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真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它是妖？胡鬧！你這是在害它！榮光與命相比，孰輕孰重？”

周云瑾滿口的義正言辭，桑晴曉卻知道，他這是急了。

“我前些日子在靖京城干了些事，周將軍閑暇時候可以去打聽打聽。相信那些事之后，靖京城中，甚至其他地方聽說過我的人，都沒那個膽子動我的妖！

而且，我們在這爭來爭去又有何用？最重要的，還是得看黑將軍本人的意愿，所以，”

桑晴曉問向它，“你征戰沙場十年，保家衛國十年，這般隱姓埋名而去，你甘心嗎？”

黑將軍想了想，笑道，“我每天無數次感覺自己撐不下去，可心里一直憋著一口氣，開始的時候并不知道這口氣是因何而來，這一月來，我不停地跑，才發現，竟是往十多年前記憶的方向跑。

這才恍然，原來我是在懷念十多年前的時光，是在懷念小時候的周云瑾。我其實知道，周云瑾是因何才這般對我，我是能夠理解他的，可這種理解，也摻雜著不甘心。

回想征戰十來年，我付出了許多，也不僅僅只為了他周云瑾一人付出，我還護住了我身后的很多人。

大師，你剛剛說，要還我榮光，還我應得的榮光。

可這些榮光？我能擁有嗎……”

聽著黑將軍的喃喃之音，桑晴曉給予了肯定，“你為何不能擁有，你甚至都不該糾結這個問題，它，本就屬于你！

你是妖又如何？哪怕他們知道你是黑將軍，依舊要殺你，我也依舊能護得住你！

而且，我也要替他們對你說一聲，黑將軍，對不起，黑將軍，你辛苦了，黑將軍，謝謝你。”

黑將軍紅了眼，吸了吸鼻子，“瞎哄我，不會是又想哄我當你的侍妖吧？”

“都跟你說過了，當我的侍妖好處多。”

“嗯，說的可好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若我的事能徹底解決，我就去你家小館看看，你可得好吃好喝的招待我，不能讓我做太多活累著我，我可是病退榮養的大將軍！”

大將軍三字一出，黑將軍的狀態就變了，雖是借著桑晴曉的攙扶才勉強站立，可它的后背挺得更直，曾經的意氣風發，回來了多半。

“勞大師再陪我走幾步。”

“莫擔心，我陪你，”桑晴曉又絮叨了句，“其實你的事情啊，廣而告之才好呢，再在輿論上加以控制，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多數人都是虛偽的道德者，你在道德上占理，在法理上也沒犯罪，世人又憑什么對你說三道四。

朝中有哪條法律法規說了妖不能做大將軍，道德倫理上又有哪條論述說了妖不能保家衛國。”

黑將軍聽了輕笑，“聽你這么一說，好似我們都小題大做了。”

“本來就是，我已經看過你的記憶，回去后就根據你的記憶編寫出一本書，交給說書場的先生去說，要不了幾天，百姓們就會忽略你妖的身份，只記得你是個大英雄。

等你身上的傷好了，若是還想上戰場，我找亓驍眠帶你去，他那個人吧，雖然也有不少缺點，可卻極其護短，定會好好待你，也不會用恩情那一套，貪你的軍功。”

幾十步的距離，桑晴曉一直碎碎念地安撫著，不想它退縮。

可黑將軍雖然沒退縮，與熟悉的將士們面對面時，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桑晴曉心中嘆了聲，得幫忙啊。

她先示意彌剎，事情已接近尾聲，該備下馬車，召集一家老小了。

這才面對將士們，用蘊含內力的聲音，讓所有人都聽見，“都停手吧，黑將軍沒死。”

啊？沒死嗎？

只一句話，也就稍微的動搖了一些新來的士兵。

對面王大錘領著的先鋒騎兵，紋絲不動。

桑晴曉自然先說服他，“王大錘，你與黑將軍第一次相見是在伙房，它偷酒，你也偷酒，為了那么一壇酒，你倆大打了一架，你險些捶傷了它的一只眼睛，而它在你身上留下了七處抓傷，其中有兩道是在屁股上，你羞于跟人說此事，所以屁股上的傷都是自己上的藥。

你養傷期間，黑將軍探望了你三次，每一次都帶了一只雞腿給你。你好心吃了半個，留了半個給它，黑將軍嫌棄得很，還在半個雞腿上踩了一爪子。

平原嶺一役，你不聽軍令，追擊窮寇，中了埋伏，掛在了懸崖上，黑將軍找了你一夜，不僅救了你，還將自己抓到的對方首領給了你，讓你免了軍罰，官階還進了一小步。此事，你也沒有跟外人說。

黑將軍還知道，你最喜歡如玉樓的巧喜姑娘，還想要為巧喜姑娘贖身，如今已存得銀票四百四十六兩，銀票就在你手中之刀的刀柄內。你還告訴黑將軍，若是你戰死，讓它幫忙將銀票送給巧喜。

你還喜歡救濟……”

“不用說了！”王大錘制止她，“你說這些就是想告訴我，黑將軍真的沒死是嗎？”

“是。”

“可我明明看見了它的尸體，好多人都看見了，周將軍也說黑將軍死了。”

桑晴曉問道，“周將軍明確告訴過你，黑將軍死了？”

“他，他……”

王大錘回想了一下，“可，周將軍也沒否認啊。”

“呵，他自然不會否認。”

王大錘有些糊涂了，這到底是死了還是沒死啊？他忙看向周云瑾，可周云瑾此時正黑著臉，沉入自己的思緒中。

“你既然說黑將軍還活著，你倒是把它找出來給我看看吶。”

“就在你面前。”

“你在捉弄我！”王大錘沒看到黑將軍的身影，怒吼道。

“不是我捉弄你，而是你們眼睛瞎了看不見。你們追擊的這個女妖，就是黑將軍！”

“笑話！胡扯！她怎么可能是黑將軍！”

“所以說，你們眼瞎啊，你以為你私下里只有黑將軍知道的事情是誰告訴我的？”

“你是捉妖師，沒準就是用捉妖師的手段得知的。”

桑晴曉不反駁，“那你認為，一只普通的黑豹子能領軍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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