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做君王的料子。”秦玄聞言，低下了頭。

　　他作為嫡長子出生，本應該肩負起儲君的重任。可偏生他自幼就是個溫軟的性子，雖然待人和順召了不少臣子百姓的愛戴，可那樣的性格也注定了他沒法成為一個好的君主。

　　父王在他年幼時不止一次的施以重罰，只希望能將他那身舍己為人的性子給磨去。但隨著他年歲漸長，父王也放棄繼續培養他的想法，他始終記著那日夜里：

　　父王將他喚去御書房，彼時外面已然星光點點，雙鬢略微斑白的秦越王仍舊伏在堆積如山的奏章之中，抬起頭時眉眼間是清晰能見的疲憊與憔悴。

　　“玄兒來了？過來坐罷！”白日里威嚴端莊的君主到了夜間也像是尋常人家的父親一般，分外溫柔。

　　那是秦玄許久不曾見到的慈眉善目，他順著父王的意思在一旁坐下。“父王找兒臣所為何事？”

　　秦越王并不回答，只將一本奏章批注好放到邊上，笑著問道：“這些年玄兒可怨孤？”

　　秦玄明顯的身子一怔，說不恨是假的，那些砸在自己身上的棍棒、母后無奈又失望的眼神皆源自于眼前被自己稱作“父王”的男子。他自認本就不是做君王的料子，也不愿去擔起那個重任，只想做個閑散王爺，游山玩水了卻余生。

　　“不怨。”秦玄低下頭，回道。他還是無法怨恨這個父王，畢竟十數載人生中，給他庇佑和驚喜的也是父王。他明白父王那般嚴厲也只是為了自己，自古就有“最是無情帝王家”，倘若由別人登上了高位，他作為嫡長子難免不會受到擠兌。

　　“唉……”秦越王忽然嘆了口氣，他撂下手中的毛筆，看向秦玄。

　　“你是嫡長子，若是次子或是庶出便也作罷了，可你偏生就是嫡長子。孤年輕時放任她們互相爭斗，唯有王后身懷六甲之時才幡然醒悟，終日在他身側寸步不敢離。你出生時，孤高興壞了……”

　　“孤十歲登基，如今在王位上鎖了將近三十載，當時只想著終于是有人能接下孤的宏圖霸業了。孤請最好的先生教導你，禮樂射御書數沒有一樣落下，就是希望你能成為比孤更好的君王，好在這亂世之中稱王稱帝。”

　　秦玄當時聽著這話時，心底不知是何滋味。但他也不知為何，會倔強的抬起頭，殺人誅心一般說出那句話：“父王也可以看看二弟啊，二弟機警聰慧，總比我更適合這個位子的。”

　　秦越王聞言，只是嘆了口氣。

　　“你說得對，奧兒比你適合這個位子。只是你可想清楚了，奧兒非你母后所出，他雖自幼過繼到你母后名下，可這許多年你當真了解他心性嗎？”

　　秦玄略有猶豫，秦奧和他一同長大，接受著一樣的教導。似乎是為了不遮掩了他的鋒芒，秦奧一直藏拙，只在父王責罰于他時才會挺身而出。

　　在最開始時，他聽見過母后和父王說，不若就將奧兒立為儲君，也省了為難自己。那時他尚且心高氣傲，想著即便是自己不能登基為王，也不能讓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趕了先。

　　但后來，在不斷打磨之中，他才發覺讓秦奧作為儲君才是最好的，不管是于他還是回應父王的期待或是回應秦越百姓們的期待。

　　“父王，二弟是君王之才，他身上的許多能力我也望塵莫及。”秦玄如是道。

　　后來，父王好似還和他談了許多，但他都忘了，只記得自那之后父王在他面前又變成了幼時所見的那般溫柔。但是他很少見到秦奧了，偶然見到也是他形色匆匆，或是疲憊不堪。

　　秦玄知道他在承擔著自己本該承擔的重擔，但他似乎樂在其中，自己那點愧疚感便散了許多，也開始祈愿他能一切順利。

　　“除卻我家老九以外，倒是又見著一個不爭不搶的。”池榮嫣笑道。

　　池榮嫣的聲音將秦玄思緒拉回，他不好意思的輕笑一聲，道：“二弟比我更適合那個位子，父王也更看好他一些。”

　　池榮嫣無奈地扶額道：“你性子溫潤，缺了身為君王的殺伐果斷。但是你們兄弟二人可真是能折騰人啊！也罷，你先休息一下，準備回宮吧。”

　　將大王子交給鐘靈兒和琳瑯后，池榮嫣又匆匆去找碧玉。

　　四周雖然都設下了禁制，但池榮嫣還是擔心碧玉會逃出去，便留了謝玄墨在那邊守著。只這片刻功夫，碧玉已經風卷殘云一般，將一整桌佳肴都納入腹中。

　　池榮嫣進到正廳時就瞧見了謝玄墨那哀怨的眼神，分明是在控訴池榮嫣厚此薄彼，還從未給他做過這樣一桌美食。

　　但池榮嫣可沒那閑工夫和他攀扯，徑直走到碧玉身邊，問道：“可是吃飽了？”

　　碧玉伸手揉了揉自己有些鼓脹的腹部，極為滿意地點了點頭。“早就知道你手藝很好，沒想到還會這么多，真的太好吃了！”

　　池榮嫣被她這副容易滿足的模樣給逗笑了，好奇的問道：“你將整個王室攪得一團糟，真的就只是想吃香的喝辣的嗎？”

　　碧玉吃飽喝足心情正好，對上池榮嫣這個問題毫不猶豫地翻了翻眼皮，像是看傻子一般道：“不然還能為了什么？難不成我和黑影一般蠢笨，上趕著為國捐軀？”

　　池榮嫣一時間失言，后悔自己分明早知道這小姑娘腦回路清奇還要上趕著問那么個問題。但是正事兒還未解決，她又道：“大王子已經說了他并不想做新的秦越王，我們得回宮問問二王子了。”

　　碧玉皺了皺眉，似乎萬分嫌棄道：“二王子？他行嗎？要我看他根本就比不上大王子的溫柔討人喜歡。”

　　“行不行總該試試不是嗎？”池榮嫣眼角微抽。

　　碧玉起身道：“那就趕緊的吧，萬一耽誤了時間，你們非逼著我去當那送死鬼就不好了。你就看看他們兩個誰愿意，若是都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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