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那段密碼是否是那個意思, 蘭斯并不能確定,但至少, 這是一種通順的解法。
何競恩為何能拿到密碼, 或許就像他說的,因為校長老了,人老了, 有些想法就會變的。
湛平川在看清那一行字后, 心頭也有些許震顫,可他借著喝可樂, 臉上并未表現(xiàn)出來。
也多虧小紅狐貍勤奮好學, 向何競恩借資料, 才巧合地挖出了校長的心事。
看來這星洲大學隱藏的秘密不止一點, 不過那個中看不中用的老頭, 到底做了什么, 才愧疚的連密碼都設置成類似懺悔的話?
但閆琦禮暫時與他的任務無關,湛平川還沒打算把這件事告知他爸和主管。
蘭斯取出了u盤,插進筆記本電腦。
這倒也不用避著小傻逼, 畢竟烏里爾是個消失于十八年前的人, 湛平川今年八月份剛成年, 當時還沒出生, 一個每天快樂輕松的s級男大,怎么會有心思關心烏里爾事件的隱情。
“這就是何競恩老師給你的歷史資料?”湛平川從蘭斯肩頭探出腦袋來。
“嗯,是在第二段歷史斷層中的影像和文字記錄!碧m斯稍一偏頭, 耳朵就與湛平川的臉貼在了一起。
耳垂涼涼的, 貼在臉上特別舒服, 湛平川果然得意的笑了。
蘭斯目光掃過去, 默許了他這個小動作, 甚至忍不住想,湛平川還是收斂了,居然沒想要親一親耳垂。
電腦反應了一會兒,才彈出這個年代久遠的外接盤來。
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沒人再用u盤了,好在學校提供的免費電腦也相對老舊,還留有usb插口。
蘭斯點擊打開,里面彈出了大概十余個文件。
其中僅有四段視頻,還有十多篇文章,這對一個人的人生來說,實在少得可憐。
但這就是烏里爾留在世界的全部東西了。
湛平川干脆拉了把椅子,坐在蘭斯身邊一同看了起來。
他當然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也不知道這里的內容與他想要竊取的尸檢報告息息相關,他只是處在臨時標記的曖昧期,和蘭斯在一起的任何事都讓他覺得美妙絕倫。
于是蘭斯看著電腦,他就在一旁拄著下巴看蘭斯。
小紅狐貍的琥珀色眼睛真漂亮,跟寶石珠子一樣,尤其被刺激腺體時溢著淚的模樣,他想向全天下炫耀,又想陰暗的私藏。
還有這高挺精致的鼻尖,享受快樂的時候就會皺起來,露出不是很情愿但又非常暗爽的小表情。
最好親的就是唇了,又軟又潤,他一點都不喜歡那種薄唇,干巴巴冷颼颼的沒味道,蘭斯的就很好,親充血了像果凍一樣可愛。
此時此刻湛平川才覺得,小學讀過那句“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終于照進了現(xiàn)實。
蘭斯無視身邊越來越炙熱的目光,先點開了第一段視頻。
視頻鏡頭晃抖了一下,才穩(wěn)定下來,畫面上出現(xiàn)一個不修邊幅卻并不讓人覺得嫌惡的人。
烏里爾天生毛發(fā)濃密,看得出來,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修剪頭發(fā)與胡須了,它們幾乎連在了一起,像雄性獅子的毛。
或許是因為同母異父的緣故,他與oliver并不算像,他的頭發(fā)是銀色的,恍惚一看,仿佛已經(jīng)年過半百的老人。
但在視頻中,他大概不到三十歲。
烏里爾穿著簡單卻干凈,灰色寬松的牛仔褲,熨燙整齊的襯衫,這兩樣衣服掛在他瘦削頎長的身軀上,讓他看起來像一根行走的竹竿。
與干瘦身材格格不入的,是那張藏在濃密毛發(fā)中的,極具親和力的面容。
