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八章 提點
“到底是許久不曾動作了,竟然覺著有些倦了……”莫約一個時辰,池榮嫣步子才稍稍緩了下來,從身后腳步都透著些虛浮的學徒手中接過一條浸過涼水的毛巾撲在臉上。
“池姐姐可該覺著累了。”鐘靈兒輕笑著站起身,將池榮嫣面上的毛巾拿下來,遞給她一杯涼茶,“你可瞧著跟在你身后的這些孩子們累成什么樣子了都?”
池榮嫣扯了扯嘴角,帶著些歉意道:“確實是辛苦孩子們了。”
說著,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十分嚴肅道:“醫(yī)學苦行,今日你們受累了,也該學著不少東西,還記得回去之后好好消化一番。”
“池姐姐……”鐘靈兒看著瞬間化作“教導主任”的池榮嫣,略有些無奈的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池姐姐還是莫要將這些孩子逼著太緊吧?他們都是一心求學的好孩子,但是今日這般動刀子的血腥場面,對這群孩子來說,可是難以接受的,不若讓他們先緩一緩。”
池榮嫣沒有作答,走到鐘靈兒方才的位置上坐下,將目光投到了樓下仍舊匆忙的眾人身上。
只可憐了鐘靈兒,分明知道了自家池姐姐心中藏了事兒,還得先耐著性子安慰一番忙碌了好半晌的小學徒們,生怕他們因為今日見聞對醫(yī)學生出懼意。
“如今天下動亂,多的是疾病災(zāi)厄。醫(yī)者以救死扶傷為己任,當行于天地之間,救萬民性命……只是這一切的前提是你們有能拿得出手的卓絕醫(yī)術(shù),而不是一心好學卻止步不前的現(xiàn)狀。本宮確是心急了,只盼著你們能早日成長起來,直到能獨當一面的時候……而今這天下,太需要你們了。”
聽著鐘靈兒溫柔細語說了許多,但那些學徒面上的神情還是有些難看,池榮嫣嘆了口氣便開口道。
“期待著你們能盡早成長起來的,不只有你們族中親眷,更是這大殷社稷。當然,緩則緩矣,堅守懸壺濟世之心為根本,腳踏實地夯實基礎(chǔ)為高攀基石,你們心中都應(yīng)該有數(shù)的。”
一套“之乎者也”繞的幾個涉世未深的孩子身處云霧之中,他們好像看見了敞亮的未來攤開在了面前,腳下的路蜿蜒曲折,最終卻登上了高處。
“池姐姐!你可真厲害!”目送著幾個學徒離開之后,鐘靈兒猛的撲倒了池榮嫣懷中,“竟然三兩句話就讓他們靜著呢,我可從來沒學會。”
池榮嫣輕輕笑了笑,分析起這法子的本質(zhì):“少年們前行全靠著一股子沖動勁兒,那勁兒沒了,他們也就沒什么斗志了……我們要做的,就是給他們找到源源不絕的動力,誘著他們向前邁步。”
當然,這法子曾經(jīng)就應(yīng)用在了池榮嫣身上,她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在想放棄的時候抬頭看看那張由導師畫給她的大餅,又因為各種已經(jīng)不值一提的小事堅持至今。
鐘靈兒似懂非懂,跟著點了點頭,又迅速甩得飛起。
“這些實在太難懂了,不若一顆純粹熱愛的心來的簡單。”鐘靈兒想了好半天,才憋出這么一句話來。
“指依照你喜歡的方式就好了。”池榮嫣輕聲笑了笑,“時候不早了,王爺早晨就聽我說了,今日府中會客,我須得先回去收拾一番了。”
“不在這吃過午飯嗎?”鐘靈兒問道。
池榮嫣搖了搖頭,只道九王府中已經(jīng)都安排好了,若是缺了她實在叫謝玄墨丟了顏面。
然而,等她回到九王府的時候,卻只有謝玄墨一個人在門口等著,其間并沒有旁人的影子。
“左白衣和許子濯何時過來?還有那金玟……”池榮嫣看著桌上菜肴,皆是自己聽聞他們會過來用午膳,去往逢春館之前特意囑咐廚房準備的,現(xiàn)在被鴿了一道,只覺得心中不平。
謝玄墨搓了搓藏在袖子下的手,那左白衣一群人打一開始就沒有要來九王府中用膳,只不過他不愿孤身一人用膳,模糊了說辭騙池榮嫣回來罷了。
“這……”謝玄墨正想著如何圓了自己的話,也不至于讓左白衣他們被惦記上。“興許,他們是被什么事情耽擱了吧?嫣兒就不要生氣了……”
池榮嫣一拍桌子,“戶部尚書受制于自家夫人,我尚且能理解。但那左相大人和那許侯爺是如何有膽量連你一個攝政王的面子都不給了?”
