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濁面上浮出些擔憂，沒有說話。

“蔡公公，這麒麟之事，若是放在前幾年，陛下定然不會偏聽偏信。陛下幼年時，你就陪在他身邊，對他的了解比我深，是否也覺得，陛下最近的行為有些激進呢？”

蔡濁嘆了一口氣，反而勸了一句，“侯爺，我知道你在擔憂什么，只是，像剛剛殿中那樣的直言，以后，最好委婉些。”

“多謝蔡公公教誨。”

蔡濁淺笑道，“你這孩子也是我從小看到大的，是個好孩子，心底也愿意把我當成一個長輩，我隨口提點幾句，侯爺不會鄙視我這個閹人，每次都能聽得進去。

將心比心，我是希望侯爺能一直好下去，昨天不論你去了哪里，只要沒有做危害大靖危害陛下的事，就算揭過了，以后小心些。”

亓驍眠聽到這話就明白了，他曾偶然得知，龍衛是暫由蔡濁統管，蔡濁這意思是，郭縣之事，已經替他遮掩過了。

亓驍眠忙深深一拜，蔡濁避讓開，又小聲道，“陛下最近情緒上是有些波動，我已經安排人暗查了，還沒有查到任何線索，龍衛人數有限，精力也有限，皇宮外，都察院可以暗中搭把手……”

亓驍眠忙應下。

蔡濁端著一壺熱茶，回到了殿中，便看到了正在愣神的秦穆徽，蔡濁倒出一杯熱茶，放在宣德帝的手邊，杯盞稍微放的重了些，讓秦穆徽醒了神。

“阿濁，怎么又做回端茶倒水的小事了？年紀也不小了，那些小太監怎么這么沒有眼力見兒！”

“陛下，您不是總夸我泡的茶最好喝嘛，一旦得閑，我就去泡上一壺，好讓陛下再夸夸我。”

秦穆徽笑道，“怎么越活越回去了？還跟小太監們搶功勞。”

“別人都笑話奴是陛下身邊的第一馬屁精，奴一點都不生氣，還以此為榮。奴想一直站在陛下身邊，一直處于最近的位置，就這么站一輩子。”

秦穆徽嘆道，“我知道你是個忠心的，阿眠也是。可，他現在身邊除了我還有很多人，最重要的存在似乎已經變成了桑晴曉，我剛剛還有些吃味呢。

阿濁，你說，若桑晴曉和我站在對立面，阿眠會怎么選？”

“陛下，桑姑娘怎么可能與您處在對立面呢？捉妖界又何時與朝廷對立過。”

“或許，是我多想了吧？”

秦穆徽軟綿綿的走到榻邊，倒頭就睡，蔡濁替他拖鞋后又蓋上被子，手指順勢把了把宣德帝的脈象，好一會兒，松開后，退出屋子，輕手輕腳的關上門。

守在門外，他眉頭緊鎖，英明神武的宣德帝，何時像近期這般猶豫不決、好大喜功、偶爾膽怯、頭腦不清明……

不怪勇信侯多想，宣德帝似乎越來越不對勁了，可單從脈象看，并無異常，得加緊查探宮中每一個人的來歷，看是否還有各朝的間諜深藏其中。

蔡濁于寒風中站立，理清楚行動步驟后，不禁又開始同情宣德帝。

滿朝文武，還有后宮和各皇子，除了他和勇信侯，竟沒有一個人看出宣德帝的異常，更沒有人關心宣德帝一句，滿腦子都是利益爭奪，高處不勝寒吶。

******

桑晴曉趕回小館時，彌剎正在老藤的空間里，守著他那已經沒有任何記憶，嘴里不停喊著主子的師弟。

老藤轉述事情的大概經過，彌剎就沒停止過哭泣，看到桑晴曉時，嗓子嘶啞，說話都費勁。

看著他凝視的目光，桑晴曉不悅道，“怎么？這是責怪我們將你師弟打成這個樣子？”

彌剎心疼的看了一眼玄音，才搖了搖頭，有些魔障道，“我就是個災星，我就不該活著，若當年發現自己是半妖后，就立刻結果了自己，師父不會死，師弟，也不會成了這副樣子。”

“所以呢？你打算要尋死？剛剛那么專注的看著我，是想對我交代你的遺言？”

彌剎卻道，“慧絕必須死！我可能要給你闖禍了，只是不知，你這次兜不兜得住。”

“慧絕即便死，我們也或許不會與普昭寺結仇。”

“桑晴曉，你那些借刀殺人、溫水煮青蛙的法子，我等不及不想用。

慧絕與我有大仇，我這次定會鬧個天翻地覆！你可要準備好，誰讓你契了我呢？當然，你也可以現在跟我解除契約，如此，便不會連累你們。”

“呵，這最后一句才是你的真心話吧？”

彌剎轉頭不語。

桑晴曉問向老藤，“玄音可有救？”

“你之前破開了玄音封鎖的記憶，卻有殘缺，跟我轉述他的轉變過程時，有很多關鍵之處都是模糊的。

究竟能不能救？要你們先找來邪術的詳細過程，我一一研究后，才能下定論。”

桑晴曉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他這半死不活的樣子，能不能活到你找到解救之法？”

老藤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相關的書就那么幾本，翻了一遍又一遍，他不確定的開口道，“麒麟血脈實在霸道，生生打入一個人的體內，還一次性打入這么多，對他本體的傷害是極大的。

如今，他被你們打傷，體內麒麟血脈更加強勢，他這殘體，恐怕再盛不住了。”

“所以呢？能抽出來嗎？”

老藤點頭，“或許是個辦法。”

“那就動手呀，沒看見他抽搐的臉都變形了嗎？原本還有玄音的樣子，這才過了多大會兒啊？全身包括臉上的骨骼都錯位了。”

老藤抓耳撓腮，“這還只是一個設想，就怕，設想有誤，結果不好，彌剎會恨我一輩子的。”

彌剎應聲道，“不會，我只會恨我自己，勞你動手，盡力就好。”

老藤吞吞吐吐，桑晴曉卻敏銳的發現，他的眼中暗藏瘋狂和興奮。

不好，這老東西哪里是為難，分明又要使壞招，好不容易碰到一個自愿的實驗品，正興奮著呢。

小野這時替亓驍眠傳來了宮中的消息。

“宣德帝何時這么貪心了？沒影兒的麒麟瑞獸？他可真敢想，那慧絕，也真敢忽悠。如此也好，有這樣的把柄在手，再殺慧絕時，普昭寺便挑不出理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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