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枝散葉？它要和你們聯姻嗎？”

        “配不上‘聯姻’這種詞,  不如說是雜交。”

        “……雜交成功了嗎？”

        “可以說成功，但也可以說失敗，它和我們族內通婚,  不清楚用了什么外星的生物原理,  生下來的小孩起初看起來沒什么異常，但是越年長，不但外形變得非人，智力也遠遠跟不上同齡，怎么看都是怪物。”

        言亦如說起這些褻瀆的歷史,  表情風輕云淡,  唐蘇傾聽著,  也沒有覺得言亦如胡說八道。

        因為某種意義上，唐蘇跟那只怪物是同類,  他能理解言亦如說的這些“瘋話”。

        唐蘇眼神飄忽了一下:“……然后呢？”

        “沒有然后，這樣的怪物都死掉了,  它的計劃失敗了，人類不夠強壯，沒法在這種邪惡的基因改造中存活。”

        唐蘇明白這只邪神為什么成天纏著他,  想要和他誕生子嗣了。

        唐蘇的后代絕對不可能是畸形種，跟唐蘇延續的血脈，恐怕連星系都可以侵占。

        這只邪神身上殘留著并不高明的動物性,  渴求生殖繁衍，恐怕不止是言家,  這星球上還有更多的家族在被它禍害。

        現在人類進化了,  生育和繁衍變得更容易,  已經跨越了兩性的拘束,  兩性里分化出三性,  alpha更是進化成超級人種，如果拿他們做邪神的繁衍試驗，成功率一定比以前大很多。

        唐蘇不由得想起了即將上映、并且下周就有預熱表演的人魚電影，導演李誠的氣質非常鬼祟，唐蘇第一次見他，就很敏感地在他身上嗅到了那股腐化的氣味。

        他和那只邪神有染吧？

        還有牧哲。

        牧哲的病態不止是被唐蘇蠱惑的原因，唐蘇并沒有害人的想法，他一直收斂著自己的影響力，同樣都是跟他糾纏過的頂級alpha，為什么白藺沒事？

        而牧哲的兄長牧川，唐蘇雖然只跟他見過一面，明顯察覺到牧川病態更多，這種病態根深蒂固，顯然是在遇見唐蘇之前就已經形成。

        唐蘇知道牧川那晚躲在車里偷拍他和言亦如，當時的唐蘇對于潛藏在身邊的陰謀一向是漠不關心的態度，甚至有心情酗一酗牧川這種不正經頂a的信息素。

        但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牽扯上言亦如，唐蘇無法再漠視

        他不希望任何人、任何事物有傷害到言亦如的可能。

        唐蘇試探性道:“你覺得這只邪神還有在和別人做交易么？”

        言亦如搖搖頭:“我錯過太多時間，家族已經衰敗成這樣，就像我對它而言沒有利用價值，這樣衰敗的家族對它而言更沒有價值，它不會再和我們有任何往來，至于它跑去找誰當犧牲品，我更不會知道。”

        唐蘇觸及言亦如秘密的核心:“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淹死的？你難道也是它聯姻出來的孩子嗎？身體里流著怪物的血液，這也就解釋了你淹死了卻不會腐爛，也沒有魚和細菌會來分享你。”

        言亦如卻說:“我不是混血種，以前的人類身體很脆弱，和邪神誕生的孩子不可能活到我這個年齡。”

        言亦如被唐蘇攥得手指生疼，是唐蘇難以解釋的怪力造成的，但是言亦如什么也沒表示，只是默默忍受。

        “給我說說你怎么死的。”

        “其實沒什么可說，我還活著的時候，言家還很富，我算是公子哥少爺之類，不知人間疾苦，心里有很多不切實際的想法。”

        “哈哈哈像牧哲那樣嗎？”

        一提別的alpha，就會觸及言亦如的雷區，言亦如一臉生悶氣，板著臉告訴唐蘇:“差不多，但是你別說他，我會嫉妒。”

        唐蘇很吃言亦如的實誠，也許兩個直球呆一起才是臥龍雛鳳、天作之合吧。

        唐蘇腦袋輕輕靠在言亦如的肩膀上，攥著言亦如手指的力度也放輕了，變成十指相扣，嘟囔著:“不說了，再說，我真的跟他沒什么啊？”