他的面部輪廓是不鋒利的,或許被胡須遮掩了一些,總之露在外面的皮膚是平滑的,干凈的,小麥色的。
最讓人印象深刻的還是他那雙眼睛,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那對深藍色的眼珠里仿佛燃燒著赤誠的火焰,神采奕奕,充滿希望。
這是一節(jié)與社會學相關的公開課,烏里爾要比全場的學生都更為慷慨激昂,他講課的時候動作幅度很大,時而從左邊繞到右邊,時而又大跨步走下講臺,他比劃著雙臂,講到憤慨處會高聲斥責,掩面悲嘆,講到努力所獲的成就,又開懷大笑,如孩童般興致勃勃。
他說起康西地村,那是一個被地下城與聯(lián)邦政府共同遺忘的地方,那里的人們還過著黎明日前的生活,并且拒絕從舊日的一切中醒來,所以來自外界的任何一點異能,都足以將他們的人生徹底摧毀。
烏里爾呼吁聯(lián)邦政府要對其進行保護,然而這條建議很多年都并未被采納,直到一伙擁有異能的強盜襲擊了康西地村,那里徹底消失了。
他又說起洛塔西提冰原。
他強烈譴責聯(lián)邦政府建立agw特危死刑監(jiān)獄,因為那里的生存環(huán)境是反人道的,經(jīng)過他數(shù)年的走訪調查,發(fā)現(xiàn)關押的犯人很多都不是對社會具有極大危害性,反而是因各種原因得罪聯(lián)邦政府的。
進了那所監(jiān)獄,唯有精神崩潰,人才有可能出來。
最后,烏里爾說:“我最近還了解到一些讓我不敢置信的事情,但目前還沒有掌握全面的證據(jù),希望在不久的將來,我能把它公之于眾!
蘭斯看的出來,這是一個對自己的事業(yè)充滿熱忱且不畏生死的理想主義者。
怪不得何競恩認同他,信任他。
這世上的理想主義者,大多沒有好下場,暴露于磊磊光明下,才最容易被黑暗吞噬。
湛平川一開始注意力完全在小紅狐貍身上,然而看著看著,他也很難不注意到這個不修邊幅的社會學家。
“他是誰,好像沒見過。”湛平川的呼吸噴上蘭斯白皙地耳垂。
“烏里爾,何競恩老師的朋友,大概是他留下的文章有一定的價值,所以老師才拷貝給我看!碧m斯半真半假的說著。
蘭斯很快又點開第二段視頻。
這就是另一節(jié)公開課了,烏里爾似乎沒有休息好,眼眶下掛著濃重的黑眼圈,但這并沒有影響他講課的熱情,他在講述一篇自己剛剛發(fā)表的文章,文章提到了加勒比海沿岸一座叫做尤托皮亞的城市,他說那座城市里正在進行他無法想象的黑暗交易,他勢將此事曝光到底。
這節(jié)課上,何競恩就坐在第一排聽著,那時的何競恩還不是一套練功服一個保溫杯混日子的姿態(tài)。
他的身材也并不干瘦,反而非常健康,他手邊放著的甚至是一杯飄著冰塊的涼水。
當然,他的頭發(fā)還是過于可憐了。
湛平川一眼就看出來:“何競恩很欣賞他啊!
蘭斯點頭:“看起來是!
第二條視頻很短,蘭斯又點開了第三條視頻。
這條視頻總算不是課堂了,而是烏里爾來訪學校時,媒體記者的跟拍。
彼時烏里爾看起來已經(jīng)三十多了,他的眉眼間有了很微小的紋路,但整個人的氣質卻沉穩(wěn)可靠。
鏡頭里始終有學生簇擁著他,不斷追問著他問題,烏里爾雖然已經(jīng)成名多年,但大概經(jīng)常走訪一些邊緣地帶,所以對人始終保持著謙遜和尊重。
有同學問尤托皮亞的事情怎么樣了?
烏里爾神色有些暗淡,這是他第一次沒有像以往那樣慷慨激昂,斗志高昂,那雙始終燃燒著灼灼火焰的眼睛也變得沉默隱忍。
最后烏里爾只回:“我還在努力,盡我所能。”
又有人問,你有沒有后悔過自己做的這些事?
烏里爾思量很久,斟酌著語氣說:“我沒有結婚,沒有孩子,這給了我極大的自由去追尋我的夢想,只要這個夢想不影響到我弟弟,那我不會后悔!
