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異月·上
這個不知名世界的晝夜交替似乎同游鴻的世界相差無幾，因為在他被體內(nèi)生物鐘喚醒后的不久，斗莫就前來打開了牢門。
“你小子的運氣真不錯，居然能得到族長的寬赦。”斗莫一臉的不可思議，上前卸除游鴻手腳上的鐐銬，“我想你也清楚逃跑會是個什么下場。別怪我沒事先提醒過你，現(xiàn)在整個爍黎城都在戒嚴；你要是能在這種情況下逃出去，我這輩子都不再仇視人族！”
游鴻活動活動手腕腳腕，對斗莫的話只能暗自苦笑，『如果是剛醒來的時候，自己定會不顧一切地拼上一把吧？』
“我這就帶你去覲見族長，你可‘千萬’別跟丟了。”斗莫把“千萬”兩字咬得很重，也不等游鴻回應，轉(zhuǎn)身就大步而出。
游鴻見狀連忙跟上，心嘆，『戰(zhàn)爭不管在哪個世界都是一樣的混蛋啊！』無論是出于自身還是出于風哥，他都可以算得上是標準的反戰(zhàn)者。
跟著走了幾分鐘，游鴻盯著前面僅僅是用快于常人的速度走路、沒有再做出更過分舉動的斗莫，不免又心生出幾分感慨，『如果沒有星嵐昨天說的話，我應該會被他好好「款待」一番吧？雖說這種速度對自己構(gòu)不成困擾，但我也沒有必要為此來激他。更何況，他還是這個世界里第一個與我交談的人。』
一念至此，心態(tài)頓時截然不同；游鴻忽然覺得斗莫變得有些可愛起來，活像一個在偷偷使性子的小孩。
『要是沒有那令人惋惜的原因就好了。』
跟隨登上一段階梯，映入眼中的相似場景讓游鴻意識到，這所牢獄的規(guī)模遠比他當初設(shè)想的要大上許多。
『本以為只是個小型地牢，沒想到會是一個至少有三層的大獄！』游鴻聯(lián)想到自己剛走出牢房時對另外一邊的匆忙一瞥。
“這里本不需要這么大的，歷代族長都很受大家欽戴……”斗莫突然開口道，略帶哀傷的目光掃過沿途的一間間牢房——其內(nèi)部，或多或少都存有被暴力破壞過的痕跡。
游鴻被這有些莫名其妙的話吸引回心神，看不見斗莫此刻神情的他并不是很理解其中的隱意，只是覺得他的語氣很是失常。
“要不是那場毫無道理的戰(zhàn)爭，星族絕對會比現(xiàn)在更加美好！該死的人族……
還有月神（銀月之神），我們究竟做錯了什么招致您的沉默？又為何星月兩族的神賦完全不同？明明都是被您一同創(chuàng)造……戍夜？呵——
如果星族的神賦也同月族一樣，就不會有那么多的變更，更不會造成星族的最終傷亡是月族的幾倍……”斗莫如同囈語的話愈漸低沉，直至完全默然。
『月神？神！』游鴻回想起昨夜星嵐對自己那番“回答”的反應。
『難道……在這個世界里神是真實存在的！』游鴻感覺自己的心跳在逐漸加快，腦中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風哥的身影，浮現(xiàn)那晚的瘋狂，浮現(xiàn)逝去的父母……他的喉結(jié)數(shù)次滑動，仿佛有無數(shù)的話語從那里經(jīng)過；可最終，什么都沒有從那雙唇間訴出。
『冷靜，冷靜下來！就算斗莫真的知道一些你所需要的信息，現(xiàn)在也不是問詢的時候。就算你不理解被神拋棄、經(jīng)歷戰(zhàn)爭的感受，但你們都失去了親人！』游鴻于內(nèi)心勸說著自己，同時也想說些什么來安慰一下斗莫。可思來想去，他還是放棄了。
余下的路途，沉默陪伴著兩人。也不知走了多久，游鴻忽然感到眼前一片明亮，原來是已在不經(jīng)意間走到了外頭。
瞇眼適應一下外界的光線，游鴻好奇地上下左右四處打量，心想：『原來這里也是同樣的天空，金紅的太陽。』當然，他這樣想并非只是出于天真爛漫的本性，更多的還是想舒緩下一路沉悶。
斗莫依舊無言地在前領(lǐng)路，但腳步卻是已經(jīng)放慢下來。察覺到速度變化的游鴻對此也只有深深的無奈，跟在后頭悄悄觀察四周來分散注意。
『真不愧是一族之長的所在，行道規(guī)整干凈，兩側(cè)墻壁門戶莊肅滄桑，來往的巡邏也是森嚴有序，要是能不每一個經(jīng)過的人都審視我?guī)籽劬透昧恕！荒呐旅靼走@是他們盡職盡責的體現(xiàn)，但那一道道投遞而來的不善目光，還是不由得讓游鴻回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經(jīng)歷。
“到了，你進去吧。”斗莫將游鴻領(lǐng)到一處中有花藤攀附假山，角植高大挺拔蒼樹的庭院門前。
游鴻點了點頭，臨進院內(nèi)前他忽然轉(zhuǎn)頭對斗莫說道：“謝謝你。”
垂于身側(cè)的手掌微微顫縮了一下，斗莫表情怪異地回道：“你真是個奇怪的人族。”
在斗莫的注視下穿過閑適雅致的庭院，來到一扇上刻白金紋飾的門前，游鴻驀然感到有些緊張起來。