謝玄墨心頭一顫,一整個人都跟著桌面一起抖了抖。“嫣兒,為夫……”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門口侍衛(wèi)很快來報:“王爺,王妃,外邊左相大人和許侯爺,還有戶部尚書大人求見。”
除卻池榮嫣之外,沒人注意到謝玄墨的眼睛亮了亮,想是看到了希望的色彩。
謝玄墨仍舊坐著,確實挺值了腰背,“讓他們進來吧!王妃布置了這樣一桌好酒好菜就是為了他們,若是再不趕緊,豈不是要辜負了王妃一番心意了?”
左白衣等人進來的也快,看見桌上擺滿的菜品先是一愣,陡然對上謝玄墨意味分明的眼神后,將已經(jīng)到了嘴邊的問句咽了回去,換成了驚喜和感激。
“臣能得王爺和王妃如此盛情款待,實在惶恐!”
謝玄墨姿態(tài)端莊,抬抬手示意他們不必多禮,起身落座就是。幾人有來有往,倒也真是配合的默契。
只是池榮嫣始終都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倚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看好戲似的等著他們的后續(xù)表演。
“呃……”左白衣在這赤裸裸的目光之下最先坐不住了,他雙手搓著自己的膝蓋,轉(zhuǎn)朝池榮嫣問道:“王妃何故只在一旁看著?可是臣等眼拙,哪一出有了差池?”
池榮嫣搖了搖頭,輕聲道:“本宮只是想瞧瞧,這些飯菜是否還合你們心意。上一次咱們相聚一處,還是金大人從涘城回來,今日一算竟然已經(jīng)將近一載了。”
這話勾人回憶,但是配合謝玄墨演出的三人卻跟著謝玄墨一同感受到了一點寒涼之意,眼底偶爾有藏不住的警惕交替閃爍。
好在左白衣和許子濯從下了早朝之后就爭吵不休,根本沒顧得上午飯如何。只有金玟因為家中夫人的緣故,一日三餐素來準時準點,現(xiàn)在腹中充實,不覺半點饑餓。
池榮嫣親眼看著桌上的飯菜被一掃而空,心中多有震驚,但隨之而來的還有欣慰:至少這菜沒浪費了不是嗎?
午膳之后,眾人卻沒有半分空閑時間用于休憩,與池榮嫣幾番感激之后,一同鉆進了書房之中。
“嫣兒一同進來吧?”謝玄墨讓左白衣三人先行,自己落了半步,拉著池榮嫣小生詢問道。
池榮嫣因著他這小心翼翼的模樣忍俊不禁,點了點頭輕聲道:“早先答應(yīng)了你,自然是要同去的。倒是他們來者是客,又都是大殷棟梁,不能怠慢了不是?”
謝玄墨一愣,眨了眨眼睛,同那CPU被重擊過后呆愣的二哈一般。
“你先去便是,我稍后就來。”池榮嫣見他這模樣,知道他心中還緊張著,并非是怕耽誤了接下來議政,只是這午膳之事二人心中都清楚明了。
謝玄墨聽到如此,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了點,若有似無地應(yīng)了一聲之后就去了書房。
莫約一盞茶功夫,池榮嫣就帶著三兩個丫鬟端著各樣的果盤進了書房,還貼心地自備了一張矮桌和蒲墊。
剛有所爭執(zhí)的幾人一同看向池榮嫣,許子濯又是個急性子,當即問道:“王妃這是要作什么?”
“本宮以為你們這一關(guān)就是要一個下午不止的,便準備了些瓜果。”池榮嫣是應(yīng)謝玄墨請求而來,斷然是不會在許子濯這樣語氣不善的情況下還忍讓三分的。“許侯爺去往封地不過數(shù)月,竟然已經(jīng)忘了禮儀教誨、尊卑有別……哦,瞧著你與王爺相處的,也不像是真不懂禮儀的,原來只是不將本宮放在眼里是嗎?”
