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同我解釋這么許多做什么？”謝玄墨被他念叨的一個腦袋兩個大，受了刺激而混亂的思緒更加亂七八糟，他揮了揮手，略微有些口不擇言，“就是你對嫣兒心存歹念，也得看看自己能不能入了嫣兒的眼。”

　　“這……”單峰這一刻才反應過來，面前這位喜怒無常的攝政王該是有什么不順心的事兒了，而這件事兒多半源自于攝政王妃。于是他也不做停留，順著謝玄墨的意思徑直進了客棧。

　　“王妃……”

　　單峰方才推開客棧的大門，惡臭的氣息就撲面而來，讓單峰忍不住想要當即轉身逃離。

　　“嗯？”池榮嫣聽到聲響，只應了一聲并沒有回頭。

　　她方才分出五長老腹中的臟器，正在專心研究著它們究竟是如何在外面肉質纖維和骨頭都腐朽的情況下仍舊維持著正常的生理機能，根本沒工夫搭理單峰。

　　單峰并沒有聽見池榮嫣的回應，只以為是池榮嫣過于專心，沒有注意到他的出現，于是又試探性地開口：“王妃，您現在有空么？”

　　“有事兒說事兒，忙著呢。”第二次被打擾思緒，池榮嫣顯然有些不耐煩了。她丟下正研究著的還隱隱約約跳動著的心臟，站起身轉頭看向單峰，“王爺應該就在外面，還有什么事兒是他拿不定注意的么？”

　　此時的池榮嫣眉心緊蹙，一雙桃花眸子不怒自威，口鼻被醫用口罩遮掩住了，面上的神情就只能由眉眼傳遞，好不駭人。再加上她身上免不得因為不知道五長老哪些血管還是存有生命力的，在解剖時多多少少沾染了些突然噴灑出來的血漬，帶著白手套的手上同樣時猩紅色和墨色交加，像極了方才行兇的殺人兇手。

　　單峰膽子小，被這么一嚇，本就有些心驚膽戰的他瞬間又矮了一半身子。

　　“王……王爺說  他并不知道如何處置才是最好，故而末將才斗膽，來請王妃定奪。”

　　“處置什么？”池榮嫣實在是沒心思別的事情了，在她將近三十年的人生中實在沒有遇見過這樣奇特的案例，但眼下要以大局為重，所有的決策都得經過幾番深思熟慮，慎之又慎，若是謝玄墨拿不定主意，過來詢問她的意思便是必然的。

　　單峰知道攝政王氣勢壓人，卻還從來沒有直面過池榮嫣的威壓，今日這一遭算是讓他徹底領教了一番。他低著頭，抱拳的雙手始終端在身前不敢落下，“回王妃話，末將及末將部下已經將意圖謀反作亂的云州城中百余人全都控制住了，現在正押在門外，等王爺和王妃下令處置。王爺以為王妃自由對策，便不曾下令處置。”

　　“哦。”池榮嫣注意到自己身上沾染的血漬，本就擰起的眉頭更緊了幾分。“你方才那話過分嚴重了，只差替本宮和王爺做好決定了。”

　　單峰一驚，連忙道：“是末將愚笨，百姓無辜，還請王妃指示。”

　　“云州城中百姓們將魑魅尊為神祇，是否知道他這些年來和五皇子妃聯手為禍天下之事還未可知。”池榮嫣略微沉思片刻，她還記得在詢問雜役客棧中供奉著的那一尊神像的時候雜役的回答，可心底還是期望著外面那些百姓是受了蒙騙，并不知道魑魅真正的模樣。

　　“你們且將魑魅的惡行都告知于他們，若是他們能認清現實，便給他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若是寧死都要維護魑魅，就先押入牢中，讓他們自行反省一段時日，等都想通了再放出來。”

　　池榮嫣如此決定無疑是在考驗人性，若是云州城中的這一群百姓并不是被魑魅控制著，還存著些自我意識，必然會為了想要免去牢獄之災而仔細思考一番自己將要何去何從。

　　單峰剛聽到消息的時候有一瞬的愣怔，“這……”

　　“很難嗎？”池榮嫣對他此時的猶豫有些不滿。

　　“沒有！”單峰瞧著攝政王妃面色不悅，當即搖頭，“末將這就去安排！”

