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允知道宣德帝是在說氣話，只低頭跪著，任由他去發泄。

果然，陛下喘息幾次，稍稍平復，“雷家人呢？”

雷宗傲聽到召喚，毫無懼意的走了進去。

宣德帝看到他白發蒼蒼的樣子，手中拿起的杯盞，都不好砸下去，只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敲擊出的聲音，其他的人聽了心中一顫，雷宗傲卻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宣德帝氣笑，“你是覺得此事與你無關？”

“回陛下，雷家行事最是謹慎，您是知道的。”

“墓都要塌了，你還好意思跟朕說，雷家謹慎？！”

雷宗傲自有底氣，加固之事，除了雷家，誰能干的了？

他不卑不亢，“陛下，雷家一直都是照規矩辦事，幾處帝陵修建成功時，都得到了當時帝王的贊賞。

至于坍塌，唉，太祖皇帝要在那處修陵時，臣祖上就曾提醒過，說是不知地下陵墓情況如何，若地基不牢固，會影響上層建筑。

可太祖皇帝滿不在乎，笑言，不管哪朝皇陵，哪有不堅固的道理。

祖上卻依舊不放心，找遍所有文獻資料，一一對照后，覺得自己確實是多慮了。

可誰成想，這字里行間與實際情況相差這么大呢？”

宣德帝質問，“那你們為何不先實地看一看？”

雷宗傲一臉驚詫，“陛下的意思是，我們應該在修建前，將前朝陵墓打開？此事萬萬做不得呀，從古至今，就沒有開前朝陵墓的先例，哪怕是有深仇大恨，也不能驚擾作古之人……”

此先例一開，若大靖朝覆滅，大靖皇陵危矣，下一任開國皇帝，會錯過這白給的借口，充盈國庫嗎？

這之后的話，雷宗傲沒有當面說，可在場的人心里都明白。

宣德帝憋著一股火，沒處發，捂著腦袋跌坐在床榻上，好半晌才緩過來，問施允，“只有加固這一條路？”

施允磕了一頭，“陛下，請恕臣愚鈍。”

“那就先去做。”

施允沒動。

“還有何事？”

“沒錢。”

“沒錢去找戶部啊。”

“戶部也沒錢。”

“不是剛收了一處金礦嗎？”

“不夠。”

“還不夠！要多少。”

施允說了一串連宣德帝都暈乎的數字。

宣德帝問他，“可有解決的辦法？”

施允沉默。

宣德帝怒，“你難不成還讓我想？那我要你這個左相有何用？傳令下去，誰想到法子，誰就頂了你的位置！”

施允再磕一頭，“陛下息怒，戶部無錢，或許，可以讓官員湊。”

“你們這些官員，能湊的出這么多錢？”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皇陵涉及國之根本，他們不湊也得湊。”

宣德帝知道朝中官員的德行，個個跟鐵公雞似的，“若犟著不給呢？”

施允再次艱難開口，“朝中有貪官，或許，可以借此機會處理了。”

宣德帝聽到這個主意，挑眉道，“也行，那名不見經傳的都跟碩鼠似的，你好好辦，大膽辦，沒準兒，除去皇陵所需，還有結余呢。”

宣德帝說完又吩咐雷家，“之前之事，朕，就不跟你計較了，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必須探得其他前朝陵墓的修建情況。若再有紕漏，雷家提頭來見！”

雷宗傲哪里愿意接下這事，他家只是個修墳的，又不是盜墓的，想開口回絕，可宣德帝緊接著又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朕的陵寢，不會有什么問題吧？”

室內再次沉默，沒人敢打包票。

“算了，再換個地方建吧，哪怕加固了，朕心里也不踏實。”

雷宗傲高呼，“這陵寢都已經快收尾了，若是再從頭建……”

“朕不管！朕就是要換地方，出了問題，你們自己解決，解決不了，朕還要你們做什么！”

說完，竟是將人轟出了寢室。

施允緊鎖眉頭出來時，蔡濁趕忙進去伺候，施允小聲對他說，“蔡公公，勸著些，遷陵，不可行。”

明澤湊近后，擔心道，“此時抓貪官，也不可行，朝中正是多事之秋，朝局不穩，最先被推出來的就是你！”

“那你能想出其他的法子嗎？不下狠手，錢從哪兒來？”

“可是……”

施允說，“此事我一人承擔，上朝時，你別發表言論。”

他又看向齊朔，“都察院應該知道朝中官員的家底吧，選一個出來，我要殺雞儆猴。”

齊朔也開口勸他，“相爺何不再等等？皇陵那邊，先做簡易加固，確保暫時不倒，給大家騰出更多的時間，再做商討。”

見施允有些遲疑，再勸，“最好是拖到整個案子有了眉目，這幕后之人手段高明，沒準你的做法，正中他的下懷，再使出其他的連環計，局面會更糟。”

“你言之有理，”明澤眼睛一亮，“施允，貪官哪比得上你重要！咱們再拖一拖，再等一等，或許，就柳暗花明了……”

好不容易將左相勸住，齊朔一身疲憊的先回了都察院，替亓驍眠處理了一些公務，又看侯爺的新消息。

賑災情況也不好，侯爺強硬的手段，激起了官怨，官怨又故意鼓動了民怨，竟還掀起了反侯爺的浪潮，聲勢還不小，侯爺應對起來比較艱難。

齊朔思索再三，還是將朝中事書寫出來，派人送去，處理好一切后，馬不停蹄地奔向皇陵。

而此時的桑晴曉，正站在宣德帝即將建好的陵墓前，這里正干的熱火朝天，處處井然有序，前頭駐軍的變動，似乎并沒有影響到他們。

桑晴曉盯著一巧匠手下，栩栩如生的龍紋，看入迷了。

雷家管事人雷洛得到消息，趕了過來，見是一女子，問道，“都察院竟還有女官員？”

桑晴曉回頭，“我是個捉妖師。”

雷洛依舊不解，倒也客氣，“不知捉妖師大人到此，有何吩咐。”

“前頭駐軍說，今年冬季，大霧天三五日出現一回，我聽著蹊蹺，就來問問，你這里，可也是霧氣縈繞？”

雷洛給出肯定的回答。

“這里，冬季雨水多嗎？”

雷洛搖頭，“不多。”

“我需要四處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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