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希學院一行人集體路過恩斯學院的精英隊員，掀起一片塵土，和大片蟲的尸體。

        恩斯學院：“………”他們人多勢眾，我們忍。

        恩斯學院不再攔路，埃里希學院便繼續掃蕩了。

        桑燭殺蟲殺得迅猛且急促，其他的空隙都在用精神力去探查，尤其是西南方。

        她昨天已經把消息給杜萬傳了過去，杜萬說會去查一下，等他消息。

        但桑燭的內心很是焦躁，她怕自己還沒等到杜萬的消息，已經忍不住先殺了過去。

        遲一秒鐘，也許就錯過一條生命。

        她自內心深處，出現了一種名為守護的情感，杜萬戲謔之為——母愛。

        “桑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噗呲——桑燭手上的利刃已經出鞘，擊穿了那只蟲的腦袋，鮮血四濺。

        紅色蟲晶咕嚕咕嚕地掉落。

        蟲子一定也有情感，如果沒有，那就是本能。

        誰傷害它們多，誰的危險系數高，它們的本能在警告。

        能逃的已經逃了，逃不了的，便向著桑燭發起了殊死一搏。

        它們似乎能感覺到桑燭身上的殺意越來越重。

        血雨陣陣，風都是腥的，在每臺機甲頭上澆灌。

        蟲的血，蟲的晶，都散發著誘人的氣味，吸引著更多的蟲向此處聚攏。

        “呵呵，我怎么覺得這蟲……它是想報復咱們？”雷格也察覺了蟲越來越多。

        “我以為它們感知到危險之后，會告知別的蟲不要來這里，免得喪命，誰知道它們反而發求救信號？”

        有沒有發信號他們是不知道的，但是蟲的數量確實多得有點不正常。

        “它們是以為蟲多了，就能把咱們包圍掉？”

        聶凌云抽空潑他冷水：“你對自己這么有信心？”

        殺的蟲還沒有她多。

        雷格自知理虧，忙道：“咳咳，我對桑燭大神有信心，不行嗎？”

        打不過，他只能轉移陣地，正巧柯澤在附近，他便去騷擾他：“少爺，有什么情況？”

        柯澤的機甲略有些僵硬地抬起頭，看向他，那雙眼睛奪魄攝魂，雷格本能地感覺到危險。

        “匡銳？”

        柯澤的機甲沒說話，也算是默認了。

        好家伙，狼人開機甲，柯澤還真放心。

        不過雷格心大，他覺得既然是柯澤信任的，那么自己也該信任，只道：“幫我轉接一下柯澤�！�

        似乎清楚眼前這個是個得不到答案不罷休的，機甲只好發出了聲音：“他在忙�！�

        有些低啞，有些豪獷，又仿佛能聽見尖銳牙齒的摩擦聲。

        好吧，雷格慣是個懂事的：“那他就去忙吧，我不打擾了。”

        雷格剛要動身，忽然想起什么，笑道：“哎，匡銳，我看你使機甲還挺溜的。我都看這臺機甲滅了好幾只蟲了，那么干凈利落，一擊必殺，肯定不可能是柯澤，一定是你吧？”

        柯澤的機甲沉默著，好一會兒，才道：“覺得危險？”

        好像有生物磨牙的聲響。

        但是風吹著，到處是刀光劍影，淋漓鮮血，雷格并沒聽清，也沒放在心上。

        “什么危險？我的意思是覺得你戰斗能力優秀，要是測個等級，說不定雙s都有了，到時候我再向學院提交報告，給你申請一臺機甲，專屬于你自己的機甲�！�

        他這話說得無意，偏偏聽起來又誠懇。

        磨牙的聲音不見了，只剩下風聲。

        “不用�！�

        “哦。”反正雷格就是順嘴一提：“不用就不用吧，回頭我問問柯澤。”

        雷格很快地跑去了別處殺蟲。

        柯澤沉浸在精神力探查中，每一條絲線都需要他自己去摸，確認是否有蟲的蹤跡。

        不過還好，敏銳的蟲雖然能夠察覺到他的精神力，但柯澤的精神力絲線很柔和，柔和到蟲雖然警惕，卻一點反抗之心也生不出來。

        柯澤很少親自動手，所有人都在保護他的天真。

        柯澤收回一道絲線，將摸清的情況在內部通訊里發了出去：“北方，四百米處，有三只大型蟲，七只小型蟲，可殺。”

