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坐在綠川君的公寓中面面相覷。

        因為受了驚，晚上又吹了冷風，我在車上就一直打噴嚏，有點感冒的預兆，所以綠川君邀請我到他家喝點熱水，順便聊聊今天的事，安室透也是如此。

        “你們的意思是……？”我捏著玻璃杯鑲著金邊的細柄沉思，里面裝的是綠川君用煮沸的牛奶沖泡的熱可可，帶有牛奶的醇厚和可可的微苦，升騰出一片朦朧的熱氣，溫和地撲在臉上，像是在做免費臉部spa。

        在車上他們跟我講了點關(guān)于組織的事，說我是多么不靠譜，連自己誤入歧途，進了一個各國通緝令上鼎鼎有名的跨國黑暗集團都不知道。

        根據(jù)他們的描述，我加入的組織對外沒有公布正式的名稱，但因為成員長期穿黑衣出沒，被親切地成為“黑衣組織”，我想了想確實如此，每次見到大家都是一身黑衣服，更絕一點的還要加上黑帽子和黑皮鞋，這名字起的妙。

        而琴酒是組織的主要領(lǐng)導，是一個殺人不眨眼、心狠手辣的人，率領(lǐng)著一群窮兇極惡的下屬，在全球各處犯案，就沒有他們不去的地方、不做的壞事，簡直是十惡不赦、罪大惡極，漫畫里反派boss常用的形容詞全部可以加諸于他身上。

        這倒是與我的想法不謀而合，琴酒確實配得上外界對他的這種評價。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啦，你們一定是在開玩笑惡作劇對不對？”我揮揮手不在意地否認三連，順便觀察他們的神態(tài)和情緒變化，好找出他們兩個兩手做局捉弄我的破綻。

        不是會有的嗎？關(guān)系好的朋友在一起胡說八道，我還曾在派對上對美國同學說我是來自東方的神秘巫女，是五千年神秘家族的傳人呢。

        但我沒有找到，呈現(xiàn)在他們臉上的是前所未有的鄭重，蹙眉凝眸，雙目有神，那只一種對自己所說的話有著絕對信任的信念感，他們沒有在說謊話騙我，可我寧愿被騙，也不想面對這樣的現(xiàn)實。

        我感覺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將我的腦袋攪成一團漿糊，匯集了全世界雷電的將我所在的公寓炸得粉碎，我的靈魂掙脫軀體的束縛在天地間搖擺，像一個失去了引線的風箏，完全沒有一點真實感。

        這也不是沒有一點征兆，或許我早該想到的，再怎么樣一個跨國企業(yè)也不會只有幾個員工坐辦公室，也不會上下班不打卡還高工資，不會一年不開一次會議，更加不會讓員工學習射擊和武術(shù)。

        現(xiàn)在回想當初法國部也不是人員都離職了吧，而是慘遭不幸，而被琴酒帶去法國后消失的人，恐怕也兇多吉少。

        組織中的成員也都不是良善之輩，有殺人越貨的逃犯、有竊取過國家機密的頂級黑客、還有殺人不眨眼的殺手、瘋狂科學家等等，還有純粹是為了錢財而加入的普通人，都是些不能和正面人物扯上關(guān)系的游走于法律邊緣的惡人。這些人形成了一個隱沒于黑暗中的蛛網(wǎng)，將世界上見不得人的事情連接起來，成為了一個讓全各國政//府都拿他沒辦法的龐大組織。

        總之，和我這樣清清白白，除了被迫闖紅燈之外什么壞事都沒做過的人沒有相適應的地方。

        “我在不知道的情況下加入也就算了，你們?yōu)槭裁匆矔�加入這個組織呢？”我問道。

        既然是坦白局，當然不能讓我一個人一股腦的把自己的生活全盤托出而他們卻一個字也不說吧。

        “我想要……找到殺死我父母的兇手，”綠川君面沉如水，垂下眼簾，睫毛顫抖，似乎很難承受他語言中傷人于無形之中的那種鋒利，“小時候我看到了父母被殺害的場面，就下定決心要為父母復仇，這些年也一直在尋找兇手。”

        這種悲痛不像是假的。

        他臉色蒼白，在烏黑的短發(fā)和深色的眉毛的承托下更顯出一種不堪重負的慘白，像是一柄用柔鋼制成的短刃，刀刃很薄，卻鋒芒畢露。

        “我很抱歉，”這也是出自我的真心，我沒想過探究別人不愿展露人前的秘密，了解這件事實非我愿，“那你找到殺死你父親的兇手了嗎？”

        “現(xiàn)在還沒有，”綠川君搖頭，打破了房屋中沉悶的氣氛，“但是我不會放棄的。”

