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章 不如問問你自己
聽那幾人的談話,莫北似乎是在剛進了縣城的時候就被宿縣縣令盯上了,故而在還未行動之前就被宿縣縣令派了一隊人馬堵在了這家客棧之中。
“莫兄,”莫南剛有所思,那老幺已經端了一盤飯菜過來,“莫兄,你怎的尋了個這么偏僻的位子啊?可教我好找呢。”
老幺毫不客氣地在莫南身邊坐下,而后開始念著自己方才尋他到底有多辛苦。
莫南很是敷衍的點了點頭,抱歉道:“真是不好意思,讓你找了那么許久,我吧,平日里就喜好清凈,我想著這角落里該是安靜一些的。”
老幺的忽然出現,很快就吸引了方才交談的幾人的注意,他們的目光都聚焦過來,好奇地打量著莫南。
“幺哥兒今晚又出門了?”有人熟捻地拍了拍老幺的肩膀,湊上來問道。
老幺也沒因為對方舉止輕佻而惱怒,只是輕笑道:“我有哪一日不出去晃一晃呢?你們都是知道我老幺的,這客棧啊我呆不住。”
幾人聞言皆是大笑,隨后又將注意力放到了一旁的莫南身上,“想來這位就是幺哥兒今晚騙回來的小兄弟吧?我們方才聽到你們談話了,聽口音這小兄弟是從京城來的。”
“京城?”老幺顯然是一愣,隨即連連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見他一個人在那已經廢棄了的舊宅區怪可憐的,所以請他來咱客棧歇息歇息。”
那幾人聽到這話,全都詭異的噤了聲,瞧著莫南的眼神晦澀中帶了些警惕和恐懼。
“幺哥兒,也不是咱兄弟幾個說你,這不知來歷的人還是得小心一些的!”有人意有所指,“前兩日那從京城來的小姑娘幸而不是你帶回來的,否則這事兒到了縣令那兒可怎么都說不清楚的。”
老幺沉默片刻,看了眼莫南后才打哈哈道:“不會的,你們說的這話卻是在理,可你們瞧著莫兄這模樣,怎么看都不像是壞人啊。”
“就是不像壞人……”方才說話那人剛開口,就在莫南那詢問的眼神下訕訕地閉了嘴。
莫南卻打算刨根究底,便追問道:“不像壞人怎么了嗎?”
老幺尷尬的笑了兩聲,回答道:“不像壞人好啊!莫兄,你看看這幾人,就是長得太過兇神惡煞了,到現在都沒個婚配,這才到宿縣來的。他們啊,就是嫉妒莫兄您相貌堂堂,又是一身正氣!”
不說莫南,就是那幾人聽著老幺這說辭都眼角嘴角一同抽搐起來。
“小兄弟謬贊了。”莫南從老幺話中聽到了一層意思,說是他看上去就像是已經有了家室的,故而對這番恭維之詞照收不誤。
“呵呵……”老幺大概也是沒見過這么厚顏無恥之人,方才那瞬間想好的說辭都沒了用處,只能繼續尷尬地笑著。
“我瞧著這客棧中人可不少,不知道是否還有空置的屋子?”莫南問道。
見莫南率先開口化解了尷尬,老幺連忙跟上:“有的有的,頂樓還有兩間空房,都是天字一等。只是因為前幾日來的那小姑娘心懷不軌,縣令大人派人將她看守在房間中,這才使得上邊那兩間屋子都沒人住了。”
“同那姑娘的屋子挨著?”莫南皺眉問道。
“是,恰巧是左右兩間。”老幺回答著,小心翼翼地瞥著莫南,一副生怕他嫌棄了不愿在這兒住下的模樣。
不過,莫南就是為了莫北而來的,兩間屋子能相鄰,對他而言是不可多得的好消息。“不過是縣令大人要防著那對他心懷歹意的女子,又不是想娶我性命,小兄弟隨便給我安排一間吧,記得先準備好熱水,我一路過來正需要熱水去去寒塵。”
“好嘞!”