那人笑說,你一定很愛你弟弟嘍。
烏里爾坦蕩承認:“他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以我的生命愛他。”
接下來,則是一位錄像的學生不慎跌倒,烏里爾眼疾手快將她扶了起來,然后得體的松手,點頭示意,離開。
星洲大學能留下的記錄,自然都是在星洲大學里發(fā)生的。
蘭斯問:“小sh湛平川,你覺得他是什么樣的人?”
湛平川挑眉,他看得出來,蘭斯對這個人很感興趣。
吃一個幾十歲大叔的醋他還犯不上,湛平川很公正的說:“有點激進,但是挺不錯的人吧,反正我不是這樣的人,但我挺喜歡社會多點這樣的人。”
蘭斯和湛平川的看法一樣,從第三個視頻可以隱約看出,烏里爾受到了一些打擊,他無法再像以往那樣堅定自己的道路,但這種人哪怕撞再多南墻,哪怕就此萎靡不振,也不會選擇同流合污。
他還提到了oliver。
蘭斯覺得,他為了oliver也絕不會殺害司泓掣的妹妹。
然而他能看清的,比他更了解烏里爾的司泓掣不可能看不清。
為什么司泓掣還是憤怒到不惜對oliver進行長達十余年的折磨?
或許,司泓掣看到了更多,不只是殺害。
蘭斯胡思亂想著,順手點了最后一個。
就在他等著看烏里爾一如既往的輸出觀點時,突然,視頻里出現(xiàn)了另外兩個人——
只見烏里爾無奈又溫柔地摸摸其中一個人金燦燦的頭發(fā),他處在一種糾結又無法拒絕的表情中,只好小聲低調的提醒:“oliver,你在學校還是要踏實學習,讓人知道我們的兄弟關系是不是影響不好?”
而朝氣蓬勃的金發(fā)少年卻全然不在乎所謂的影響,他如兒時一樣掛在哥哥瘦削卻結實的脊背上,表情滿是自豪:“管別人說什么,你本來就是我哥,我恨不得所有同學都知道我有個偉大的哥哥!”
少年看向鏡頭,做了一個調皮的鬼臉。
他才十四歲,還處在喜歡炫耀的年紀,誰不希望享譽聯(lián)邦的知名教授是自己的親哥哥呢。
至于第三個人,司泓掣寵溺地看了一眼金發(fā)少年,轉頭就謹慎地囑咐跟拍媒體,請把oliver容易引起誤解的話刪掉,其心思之縝密,呵護之細微,可見一斑。
然而在看到金發(fā)少年臉的那一刻,湛平川控制不住,霍然站起了身!
那一瞬間,他眼中極快地變幻了幾種情緒,但所有情緒最后都化成一場刺耳鳴音,掀起了塵封已久的記憶。
這個人叫oliver,他曾是星大的學生,他擁有強大的虛擬境能力,他的哥哥是足以被媒體跟拍報道的名人,而彼時,司泓掣就站在他身邊,看向他的目光是純粹的欣賞和寵溺。
細碎的線索仿佛被一根無形之線串聯(lián)在一起,舊日的疑惑與此刻的震撼形成了完美的閉環(huán)。
湛平川很快意識到,那份尸檢報告,毀掉的不光是oliver的人生,還有他和司泓掣本應牢不可破的關系。
司泓穗的死,不知道保護孩子的指責唯有司泓穗能夠讓兩人徹底決裂。
如果真像他爸猜測的,那份報告有貓膩,那么只能說明,平叛之戰(zhàn)中,有人需要司泓掣站在與oliver截然不同的立場上。
見到行動目標盡數(shù)出現(xiàn)在屏幕上,蘭斯條件反射,手指以極快的速度關掉了視頻,行動之迅捷,簡直像受過多年訓練的特種兵。
湛平川:“!”完蛋。
蘭斯:“!”糟了。
蘭斯的心無法控制地懸了起來,他甚至無暇思考湛平川過于異常的反應,他的大腦飛速旋轉著,指腹死死抵住掌心。
越是想隱瞞,就越是出紕漏。
小傻逼根本就不認識這三個人,他不該心虛的將視頻關掉,這簡直是太低級的錯誤了。
該怎么解釋自己剛剛的舉動?