　　等他得了池榮嫣首肯，匆匆忙忙跑出了客棧，才想起來自己那時候猶豫是因為什么。

　　“出來了？”謝玄墨一直守在客棧門口，等的就是要看單峰出丑。

　　單峰哀怨地看了一眼謝玄墨，“王爺，您既然知道王妃眼下心情不好，怎么還要末將上趕著挨罵呢？”

　　“嫣兒罵你了？”謝玄墨翻了翻眼皮，露出大片眼白來。

　　單峰撓了撓自己的后腦勺，尷尬的輕笑兩聲，“那也沒有……”

　　“你瞧著她心情不好，不過是因為你打斷了她的思緒，你進去時沒瞧見她在做什么嗎？”

　　“在……”

　　在謝玄墨的提醒下，單峰才想起自己見到的池榮嫣。她一身素色衣裙上沾染了不少血污，面上被他不曾見過的純白色裝飾物遮去了口鼻，至于其他，單峰只能想到那險些讓他喘不過氣的壓迫感。

　　“在你們到達之前，有不知死活的東西闖了進來，就是你進去的時候瞧見的那個躺在地上的。”謝玄墨笑得不懷好意。

　　他猜著單峰進去的時候應該是被池榮嫣給嚇到了，大概是沒注意到那慘不忍睹的五長老，好心的想要幫他回憶回憶。

　　“‘不知死活’可不是在贊揚闖進去的人有勇氣，本王只是單純形容一下那個東西。”

　　單峰其實想不起來自己在客棧里邊到底看到了什么東西，但是聽著謝玄墨這些話，在聯想著他剛進門的時候嗅到的那濃重的尸體腐爛的腥臭味，還有池榮嫣那一副打扮，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王爺，”單峰想要搓一搓自己的臂膀，一抬胳膊只感受到了堅硬冰冷的盔甲，只能再放下手，“王爺，咱們實在不行換個話題？末將方才與王妃請示，王妃叫我們先將魑魅的惡行告知于那群百姓們，若是他們無心悔過，便關入大牢……”

　　沒等他說完，謝玄墨就擺擺手：“照做就好。”

　　“可是，王爺您可曾想過，若是當真如此……”

　　謝玄墨抬手打斷了他的話，“一切按照王妃的安排去做就行了，若是遇到了難處再來找我。你擔憂的事情王妃早就考慮到了，不必你來操心。”

　　單峰聞言，面上有一瞬間凝固，對自己多慮了一事兒后知后覺。“是末將不自量力了！說來也是，王妃娘娘素來神機妙算，肯定是布置好了一切了！末將這就去安排！”

　　將魑魅的那些事情都告知于云州城中的百姓們，同時道：“攝政王和攝政王妃念及諸位在這云州城中消息閉塞，一直以來都受著魑魅的蒙蔽，所謂‘不知者無罪’，只希望諸位能明白自己的應該站在何處。”

　　云州城中的百姓們多有些心如明鏡的，聽到那些個官兵們這么說，立刻就站出來表示自己確實是受魑魅蠱惑，現在知道了他的本性，自然再不回追隨在他身后。

　　當然，更多的還是堅持著自己原有的立場，相信魑魅就是庇佑他們的神祇。

　　“你們以為編出這些謊話來，就能讓邪神大人跌落神壇嗎？”有躁動不安的百姓吼叫道，“我告訴你們，不要以為自己有個一官半職在身上，我們就怕了你了！你們不知道是邪神大人救了我們性命，給了我們重生的機會，更不會知道邪神大人究竟是怎樣溫柔的神明……”

　　“你們如此造謠，遲早是會遭到報應的！”

　　“……”

　　謾罵之聲不絕于耳，但是跟著單峰過來的南部海軍將士們都是經過謝玄墨訓練的精銳，對這些不堪入耳的聲音自覺屏蔽掉了，只面無表情地領著那群在云州城百姓眼中是“叛徒”的一類人離開。

　　“你們一群貪生怕死的東西！你們也不想想，要不是有邪神大人在，你們早就餓死在荒郊野嶺里邊了，哪兒還能享受現在平靜生活？”

