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藏微
——話不要說得太早。
我前腳還未落地,已經眼神銳利地發現了巷口監視手段不太高明的影子。
這么欲蓋彌彰,那么我當然是跟上去咯。
我跟得近,藝高人膽大,還故意送些破綻,引得那人三番兩次回頭張望。我瞧見那人疑神疑鬼的樣子就覺好笑,以前被我跟過梢的可沒這么不機靈。后來到一條石榴巷子,花開得明艷,庭院深深。還別說,鎮上和沿邊漁村就是不一樣。
這人真該學學我的輕功,上房揭瓦一點沒動靜。
——巧了不是,原來大家都認識啊。
瘦猴竿子癱了似的趴在羅漢床上,哎喲哎喲半天才蹦出兩個字,大意是,那女的真不是個東西!
我冷笑一聲,我記著了。
壯婦咬牙切齒:“別讓我逮著她!否則要她哭著喊我姑奶奶求饒!”
你姑奶奶我聽見了。
但為什么你們現在才坐在一塊商量?都過了一頓飯的時辰了,你們還要吃飯啊?
趙姑娘涂著殷紅的丹蔻,嘴角抿著陰狠的笑——我目力極佳。
竹竿男又問:“你今天去那瞎子家怎么樣啊?”
壯婦不等小趙反應,搶先一步冷嘲熱諷道:“還能怎么樣?怎么樣就不會是她這個臉色了。”
好家伙,就三個人還搞內訌。
趙姑娘不怒反笑:“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竹竿男哼哼唧唧:“還能怎么回事?不知道她從哪躥出來的,居然還有翠英的珠子!”
紅色一下子涂歪了,趙姑娘略顯緊張地問:“翠英?”
壯婦十分惱怒:“是啊,翠英!你先看上她男人,現在又盯上人家男人的親兄弟!”
趙姑娘掃翻了茶壺,嚇得那對惡夫妻捂心口。
壯婦還嘴硬兩句:“誰知道賣那么遠還能找回來,別是你們命里有緣!”
竹竿男忙說:“現在還扯這些有的沒的干什么?主要是怎么把伍三的傷兵補貼騙到手,再把那倆小的賣了收錢!”
趙姑娘也憤恨:“那瞎子油鹽不進,你說東他說西,再不行就裝和尚入定!”
這時一個人從里屋走出來,把著兩核桃,嘎吱嘎吱的,嘴邊一顆長毛痣,眼下兩片黑,陰惻惻的,說話更是狠毒:“那還等什么?戲做得夠久了,臺階也給他了,他不識好歹,就別怪咱們手下無情。”
那三人都恭敬地喊了一聲:“三爺”
那三爺坐下來繼續說:“正好我手里一批貨要出,那倆小的一塊帶著吧。”
瘦猴忙應和:“三爺說的是,那三爺覺得應該怎么做?”
三爺哼笑,不以為意地說:“要費什么勁?少他們一戶不少,誰管這外鄉人啊。”
好家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是叫你們商量著干這些勾當的?
我拿劍一劈一砍,從屋頂上跳下去,還不忘出聲提醒:
“諸位,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啊——你要是再堅持堅持,少抹點粉,多干點實事,他還能搪塞嗎?”
他們齊齊仰頭,這震驚的模樣,我以前也見過不少,一種熟悉的感覺——不,不,那不是什么多么值得回憶的往事。
瘦猴瞪大了小斜眼,手指哆嗦:“你你你!”
我噙著冷笑掃視一圈,目光停在壯婦身上:“誰是誰的姑奶奶?嗯?說話!”
壯婦身子一歪,手撐住桌子,一遍遍咽口水,半句話都沒說出口。
三爺是見過場面的人,轉著核桃又氣定神閑的了:“姑娘,渾水趟一次就得了,別得寸進尺。”
別得寸進尺,這句話真的好耳熟,為什么這么多人喜歡這么說?