        微微放松了一下心神，忽然觸碰到柔軟的毛發，柯澤一愣，然后摸上了匡銳的頭發。

        雖然匡銳比他要高上許多，但若是他想，匡銳總會低了頭迎合他。

        柯澤的眉頭皺著，美色有了褶皺：“匡銳，其實我還探查到幼蟲了，但是沒上報。你說我是不是太心軟了？那些幼蟲長大了，也會成為殺人不眨眼的大型蟲，它們可不會憐惜弱小的人類幼崽。”

        匡銳的耳朵半耷拉著：“不用擔心。”

        柯澤知道他是在說自己不會給人類造成什么損失，可他似乎總是在憐惜弱的一方，盡管那是只蟲。

        “太奇怪了。明明我知道那些蟲雖然弱小，可它們就是不可饒恕，可是為什么……為什么我就是，就是下不去手呢？”

        柯澤捏著自己的胸口，只覺得悶悶的，好像有什么堵住了它的天性。

        這樣惡劣的世界里，他的天真是一種罪過。

        匡銳的狼爪輕輕地在他后背拍了拍，這對于人類來說是很危險的動作，但柯澤卻無比地信任著他。

        就像他信任桑燭，就像他信任雷格，就像他信任武申，就像他信任阿雨。

        匡銳也是信任著他的：“沒關系，有我在�！�

        他的爪尖離柯澤的脖頸只有一步之遙，是正常的人類都會警惕的距離，然而柯澤卻毫無所覺。

        他說：“我會做你手里的刀�！�

        就算你清醒了，就算你的本能回來了，我依舊會是你手里的刀。

        叮叮，通訊彈出來。

        “桑燭，西北方需要支援，這些蟲開始自殺式攻擊了，探測小隊抵擋不住。”是武申的聲音。

        桑燭又刺死一只蟲，問：“柯澤怎么說？”

        聶凌云知道她的意思：“你盡管去，他說前方的蟲并不算密集，我們抵擋得住。說不準你回來的時候，我們已經把路清出來了�！�

        有了計較，桑燭便立刻動身，向著西北方掠去。

        越靠近越能感受到躁動，那是好幾只瘋狂沖刺的大型蟲，它們生死不顧，朝著探測小隊攻擊。

        眼瞧著那蟲爪要落到探測小隊身上，桑燭已經一刀刺了過去，血雨落下來，濺濕了機甲。

        是藍色的血。

        那些蟲不攻擊探測小隊了，反而都朝著桑燭撲過去。

        桑燭嚴陣以待，機甲手臂里的刀刃亮得反光。

        然而還沒等她有什么動作，那些蟲好像瞅準了她的刃，齊齊地撲過去，直到刀刃穿過它們的身體，藍色的血液染透了刀。

        武申驚訝無比：“好家伙，它們這是來集體自殺的？”

        而且是有目的的自殺。

        剛剛那一幕誰都看得出來，它們是瞅準了桑燭的。

        它們的自殺是如此的瘋狂，可此刻卻又這么安靜。好像千里迢迢跑這么一趟，就是為了確認……她在。

        桑燭的機甲低了頭，望向自己機甲手臂上那一串大型蟲的尸體。

        看了一眼，又移向武申，武申的機甲身上也沾了藍色的血液，她問出了與先前一樣的話：“你有聽到什么聲音嗎？”

        武申一頓，反問：“什么聲音？”

        桑燭試圖用語言描繪：“像風吹過樹葉的嘩啦啦的聲音，像血濺落的下墜的聲音，像地底下有蟲鉆過的悉悉索索的聲音。”

        然而語言是如此的蒼白。

        武申皺著眉，苦惱道：“你說的太抽象了，我想象不出來。”

        他抹了把血，道：“我盡力去聽。”

        桑燭回到前鋒的時候，聶凌云和雷格不過略掃了一眼，便驚訝道：“桑燭，你身上怎么又這么多藍色的血？”

        又？

        桑燭想起來了，上次那只唯一的藍色血蟲，就是她殺的。

        那只蟲……似乎也是自殺。

        可是為什么？

        一個“又”字，仿佛給遙遠的答案蒙上了一層面紗，看起來輕薄，仿佛一吹就散，實際上那么遠的距離，誰也聽不清回答在哪里。

        前鋒路一點點被清出來，埃里希學院前進的速度慢了些，但是殺蟲的數量卻一點沒少，反而更多了。

        左右他們比賽，比得也是蟲晶的數量與質量，前進速度慢了也沒什么。

        叮叮，通訊彈了出來。

        “桑燭，東北方也出現了蟲的自殺式襲擊，它們像瘋了一樣�！笔前⒂�。

        阿雨自然不會無緣無故說這種話，而且他們內部的信息都是共享的，就是以免有什么遺漏的，不清楚狀況。

        桑燭問：“那些蟲的血，也是藍色的？”