池榮嫣始終保持著慵懶的姿態(tài),但是這話越說越讓在場的幾人心中發(fā)寒,尤其是許子濯,在謝玄墨那雙滿是威懾的眸子下險些徑直跪下去。
“王妃息怒,臣是一時莽撞,但是絕無沖撞之意!”許子濯慌忙道。
池榮嫣輕哼一聲,令丫鬟們將矮桌擺在邊上,自己倚靠著柱子尋了個舒適的位子坐下。
“自古對女兒家就多有偏見,你們便是瞧不上本宮也是情有可原,不必為了他人不情不愿地做出一副姿態(tài)來。本宮此時出現(xiàn)在這里,也不過受王爺邀請,但是看這情景……你們只當我不存在就是了。”
在場之人都是聰慧的主兒,但是論起資質(zhì)卻無一人敢稱自己比得過池榮嫣。故而,聽了這話全都以埋怨的眼神盯著許子濯,心中暗惱:好你個許老六,平日里口無遮攔也就算了,如今這都快到了節(jié)骨眼上,還要招惹王妃做什么?
“王妃,許侯爺武將出身,是不會說話……”左白衣試圖開口勸一勸,但是剛一開口就覺著不論自己如何贅述,都只能越描越黑,便及時止住了,將期望的眼神落到謝玄墨身上。
謝玄墨最清楚池榮嫣的性子的,知道她沒有當即甩袖子走人就是留了轉(zhuǎn)圜的余地。“你不必看我,只跟著王妃說的那般,當她不存在就是。”
“是……”
左白衣和金玟都低下頭,想著方才談?wù)摰膬?nèi)容。只是那不幸成了池榮嫣發(fā)泄的端口的許子濯心中愈加不安,收斂了之前的形態(tài),不再吵嚷著反對左白衣的提議。
“我們過來之前就聽說那要送往各處的著急文書已經(jīng)出城了,想來用不了多少時日,老前輩們就能陸續(xù)回到朝中。”金玟早習慣了家中夫人的“喜怒無常”,并不畏懼池榮嫣此時有意無意散發(fā)出的低氣壓,率先開口道。
“你們說,那召集文書已經(jīng)送出去了?”池榮嫣皺眉問道,只看面上神情,便知道她是極不贊成此事的。
“是。”此事是左白衣提議的,便也先開口道,“臣以為,如今朝堂之上多是雞鳴狗盜之輩,想要撐起大殷的江山宏圖,實在是天方夜譚。在王爺和王妃不在京城的時日里,朝中能有作為的老臣皆被池夢兒冠上了莫須有的罪名,驅(qū)逐出京城了。若是能召集他們回到朝堂,于王爺和王妃也是一大助力……不知道,王妃對此可是有什么更高的見解?”
池榮嫣心底那不知名的火氣還沒完全散去,方才放松下來,又聽著左白衣這番說辭,又是一陣不耐。即便他心中明白,左白衣這話中規(guī)中矩,帶著些鋒芒也只是因為他在官場之中混跡多年,染了一身不討人歡喜的氣息。
“這決定你們早先就定下了么?”池榮嫣眉頭緊縮,盡可能讓自己顯得平和一些。
謝玄墨不知道池榮嫣擔憂之事,“確是,左白衣所言是我等共同商量出來的。”
池榮嫣深吸了一口氣,忍住了將要脫口而出的臟話。
她想,若是直截了當?shù)母麄冋f清楚這路程遙遠,那些老臣又上了年歲,難免會因為身子骨虛弱而生出各樣的狀況來,那么依照他們的脾性,應(yīng)該是會多派遣些精兵良將,甚至找她借著一些逢春館中的大夫隨行。
最好的法子,應(yīng)當是從敵方的思維角度入手,引導著他們拓寬思維。
“你們可曾想過池夢兒和魑魅為何會先挑著他們下手?”
左白衣和謝玄墨都是一愣,試探道:“莫不是因為他們在朝中都是一呼百應(yīng)的存在,又只尊皇權(quán),極力支持太子臨朝親政?”
池榮嫣搖了搖頭,看向左白衣,“若是如此,本宮以為他們最先想除掉的是你。你身為攝政王心腹,在朝中布局許久,又是明目張膽的同池夢兒相斗,除去你便是除去心頭大患。”
四人聽到這話,瞬間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仍舊是金玟先開口詢問:“還請王妃恕臣等愚鈍,并不能猜到那五皇子妃和魑魅到底是什么心思,懇請王妃提點一二。”
“本宮以為自己提點的不止一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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