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失落感將黎央釘在原地，滿腔欣喜被虛空一槍刺破，飛速流逝，徒留空寂。
  原本稀薄的關于聞野的氣息，似乎在瞬間消失殆盡，如同他從未來過。
  這么快就走了？連句話也不說。
  知道他忙，不過，哪怕是發個短信呢。
  跟自己說一聲他走了，這么簡單，也不行嗎？
  黎央垂下眼眸，濃密的睫毛擋住本就不明亮的視線。
  忽地，視線余光里出現了本不該存在于這個房間的東西。
  啪，修長的手指打開燈，書桌下某著名運動品牌大logo映入眼簾，整整齊齊擺著的五個袋子，委屈地擠在那狹小的空間里。
  品牌是當下年輕人普遍喜愛的鞋類服飾品牌之一。
  漏氣的破洞被無形的針線縫上，剩薄薄一層貼在胸口，暖洋洋地烘熱了一顆心。
  黎央走上前，發現袋子上有個便利簽，上面寫著：新年快樂。
  藍色的鋼筆字，筆鋒勁峭，足見書寫之人的文書功力。
  暖流從胸腔輸送至全身，一股沖動讓黎央拿起電話。
  他不管現在幾點，就想立刻聽到聞野的聲音。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后再撥。”
  電話打完，才意識到這個時間點太不妥帖，聞野應該是睡了。
  后來，電話改為一條短信。
  謝謝你的新年禮物！
  一夜睡得不安穩，天剛蒙蒙亮人就醒了。
  磨蹭到八點起床，才從黎苗口中得知這些東西的由來。
  原來昨天黎央走后，聞野當即拉著黎苗出門。
  目的地是宣城最大的商場，集大型超市，餐飲，服飾，娛樂為一體的綜合商業中心。
  先在負二樓某姆超市購買了整整一車食物，又去樓上買了許多衣服。
  黎苗屋里的購物袋數量是黎央的兩倍，而那間小小的廚房堆滿了各種糖果，零食，肉類，海鮮，蛋奶，水果。
  聞野面無表情地把這些東西扔進購物車時，根本沒有考慮過黎央家冰箱的容量。
  滿打滿算，只夠塞進四分之一的量。
  這么一大堆東西，短期吃不完，時間長了又容易壞。
  思來想去，黎央把包裝袋撕開，分了一半送張叔家，剩下的把略顯空蕩的冰箱塞得滿滿當當。
  “為什么聞野哥哥對我們這么好？”這個問題從昨天憋到現在，黎苗終于有機會問出口。
  朋友會做到這種程度嗎？
  黎央笑而不語，因為答案他也不知道。
  光是收拾這些東西，兄妹倆就忙了一個小時。
  “聞野哥哥昨天晚上十一點的飛機去美國，買完東西就走了。”黎苗一邊收拾一邊絮絮叨叨講述昨天的瘋狂大采購。
  黎央聽得認真，心下明了，難怪凌晨那通電話沒打通。
  那時候聞野在飛機上，沒信號。
  兩人在第二天恢復聯系，聞野到了美國的莊園，跟黎央打電話時正在擼一只帥氣的杜賓犬。
  這只狗是聞野十歲那年來美國，姥爺送他的禮物，今年九歲，已經是一只老狗。
  杜賓犬威風凜凜的外表下，是寵辱不驚的淡定。
  “它叫什么名字？”
  “呃……迪迦。”這名字說出來有些羞恥，當年十歲的聞少爺還在迷戀奧特曼，死活要取這個名字。
  這個名兒現在想來多少有點腦殘。
  “沒看出來你喜歡奧特曼。”黎央笑出聲，“現在還喜歡嗎？喜歡的話送你一套當新年禮物。”
  “好啊。”聞野答應得爽快，“不過，我勸你去了解一下價格再說。”
  黎央小時候玩具很少，即便有那也是路邊小店賣的那種便宜貨，沒有正不正版一說。
  現在的孩子追求高檔，要牌子要正版。
  送給聞野檔次自然不能低，黎央隨手打開購物網站查詢。
  某代正版迪迦奧特曼：券后價1300。
  什么？這點小東西1300？怎么不去搶！
  奧特曼總共多少個來著？這么算下來，一套沒個幾萬下不來。
  黎央是個身無分文的窮學生，玩不起也買不起。
  “呃……禮物這事以后再說吧。”黎央尷尬地說。
  “行，我等著。”聞野忍不住笑出聲。
  由于太過尷尬，黎央很快結束了這通電話。
  這次通話結束，兩人有幾天沒聯系。
  臨近春節，大家都忙。
  時間很快來到除夕夜，黎央這天不用上班，可惜根本沒得休息。
  一大早起床，和黎苗大掃除，貼春聯、福字，中午簡單湊合吃了頓水餃。
  年夜飯是重點，整個下午的忙碌都是為了這個。
  因為聞野的慷慨大方，黎家年夜飯桌上出現了好多從來沒有過的菜系品種。
  豐盛得跟這間樸素的屋子格格不入，兄妹倆過了個極其奢侈的除夕。
  吃完年夜飯，黎苗窩在沙發上等春晚開場，黎央陪她坐著等，瞇著眼沒一會兒睡著了。
  心中想著事，十點多他醒了過來。
  怕打擾聞野睡覺，黎央挨到晚上十一點才撥通電話。

  宣城禁煙花，除了電視機里傳來的熱熱鬧鬧的聲音外，外面很寂靜。
  平日里車來車往的寬闊馬路，也鮮少有車輛經過。
  闔家團圓的日子，大家都在家跟親人團聚，吃飯，看春晚。
  樓下的鄰居，好些人已經上了牌桌。
  中國人一年三百六十天，最幸福的一天，就是此刻。
  “嘟......嘟......”
  電話接得很快，聞野剛剛晨跑完，黑發被汗水打濕，有幾縷粘在額角，平白增了幾分性感。
  可惜，黎央看不到。
  “吃過年夜飯了？”聞野氣息不穩，雖有克制，喘息仍舊比平日重了些。
  他的聲音本就比同齡人沉些，現在更是低沉得像大提琴渾厚。
  黎央心尖開始發癢，耳朵像被人隔著太平洋吹了一口氣，騰得火燒起來。
  “吃完了。”
  “明天還要上班？”
  “嗯。”
  大年初一三倍工資，黎央是為數不多主動要求上班的年輕人。
  他在宣城沒什么親戚，也不需要去拜年。
  錢，仍是他的首要選擇。
  “嘖。”聞野擦了一把汗。
  黎央在等他的下言，按聞少爺的脾氣，高低得諷刺兩句。
  什么掉錢眼里了，放過自己，那點錢值得這么拼命？
  “新年快樂。”不是預想中的話，是祝福。
  轟，腦海上空一朵絢爛的煙花綻放，照亮整個星空，炫目到讓人頭暈。
  “聞野......”黎央暗啞開口。
  “嗯？”
  “......”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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