躥入他的顱骨。
“你覺得呢,太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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