        言亦如別開臉，還是很別扭:“你老是對alpha摟摟抱抱，現在又對我這樣，我當然會疑神疑鬼，會多想。”

        “什么叫摟摟抱抱！只是很喜歡聞他們的信息素，不湊近點，怎么聞嘛！你們買香水，不是還要把鼻子塞在瓶口里？你可以想象為，我是在聞一些大號人形香水，這樣是不是心里就好受多了？”

        “沒有。”

        言亦如現在占了唐蘇的便宜，想怎么鬧別扭就怎么鬧別扭，唐蘇湊到他面前去看，唐蘇還不如不“安慰”，怎么看起來更不高興了。

        “怎么就生氣了？不就提了牧哲的名字嘛。”

        唐蘇猛地一驚，咕噥著:“不好意思，又提了。”

        言亦如有點被逗樂，唐蘇迅速出擊，抱住言亦如，姿勢別扭地鉆進他懷里，笑瞇瞇道:“這個才叫摟摟抱抱！”

        沒男孩受得了唐蘇這樣，死的也不行，言亦如看著唐蘇的臉蛋，眼神有點著迷，突然回到正題，緩緩地向唐蘇透露自己的過去:

        “我當時看不下去家族的人一副利欲熏心的樣子，每個孩子必須按照父母的安排，去做一些光鮮亮麗的工作，被選中的人，就得和邪惡的東西聯姻，一切都是為了擴大言家的產業。”

        “可是現在的人也這樣，你不想嗎？”

        “我不想，言家的財產是不清白的，言家當時日中天，基本壟斷了這里的進口和出口貿易，這里的民眾也被我們的人煽動，很多人成了邪神的信徒，可是隨之而來的，是言家的新生兒不斷夭折，活下來的大多都是畸形，這里每年還會產生大量不明失蹤人口，用后代的福祉和普通民眾的精神健康以及生命換來的財富，真的能長久么？”

        言亦如的問題不言而喻是否定的，時間已經說明了一切。

        現在言家只剩下這個破舊的房子，一個老頭，還有一個死人了。

        “我不想繼承家族事業，更不想跟不明不白的東西聯姻，所以十八歲的時候，我找校舍里的朋友幫忙，他爸爸是個船長，他幫我在艙室里找了個地方，趁放假的空子，我在那里躲好，等到船收錨啟航，他爸爸發現我也來不及了。”

        “作為一個人類來說，你這么做挺勇敢的。”

        “應該說是愚蠢吧。”

        言亦如露出痛苦之色:“我低估了邪神的劣性，它怎么可能放過我們家族里任何一個‘實驗體’？我們既然跟它做了交易，它讓言家享受財富和權力，但是言家的每個人都是它的奴隸。”

        “你沒能乘船逃走嗎？”

        “沒有，我們才駛出碼頭就變天了，順風變成狂風，海面也刮起驚濤，那種浪我從來沒見過，像海水做成的懸崖，我們這種大型雙桅帆船也經受不了，很快就被拍散架了。”

        言亦如訴說著這些回憶，身上咸澀的海水氣味越發濃郁，光是聞著他，就能嗅出他臨死時的極度恐懼。

        唐蘇蹭著他，一言不發，身上的甜味慢慢環繞言亦如，像保護罩一樣將言亦如裹了起來。

        “我很慶幸船上的人都活下來了，因為離碼頭不遠，船上的水手和大副經驗也很豐富，他們把自己用繩子固定在甲板上，這樣就不會被刮進海里，掉進這樣的海水里面，基本上是死路一條。”

        “碼頭的工人也及時施救，所以他們得以幸免于難。”

        “但是沒有救到你？”

        “嗯，種情況之下，只能顧及自己，我沒有經驗，當然就掉進海里了。”

        言亦如頓了頓，沉聲道:“而且，我覺得我不可能僥幸活下來，很明顯，這是邪神的報復。”

        “你怎么知道船上的人都幸存下來了？你當時應該已經溺亡了，沒法看到別人的情況吧。”