老幺那模樣確實就是一副成功將自己的客房推銷出去的喜悅,怎么看都是妥妥的“奸商”。
宿縣中的白日黑夜似乎和日升日落沒有關系,它像是一座不夜城。白日里有陽光照耀,是省去了燃燒燭火的錢財,到了晚上燈火通明也沒見半分夜里的清冷。尤其是這一家連個名頭都沒有的客棧。
雖是如此,那一批守在莫北房間外的身披盔甲的守衛們因為沒有換崗之人,到了深夜時多少都有些倦意。
莫南披著一身水汽從自己房間里走出來,趴在欄桿上望著大堂中仍舊精力充沛的人群,不由咂舌。那些守衛們只抬頭看了眼他,見他完全沒有靠近的意思,又都放心的垂下眼簾,繼續著昏昏欲睡的狀態。
莫南觀望了片刻,而后將手中銅鏡扣下,轉身回了自己房中。
大半個時辰之后,就是大堂也比此前少了些許喧鬧,莫南重新出現在了走廊之中。此時,看守在莫北門口的守衛們正用著極筆直的站姿向著四方神佛朝拜。
莫南擰著眉,不動聲色地繞到那些守衛們身側,將淬了一定劑量的麻醉藥物的銀針扎在了他們脖頸間,確認他們一時半刻醒不來,才轉身研究起緊閉的房門。
不得不說,這群守衛們還是有些頭腦的。他們也明白自己并沒有那么旺盛的精力足以撐過一整個漫長的黑夜,所以在房門上做足了準備。不管是房間里的莫北推開門,或者是有人前來救援,都會觸動門上的機關。若是那些碎鈴響起,吸引的可不只是門口這些守衛們的注意力。
莫南研究完門鎖上纏著的絲線,利落的將它們解開又重新纏在一旁的守衛們身上。
“南哥?”莫北一直盤膝坐在床上,在見到這逆光的人影的剎那間就認出了來人。
莫南將門關好,快步走到床前摟著莫北,擔憂的問道:“可有哪里傷著了,他們可有……”
他自幼生在軍中,見多了被虐待的俘虜,也明白這世上陰暗之處的蛆蟲大多都是一副模樣,此時的心中多是不安和恐懼,他不知道……
“都只是些皮外傷,宿縣縣令已經請了大夫為我包扎了。”莫北見莫南如此在意她,強壓著心中險些止不住的喜悅,先回答了問題。
“宿縣縣令?”
“是,不過南哥你為什么會過來?”莫北看了眼外邊隱約綽動的火光,才猛地想起自己還未脫離險境,當即將那搖搖欲墜的警惕感重新豎了起來。“這宿縣之中藏著太多秘密,若是王妃只允了你一人前來,只怕我二人只能做一對亡命鴛鴦了。”
莫南還念著九王府前那些誤會,想要解釋清楚了,又覺著此時并不是留著他們解決私事的時間。
顯然,莫北也是這么想的,她繼續道:“我剛到宿縣時確實被人盯上了,可將我關在這家客棧中的卻不是宿縣縣令的人。暗流盤踞在宿縣,和五皇子妃關系密切,我想著門外那些守衛若不是暗流的人,就是五皇子妃的了。”
莫南聽問這話,本就微微擰起的眉頭此時徹底鎖死了。“你這幾日所經歷的一切可否詳細說說?這家客棧還有宿縣縣令……”
莫北點了點頭:“王妃命我前來此處主要是查探宿縣縣令和暗流的首領是否勾結到一處,興許是我這一路來都有意打探著宿縣的情況,事先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故而,我剛到宿縣的時候就察覺到有十數雙眼睛在暗處盯著我。”
“有九王府的通行令在,宿縣縣令倒也不曾為難于我,甚至主動邀請我入住縣令府。只是若在縣令眼皮子底下,我想要動作就十分困難,便拒絕了他的邀請。宿縣之中只有這一家客棧,我也只能暫時住在此處。可第二日清晨,我剛欲出門就發覺門口已經被一眾身著盔甲的守衛們圍起來了。”
“那你又從何判斷外面那些人并非是宿縣縣令的手筆呢?”莫南問道。
莫北微微一怔,“倒也并沒有什么明確的證據,只是我幾次試圖沖破這群人的圍困,都因為寡不敵眾而受了些輕傷。而宿縣縣令每次都會及時派人來為我醫治……”
莫北說著,就發覺其中不可忽視的漏洞,“他們是想借我來引蛇出洞?”
