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嫁給我
陸長策的動作很快,就在姜姜表達出自己想法的下一刻,便招來親隨為她安排住處。
臨走前,姜姜突然想到那兩個人販子,趕緊拽住陸長策,連筆帶劃地細細描述了一下兩人的樣貌。
那兩人這么熟練,她懷疑她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后一個,雖然牙婆這個行當在古代合法,但那兩個的行為已經足夠稱之為拐賣了。
陸長策眉頭立刻皺緊了,寒冽的眼里掠過了點兒厭惡,“此事我會親自處置。”
得了陸長策這一份保證,姜姜立刻放了心。
就這樣,姜姜暫且在京城安頓了下來。
陸長策給她安排在一條叫金魚巷的巷子里,左右住的都是平頭老百姓,家境都還算殷實。
姜姜對外的借口是父母雙亡,變賣了家中祖產,來京城投奔親戚,沒想到親戚已經離開了京城,只好用積蓄買了個小院子安頓下來。
陸長策并不常來看她,姜姜反倒更適應這樣的日子,除了偶爾會想起父母一切都很好。
好在她還有個弟弟代為盡孝。當初父母為了生她弟弟將她養在姥姥姥爺身邊,也因為如此,姜姜和父母的感情并不算太深厚。
搬過來之后,姜姜便開始整理小院子,侍弄花草。
種了一些薔薇、木芙蓉、紫藤、梔子,玉蘭、山茶……
雖然沒多風雅,甚至將玉蘭和山茶同種,還常被人詬病為俗氣,但勝在熱鬧。
眉眼彎彎,灑出一把種子,一落地便是一個春天。
當然,姜姜偶爾也會從鄰人口中聽到謝璋的消息。
或許是因為他個人經歷的傳奇性。
謝璋他少時便罹患痼疾,以一身沉疴病骨潛伏數年,暗中為當今圣上,昔日的五皇子沈植謀事。
先皇病逝后,五皇子沈植從兩位兄長中殺出一條血路,登基稱帝。
這一場奪嫡之爭,也驚艷了當時對謝璋不抱任何期望的謝家。
當初謝家日益衰微,謝氏將隳,是有從龍之功的謝璋,又肩負起了昔日謝氏的榮光,與沈植一起,重振朝綱,核地畝、清吏治、滅夷狄挽大廈于將頃。
姜姜從前見過沈植,是很溫柔的性格,還給她買過糖吃,不過那時候她并不知道沈植的真實身份。
沈植與謝璋二人不是兄弟,更似兄弟。雖然謝璋年紀不過虛長沈植兩歲,他也依然尊他為老師。
可聽老百姓話里的意思,他們兄弟二人政見不合,早已分道揚鑣,這些年來謝璋一意孤行,為了成事,抓得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緊,獨斷專權,漸漸在朝野上下掀起一股“倒謝”之風。
百姓怕他、敬他、非議他。
即便在老百姓們茶余飯后的閑談中,他的出場頻率依然很高。
尤其是賀從霖一家才被滿門抄斬不久,忽然有傳言稱他要定親。
前腳剛抄了自己昔日好友賀從霖全家滿門,后腳就洞房花燭,就連老百姓們也有些受不了他的冷酷獨斷。
姜姜的鄰居里有一個名叫梁延蘭的姑娘,人稱梁三娘。
古代的女人們常常會聚在一起做針線,姜姜也喜歡搬著小杌子津津有味地聽她們說八卦。
梁延蘭夸過姜姜針線活做得漂亮,不輸那些大戶人家們養的繡娘。
其實這是她跟隨謝璋生母白氏練出來的。
謝璋的母親白氏,在出嫁之前繡工便名聞京城,姜姜學了她三四分便夠用了。
這次說到謝璋要成親,梁三娘頗為感慨:“本來還以為謝大人這一輩子都不會娶妻生子了。”
有嬸子問:“哪家的大小姐。”
“好像是……兵部尚書家的?”
“孟靜蕤?”姜姜下意識脫口而出
“什么?”梁延蘭和幾個嬸子都驚訝地看著她。
“沒什么。”姜姜忙閉上嘴,搖了搖頭。
即便梁延蘭再耳聽六路,眼觀八方也猜不到她和當今首輔之間的那段過去。
奇怪的是。
再聽到謝璋要成親的關系,成親對象還是孟靜蕤,姜姜卻一點兒都不吃驚。
她還記得孟靜蕤。
生得很漂亮,個子高挑,與謝璋少年相識,并肩站在一起的時候當真如一對璧人。
聽說謝璋這些日子又與兵部走得近。
就好像……除了她也沒有人更合適了。
她曾經小心翼翼地隱瞞著自己“荒謬的愛意”,怕被謝璋察覺。可謝璋何其敏銳,很快便覺察出她禁忌的想法。
他什么也沒說,卻用實際行動轉頭接受了家里的相親安排,從而結識了孟靜蕤。
在謝璋赴那場名為踏青宴實為相親宴的前夕,她大腦一熱,想都沒想,和謝璋告白了。
她以為,再不說就來不及了。
可事實證明,不管她提前多久說,除了讓她被打擊得更早一點外,沒有任何區別。
姜姜固執地,將唇抿得近乎泛白:“你不喜歡她,你甚至都沒見過她!”