        “是沒有看到，所以我死掉以后，身體里還留存著意識，一大半都在后悔，我以為害死了一船的人，不過等我用死人的身體上了岸，就先去拜訪了我朋友住的地方，那里變化很大，但是通過姓氏判斷，應該住著我朋友的后代，時間過太久了，我對他們而言是不速之客，所以并沒有打擾他們，而是去了市立圖書館，在資料室翻閱那里收藏的舊報紙，再加上網絡搜索引擎，大概就能拼湊出當時的新聞。”

        沒想到言亦如“活”過來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去查找很多很多年前那艘船上的人有沒有活下來，這讓唐蘇不知道說什么好。

        唐蘇看著言亦如這張雖然很帥，但是過于陰森的臉，死掉的身體里居然有一顆赤子之心，唐蘇見過很多惡劣的人，滿肚子都是壞水，可是好人也可以善意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比如言亦如，比如他的父母，楚昔西有點小毛病，但都是可愛的小缺點。

        唐蘇覺得自己會對人類感興趣，可能也不止是氣味的原因。

        到底未知，言亦如依然沒有回答自己的肉體和精神為什么能在海底完美保存下來。

        唐蘇沒有繼續追問，言亦如很明顯為了保證唐蘇的興趣，留著最后一個謎題吊唐蘇的胃口，不過比起言亦如的秘密，他有一個更大的問題想要問明白。

        唐蘇聲音很小，也不敢和言亦如直視:“如果我和那個邪神沒什么區別呢？如果我并不是你眼里看見的這樣，其實是一個恐怖的怪物，你還會抱著我，喜歡我嗎？”

        言亦如半晌沒說話，唐蘇心里回腸百轉，可言亦如嘆口氣:“你全都忘記了，我死了多久，就喜歡你多久。”

        “我不信！你們人類最擅長說謊，外星人也學不會像你們一樣說謊。”

        “你不是天天跟著你爸爸看刑偵劇么，難道沒聽過里面有句很經典的臺詞，叫做‘死人不會說謊’。”

        唐蘇沉默了，跟人類打嘴炮，不管什么怪物都是自取其辱。

        “唔——”

        言亦如突然吻住唐蘇，這是言亦如第一次主動，唐蘇感情直白，頭腦簡單，也不管言亦如是不是在說不著邊際的哄人的情話了，他立刻表現得比言亦如更加熱情，就像一株盤著言亦如生長的藤蔓，爬滿了言亦如全身。

        唐蘇身上的鱗片不止像魚，邊緣鋒利，刮在皮膚上，就像藤蔓上的荊棘，很明顯，唐蘇是帶刺的，他遠非外表看上去那么可愛，跟他談情說愛，跟他肌膚相親，都是一種危險的做法。

        就像墳頭蹦迪。

        幸好言亦如是陰間來的，專業對口了。

        言亦如猛地分開唐蘇，唐蘇看起來已經非常非人，被愛情發酵著，他身上的甜味就像一顆超新星爆發。

        唐蘇已經坐在言亦如身上，兩人都不喘氣，導致接吻的換氣訣竅根本就不需要學習，這顆星球上，誰也不能親成這樣！

        唐蘇還想貼上來，言亦如知道自己是自找，唐蘇好奇這些事，喜歡跟他接觸，他不想對唐蘇出格，只能唐蘇撩他，絕對不能他撩唐蘇。

        房間更潮濕了。

        兩人也更潮濕。

        唐蘇現在的樣子，就算是發育最完美的omega也難以企及他的誘人程度，畢竟……言亦如抱著的是個神啊。

        甭管邪不邪。

        “你不想對我干什么嗎？”

        言亦如點點頭:“想。”

        唐蘇笑道:“雖然我不懂這些，但是只要你想干什么，都可以做，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

        果然神最喜歡蠱惑人心。

        言亦如說:“嗯，我想……想……”

        唐蘇期待地看著言亦如。

        “——想送你回家！”

        還沒等唐蘇反應過來，言亦如抱著唐蘇這個燙手山芋一路飛奔，經過搖椅上的老頭，直闖出屋外。

        老頭等兩個怪物沒了影，咕噥著咒罵了幾句，

        害怕是害怕，但果然很生氣家里被一個十八歲的曾曾曾曾……曾爺爺占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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