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魅指的確實是一條可行的道路，但池夢兒也清楚圖錄的為人，他絕不是是非分明之輩，成國公所為他能不連帶著將他們一同記恨上就已經是最好的情況了。

　　為此，池夢兒猶豫道：“可……圖錄那種人，我該如何引導？我本意是先探望他，再將成國公府上那些動了手的家丁都綁過去，任憑他處置，興許還能消減了他心頭怨恨。”

　　魑魅殘忍一笑：“圖錄也好，蠻族也好，都是你招惹來的不是嗎？你曾經可是信誓旦旦地說有法子馴服著入室之狼，怎么現在又畏首畏尾，不敢動作了？”

　　騎虎難下莫過于此，池夢兒也總算認清了現實。她扶著柱子往一旁挪了挪身子，臉上露出慘淡的淺笑：“若是我失敗了，也就成了那被你舍棄的棋子是嗎？那本宮就祝你今日之后能尋到一個能力卓絕之人，幫你實現百年夙愿。”

　　魑魅神色一凜，知道池夢兒必定還有后話。

　　果不其然，等她錯開些身位，同魑魅面對面站穩的時候，她又道：“只不過，本宮一定會詛咒你，詛咒你這瀕臨奔潰的形神根本撐不到那時候……”

　　“瘋子。”魑魅平靜道。

　　池夢兒恍若未聞，仰天大笑，一直搖搖晃晃回到了自己寢宮之中。

　　綠黽動作迅速，池夢兒還在整理自己松散的發髻的時候，她已經回來了。

　　“娘娘，奴婢已經安排妥善了。奴婢給娘娘綰發吧。”

　　池夢兒并不言語，只是將手中的木梳遞給了她，而后倚靠在椅子上，享受著這最后一點寧靜。

　　“隨行的侍衛可安排了？”她忽然問道。

　　綠黽低著頭，似乎專注于整理青絲：“回娘娘話，奴婢點了五十人。若是蠻族少主為難娘娘，定能護著娘娘平安回來的……”

　　稍稍頓了頓，綠黽又補充道：“若是娘娘有意要闖去成國公府，這五十人只怕是不夠的，不知娘娘如何想。”

　　池夢兒微微闔上眼眸，遮住了眼底的疲憊：“你何時聽令于魑魅的？”

　　綠黽手上一頓，低眉順眼道：“奴婢不明白娘娘的意思，奴婢是娘娘從亂葬崗上撿回來的，是娘娘給了奴婢活命的機會，這一輩子奴婢也都只會聽令于娘娘您。”

　　“若當真如你所言，確是你有心了，總權衡利弊，替本宮做好決定。”池夢兒嘆了口氣，右手微微抬起，又無力地垂了下去。

　　這一次，綠黽沒再說話，只是迅速將已經理順的發絲纏繞好，用簪子固定。等這一套行云流水的動作結束，她才退后兩步，跪伏在地上。

　　“怎么了？”池夢兒給自己補了胭脂水粉，遮蓋了面上的蒼白，透過銅鏡盯著地上的綠黽，以從未有過的溫柔的聲音詢問道。

　　“娘娘，奴婢對您從未有過二心。娘娘若是怨奴婢擅作主張，還請娘娘責罰！”綠黽說完，額頭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發出一聲悶響。

　　“你……何必如此呢？”池夢兒嘆了口氣，起身繞到綠黽面前，將她扶了起來，“本宮該是要你仔細解釋清楚的，可如今本宮立在桅檣之下，尚且不知道下一刻身在何處……”

　　池夢兒拍了拍綠黽的手背，瞳孔中艷色流轉：“綠黽，若是我們一同走過了這一關，你仔仔細細將這一切都解釋給我聽好不好？這偌大的皇宮里，除了你，我就在沒有可以交心的人了。”

　　綠黽呆愣愣地點了點頭，眼眶里似乎閃爍著一點點晶瑩。

　　這生離死別般悲情的一幕被負責盯梢的探子一五一十的傳去了九王府。彼時，池榮嫣正和謝玄墨對弈，棋盤上黑白兩色的棋子互相糾纏廝殺著。

　　莫一來傳消息的時候小心張望了一眼，那落子的位置哪像是出自一對恩愛無比的夫妻，分明是背負著血海深仇的冤家。

　　“好看么？”謝玄墨皺眉看著快要埋到棋盤里的腦袋，向后仰了仰身子。“這盤棋，你能看懂嗎？”

　　莫一對棋藝多有研究，此時注意力全被吸引著，全然沒注意到是誰在說話，只是順著接了下去。

　　“白棋鋒芒畢露，其攻勢猶如餓虎撲食，幾乎步步堵死，不給黑子翻身的機會。這黑子又是以退為進，借著白子的攻勢迅猛，誘敵深入，再行圍困，是先將自己置于死地，而后求生……”

　　正輪到池榮嫣落子，聽到莫一這樣評價，倒也不著急了，將黑色的棋子落于指尖把玩。“還有呢？”

　　莫一腦袋又湊近了些，仔細看著棋盤上黑白雙方的布局，而后驚喜道：“真是太妙了！這白棋步步緊逼，竟然還有余力給自己留了后路！這黑棋……這黑子可是要輸上四分之一？”

　　池榮嫣搖了搖頭，輕聲道：“未必。”

　　一子落下，棋盤上的局勢又一次扭轉，原先露出頹敗之時的黑棋重新布滿生機，那白棋卻呈現出后繼無力的情景。

　　“這一子絕啊！”莫一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一蹦三尺高。“這一下，白棋是再沒有半點勝算了。”

　　執白棋的謝玄墨自然也知道自己此局必敗，朝著池榮嫣舉起雙手認輸：“夫人棋藝日進千里，現在為夫已經完全不是夫人的對手了。”

　　池榮嫣勾唇一笑，雙手環抱胸前：“那還是王爺教的好啊！名師出高徒嘛，若不是你悉心指點，我如何能在這三五日內進步神速？”

　　二人互現夸贊完，又同時轉頭看向莫一：“你來，是有何事稟報？”

　　莫一早先意識到自己的僭越，已經退回到應該保持的距離外，維持著恭敬的行李的姿態。現在聽到自家主子們提問，連忙假模假樣地清了清嗓子，“回王爺和王妃話，屬下剛接到宮中線人傳出來地消息，五皇子妃帶著一眾侍衛，還有不少補品出宮探望蠻族少主了。”

　　“還有呢？”池榮嫣問。

　　莫一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用盡可能簡潔的描述，將池夢兒和綠黽之間的對話概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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