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攝政王回京，荒置了數日的金鑾殿終于迎來了人氣。在家中混混度日的朝臣們看到原先五皇子的位置空出，從未踏足朝堂的池驍帶著一干卸去甲胄和刀刃的將士出現，隨后一個面生的小將軍帶著一個身穿囚服、披頭散發的老者也跟了進來。

　　“這大雅之堂，如何容得這污穢之人？”

　　“你不覺得那人有些眼熟嗎？”

　　朝臣注意力全都落在那畏手畏腳的囚徒身上，互相悄悄推搡著，私語聲不斷。

　　謝玄墨端坐在龍椅旁的太師椅上，輕輕咳了兩聲，朝堂上瞬間安靜下來。

　　“這幾日本王不在京城中，便是處理逆賊鴻羽一案，眼下案情已了，請諸位做個見證。”謝玄墨把玩著自己的扳指，略有些心不在焉。“此案波及甚廣，還請諸位耐心一些，仔細聽完兩位將軍的述職，池將軍先請吧。”

　　池驍應聲，先稟報了墨延昭在京城中幾處私宅，跟著他一同進來的幾個將士也都搬來一只只木箱子，掀開來金光閃爍，讓金鑾殿中眾人都瞇起雙眼。

　　“五皇子墨延昭在代執朝政之時，以權謀私，協同多處地方官員搜刮民膏民脂。如今池將軍及巡防營將這些全都收繳，按律，其名下地契都當交由戶部，金銀錢財分還各地方百姓，其余都充入國庫。諸位可有異議？”

　　謝玄墨這話問出，滿堂無聲。

　　“諸位既然都不做聲，那本王就以為諸位是默認了？那此事就交給左相和池將軍，你二人以為如何？”

　　左相出列，和池驍一同行禮：“臣領命。”

　　謝玄墨點點頭：“鴻將軍，請。”

　　鴻鸮上前兩步，拉著那囚徒跪在殿中：“罪臣鴻羽之子鴻鸮拜見攝政王，此乃臣之父鴻羽。”鴻鸮跪在地上，細數鴻羽多年來罪行，最后呈上鴻羽親自畫押的認罪文書。

　　金鑾殿中沉默片刻，隨后又爆起一陣唏噓聲。

　　“這是鴻羽？他如何變成了這么個不人不鬼的癡傻模樣？”

　　“先是謀害自己的父兄姊妹，又是意圖禍害朝綱，變成現在這樣也是罪有應得……”

　　“攝政王手段……”

　　話頭剛引到謝玄墨身上，開口那人就猛然意識到這是在朝堂之上，他左右看看，果真瞧見了各個官員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就連上位的謝玄墨的視線都落在他身上。

　　“這位是吏部的？不知對本王有何不滿？”

　　“臣不敢！”

　　謝玄墨抬起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袖：“這位大人緊張什么，本王也只是問問。‘人非圣賢，孰能無過’本王也非心胸狹隘之人，既問了，你只管說就是。”

　　那人恨不能原地找條縫鉆進去，腦門可勁兒鉆著地面：“臣惶恐。”

　　謝玄墨也不再逗他，繞回正題上：“鴻羽所犯之罪實不可恕，以諸位所見，該如何處置？”

　　一直抄手站在一旁的許侯爺在朝堂上存在感都極低，此刻倒是站了出來，他道：“臣以為鴻氏族上皆是為國捐軀的英豪，可謂是滿門忠烈。鴻羽雖有罪，但他到底守在西北一生，不若免去死罪，打入天牢以度余生。”

　　“倒是個好主意。”謝玄墨微微頷首，又轉向其他人，“還有別的想法嗎？”

　　方才被點名的那人以為謝玄墨是嫌許侯爺所言過輕，連忙上奏道：“臣有議，臣以為鴻羽此前所作所為危害朝綱，有損軍紀，實為大胤禍患，當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謝玄墨皺起眉：“這位大人可是此前和鴻羽有些過節，否則何至于開口就是要斷他生路？不過據本王所知，大人不該和鴻羽有絲毫牽扯啊。”

　　“殿下恕罪！”吏部尚書曹思恩連忙站出來，他自任職來還從未見誰如此不順眼過。

　　謝玄墨笑了笑，擺擺手道：“尚書大人快快請起，既是本王發問，又怎會在討論之時意見相左而心生怨懟？只是方才那位大人所言實在驚到了我，這才言辭激烈了些……”

　　謝玄墨越解釋，吏部的兩人就越恐慌，判生死的閻王何時會開口解釋自己的言行邏輯？

　　他二人戰戰兢兢，其他大臣卻是明白了，攝政王是有意留這鴻羽一命，而那冒尖的可憐鬼，也只是做了個墊板而已。于是，他們都紛紛搖著頭，表示自己并無異議。

　　“既然諸位意見一致，那此事就這么定下了。”謝玄墨一錘定音，“此外，鴻鸮雖為罪臣之子，可他大義滅親，曾在本王王妃危難之時出手相救，此后又主動帶兵平定叛亂，本王有意嘉賞，吏部和禮部兩位尚書可有意見？”

　　被點到名的兩位尚書虎軀一震，顫巍巍上前。崔文敬先開口道：“鴻鸮既是武將之后，還是重入軍營為好，只是這官職如何定，還得又吏部和王爺決斷。”

　　曹思恩對這甩挑子的崔狐貍咬牙切齒，但對上謝玄墨詢問的目光后又瞬間消了氣焰。他思索良久，才插手道：“鴻鸮自幼生在西北邊境上，重歸自己熟悉之處……”

　　這剛一開口，他就不知道后邊該如何說下去了。鴻羽在西北意圖謀反，眼下鴻鸮雖是平亂有功，可年紀輕輕就能籠絡軍心也證明了他的能力，誰都沒法保證他不會是第二個鴻羽。

　　謝玄墨接過他的話：“諸位覺得，本王讓他繼承鴻羽的位子如何？”

　　“王爺，萬萬不可啊！”謝玄墨話剛出口，就有人先出來阻攔。“王爺，此前鴻羽的教訓還不足夠嗎？這樣危險的人再委以重任，日后若生二心，恐怕不會再這么好處理了。”

　　“那申大人以為該如何？”

　　“老臣以為，有功便賞，金銀萬戶都可。”

　　“申大人的意思本王明白了，那鴻鸮你覺得如何呢？”

　　鴻鸮還跪在地上，此時向著謝玄墨又是一叩首：“罪臣感恩于王爺和大人仁慈，可罪臣以為西北邊境不可無人，罪臣愿此生守在邊境之地，不再入京城半步。及有子嗣后，將連同兵符一同送入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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