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藍潼在劉家鎮邊上找到了三婆婆現在住著的破屋，她上前前敲了敲門，只聽屋里蒼老的聲音說著，“進來。”

　　推門而入，屋內一片雜亂荒涼之景，三婆婆坐在椅子上順著昏暗的燈光正在寫什么東西，見到藍潼以后并未起身，嘴里卻客氣道。

　　“鬼師大人來了，老身有失遠迎啊。”

　　江三，也被人稱作三婆婆，與藍潼算是舊相識，畢竟在江三年輕的時候就已經認識藍潼了，只是藍潼不老，如今江三已然是個耄耋老人了。

　　她祖上三代都是行善積德的修仙道人，而她卻因為年輕時仗著自己的修為高，上門找新一代的鬼師藍潼打賭，如果藍潼輸了要把九幽鬼燈給她，如果她輸了要放棄仙道一輩子在村子里替人算命解難，散盡功德。

　　結果就是江三輸的慘不忍睹，為了完成賭約在劉家鎮這么個小地方當了一輩子的算命神婆，道破天機替人算命，因為算的準來找她的人越來越多，六十不到就把祖上三代的功德全都散盡了，后來只能用命替別人算，身體越來越差，來找她的人也就越來越少了。

　　“看樣子，你時日不多了。”

　　藍潼抱著貓，找了個能落腳的地方坐下。

　　“就是因為不多，所以才找你過來。”



　　江三轉過頭來，面上已然是一個蒼老的婆婆，皺紋橫生，兩頰的肉都有些下垂，只看了他們一眼，便說道：“你這貓吃的倒飽。”

　　藍潼沒說話，摸了摸懷中白貓柔軟的肚子，舒服的它蹭著藍潼的手心，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江三冷笑一聲，“六條人命，你就讓它吃了？不愧是鬼師大人，中飽私囊的事兒干的還是這么利落。”

　　“你若是叫我來只為讓我聽你陰陽怪氣，我便走了。”

　　藍潼剛要起身，江三又道：“我還沒說，你著急什么。”

　　“那你說。”

　　江三嘆口氣，道：“我時候快到了，但我手底下養著一個孩子，如今也十五歲了，我這一走她便無依無靠，我淪落至此無非也是因為我跟你的賭約，把這孩子托付你幫我帶大總可以吧。”

　　藍潼逗著懷里的貓，不經意的道：“不過一年，你扔進寄宿學校去不就成了。”

　　“她是跟我學道法的，連戶口都沒有，更別提上學了。”

　　藍潼一愣，只覺得好氣又好笑。



　　“你把學道法的人類丟給我養？你莫不是傻了？”

　　江三無奈的搖了搖頭，“沒有了…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選了…不過一年，你便看在我將死的份兒上答應了吧。”

　　藍潼正猶豫的片刻，她懷中的無霜卻出了聲。

　　“不行，江三，我馬上就要化成人形了，到時候藍潼身邊的人就是我，我絕對不會同意插一個電燈泡在我跟潼兒之間的。”

　　江三聞聲有些恍惚，這聲音好似在哪里聽過，她笑了笑，道：“你這貓跟你也有幾十年了吧，吃多了人，連人話都會說了。”

　　“好。”藍潼出聲道：“我答應你，但她成年之后想如何也與我無關，即便是死了你也別怪我。”

　　白貓睜大雙眼，可憐兮兮的看向藍潼，藍潼卻無視它繼續對江三說，“你徒弟在哪里？”

　　“她一會兒就回來了，剛才我讓她出去給人送些符紙。”

　　“老張家小舅子的事兒你處理了？”

　　“處理了。”



　　“怎么樣？”

　　藍潼忽然一笑，這個點兒估計那個老婆子家應該炸開鍋了吧？

　　“明天自己看新聞吧。”

　　剛說完，門便被一個長相清秀的小姑娘推開，她看了看藍潼，又看了看江三，趕忙招呼道：“婆婆，這是鬼師大人吧，果然和婆婆說的一樣漂亮呢。”

　　藍潼蹙眉，她不喜歡那些油嘴滑舌的人，不過這姑娘還行，沒那么討人嫌，看這樣子應該是能干活的，正好店里缺一個打掃衛生的。

　　“鬼師，這是我徒弟江南，先帶她去你那練練，見見世面。”

　　江南看著藍潼看向自己時，面色冷淡，雙眼如同冷水浸冰，心里不禁有些忐忑。

　　半晌，藍潼緩緩應了一聲：“好。”

　　江南收拾了一下東西就跟著藍潼離開了，雖然是十五歲，實際個頭比藍潼都高一點，藍潼過了幾十年也不過一米六的身高，江南才十五歲就已經一米六五了。

　　天色漸晚，夜色欲濃，兩人一齊向村頭能打上車的公路走去。



　　藍潼穿的是雙紅木做的木屐，踩在石子路上響個不停，而她也像沒聽見似的往前走著，無霜為了減輕她的負擔也跳下來跟在她身邊。

　　“鬼師大人。”

　　江南忽然喚了一聲，藍潼停下腳步向后看去，少女雪白的裙子被月光映的發藍，一雙含淚的眸子像是這黑夜中的點點星火。

　　“怎么？”

　　江南的聲音哽咽，斷斷續續的問著：“婆婆她…是不是…活不長了…”

　　藍潼聞言，點了點頭說：“你若想陪著，便回去。”

　　生離死別之痛藍潼體會過一次，所以她可以明白江三把江南托付給自己的心情，為此她才沒有拒絕，只是沒想成，江南察覺到了。

　　不過這也不奇怪，朝夕相處的人想看出來并不困難，只是江南回不回去陪著罷了，看這孩子的樣子，怕是得把江三送走了以后再說了，到時候恐怕更費勁。

　　藍潼揉了揉眉心，下意識摸著袖子想抽兩口煙，只是找來找去似乎自己并沒有帶煙桿兒出來，心情又差了幾分。

　　“不…”江南垂眸，眼中含淚道：“婆婆既送我出來，便是不想讓我看到她最后的時間…我不回去！”



　　“如此，那便繼續走吧。”

　　走了許久到了公路上，長長的公路上一輛車也沒有，連路燈都是最老的那種，昏暗的不行，還有好幾個路燈都是壞的。

　　“鬼師大人，我們…”

　　藍潼忽然伸手示意她閉嘴，江南眼睜睜看著，藍潼舉起左手不到十秒，遠處便有一輛來者遠燈的出租車行來。

　　江南只覺得藍潼眼睛太好了，只見那出租車行來后，藍潼二話不說拉開車門就進了副駕駛，江南老實巴交的往后走，無意中看了司機一眼，渾身汗毛瞬間就豎起來了，心里發毛，屁股根本不敢坐上去。

　　那個司機，沒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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