蘭斯驚魂未定的同時,湛平川也在迅速頭腦風暴,他一秒鐘幾乎累死了幾百萬個腦細胞。
他同樣無暇顧及蘭斯為何恰好能拿到與他任務相關的資料。
他滿腦子都是該怎么解釋自己突兀的反應。
他只是一個有點裝逼,懶散咸魚的普通大學生,現(xiàn)在這模樣不是神經(jīng)病就是內心有鬼。
好在兩人都是訓練有素的職業(yè)特工選手,懂得如何力挽狂瀾,隨機應變。
蘭斯很快調整了情緒,朝湛平川擺出一個茫然的眼神:“你剛剛嚇了我一跳,怎么了?”
遇到緊急狀況不能先解釋,而要指出對方的問題,只有讓對方陷入自己的語言邏輯,不斷自證,自己才會越來越清白。
湛平川鬢角淌汗,果然心虛上套,但他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一句話終結比賽的水平堪稱巔峰。
只見他目光閃爍著拳拳誠意:“實不相瞞,我被這位學者的人格魅力深深震撼了,那種激動之情無以言表,內心澎湃難以自持的感覺你懂嗎?我覺得你是對的,歷史系才是聯(lián)邦的未來,高薪的明天,我決定和你一起轉系了!”
蘭斯:“”
湛平川:“!
宿舍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神經(jīng)被扯成一條緊繃的弦,心臟無限狂跳攀高,就連呼吸仿佛都要小心試探,生怕一腳踏空滿盤皆輸。
良久。
蘭斯率先打破了既定的呼吸頻率,他謹慎地盯著湛平川,小心建議:“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湛平川表情僵硬,順坡就下:“也行。”
“天也晚了,要不睡覺吧!
“好巧,我也困了!
蘭斯啪一聲合上了電腦,迅速將u盤拽了出來。
若說真的沒有一點疑慮嗎?
其實是有的,但是誰也不敢繼續(xù)這個話題。
當晚,兩人性趣全無地躺在床上,都在慶幸對方反應遲鈍,聽信了自己編造的理由。
這種微妙的氛圍毫無懸念地延續(xù)到了第二日早晨。
更倒霉的是,上午他們是同一節(jié)課《地下城危機處理辦法》,連暫時避開對方獨自思考的時間都沒有。
湛平川頂著兩枚黑眼圈,還要提心吊膽,生怕蘭斯跟他提起轉系的事情。
下次,下次再也不接這種刀口舔血的任務了,男人初戀了就要回歸家庭,什么都沒有給寶貝兒帶來安全感重要。
蘭斯半闔著眼睛,神情懨懨,仿佛隨時都能在課堂上睡過去,但他又不敢懈怠,擔心一時不慎,把白法老的那一面暴露出來。
小傻逼肯定會嚇傻,畢竟他殺過的人和異獸比小傻逼摸過的自行車都多。
這節(jié)課他們都沒聽進去,其他同學倒是聽得認真,畢竟這是涉及生死的事情。
這樣小心翼翼的氛圍終于在上午十點時迎來了終結。
下課鈴刺耳地響徹整座校園,冗長的鈴聲將蘭斯最后一絲困意擾散,他難以避免地生出了些起床氣,瞇著眼睛瞪向滿教室亂跑的人群。
就在這時,唐鯉面頰緋紅地從教室外跑進來,他還來不及止住腳步,就已經(jīng)與omega室友興奮的八卦起來——
“天吶,剛剛其他院的學生說今天下午楚浮院長要來訪問生物化學與醫(yī)學院,那可是聯(lián)邦最強恢復系覺醒者!”
“你是說那個和川私立醫(yī)院的院長?他不是很難請來做報告嗎?”
“誰知道呢,生化院已經(jīng)沸騰了,大家都想給他留個好印象,他真是我們所有恢復系覺醒者的偶像!
“那你一定得找機會要個簽名,不然下次可能只有病入膏肓才能見到他了。”
八卦的聲波很快沿著空氣傳遍了整座教室,它仿佛一記重錘,狠狠敲向湛平川昏昏欲睡的大腦。
湛平川瞪大青黑的眼圈,聲音不禁變調:“媽——”
蘭斯的狐貍眼倦怠地掃過來。
湛平川:“——媽呀,總算下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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