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婚夜軟語漫談天
蘇岱從未與女子同床共枕,如今心里直打鼓,又不好在面上表現出來,兩人都不開口也不成,總不能干坐一宿,自己是男子尚含羞帶臊,總不好叫人小姑娘先開口,便溫聲道:“安置吧。”
接著抬手扯了床被子遞給蘇印之,自己則另拿了一床,瞧著床榻便往里側挪了挪,理理被子,忽然頓了頓,問道:“你在家習慣睡哪側?”
印之抬頭打量了床鋪一眼,橫豎都寬敞,既然人都問了,何必客氣呢,日子還長,一開始便委屈自己可不好,抱了抱手中的被子,慢慢伸出一根素白手指,向蘇岱處指了指,道:“常睡里側。”
二人換了位置,蘇岱下床熄了兩支蠟燭,而后放下絳紅帷幔,與小姑娘一道平躺著。
帳中昏暗,隱約一片紅紅的光景掩映在幽暗之中,里頭的人半晌沉默,身旁的呼吸聲不由使人警惕,仿佛平白無故來了個遠房親戚到家中常住,與你同吃同睡,不是滋味兒卻無可奈何。
蘇岱緩緩做了兩個深呼吸,開口道:“江印之,以后咱們兩個是要過日子的,有些事我想早些與你說,不過這話大約不中聽,若是你有旁的看法也盡可以說,咱們一道理清了,可好?”
印之也有此意,正不知如何開口,不妨他先起了頭,一時有些意外,聽話里的意思,他對這婚事亦有考量,各自把話說開也是好事,便撫了撫心口,輕輕“嗯”了一聲。
“咱們二人門當戶對,因著家里人的關系方才成婚,從前見也不曾見過,若按著規矩行事,再依著我的性子,姑娘日后定有得難過,倒不如提前與你說明。”
“婚姻之事,于我而言,無可無不可,家中催得急,我怕麻煩才應了這門親事。想必你有所耳聞,我素來行事浪蕩,慣愛吃喝玩樂,時常三五日不著家,滿心里都是快意江湖,恣意一生的念頭,無心考慮兒女之情,日后,我仍想隨心所欲過活。”
“但姑娘如今嫁了我,我也絕不能不管。姑娘生得好看,家中長輩又疼愛得緊,但憑家世地位與我祖母的寵愛,在蘇府的日子,斷不會受委屈,這一點盡可以放心。”
“你有想做的事亦可自便,銀錢無需顧忌,若有人拘著你,我會替你說話,但旁的,尤其情愛事,我自己也不明了,給不了你,你也別對我生了心思。”
“你我皆是第一次成婚,雖不知別家夫婦如何相處,咱們倒也不必同他們一樣,說這些,姑娘或許不大能明白,不過,我定會以自己的方式敬你,咱們二人各自歡喜,可好?”
這人一口氣說了不少,印之在一旁靜靜聽著,本以為今夜難熬,不想這人十分通透,思慮甚多,想到他說各人隨各人的心,恣意過活,心里有些高興,不覺略放松些,側過身子,面朝蘇岱,小心翼翼接道:“相公說得極好,印之沒有什么不愿意的,只是,也有些話要講,相公聽么?”
其實,這人講得正是印之心中所想,不過因著這般好話都叫他說了,自己一言不發倒像個呆子,不覺想將平日里自己離經叛道的話說出來,唬他一唬。
柔聲細語之間,女子身上的幽香穿過氤氳酒氣,沾染鼻尖。兩聲“相公”惹得蘇岱面上發燙,身份轉變,還需多習慣,嗓子一時干得厲害,輕輕咳了一聲:“嗯,我聽著。”
男子語調溫柔,使人心下稍安,“印之不似相公通透,心里盡是兒女情長,便想問問,倘若日后相公遇上心儀之人,只愿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屆時會如何安排印之?”
“我從未想過這事兒,不過,何謂心儀之人,看著就歡喜么,那大約得十分好看了,這你該放心些,娘子生得這般模樣,定不會有那日的,若你都得想這些,叫別家姑娘可怎么活呢,安心些吧。”心里話說盡,蘇岱慢慢緩過神,再開口便沒了顧忌。
江印之自小聽慣夸贊之辭,今聞此言,只覺習以為常,心道這人真是個呆子,男女之情難不成只用瞧瞧臉便能攜手到老了,罷了,同個呆子計較什么,便換了個問法:“相公,印之原先不常出門,日后若見多了世面,愛慕上別的男子,只想與他過日子,那時相公會如何?”