        我默默無言地啜飲一口已經(jīng)不燙的熱可可，“那安室君你呢，為什么要加入這種組織？”

        “為了找人。”安室透用紙巾擦干凈桌上的水漬，神色如常，所以我猜他的故事應該不像是綠川君那么悲慘，我大膽地繼續(xù)發(fā)問：“找什么人？”

        安室透督了我一眼，用極其平穩(wěn)的口吻說道：“找小時候幫助過我的女生，她失蹤了，“說到這里他輕輕地皺起眉。

        “我想知道她現(xiàn)在的情況，但是卻沒找到她的一點蹤跡，所以想借助組織的力量尋找她。”

        幼年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少女失蹤，少年數(shù)十年都不放棄，甚至加入了黑暗組織，只為尋找到她的蹤跡，這是什么感人至深的故事情節(jié)。

        但幼兒園小朋友現(xiàn)在都不喜歡聽這種老套的、像是上個世紀電影情節(jié)的故事了，但它居然還在現(xiàn)實生活中上演，聽起來有點過于離奇。

        “癡情人設和你的外在稍微有一點不符合，有種熱血漫主角誤入少女漫畫戀愛現(xiàn)場的感覺，有點莫名其妙。”我真誠地建議他改一下自己的設定，要不然絕對逃不過更進一步的試探吧。

        “莫名其妙的是隨便對著別人的經(jīng)歷說三道四的人吧。”安室透毫不客氣地進行反擊，“現(xiàn)在該你說了吧？”

        我才真是頭大呢，與他們相比我的經(jīng)歷沒有一點值得一提的地方，但是也不能編造一個故事來糊弄他們呀，我嘆了口氣，只好實話實說：“我的話，簡直就燒開后放了三天的白開水一樣，簡直沒有一點值得講得方面啊。”

        我換了個姿勢，用手指撥弄襯衣袖口的白色線頭，上次就發(fā)現(xiàn)了，居然忘記了要剪掉：“我的親生父母在十歲時相繼去世，后來我被一對美國夫婦收養(yǎng)，現(xiàn)在他們都在美國，然后我很普通的上學，很普通的畢業(yè)，畢業(yè)時正好遇上經(jīng)濟不好，就業(yè)率下降，原本找好工作的公司也破產(chǎn)了。”

        “之后在導師的推薦下入職了位于美國的這個公司，上班沒過多久就被派到日本了，對你們說的情況真是一頭霧水，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安室透露出了“你在開什么玩笑”的表情，無聲地表示他根本連我說的一個字都不相信。

        “即使你露出那么懷疑的眼神，這也是真相啊。”我不滿地嘟囔起來，“要是不信你們自己去查好了，查過了就會發(fā)現(xiàn)我的生活比你喝的白水更透明，被你帶著闖紅燈已經(jīng)是我做的最出格的事情了！”

        “這么說，你加入組織完全是一次意外？你真的什么事情也沒做過？”安室透仍然保持懷疑，他眉間的褶皺像是洋裙上的蝴蝶結(jié)，是對美麗恰到好處的點綴。

        “真的不能再真了！”我斬釘截鐵道：“我不僅以前沒干過壞事，以后也不會做，我等會就去問我的上司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在我自己家，我就可以抱著抱枕在床上打幾個滾，在拼命揮動手臂和大腿來發(fā)泄心中的郁悶之氣了，但是現(xiàn)在我只能怏怏不樂地把熱可可一飲而盡。

        “但是，按理來說組織是不會接受像梅洛這種什么也沒做過的人加入的吧？”一直沉思不語的綠川君捏了一把鼻尖，“我們在加入組織之前都被調(diào)查過背景，這也算是掌握成員的一種方式吧，因為我們做的許多事情不能公之于眾，為了保證組織的秘密不被外泄，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把柄在組織手里。”

        “你記憶中真的什么異常都沒有嗎？”安室透也道：“我無意傷害你，但是你父母之死，還有其他的情況真的什么也沒發(fā)生過嗎？”

        要說異常也不能說是沒有，我以前曾被綁架過一次，是14歲的時候，但是我完全沒有一點關(guān)于被綁架的記憶，心理醫(yī)生說，這是可能是受到刺激后的應激反應導致我忘記了一些會讓我不舒適的事情，但這應該都和什么組織之類的無關(guān)吧。

        我猶猶豫豫地回想了半天，連小時候在水庫邊上游泳結(jié)果差點溺死的事情都想過了，也沒想出什么能和“黑衣組織”有關(guān)的事情，只好搖頭：“我完全想不出來，就像生活在21世紀的普通人無法使用魔法一樣，我的人生和所謂的黑暗組織根本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嘛。”

        我可是一直恪守著道德和法律底線，從來沒做過越軌之事的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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