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縣令府門口人群熙攘的議論之事，還在同黃忡和黃術商談條件的池榮嫣是一概不知。或許她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會將這些當作什么要緊的事兒的，畢竟早在一切發生之前，她就已經做好了被整個南部的百姓們詬病的準備。當然，同樣有此覺悟的還有謝玄墨以及九王府眾人。

　　“王妃，就……就這些了吧？”黃忡聽著池榮嫣開出的條件，心尖兒都發著顫。

　　倒不是他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些，而是池榮嫣要求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從起初一艘可以用于小規模作戰的船只到一人十兩黃金，都還在他的接受范圍之內，畢竟“海野”作為海上的野狗，是嗅到半點肉渣的味道都要撲上去，將那點“肉沫沫”吞得一干二凈的，他們的積蓄往少了說也是富可敵國的。

　　但池榮嫣在窺探海野財富底線的時候是毫不手抖，找著一個點就如同開到最大火力的電鉆一般，根本不把那些稀碎的泥沙放在眼中，只管向著更深處去。如此直截了當的試探很快就讓黃忡招架不住，不多時就把自己全部家底都交代了出來。

　　“在這般乖順不就好了？”池榮嫣懶散地甩了甩手上的匕首，“何苦要費這么大功夫呢？最后不還是要繞回這上邊來？”

　　一時間，不說周圍的海軍們，就是黃忡和黃術他們兄弟二人也分不清到底誰才是那個喜好燒殺搶掠的賊人了。要知道池榮嫣可是開口就要了整個海野積攢了十數年的財產的半數有余，且不說他還只是一個“外來人”，若是那些自幼生在海野中的弟兄們過來，只怕是死都不肯讓了半點的……

　　不過池榮嫣也正是抓著這一點，絲毫不擔心這貪生怕死的二人會拒絕。

　　“王妃娘娘，您也知道的，咱們雖然能在海野中說得上話，可到底還不能做了這個主。”黃忡討好的笑著，試圖再商議一番。

　　池榮嫣卻是半步不讓，她扯著面部的表層皮膚，露出一個甚是詭異的笑來：“你當然可以同本宮商談了，可再耽誤兩日，本宮可沒能力與你體內的毒株商談呢。”

　　“王妃……”黃忡聞言，心跳霎時間漏了半拍。

　　池榮嫣那話的意思分明是沒得商量的，可他……

　　“王妃，您剛才讓擬寫的條約已經謄寫好了，還請王妃過目。”忽而一位九王軍中的小士卒跑了過來，手上還掛著一跳墨跡未干、專用于簽訂條約的宣紙。

　　“給他先瞧瞧。”池榮嫣素來放心九王軍的辦事效率，指著黃忡道。

　　那小士卒聞言，恭敬地應了一聲“是”并將掛在雙手上的宣紙遞了過去。

　　那宣紙上點點墨印異常清晰，分明寫著救治需要付出的一切，末了還注上，謝玄墨和池榮嫣愿意幫扶他們兄弟二人掌控整個海野，等到他登上大當家的位子之后再旅行剩下的條約。

　　“如何？”池榮嫣輕笑著問道。

　　“這……”黃忡仍舊支支吾吾，不敢給出個明確的答案來。眼下這份條約分明就是將他最后的掙扎給扼殺了，近乎沒有他選擇的余地。

　　池榮嫣并不著急，她已經將生路開在了兄弟二人面前，并不怕他們在生死存亡之際忽而念起什么虛無縹緲的兄弟情誼。

　　黃忡和黃術二人卻也“不負眾望”，再片刻糾結之后毫不猶豫地在那宣紙末端落筆，簽下了自己的大名。

　　“嗯，”池榮嫣將宣紙收回，看著上邊兩個清楚明晰的簽名很是欣喜，“既然二位如此爽快，那就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黃忡和黃術尷尬的扯了扯嘴角，跟著池榮嫣的話點了點頭：呵呵，合作愉快……這事兒若是讓大當家的知道了，只怕他們二人根本活不過今晚。

　　想到這里，他們緩慢伸手指著地上歪七扭八躺著的一群人，顫抖著聲音問道：“跟我們來的這群弟兄們還活著嗎？”

　　“哦！”他們這么一提，池榮嫣才想起來那群被撂倒在地的倭寇們，“你們放心吧，咱們王爺從不是濫殺無辜之輩，這群小賊們身上并無多少殺戮之氣，便也不曾下死手，你們將他們拖回去，至多三兩日就會醒了。”

　　說著，池榮嫣頓了頓才繼續道，“只不過他們身上的傷恐怕不輕，須得好好休養個三兩日才能好……”

　　“王妃仁慈！”黃忡和黃術心中又是一陣寒涼，他們此時無比希望這群家伙最好是全都命喪九泉了，否則今日之事傳出去后果真是不堪設想。

　　池榮嫣早就將他們的小心思算計其中，還不忘提醒道，“有言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們兄弟二人是雙手沾滿血污，但心系自己的兄弟，說不定上天看在你二人真性情的份上倒也能寬宥了你們此前所作所為……”

　　對于垂死之人來說，任何一種無厘頭的說辭，只要能讓他們見到生的希望，都會讓他們趨之若鶩。故而，即便池榮嫣說這話時語調上揚，全無半點可信之處，黃忡和黃術二人也深信不疑，當即保證道：“王妃放心好了，這都是咱們自家兄弟，自然會照料周全的。”

　　隨后，他們忽而想起了那個不幸落水的小黑胖子來，連忙撲到了碼頭邊緣，假惺惺地哭訴起來：“大黑啊，我的好兄弟！是哥對不起你啊！”

　　浮夸的演技驚得岸上一群人身上炸起一片雞皮疙瘩來。

　　池榮嫣揉了揉自己的手臂，推了一旁那小士卒一把，“先將這宣紙給收好了，千萬不能出了差池的！你再讓單峰帶人把躺在地上這群賊寇們丟回船上，記得留下一條船來。”

　　“是。”小士卒不經意間瞥過那宣紙上訂好的規章制度，聽到池榮嫣吩咐后渾身血液都沸騰起來。

　　不多時，那群倭寇們就被一個個抬上了靠在岸邊的船只上，黃術和黃忡也在單峰親自攙扶下上了船。揚帆起航，甲板上仍舊是密密麻麻的一片，似乎同來時并無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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