“成親不需要喜歡。”謝璋的回答很簡潔。
她驚愕地看著面前狐裘裹身,眉目疏冷的少年,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
她簡直無法想象,他愿意和一個陌生人成親。
在她心里,謝璋其實是冷傲的,目無禮教的,一意孤行甚至于剛愎自用的。
可偏偏這樣目無禮教的他用“兄妹”這兩個字牢牢地困住她不得存進,可偏偏是這樣目無禮教的他,愿意和一個陌生人成親。
接下來的對話實在太過慘烈,每每回想起,漫天的的難堪與羞恥,都讓她恨不得下一秒就死去。
是,死去。
少年時的戀愛,就好像山洪傾覆,噴薄而出,真摯而熱烈。
她也曾經沖動莽撞地追求過謝璋,被他拒絕之后,好像天崩地裂,非生即死。
可她沒有死,哪怕替謝璋擋了一刀之后,她依然活得好好的。
愛情永遠不是人生的全部,姜姜依然活著,等待著小院子里的薔薇、木芙蓉開花。
陸長策說,謝璋這么久未曾成親,是因為她。
她曾經執意追求謝璋,最后又是替謝璋擋了一刀,死在了他面前,這么慘烈的結局,是個人心里都咯噔。
他有愧于她的心意,不想這么快成親也是人之常情。
他和孟靜蕤為了她耽擱了這么多年,最后才兜兜轉轉走到了一起,已經夠仁至義盡了。
姜姜不知道謝璋和孟靜蕤是因為愛還是因為利益結合。不過正如謝璋所言,成親不需要愛情。
只要合適。
這同時也表明,謝璋他從過去走了出來。
而她也要向前看了。
靠陸長策養活不是辦法,姜姜斗志滿滿地戳著繡繃,早在十多天前,她就決定靠女工來補貼家用,把陸長策墊付的房租錢還給他。
她知道謝璋喜歡的女生類型,他的眼光其實老派得可以,他喜歡漂亮的,溫柔的,端莊持重的大家閨秀,能婚后與他琴瑟和鳴的那種,而孟靜蕤正完美地符合了他的擇偶標準。
可惜當時她不知道,還傻不愣登地和白伯母學了好幾年的繡活。
一開始是為了給謝璋縫幾件夏衣,后來則是喜歡上了這門技藝。
每每用針線勾勒出自己想要的圖案時,這種成就感就好比解出了一道復雜難解的數學題。
……
“孟靜蕤?”就在姜姜脫口而出不久。
梁延蘭敏銳道:“孟靜蕤是誰?不過我聽說那位尚書的確姓孟。你認識……”
姜姜心漏跳了一拍,忙要反駁。
梁延蘭:“你認識孟家的家生子?!”
家養的仆役的確大多隨主姓的。
姜姜立刻哭笑不得:“我不認識,我只是聽別人提起過。”
梁延蘭眨著眼睛:“不過說起來,姜姜你還沒成親呢。”
梁延蘭也是從小便訂過婚的,夫君姓聶,在外面跑生意鮮少回家。
姜姜想了想,“沒找到合適的。”
此言立刻引起一眾嬸子熱烈的媒婆欲,七嘴八舌地說著要幫她介紹。
姜姜脆生生地一一謝過,眉眼彎彎,“那成啊。”
“到時候一定。”
“好勒!”
好不容易應付完熱情的嬸子們,姜姜搬著小杌子回到院子里的時候,月牙兒已經掛在了柿子樹的樹梢。
這是小院本來就有的,已經有十多年了,結出來的柿子又紅又甜。
算了一下縫的繡帕,她打算多縫點花卉木石、飛禽走獸拿到京城的繡坊里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謀得一二生計。
“姜姜。”一道低沉的嗓音忽然在院門前響起。
姜姜飛快地放下小杌子,跑過去開門。
她看到,陸長策披著斜陽站在門前。
今日不是他輪值,他沒著甲沒騎馬,只在腰間別著一把劍,烏發高束,蹀躞玉帶,窄袖護腕,認真冷凝的眉眼,還像是當年“雪獵星飛羽箭,春游花簇雕鞍”的小侯爺。
幾年前,陸長策方才從邊塞召回,領金吾衛指揮使之職,以天子親兵的身份拱衛皇城。
晚霞落在他挺峻的側臉上,陸長策問:“我能不能進來?”
“當然,請進。”姜姜忙讓開一步。
陸長策偶爾回過來看她過得好不好,要不要添一些什么東西。可他送來的那些東西,什么藍寶石簪、錫刻松樹紋的梅花式壺、檀木雕花柄的團扇、紅漆玉壺臘梅盆景……
對姜姜來說正是苦惱不已。她哪里用得上這些!
姜姜把繡活的事和他說了說,陸長策當即提出要幫她找繡坊。
姜姜拒絕了:“房子也是你幫忙找的,房租也是你付的,我不能再麻煩你了。”
這顯而易見的劃清界限,讓陸長策怔了一下,點了點頭,倒是沒勉強她,而是帶來了兩個消息。
第一個消息,那兩個人販子抓到了,依大晉律,仗一百,發邊充軍。
這個消息很是讓姜姜眼睛一亮,振奮了一下。
第二個消息卻是——
“謝璋要成親了。”
哪怕再聽聞這個消息,姜姜還是忍不住微微輕顫,低頭看腳尖,“我知道,我聽說了。”
她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來面對陸長策。
為什么人人都覺得她該有什么反應呢?
這個像劍一般堅忍、沉靜的年輕人安靜了一瞬,可他的下一句話卻讓姜姜整個人呆掉了。
“姜姜,我還未成親,你嫁給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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