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激戰過后，黎央躺在聞野懷里睡著了。
  連續幾日的奔波，鐵打的身體也吃不消。
  窗外日頭正足，被雨水洗刷過的天空藍得不真實。
  聞野指間夾著一根煙，修長的手臂耷拉在床沿，前頭堆積的煙灰因執煙之人的無動于衷，決然下落，在地板上留下一灘灰燼。
  點了煙卻不抽，因為聞野正在看黎央。
  黎央粗硬的黑發細細密密扎進聞野的脖子，又癢又舒服。
  搭在聞野腰間的手臂呈小麥色，身上的皮膚比以前粗糙，但是摸著更帶感。
  舉起十指相扣的手，能清晰地看到黎央指甲縫里殘留著沒洗凈的黑色機油。
  他的手原本就不算光潔，因幼年打工，上面有些小傷口。
  在首都養了四年，不及這兩個月的摧殘。
  上面又多了些傷口，沒有聞野監督，黎央任它們野蠻愈合，留下細密的傷疤。
  黎央背后的刀傷已完全愈合，比起周邊黑紅的皮膚，這個白色的長線條明顯得過分。
  讓人想忽略也不行。
  聞野雙眼被刺痛，他轉過頭深吸一口煙，眼神無焦點地落在窗外。
  南疆的天空藍得深沉，大片的云朵攢積在空中，原生態的湖泊、草原，是首都人不曾見過的風景。
  可惜朔風科技所在的這座小城并不能看到如此靚麗的自然風光，想要看，需要驅車一百多公里。
  許久后，聞野起床。
  黎央辦公室內，聞野坐在他的辦公桌上翻閱資料，溫助理站在一旁微低著頭，等待老板的訓誡。
  聞野滿腔的怒火，在抬頭看到溫助理時，被生生滅掉大半。
  溫助理比黎央好不到哪里去，一向職業西裝示人的溫助理此刻穿著一件黑色沖鋒衣，臉上黑得只看見兩個白眼珠子翻轉，幾乎成了半個當地人。
  “不是給你們安排了員工？一個總經理，一個總助，輪得到你們天天下礦場？”
  聞野皺眉，低沉的聲音里面含著暴躁。
  溫助理點頭說是，沒有否認老板的話。
  “黎總說事關核心技術，交由他人不放心。”
  聞野被噎住，當初他就是以這個理由逼著黎央做出留下的選擇。
  這條準則被黎央奉為宗旨，溫助理沒有理由反駁。
  上司努力，作為助理的他自然不能退縮，上司做一分，他就要做兩分。
  結果就是，南疆分公司兩位級別最高的領導曬得最黑，出差時間最長，跑的公里數最遠，也最了解一線情況。
  “我不過是想拖一陣子，不是來讓他風吹日曬雨淋的！”
  溫助理無言，老板的目的他當然知道，可是到了南疆，事情是不可控的，黎央非常聰明，多說幾句就露了餡兒。
  公司需要技術突破是真的，但是并沒有那么緊急，聞野的意思讓黎央在這里安安靜靜待幾個月，等黎苗小學畢業，再把他調回朔風總部。
  說好聽點，叫調虎離山，說難聽點叫金屋藏嬌。
  辦公室里一片死寂，作為心腹的溫助理，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黎總他是個很有能力的人，有極高的責任心和行動力。”
  溫助理很少夸人，但是黎央他是真的佩服。
  能讓他甘愿當副手的，除了聞野，只有黎央。哪怕是呂何在，溫助理也不會給予如此高的評價。
  聞野半天沒說話，最后揮揮手，讓溫助理離開。
  他這次來南疆只能待三天，工作量不小。
  第二天他跟著黎央和溫助理，一起去了附近的礦場。
  全程聞野的眉毛就沒舒展過。
  回來后，他召開了分公司全體員工會議，重新分工，指定去礦場的員工。
  黎央心里不同意，又不能在會議上打斷聞野，只能暫且根據他的指揮來。
  會議結束，聞野就走了。
  南疆就是有這么個好處，山高皇帝遠，雖說大老板親自下的命令，但能執行多少，可操作范圍非常大。
  黎央外出的次數少了點，也僅限少一點。
  六月剛出頭，礦廠那邊得到了好消息，確認八百公里外的礦上，有一種礦物質正是無人機需要的。
  分公司上下全體都很興奮。
  黎央幾次跑礦場，跟礦場老板談判。
  礦場是個私人老板的，非常精明，得知朔風所需的礦物質只有他的礦場有，態度明顯裝腔作勢起來。
  黎央和溫助理跑空了兩次，只能暫時作罷。
  都是做生意的，講究成本利潤，虛高的報價對于公司來說毫無意義。
  項目進展陷入兩難之地，黎央回公司重新核算成本，計算報價。又買來幾本關于談判技巧的書，下班時間都在學習，每日休息時間不足五小時。
  原本只是黑，現在又瘦了。
  晚上，黎央和溫助理在公司樓下的燒烤店吃燒烤。
  南疆天黑得晚，八點鐘了，太陽還掛在天上，火燒云綴在天邊，把湛藍的天空染成霞紅。
  “黎總，礦場的合作可以先停一停，晾一晾。”溫助理的意思是欲擒故縱。
  黎央咬下一口羊肉串，點點頭：“確實，之前是我心太急，讓礦主以為非他不可。再派人到其他礦場看看，大海撈針也行，總之工作不能停。”
  他們兩人坐在燒烤店外面，黎央全身被火燒云裹上一層橘紅色。他一頭短發，動作放蕩不羈，從初出茅廬的大學生，變成了南疆分公司的領頭羊。
  溫助理佩服能力強的人，他拿起手中的啤酒瓶跟黎央碰杯：“好，一切聽黎總的。”
  難得的休閑時光，黎央放縱自己喝了幾瓶啤酒。他酒量一般，五瓶啤酒過后，頭開始發暈。
  再過一個星期，他要回首都了，回學校領取大學畢業證。
  另外幾個月沒見黎苗，他也不放心，覺得自己這個哥哥不稱職。
  等黎苗放暑假，可以把她接到南疆來玩玩。
  黎苗從小到大去過的地方不多，借著工作機會帶她體驗南疆風情，也不錯。
  黎央甚至能想象出黎苗有多高興。
  想到這兒，黎央彎起嘴角。
  回到辦公室，他在沙發上坐了會兒，醒醒酒。
  正準備去洗澡，微信叮叮作響，幾條信息進來。
  黎央隨手點開，剛看了個幾個字，混沌的大腦被突如其來的雷電劈開，整個人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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