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迴默念了好幾遍清心經，這才面色如常地向眾僧囑咐道，“悟蓮圓寂，喜喪！天下賓客將至，趕緊準備起來吧。”

眾人沒動。

有人還沉浸在震撼中，有人正反思過往的行為處事，有人正眼熱那耀眼的舍利，相比之下，警惕彌剎的人，反而是最少的。

舍利這時停止了繞圈，飛天而起，直奔普濟寺的大殿而去。還剩下九顆，繞上彌剎的脖頸，均勻地擠進了他脖子上的那串佛珠里，擠進去了還不‘安生’，七彩佛光規律地閃動著。

在佛光的安撫下，彌剎的妖性被徹底壓下來。

“圓迴大師，這……”慧絕緊盯著彌剎的佛珠串，示意圓迴將其拿回來。

圓迴卻說，“罷了，悟蓮生前最后的遺愿。”

之前，悟蓮與彌剎的對話并沒有避著旁人。

悟蓮說，彌剎是妖亦是佛，兩者相互成就。

思及悟蓮過往功績，實在瞧不出他為何能得到天道這般的認可。可若是彌剎以后有大作為，惠及到悟蓮身上，那就說的通了。

不管這種猜測結果如何，順手給個方便，先結個善緣，總是好的。

圓迴默認了九顆舍利的歸屬，慧絕卻不愿意，“自古以來，舍利就是歸屬于寺廟，這般亂了規矩，如何使得！”

“規矩？你伏魔院私底下亂規矩的事做的少了嗎？”圓迴壓低聲音，意有所指地說道，“悟蓮的圓寂，說到底，還是跟你有些關系的，若沒有你手下僧人的苛待，他應該能再堅持一段時間。他叫了你這么多年師兄，現在人沒了，你卻連他最后的一點遺愿都不顧了嗎？

再說了，只要彌剎還在寺中，舍利就在寺中，何需糾結歸屬。”

慧絕聞言尷尬了一瞬，又問道，“那這彌剎該如何處置。”

“彌剎出閣，事出有因，也沒造成什么損失，維持原判，繼續關押便是。”

成為半妖的彌剎耳聰目明，聽到了兩人的竊竊私語。

早已收拾好情緒的他，站起身自請道，“不，我自請入鎮妖塔。”

眾人聞言皆驚。

慧絕也驚訝地確認道，“你可知道鎮妖塔是何地？”

“知道，寺內關押妖族重犯之所，九死一生之地。”

何止是寺內，是全天下好吧，鎮妖塔自有文書記錄開始，便已是上千年了，里面關押的全是最邪惡的妖魔鬼怪，鎮妖塔有進無出，進去了，便是一直關到死。

九死一生之地？呵，對于彌剎來說，分明就是十死之地，毫無生還可能，甚至，剛一進去，就會被妖魔鬼怪生吞活剝。

“你或許還不知道那里的可怕……”

“不，我知道，多寶閣的書籍我都看過，里面有對鎮妖塔的描述，描述的很可怕。我姑且當它寫的都是真的，可那又如何呢？

師父圓寂時，動靜極大，相信有不少人正自發地趕過來，他就該被這天下人景仰。可，若他們問起師父圓寂的全過程，勢必會提到我。

而我，這一切罪孽的根源，會成為師父這輩子最大的污點，我自請去鎮妖塔，也本該去鎮妖塔。等天下人問起時，你們才好在言語上替師父遮掩些，莫讓他被世人的污糟之言驚擾。

而且，有師父的舍利陪著我，我沒那么容易死。為師父念經祈福守孝之時，或許還能勸導邪惡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還是有些人過來勸了又勸，卻始終沒勸動。

當日，彌剎便自己走進了鎮妖塔。

塔門一關，彌剎笑了。

師父說，佛法不可斷。

普濟寺的經卷都在他的腦海里，他定會日日溫習。

師父說，妖修也得跟上。

鎮妖塔里便有高等妖修，或，可以為師。

找妖師，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白霧，但想到的瞬間就否決了，那老小子，早就膽小地逃跑了，貌似，等級也不高，還不夠他學的。

師父還說，萬事遵從本心。

等學成后，他便離開這鎮妖塔。

有進無出？那是對妖而言。多寶閣的機密經文，他借著師父的光，小時候就全看過，那些經文拼湊間，還真就有出塔的信息。

師父最后還說，想看看人世間。

嗯，還得花些時間好好規劃行走路線。

時光飛逝，五年過去了。

一道紫雷，劈開了鎮妖塔不起眼的一角，寺里發現時，竟已經逃出六只大妖。

伏魔院在一月內才找回三只，這才不得不向全天下的捉妖師發放海捕文書。

其中一張，畫的便是彌剎。

逃出鎮妖塔的代價可不小，彌剎重傷且功法盡失。

所幸，在伏魔院找到他前，被留香樓的姑娘們所救，便化名屠阿默，成了留香樓的后廚學徒，跟著這群姑娘們走南闖北，一路走一路看遍人世間。

功力漸漸恢復，廚藝也不斷進步。

七年后，步入靖京城。

******

桑晴曉仔細翻看他的記憶，這七年間，彌剎不僅沒有枉殺過一人，還盡力保護弱小，偶爾妖化的幾次，也只是為了嚇唬人。甚至，每月的月錢，也全被他送給窮苦人家了。

雖是半妖之體，可佛法，確切地說，是悟蓮大師，對他的影響頗深，讓他一直在正確的道路上行進。

桑晴曉內心對他極是滿意，撤出他的記憶時，也順手締結了兩人的契約。

彌剎感受到自己的記憶被翻開，也感受到兩人的契約已成，對桑晴曉翻了個白眼，“你確實很強。”

結契時，沒有感受到反抗，桑晴曉笑道，“你也挺識時務的。”

彌剎警告道，“哪怕是結了契約，我也不是那么好掌控的。先看看你是什么人，若讓我發現你想利用我作惡，打不過你，卻可以跟你同歸于盡。”

“不至于，我可是個好人。”

彼此達成共識，桑晴曉便帶著他出了牢房。

“這人歸我了，你剛答應的。”

亓驍眠還沒說話呢，雍淮忙反對道，“不可，不可，他是鎮妖塔逃出來的大妖，哪能被私人所有，必須得通知伏魔院，將妖再次關回鎮妖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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