我斜他一眼,回嗆:“你別得寸進尺,坐那給我裝什么老爺!”
話音剛落,七八個大漢推門而入,個個都不是好惹的樣子。
但他們沒看到我帶劍了嘛,這可是我,還有我的劍。
在一陣哀嚎聲中,我腳踩壯婦——因為她老不服氣——手掐趙女子的喉嚨,劍指流冷汗的三爺,那瘦猴趴在那篩糠。
我沉聲問:“貨鮮不鮮?茉莉還香嗎?鈴鐺還響嗎?”
三爺不愧是見過場面,汗也不抹一下,還在那掙扎著套近乎:“女俠是道上哪路的?行個方便……”
“怎么,還要認親哪?”我再睨他一眼,用著變了聲粗獷的音:“快說!多說一個廢字給你舌頭扯了!”
三爺嘴角一抽:“香著呢!響著呢!”
我又問:“這鎮上就你一家?”
三爺核桃也不轉了,眼一瞪:“你什么意思?!”
我心有不耐,怒了一眼:“說!”
趙女子一下子叫出聲,我也不是故意嚇唬她的,就是剛才一氣,手一動,在她脖子上劃一道口子。
三爺破罐子破摔,梗著脖子上的青筋叫道:“酒香鋪還有一家!”
我繼續問:“那里是什么情況?”
三爺咬著牙回答:“我們就是打下手的,貨都是他們出的,今天剛走一批。”
我順手倒了杯茶,吹著散薄的熱氣,眼神也不帶抬:“賬本在哪?”
沒人答話。
我慢慢轉著劍柄:“說了,饒你們一命。”
趙姑娘憋不住了,舉起雙手尖著聲說:“像座底下那底下!別動手!”
三爺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我沖著她笑笑,拋了茶杯,抽刀斷水。
不過我用的是劍。
三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倒在太師椅上:“你……你不是說……不殺!”
我什么也沒說,手腕再一轉。
等我找到酒香鋪的時候,這一伙的人販子早做好了準備,或者說,該撤的都撤了。偌大的宅子黑漆漆一片,水滴聲清楚可聞。
風雨晦暝,電光晃耀,老樹低吟。
似有若無的香氣混在雨中,風一吹又散又聚,我忍不住皺眉。
是藏微香,這樣的尖貨,居然在這么個小地方出現了。
我在頸上劃了道口子,心里想著這回一定要速戰速決。
一道勾魂鎖飛來,五道扣鉤各有三段分叉,還是個行家。
同時一道白影在房上掠過。
我使出一招山雪傾江,一圈劍光散開,只聽得暗中一聲悶哼。
電光一閃,我定睛一看,四周房頂上站滿了白影,形似幽魂。
我心神一晃,八道捆仙索迅速將我束縛住,施加的力道一緊再緊,逼得我咬緊牙關運氣。
血從我脖子上流下來,涼得像條蛇。
我最不喜歡蛇。
我大喝一聲,在錯骨的瞬間繞腕甩劍,一招秋風掃落葉急速使出,漫天枯蝶。束縛著的繩索一松,我立刻脫身跳出包圍圈,接住劍以后踏梁柱而起,劍挑瓦片劈碎,再借機一劍刺過去。
劈、砍、切,沒有十足的把握,哪怕為了掩飾身份,也不要妄將劍作刀。
第一個。
第二個。
第三個。
第四個。
第五個。
還有三個。
陸騫說雨是嗜血劍,招招致命。
蓮青說雨夜莫動刀,殺則絕。
迷香已起效,我使勁搖頭,一招千山萬雪開出七成力。天線懸分,一滴兩瓣,瓣瓣似蓮,滾刃似飛瀑。
那三人齊齊墜落。
我頭也不回地撞門離開,門開門閉,砰砰兩聲,響徹雨夜。
我為此心驚,好似深陷迷局,來去不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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