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你面前的白霧啊，我和悟蓮大師是好友，還曾偷偷去拜訪他，也見過你。”白霧語重心長地解釋道，“這些竹妖便是隱居在大柳樹村的妖，它們勾搭了些落單的人組成家庭，除此之外，再沒有干過其它壞事。

雷竹妖在春雷產子時，妖性最重，心智喪失，有人靠近，便會過度防御，所以，它們每次產子時，都會請我來幫忙隔離凡人。

你還是快點跟我去阻止你師弟吧，就他那點道行，面對暴躁的雷竹妖，危險的是他，我作為一只妖也不好出面，拉扯一番卻阻止不了那個熊孩子……”

彌剎跟著白霧疾行，一路聽著它的嘮叨，心中越發著急。

當白霧撥開時。

“師弟！玄音！”

白霧暗嘆一聲糟了！

竹妖護子，面對捉妖師的挑釁，徹底妖魔化，亂竹飛舞，毫不遜色那刀光劍影，彌剎到來時，恰好看到竹劍穿身的那一幕。

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飛奔過去，在白霧的幫助下，將玄音拖出竹林。

玄音身上的傷口極多，除了穿胸而過的那一下，四肢都有貫穿傷，還有不少或深或淺的劃痕。

而穿胸的那一下，最是致命，玄音的生機肉眼可見地消散。

他身上的血將彌剎的衣裳染紅。

彌剎害怕且束手無策，依賴性地想起師父，可師父不在，他強迫自己冷靜，卻又想起了自己的錦囊，傳言說它能起死回生，或許……

彌剎看向懷里大口吐血，瞳孔漸無焦距的玄音，心內的恐慌已讓他無法再多想，扯下錦囊，只盼望著傳言為真。

錦囊里竟是一顆蓮子，碧綠的表殼泛著珍珠般的光澤，拿在手中沉而硬，可剛喂進玄音的嘴里，蓮子化為帶著蓮香的液體，隨著玄音無意識的吞咽，進入他的身體。

“唉呀，要死了，要死了！你這做徒弟的怎么能這么害師父呢，那可是佛家至寶清心蓮，世間僅此一顆了，不是藏于多寶閣嗎，外頭還有高僧鎮守，怎么在你手里？

你偷了寶就好好藏著呀，不過是個伏魔院的師弟罷了，他的命哪里有清心蓮重要，如今最后一顆清心蓮沒了，你師父必受牽連，被剝奪住持一位那都是輕的，你……”

白霧焦急的絮叨聲在注意到彌剎身形變化時，戛然而止。

它幾乎瞬間明白了一切。

悟蓮大師的愛徒竟是半妖！

清心蓮能起死回生，只在傳言中，并未得到過驗證，可它壓制妖性魔性的作用，卻是眾所周知的。

所以，以悟蓮大師悲憫眾生的性格，清心蓮極有可能是他給彌剎的。

如果真是這樣，悟蓮大師的處境更糟！

彌剎正在失控，妖性占據上風，他一雙猩紅的眼睛盯住白霧的本體，幽幽說了句，“我師弟為何還沒醒？”

“呃，”白霧害怕地往后退，“或許，或許是時辰還沒到？”

“還沒到嗎？可我等不及了，殺我師弟者，必死……”

白霧聽著彌剎的喃喃自語，趁他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時，轉頭就往普昭寺跑。

******

“悟蓮！你的徒弟是妖！他已犯下殺孽，你還想包庇他到什么時候！”

彌剎正跪在伏魔院的七寶大殿內，他是玄音出事后的第三天才清醒過來的，而他之前的記憶，只停留在玄音被竹妖穿胸而過的那一刻。

昏迷之際，偶有片刻清醒，他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總有些只言片語傳入他的耳中。

聽說，他是妖。

聽說，他不僅殺了大柳樹村所有的妖，還殺了被竹妖騙到村里的人。

聽說，他一直戴著的蓮子，是寺中圣物，可以遮掩他的妖性。

聽說，師弟雖因蓮子保得性命，可也因蓮子藥效太強，陷入長期昏迷。

聽說，師父因掩護他的出身，盜竊寺中圣物，被剝奪住持一職，且，還有其他處罰正在商議中。

還聽說……

“蓮子是我偷的，與師父無關，我乃半妖，天生曉事，是我故意偷盜蓮子遮掩出身，師父是被我迷惑了。”

彌剎認下所有罪責，他不希望師父再因他出事。

“不，是我，我撿到彌剎時，他便有一條麒麟臂，我知他是半妖，可依舊心生憐憫，人又如何，妖又如何，不都是天下蒼生嘛。我將他養大，教他對錯善惡，總比他流落它處強。

蓮子是我偷的，便是為了遮掩他的麒麟臂。

這些年，彌剎從未讓我失望，他雖是半妖，可佛性，卻比我還強。妖也有好壞，妖也有它們的不得已，我一直對伏魔院遇妖就殺的做法持反對態度，彌剎的出現，讓我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

若是一切重來，我還是會這般做。”

大殿中，突然靜了下來。

“悟蓮！你怎地還這般執迷不悟！”伏魔院住持慧絕痛心疾首。

悟蓮已經在這里跪了三天，這三天里，慧絕費了多少口舌來勸導悟蓮，聽到彌剎認下所有罪責，慧絕內心是高興的，這意味著悟蓮即將面臨的懲罰可以輕不少。

可哪成想！唉！

少不得又苦口婆心地勸道，“悟蓮，彌剎若只是暴露出半妖之體，我們還能想轍放他一馬，可他殺人了！還不止一個，他屠殺了整個村子！你即便是愛徒心切，也救不了他了。你剛剛的話，我們就當沒聽見，不過是去思過崖待幾年，普濟院的住持之位還給你留著，可好？”

“師兄，”悟蓮看著慧絕，眼中毫無波瀾，他淡然道，“你說錯了，那一村子人都是因我而死，彌剎的錯，也是因我而犯。

堵不如疏，我也是這幾天才想明白這個道理。

這些年，我只教他對錯善惡，只教他研習佛法，只一味地想用佛法淡化他的妖性，我自私地以為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便只會是我的徒弟，只會是個僧人，說不定，以他的天賦，還能繼承我的衣缽呢。

可事實是，我一開始就錯了。

我在教導他的同時，還應該替他尋找一位好妖教導他。他若早知道自己的身世，早學會如何控制妖性，大柳樹村的慘案就不會發生了。

彌剎何其無辜，終究，都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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