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掌門衛天海負手而立，凝視著李玄。

他容貌蒼老，神情冰冷，眸光沉如霜雪。

只見他道袍隨風而顫，仿佛他的心，也在刀絞中難以穩住。

衛天海早已將李玄，當做了自己的義子培養。

可李玄卻愿意自廢修為，退出蜀山。

對于衛天海而言，李玄話語中的每一個字，都像是穿心之劍。

但他作為掌門，不可流露出分毫動容。

只見他面容平靜，眼眸中的所有感情，都化作了無情。

他不可能網開一面。

否則開了這個缺口，今后蜀山萬千弟子的信仰，都將不再純粹。

蜀山劍派，并非一個簡單的宗門，而是維護人妖間平衡的劍派，乃是整個人族的護衛者。

這彌天大任落于肩頭，衛天海行事，便必須從大局著眼。

“玄兒。”

“人妖殊途。”

“現在回頭，斬殺你身后那兩個妖孽，還不晚。”

只見他漠然道。

“如此一來。”

“為師……就可以只廢掉你修為后，再逐出師門，而不殺你。”

他語氣無情。

一旁的幾位長老，也是鐵面無私，暗自點頭。

此言既出，跪地的李玄眸光一凝。

他眼神復雜，其中涌現出些許空洞。

他沒想到，師父居然會如此冷漠。

自己的妻子、女兒，兩個活生生的人，在他眼里，仿佛兩條野狗一般。

李玄緩緩站起身，轉身回望了一眼妻女。

那令他日思夜夢、鐘愛至情的姑娘，就在自己身后。

當年，她雖然是妖君之女，卻冒著被自己殺死的風險，前來與自己相識，這是怎樣的勇敢。

她更是敢帶著女兒，隨自己歸返蜀山，不懼死亡的面對數千劍道弟子，這更是至情至真。

這些年來，她在山下依靠妖術救治凡人、撫人傷病的事情，那種善良，也是不可能偽裝出來的。

“李玄，你還在猶豫什么？”一位長老察覺到事情不對，訓斥道。

“師兄，快出手殺妖，贖你大罪！”有弟子朗聲道，勸告大師兄。

周圍人們的話語，都被李玄無視，拋之腦后。

此刻他心中，唯有自己的思維。

李玄環顧四周，他淡薄的眸光，逐漸變得堅定了起來。

人妖殊途？

可人中，也有壞的。

妖族中，也有好的。

怎能用如此簡單的評斷，就要剝奪她們的性命？

這一刻，李玄心中，對蜀山劍派多年來的教導、禮學，產生了懷疑。

這份懷疑，乃是一個缺口，動搖了他對這里的盲信。

他被蜀山劍派捆縛的老舊思維，也掙脫了禮法約束，變得自由起來。

衛天海看到李玄的眼神，便知道結果了。

他心中不忍，卻也不得不下令。

只見他面容寒徹，朗聲喝道。

“李玄已入魔，不必再勸。”

“全宗弟子，殺！”

衛天海一聲令下，所有弟子，全部出劍！

無數飛劍、劍氣，化作彌天大陣，將李玄包圍在其中，頃刻間就可將他，連帶著他的妻子、女兒一并絞殺！

“師兄，你……”向無悔面色微驚，猛地看向衛天海，眸光中涌現出幾分復雜。

幾名長老看到這一幕，也都不由得怔住了。

他們都沒想到，掌門下手居然會如此果斷！

長老們雖然話語剛烈無情，但其實更加心軟，畢竟他們也是看著李玄長大的。

現在，事情已經沒有回頭的轉機了。

他們也只好動手，催動劍訣，飛身而去，與滿山弟子，一同誅殺這個大弟子。

望著漫天絢爛劍氣，李玄眸光平靜。

他身化清風，一步后撤，來到妻子身旁，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妖女柳蝶兒，眸光烈然。

她既然敢上山，就代表她早就知道可能會是這個下場。

李玄手中無劍，背后也無劍。

為了表明誠意，他并未帶劍上山。

上山之前，他本來想著，若是離宗不成，帶著妻女死在此地倒也無妨，可報效師尊養育之恩。

可現在，他的想法變了。

一切繁文縟節，一切恩仇債皆是束縛人心的工具。

人的一生，只需要依憑本心！

結果是好是壞，無關緊要！

“爹……茵茵不想死……”

李玄的女兒一臉悲傷，帶著哭腔說道。

她緊緊攥著媽媽的衣擺。

“媽媽，快變成蝴蝶，帶小茵茵跑。”

她只有一兩歲，大大的眼睛，晶瑩泛紅。胖嘟嘟的手臂，像蓮藕一般吹彈可破。

這么年幼的她，也明白自己要死了。

望著可愛的女兒，李玄的眼神，徹底化作了一潭古井無波的水。

她和人，沒有任何分別。

這就意味著。

“我對，他們都錯了。”他的心中，響徹了這樣一句話。

旋即，他的劍法境界，瞬間通透。

直接登臨了……心劍境！

這一刻，李玄的劍法終于躍升騰飛。

不過三十多歲，就達到心劍！

這是掌門衛天海、酒劍尊向無悔，諸位長老、諸位蜀山弟子們，都沒能達到的奇跡。

這個時候的向無悔，也才只有意·御劍境界而已！

現如今，即便是掌門，也不可能穩穩拿下李玄了！

李玄單手懸空，抬手虛握！

嗡！

剎那間，清脆的劍鳴，響徹整個蜀山。

原本嘈雜不安、紛亂繁復的劍法氣訣，全部轉化為了一個共同的氣息主導。

所有弟子們手中之劍、漫天劍氣，皆是凝滯懸空，無法寸進。

宛如時間靜止！

只見李玄嘴角溢血，單手摟著妻子，面色冰寒。

他只憑一人，孤敵滿山劍修！

嗖嗖嗖！

嗡刷！

他手指微動，漫天劍全部沖天而去，倒懸遙指下方，遮蔽了天穹。

“誰敢動她！”他摟著妻女，環顧天地。

一聲怒吼，引得一座小山峰垮塌！

可怖的風壓旋轉著散去，將周邊弟子，全部吹散擊退，一時間人仰馬翻。

心劍，可御奪一切劍修之劍。

掌握這種劍法的人，對蜀山整個宗門而言，就是降維打擊！

蜀山在場之人，唯有一人比李玄更強，也就是掌門人，衛天海。

只有他，現在手中劍還沒被奪走。

甚至就連向無悔，以及十位長老的武器，都被奪走了！

“心劍！？”大長老被氣的吐出一大口血，不敢相信這一幕。

這般大逆不道之徒，御劍術卻反而能登臨心劍境界。

這簡直是天地不仁，要蜀山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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