莫南不知可否,側過身子開始探查莫北周身情況。她雖被幽禁在這天子一等的客房中,可并未限制她其他活動,甚至將一應用品都準備齊全,連她隨身的匕首都沒有收繳。
“南哥,你現在必須趕緊離開!”莫北從床上站起身來,不由分說就將莫南往外退去,“你一個人可以離開這里的,回去告訴王妃,不要再派任何人過來!”
莫南轉身就將莫北輕扣在自己懷中,而后把她抱回了床邊上安放好:“王妃并未允我過來,她已經派人來了,下達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將你救出去。”
莫北未曾說過,她身上的傷完全覆蓋了全身,方才站起來就已經牽扯了傷口,更不提莫南將她抱起時傷口處因為被按壓而傳來的刺痛。
“為何包扎過了,你身上的傷還如此重?”莫南抽回手時察覺到掌心的粘膩,心中的慌亂不安不斷擴大。
莫北未說話,可從窗外透進來的一點光亮足以照見她面上的蒼白。
“他們用的什么藥?”莫南追問道。
莫北卻只是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叮鈴”
細密的鈴聲似乎在整個客棧的每一處角落響起,連帶著莫南和莫北的心臟也跟著輕顫不止。
“怎么會?”莫南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他沒有注意到,早在他關門的瞬間,守在外面的那些守衛們就睜開了雙眼。他們一直等著莫南和莫北徹底放下戒備,好打個出其不意。
“快走!”莫北將莫南推開,“你一個人一定能離開的。”
莫南搖了搖頭:“我到宿縣來就是為了將你平安帶回去,怎么可能再丟下你不管?”
說著,他從腰間翻出一只瓷瓶,倒出一顆豌豆大小的藥丸遞給她,“這是逢春館剛配置的藥,你先服下。”
止息丹,可暫時麻痹痛覺神經,但作用時效極短,多數人也有極強的不耐性。鐘靈兒將這瓶藥丸交給莫南的時候曾幾次叮囑,若非緊急關頭,絕不能嘗試。
莫北明白莫南心意已決,也不甘心和他之間最后的回憶是一場還未解釋清楚的誤會,接過止息丹后仰頭服下。
也不知是否真應了莫北所說的那句“亡命鴛鴦”,門外的守衛們率先破門而入,雖然被莫南斬于刀下,可他們身后還聚著烏壓壓的一片。
“這魚不夠大啊。”不知從哪里傳來的聲音,年輕而充滿了戲謔。
隨后,又一道飄渺的聲音傳了過來:“怎么,莫南將軍還不夠嗎?你可知道九王府之中,除卻那位高不可攀的攝政王之外,就是這位莫南將軍武功最高了。”
“那可未必。”那年輕的聲音接話,“傳聞中那位攝政王妃的功力可也是深不可測的。”
“還有,敢問這位兄臺姓甚名誰?”
那飄渺的聲音卻為接話,仿若從未出現過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真可惜啊,我以為是何方神圣前來賜教,誰曾想只是一道虛影。”那年輕的聲音似乎有些失望,而后又很快振奮起來,“歡迎兩位來到宿縣做客,既然來了,就不要走了吧?兄弟們,一定要好好招待這兩位貴客啊!”