　　興許是看著不能在那些官兵身上找到突破口，那些寧死也要站在他們的邪神大人那一邊的云州城百姓們當即轉移了你目標，朝著自己的往日的兄弟同伴們咒罵起來。

　　然而，被罵的那一群人都是聰明的，乖乖跟在海軍身邊，連頭也沒有回，更不說搭理他們了。

　　氣急敗壞之下，不知道是誰先動了手，好在被海軍將士眼疾手快的攔了下來。只可惜現在的云州城百姓們都想死曝曬了好幾日的柴火，一點火星子就足夠刺激他們互相爭斗起來。于是，有了那一個開端之后，更多人撲向了守在周圍的海軍將士。

　　“全軍戒備！”單峰在高處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他方才見過了大長老院子里那些受盡凌虐的逃亡的難民，心中對這群已經喪失了人性的云州城百姓們痛恨不已，在下命令時連半分猶豫都沒有。

　　“你們要做什么？”

　　在海軍將士們亮出了閃著寒光的兵器的時候，還想要以動亂為自己謀的一條生路的云州城百姓們頓時安分下來。他們圍聚成一圈，背部互相依靠著，提防地看向巴他們層層包圍了的海軍將士們。

　　“你們如果愿意聽話配合，倒也省了我們不少時間和精力，只不過你們現在既要堅定不移的選擇魑魅那樣為國天下的妖邪，又想要惹是生非，實在不是什么好辦法！”

　　開口警告云州城中這一群百姓們的，是由單峰剛提拔上來的一個小將軍。

　　若是池榮嫣現在在這里，倒是也能看得清楚這小將軍究竟是何人，并為會因為他斷斷一年時間就能有這樣的改變而震驚不已。但是池榮嫣現在仍舊在和五長老那腐爛的尸身作斗爭。

　　她將皮、肉、骨頭、內臟等物件全都分離了出來，五長老全身上下就只剩了一顆頭顱還算完整。

　　謝玄墨以為自己已經給自己做好了全面的心理建設，可在看到那擺了一地的標本，還有殘破不堪的身體物件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胃中翻涌。

　　“若是覺得太過血腥了，你就先出去吧。”池榮嫣最熟悉的就是謝玄墨身上那一點點幽然森冷的香氣，即便是在這樣血腥氣撲鼻的情況下，也是第一時間感覺到了。只不過她眼下著實太忙了一些，只能這么隨便回了兩句。

　　“我……”謝玄墨想要說自己沒事兒，能接受的了，可他剛一開口，就察覺到喉嚨里傳出點酸氣。“行，我就在外面守著，你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喊我就好。”

　　池榮嫣抽空抬起頭，朝著謝玄墨笑了笑，又想氣自己帶了口罩，又匆忙回過頭：“好，去吧。”

　　“對了，”謝玄墨剛挪動了一步，又轉過身，“單峰他們已經安排好了，有些不服氣的還想著做亂鬧事兒，已經被單峰和南部海軍制服了。你看著，下一步該如何做？”

　　池榮嫣聞言，手中動作稍稍停了一瞬，然后才沉吟一聲，接話道：“先把鬧事的那群人關押起來吧，你在盯著今天在高臺上主持祭祀大典的老人家，我瞧著云州城里的百姓們應該都是以他為首的，如果能從他身上下手，想要勸說其他人不要繼續做些沒有意義的掙扎也能簡單一家店。”

　　“說到這個……”謝玄墨略有些尷尬，他進來之后居然忘了最重要的事情了，“那為首的幾個長老，都在剛在的動亂中出了意外。看那個樣子，他們應該和你旁邊的這個老東西差不多情況。”

　　“都出事兒了？”池榮嫣皺起眉，“這是怎么回兒事兒？”

　　“剛才動亂，云州城的百姓們一開始還想著要護著些這幾個長老的，但也就是因為這樣，他們在南部海軍將士們的包圍之下，不停的向中間擠壓……”

　　“呵呵，”池榮嫣忍不住笑出聲來，“這樣的死法只怕是他們都沒有想到過的吧？不過，那幾個老東西就沒有發出什么聲響，能讓百姓們注意下？”

　　“現場混亂不堪，誰又能注意到？”謝玄墨無奈的搖了搖頭，“需要我找人將他們的尸首也給你送過來嗎？”

　　池榮嫣點點頭：“知我者莫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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