        阿雨道：“是。”

        桑燭很快到了阿雨所說的方向，她讓探測小隊不要阻攔，蟲被放了出來。

        那些蟲一見到她機械手臂上的刃，就跟見了親人似的，直往上撞。

        噗呲噗呲噗呲——又穿了一串。

        藍色蟲晶噼里叭啦地掉。

        阿雨：“………”

        探測小隊：“………”媽媽，我懷疑我的眼睛。

        無人機：“………”

        觀眾：“��！”我老公的烤串居然開始對蟲下手了嗎？！帥炸了好吧？！

        桑燭把蟲尸扔了，回到前鋒路。

        聶凌云和雷格看了一眼：“嘖嘖。沒想到桑燭在蟲族里也是個寶，專門吸引沒怎么見過的稀缺蟲�！�

        桑燭的鼻尖聳了聳，刺死一只蟲，問：“藍色血的蟲，很稀缺嗎？”

        “這個嘛……倒也不能說稀缺�！甭櫫柙铺氐匮辛曔^皇太子伊萊斯的手札，就連武申那個不愛看書的，也是愛到手不釋卷的程度。

        桑燭很酸，她的書怎么不見他們看？

        “就是皇太子伊萊斯的手札上說過，藍色血的蟲不喜殺戮，而且很會隱藏自己，很少見�！�

        桑燭下意識瞄了眼身上藍色的血跡，反問：“不喜殺戮？”

        ………喜歡自殺？還是集體自殺？

        “對，皇太子他們第一次探測到蟲巢，差點沒被嚇死，蟲巢里居然棲息的全是大型蟲，還有好幾只蟲王。要知道蟲王的領地意識是很強的，它們絕對不會容忍另一只蟲王出現在自己的地盤。兩只蟲王相遇，沒打個你死我活就不錯了，居然還和諧地待在一起�！�

        桑燭似乎捕捉到什么，問：“那么危險，他們卻全身而退了？”

        “當時皇太子的軍隊殺了不少只藍色血的蟲，他說，他當時能夠感覺到那些大型蟲是憤怒的，就連蟲王也是憤怒的，當時他們都以為要命喪于此了。但是有一只蟲王突然抬起了手臂，其他蟲的殺意立刻收斂了，那只蟲王就靜靜地看著皇太子他們。

        好久，皇太子意識到它們是在驅趕：如果想活命，就滾出去！”

        “就這樣，他們活了下來�！�

        桑燭聽得有些頭皮發麻，卻漸漸理解了手札的價值非凡：“那，他的意思是，藍色血的蟲……是有智慧的？”

        “嗯，皇太子在手札上也是這么認為的。”

        智慧，多么蘊含希望的一個詞語。

        有了智慧，它們便能塑造一個國度，便能建造一個家園，甚至……甚至像人類一樣活著。

        智慧，多么可怕的一個詞語。

        桑燭抹掉機甲手臂上藍色的血，心里驚疑不定，它們……究竟想做什么？！

        蟲的反撲似乎進入了倒計時，它們的數量越來越少了。

        埃里希學院也是越來越疲憊的，不過他們畢竟能源充足，殺蟲更多靠的是機甲，而不是單純的體能。

        各個方向都出現了蟲的自殺式襲擊，除了西南方。

        每個方向都給桑燭發通訊，叫她過去。

        無他，因為來自殺的都是藍色血的蟲！

        誰知道它們是不是瘋了？！

        桑燭一去，它們就集體沖進她的利刃里，自動串成一串。

        望著那些串串，她又想起聶凌云的話，聶凌云說，藍色血的蟲很愛惜自己的生命，甚至是同類。為了存活下來，它們甚至不會攻擊人類，而是見了人類就繞道走。

        桑燭心里疑惑更甚，為什么？

        它們為什么連命都不要了，來集體自殺？

        以至于后來，桑燭索性把機甲手臂上的利刃收了起來，冷眼旁觀。

        那些蟲見沒有了利刃，急得原地打轉。

        真的，簡直天下奇觀！它們居然像人類一樣，原地打轉？？��！

        桑燭試圖跟它們交流：“我就在這里，你們不用非要自殺。”

        蟲們轉夠了圈，然后開始自相殘殺。

        噗呲噗呲噗呲——血液濺了桑燭的機甲一身。

        桑燭：“………”怎么就不能好好說話了？

        然而血液在機甲的表層凝結著，又不可避免地透過縫隙，鉆進了艙門內部。

        風聲悠遠，緊俏，在漫天血雨里，有什么一點點滲透到了人的腦干，又連成無意義的音節。

        “桀……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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