隨著他聲音落下,擠在房門外虎視眈眈的眾人都沖了進來,單看那架勢就是要將莫南和莫北生吞活剝了一般。
莫南無愧于自己曾響徹天下的名號,守在莫北身前,一把長刀翻舞間,將那些“洪水猛獸”都攔在幾尺之外,而靠近些全是層層堆積的尸首。
那年輕的聲音更顯興奮,暴露了他所處的位置:“好一個莫南!”
莫南聞聲望去,就見到在人群之后,有一人站在垂于客棧頂端的巨傘上。而那人一身明艷的紅色衣衫,面容有幾分熟悉之感。
“幺哥兒?”
“莫兄,您怎得現在才想起該喚我什么呢?”老幺輕笑道。“只可惜,現在我更希望你能喊我一聲小兄弟。說不定,我還會念著今日初遇的情分,放過你和你那心上人呢。”
“螻蟻之輩,何敢大放厥詞?”莫南生來就是一身傲骨,除卻池榮嫣和謝玄墨外還未向誰俯首稱臣過。
老幺聞言,朗聲笑道:“好啊,好啊!真不愧是曾以一人戰萬軍的莫南將軍,在下敬佩!這樣吧,我與莫兄一戰,若是莫兄勝了,我便放了你們二人,如何?”
“要戰便戰!”
莫南揚聲回應間就先提著長刀沖出了客房,走廊中眾人并未阻攔,他便借著欄桿騰空躍起,手中長刀直逼老幺而去。
老幺以傘為盾,擋住了莫南的進攻,隨后又收傘為矛,直指莫南要害。
二人在半空中交戰,數十回合都難分出個上下來。可莫南終究先斬了那一眾暗流的殺手,又因為身上陳年舊傷,不消多久就顯出疲態來。
“莫兄,看來你不是我的對手啊?”老幺嗤笑一聲,將莫南踹下紙傘,砸在空蕩的地面上。“我印象中的莫南將軍可是所向披靡的存在,莫兄還是盡早改了名諱,不要玷污了莫南將軍的一世英名為好。”
莫南不言,撐著身子從地上爬起來,他分明感覺到肋骨的斷裂,還有背上細細密密的刺痛感。
“南哥……”莫北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沖了過來,可她腿上的傷還是耽誤了她的行動,此時只能撲在莫南身邊,試圖將他攙扶起來。
莫南最是見不得莫北掉眼淚的,他抬手將那金珠子擦拭干凈了,強撐著與平常無異的聲音道:“別哭,快走!”
“走?”老幺從半空中躍下,穩穩當當的落在二人面前,“莫兄可記著答應了我的,贏了才能走。”
“可你也沒說過,輸了不允許他們離開,不是么?”原先那飄渺的聲音搶在莫南站穩身子前響了起來,碧玉的身影也從燈光晦澀處顯露出來。
“姑娘是何人?”老幺看著碧玉,就覺著心底生出一點寒涼,禁不住先開口詢問道。
碧玉輕笑道:“我的名諱,只怕你還不配知道,畢竟你只是個將死之人。”
“姑娘這口氣未免也太大了些。”
碧玉置之一笑,低頭看著正上演著苦情戲的莫南和莫北,“你二人速速離去吧,外邊攝政王妃安排來接應你們的人已經到了。”
“可……”莫南記掛著莫北的任務。
碧玉雖然學了一身富家千金的言行舉止,可骨子里還是從前那散漫和孤傲。見他二人磨磨蹭蹭的實在厭煩的很,便道:“你們王妃都已經安排好了。還有,她只托我滅了這暗流,保你二人性命,其他的可什么都沒說。”
話落,她食指在虛空處劃著,一道法陣便憑空而現,隨著她手腕下壓落在了莫南和莫北腳下。一道銀白色光柱閃過,他二人便沒了身影。
“修道之人為何會與俗塵有所牽扯。”老幺見碧玉如此,眼底的不甘和厭恨凝成了實質。
“這話不如問問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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