『終于到這一刻了……沒關(guān)系的，你又不是去送死？只不過是來履行約定好的事情而已。』穩(wěn)了穩(wěn)心神，游鴻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地推門走入。
在踏足屋內(nèi)地面的一瞬，游鴻并未立即看向位于前方桌案后的星嵐，而是下意識地瞅向左側(cè)，眼神迷惑地在一張位于茶幾旁的空曠座椅上徘徊少頃。
“小子，你來啦。沒試著逃跑下？”星嵐放下手中的古籍，抬起頭似笑非笑道。
“我這人可是很守約的。”游鴻看向星嵐，一臉正經(jīng)道。
“好，那就讓我們完成昨晚說定的事吧。”星嵐?jié)M意頷首，也不見有何特殊動作，憑空取出兩樣東西擺放在桌案上。
對于星嵐的這手“無中生有”，即使游鴻之前有過預想，卻也依舊難免眸中一亮。定睛一瞧，桌案上的是兩個大小不一的古樸盒子；一個裝著似是金屬材質(zhì)的手環(huán)，另一個裝著的，卻是一枚透明的……果實？
『奇怪，怎么多出來一樣？他這是打算反悔？而且，這個像是小蘋果一樣的東西究竟是什么？乍一看是透明的，稍微變換角度又會呈現(xiàn)出別樣的色彩。』
見游鴻隱隱戒備卻又十分好奇的別扭模樣，星嵐不由笑道：“你信不過我？”
游鴻搖了搖頭，他雖然有一瞬間懷疑那個多出來的東西會不會是毒藥，但很快就否決掉了。因為他覺得星嵐這種地位的人應該不會如此無聊，肯花上這么多功夫來折騰自己一個無名小輩。暗中的戒備也不過是身體對突發(fā)情況的本能反應，和少許“防人之心不可無”的謹慎。
指了指那個多出來的東西，游鴻坦然問道：“這是什么？”
“哦——，你竟然不認得？連聽都沒聽說過？”星嵐一副撞見稀罕事的模樣，語氣耐人尋味地問道。
『壞了，這八成是什么人盡皆知的東西！』游鴻心里不免有些慌亂，但表面還是按照昨晚所想的預案，十分自然地裝出一副靦腆羞澀的樣子，道：“我過去生活的地方十分偏遠，能把話說好就已是萬幸，又怎么可能見識過這種奇物？”
與此同時，游鴻心里亦不由嘆道：『自己終歸還是沒有選用「失憶」。』他認為這應該是因為剛切身經(jīng)歷過一回，導致內(nèi)心仍留有殘存的厭惡感。況且，這只是一時的權(quán)宜，畢竟真相反而是最像謊言的那一個。
“嗯，那肯定是個偏遠到連我都沒聽說過、連書中都沒記載過的地方。”星嵐煞有其事地附和，為游鴻的臉頰增添上兩抹淡淡的紅暈。
“這是你們?nèi)俗濯氂械牡酃π禽o助‘啟賦’，或是用來鑒別已完成之人的屬性，也是我拿它出來的原因。畢竟你們?nèi)俗逡驗樘熨x‘初靈祈復’的關(guān)系，屬性因人而異各不相同，非像我們這樣單一。不過現(xiàn)在看來……你小子有口福了。”星嵐一指盒中帝果使它升起，再一擺甩向游鴻。
游鴻連忙接住，心想：『這不該是很貴重的東西嗎？』就在他一頭霧水時的轉(zhuǎn)瞬之間，一點無比微小的銀白在帝果通透的內(nèi)部剎那生滅。
疑惑地注視手中的帝果——通透非常，一塵不染。若不是上面留有一截似是枯萎了的晶蒂，入手也微微發(fā)軟還隱有果香，游鴻真會以為它是一件無比逼真的藝術(shù)品。
『他為何這般好心？是嫌我太弱還是另有圖謀？
況且，就算言語有別，他剛剛說的的確是「天賦」吧？但斗莫那時所說的卻是「神賦」……僅一字之差，難道就是人族與他們間的區(qū)別？
再者我并非這個世界的人族，萬一沒有產(chǎn)生任何效果甚至出現(xiàn)不良反應……』大腦的滿負運轉(zhuǎn)與心中涌現(xiàn)的擔憂，讓游鴻的額頭滲出些許薄汗。
星嵐誤以為游鴻在擔心風險，出言保證道：“你且放心，就我所知還沒有哪個人族因為它而出事的。”
『罷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游鴻知道如果再這么猶豫下去只會讓星嵐起疑，不如索性一些。他向星嵐問道：“我該怎么做？直接吃下去就可以了？”
“先平心靜氣，吃下后專注感受并遵循它的引領(lǐng)，再將你所見的事物告知與我。”
『所見的事物？會是什么呢？』游鴻按捺被勾引起的好奇盤膝坐地，平穩(wěn)氣息將帝果吃下。
帝果入口的感覺并非像游鴻估計的那樣堅硬又沒什么滋味，充斥口腔的反而是他最常吃的香草布丁的感覺。
『真是神奇，沒想到我竟然還能再吃到它。』忍不住小小欣喜了一下，游鴻連忙閉目凝神，細細感受起來。
『這是什么？！』游鴻發(fā)覺帝果在被吞咽的瞬間化成一股清流直沖腦際，引領(lǐng)他的心神飛往冥冥。
在一片無垠中，游鴻見到了一輪明月，正輝耀著令他極為舒爽的皎潔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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