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黎央嗓子干啞：“有你這樣的哥哥，是幸運。”
  “是嗎？”聞野笑了笑：“可是，跟你比起來，我差遠了。”
  兩碼事，根本不能比。
  黎央心里涌出很多話，堵在喉嚨口，最終一個字也沒說。
  聞野變了很多，讓人心疼。
  回憶往昔，并不是什么值得高興的事，兩人的談話氛圍摻了點苦澀。
  說話的功夫，已經到了中午。
  因為聞野今天回來得突然，蘇姐沒有提前準備，她正在廚房忙得腳不沾地。
  聞野上樓看聞初語畫畫，黎央便挽起袖子，來到廚房幫忙。
  “你來干什么，出去，哪有第一天上門就干活的理，去外面等著，讓你嘗嘗蘇姐的手藝。”
  這話仔細聽去，有別有“意味”，黎央只覺是一愣，他沒多想，不聲不吭地站在一旁幫蘇姐摘菜。
  從小做慣了這些，動起手來很嫻熟。
  有人幫忙，蘇姐輕松多了，被打亂的節奏重新恢復正常。
  抽油煙機嗡嗡作響，他們各做各的事，配合默契。
  “黎央，你現在在江城做什么？”給蘇姐遞菜的時候，她轉頭問了一句。
  “房產銷售。”
  “啊......哦哦，銷售好，銷售好.....”蘇姐不自然地別開臉，她這話當然是違心的，銷售，在眾人眼里不是什么能上得了臺面的工作。
  黎央不介意別人怎么想，他把手中摘好的菜洗干凈遞給蘇姐。
  后來，蘇姐再也沒問過工作的事，話題圍繞到黎苗身上。
  得知黎苗現在身體恢復得很好，并且考上了985大學后，她由衷地感到高興，黎央甚至能看到她因為笑意而升起的魚尾紋。
  “嗨迪，關了嗎？”黎央問。
  提到這個，蘇姐的笑容淡了些，她在“嗨迪”工作多年，又是副總經理，她對嗨迪的感情，比任何人都深。
  “嗯，聞少他的公司缺少資金，就賣掉了。”
  “賣掉了？”黎央記得聞野家是宣城首富，當年朔風科技雖說需要的投資不少，但不至于變賣手中還在賺錢的產業。
  “那時，聞董跟聞少之間的關系緊張，原本答應的投資資金被扣押，實在沒辦法，聞少就賣了嗨迪。”
  聞野變賣的何止是嗨迪，還有他名下的股票，房產，車輛，除了聞氏集團的股份，他幾乎賣掉了所有能賣的東西，保證了朔風的進一步科技擴張。
  嗨迪關掉后，聞野給了蘇姐很大一筆補償金。
  她兢兢業業工作多年，沒有時間到處走走看看，拿了補償金后，她暫時放下工作，去了一些地方旅游散心。
  直到鐘舒舒把聞初語丟給她，才打斷了她周游世界的計劃。
  有一段時間，她真的想把聞初語當女兒，和她過一輩子。
  可是，聞初語的病有些嚴重，以她的能力沒辦法找到最好的醫生。
  后來聞野決定撫養聞初語，蘇姐就跟著聞初語住進了蕭山別墅，一住就是六年。
  這里已經是她的家。
  聞野曾經想過把蕭山別墅過戶到蘇姐名下，被她拒絕了。
  她喜歡聞初語，不是為了利益才留在她身邊，這間別墅聞初語非常喜歡，蘇姐對聞野說，等聞初語到了十八歲，過戶到她名下。
  當然聞野沒有虧待她，每個月打到她賬戶的金額，比當年她在嗨迪做副總經理還要高。
  每天修修花除除草，陪可愛的小姑娘畫畫、吃飯，多么愜意悠閑的生活，她非常喜歡。
  “聞少他不容易，這么多年一直一個人。呂總老婆都懷孕了，他還是單身，為這，沒少被呂總笑話。”
  “當年跟李家小姐訂婚，沒一個星期，就退了，惹得聞董大怒，斷了聞少所有投資資金，夫人她還......”說到這兒，蘇姐閉了嘴。
  丘素錦撞傷聞野的事，只有少數人知道。
  聞野不喜歡別人提到他的手，在家里，這是忌諱。
  “算了，陳年舊事不提也罷，過好現在才是。”
  見蘇姐不愿多說，黎央也不好追問，兩人便岔開了話題。
  等聞野領著聞初語下樓時，午飯已經好了。
  平時聞野在家，蘇姐一般準備五個菜，今天足足十道，若不是餐桌大，根本擺不下。
  “哇，好多菜，好多肉肉。”聞初語高興地拍手。
  “嗯，今天多吃點，多吃長個子。”蘇姐說。
  “謝謝蘇姐。”聞初語朝她鞠了一躬。
  黎央被她逗樂了，這小姑娘，真的很禮貌很可愛。
  蘇姐上了年紀，飯桌上勸人多吃的本領無師自通。
  黎央看著自己碗里堆積如山的飯菜，犯愁地微微皺眉。
  一雙奶白色的筷箸從旁邊伸過來，夾走了最上頭的一塊粉蒸肉。
  聞野自然地把肉送進嘴里，說：“他胃不太好，少夾點。”
  蘇姐這才放下公筷，停下了過于熱情的夾菜流程。
  吃過飯，蘇姐陪聞初語睡午覺。
  黎央準備去一下公墓，他難得回宣城，總得去父母墓前看看。

  聞野二話不說，拿了車鑰匙跟他出門。
  雨絲打在擋風玻璃上，很快被雨刮器抹平，水流從邊口流走，反反復復。
  黎央想起聞野的右肩，他說雨天路滑，不小心撞上了高速護欄。
  現在也是陰雨天，他會不會有心理陰影？
  “我來開吧。”黎央轉過頭，看著他。
  聞野視線看著路上，開得不急不緩，“不用。”
  車里暖氣很足，暖風口對著黎央吹，熏得他臉頰發燙。
  擔心的話掛在嘴邊，又怕說出來影響他開車，黎央就不說了。
  到了公墓，車子停在路邊，正是先前黎央的黑色奧迪停放的位置。
  下了車，兩人各撐一把傘。
  陰雨天氣，不方便燃燒紙錢，他們在路邊的小店買了兩束白菊。
  步行進入公墓，里面空無一人，只有一前一后的腳步聲。
  上次兩人在公墓的爭吵猶在耳邊，仿若昨天。
  聞野獨自來過這里幾次，倒是第一次和黎央一起來。
  他很開心，也很滿足。
  對黎央父母的愧疚，變成了一份真摯的承諾，他一定會好好對黎央，一心一意愛他，不再讓他受半點委屈。
  細密的雨點落在傘面，調皮地在上面跳舞，發出歡快的嘩嘩聲。
  兩人的褲腳沾了水，卻沒人在意。
  他們并肩站在黎央父母墓前，同時彎腰遞上一束白菊，雨霧模糊了他們的背影，腰背卻一個比一個挺直。
  “爸媽，他叫聞野。”
  “伯父伯母，我愛黎央。”
  他們同時在心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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