蘇岱聽到這話第一反應是想點燈叫她好好瞧瞧,見過自己這般的男子,她還能看得上別人么?不過轉念一想,自己是個愛亂跑的,又不能時時在她跟前晃悠,愛慕上別的男子倒也可能,虛耗人家的光陰,非君子所為,到時自己幫她一把亦未嘗不可。
慢悠悠地回道:“那時,我會給你備些銀錢,送你離開潯都,隨你去哪。若不知何往,我在泰都有些好友,你二人可去投奔,找個地方落腳,咱們也算夫妻一場,有什么難處我能幫定會盡力。不過,江印之,你這番話與我說說便罷了,若叫人聽了去,少不得要吃苦頭的。”
說歸說,思及這女子才嫁給自己便想著怎么離開了,總是不太舒服的,但自己既不愿受人束縛,自然明白旁人也是如此,如此一想,心中倒舒暢不少。
印之聞言,愣了好一會兒才回神,她的確想過這事,不過,考慮過身份、家庭、生活環境,便歇了心思,日后若真遇上心儀之人,他未娶,而她已嫁,此事一則無人支持,二則深閨多年自己何來膽量,不過偶有閑情,胡思亂想一通罷了。
今日問出這事,不妥之極,然而身旁的男子答得仔細,一字一句皆是各生歡喜之意,這樁婚事已比料想的好了不少,印之覺著滿意,安心許多,“相公莫要擔心,印之只是胡言亂語,日后不會再提,相公說的事,印之會記在心上,咱們各自安穩,相安無事便好。”
“嗯,時候不早,睡吧。”
折騰了一日,二人都有些精神不濟,說了話便各自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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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岱因著平日常睡里側,如今一換位置,翻來覆去,難以成眠。枕頭下好似有東西硌得難受,抬手一摸,倒找到本小冊子并一個小瓷瓶,撩了簾子,隱約一瞧,紅著臉笑笑,又給放了回去,小姑娘家臉皮薄,還是莫要取笑得好。
理平了枕頭,好容易瞇了一會兒,才有些睡意,不想突然小腿上挨了一腳,登時清醒,再無睡意。
坐起來一瞧,那小姑娘大剌剌地躺著,睡得正香,被子大半在一旁,只一端被角蓋在肚子上。
這模樣叫蘇岱好氣又好笑,好氣得是人占了自己的床不說,睡相還這般差,攪得自己也沒法睡;好笑得是面上明艷端莊的大美人夜里竟睡得像條小狗,著實與白天的樣子天差地別。
如今入春不久,寒氣未散,真這么由她睡一夜,怕是要病上些日子,便與她將被子蓋好,復又躺下。
哪知這姑娘慣愛蹬被的,消停了沒一會兒子,又蹬沒了,蘇岱沒法子,只好給她蓋好,如此,反復多次。
喜燭無聲燃著,天色漸亮,微光隱約穿過窗格,鋪滿一堂,只余帳中昏暗。
江印之一覺睡得十分舒適,周身暖融融,夢也不曾做一個,從頭到腳都覺著舒展,比在家中還愜意些,這會兒才悠悠醒來,入目絳紅幔帳,回了回神,側過頭瞧瞧自個兒的相公,仍睡著,思及今日需拜見長輩,便撩被要起。
蘇岱覺察了動靜,知人已醒,想到昨夜種種,沒好氣地說了句:“醒了?”
印之聽出他有些不樂,只猜是睡著被人鬧醒因而有了脾氣,柔聲回道:“嗯,醒了,女子梳洗費時,我早些起,相公再睡會兒。”
而后便挪到了床尾,掀開幔帳,兀自穿起鞋來,蘇岱一肚子氣不知如何發作,這人偏好聲好氣,不好無理取鬧,便也起來穿鞋,咕噥道:“你起得比我早,這叫人知道了,我臉還要不要了。”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入了印之的耳,明白他的意思,一時飛紅了臉,趕忙起身,想開口喚人進來伺候,卻被蘇岱捂住了嘴,“等一會兒再喊”,印之嗚嗚著點點頭,男子松開手,悄聲道:“這喜帕怎么弄?”
蘇岱問得一本正經,女子臉上紅梅未褪,愈發鮮紅,輕輕咬著唇瓣,不發一言。
這姑娘的臉怎么說紅就紅,幸好自己早有對策,湊到她的耳朵旁,輕聲道:“現下有兩個法子,一個是咱們實話實說,一個做些手腳騙他們一騙。”
偶一側眸,只見女子瓷白小耳,粉中帶紅,恰似春日桃花,微微一怔,繼續道:“這前者嘛,母親她們知曉了,定是日日來催,不圓房不得安生,不過日子一長,覺著沒趣,興許便隨咱們去了,到時我再去她們面前說法喜寺的方丈覺得我有慧根,若苦苦相逼,我便勸方丈收我為徒,如此,你也不會為難。亦或者,過些日子,咱們將房圓了也成。”說到后頭臉上忽地一陣發燙,直燙到耳后。
蘇岱呼出的熱氣直往印之耳朵里鉆,癢癢麻麻,叫自己的面上紅暈一陣一陣,羞得厲害,他不過與自己說些正事,往后日子還長,共處一室,難免肢體相碰,早習慣的好,早習慣的好,這般思索著,便忍著氧意不動,可男子說的話,卻一字未聽清。
蘇岱瞧她不應,以為不妥,強裝鎮定,又道:“第二個法子便是我劃開手指弄些血跡在喜帕上,如此一來,咱們少說能安生三四月,不過,后頭她們定要催著抱孫子孫女,生不出便請郎中,屆時查出咱們沒圓房則更麻煩。左不過先苦后甜,先甜后苦,真出了事,我替你擋著,隨你選一個吧。”
印之恍恍惚惚明白了些,因著前面未聽清,便挑了后頭的法子,先安生些日子,想想旁的解決之法,若東窗事發,便圓房罷,左右自己入了蘇府,是打算安穩度日的,欺相公良善,非君子之行,但若他不愿意該如何,思及此處,便軟著嗓子開了口:“挑后頭的吧,若到時母親她們生疑,咱們便圓了房可好?”
女子愈說聲音愈小,蘇岱卻聽明白了,慌忙轉身尋喜帕,含糊應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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