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姜絲粥
周昕吃完飯就拎著自家妹妹去喊還在折騰稻草人的家里人吃飯,他帶著個人倒是比腳底抹油還要快一些,也不管陳墨白嚷著給小黑的糊糊還沒做。
陳爺爺看他把陳墨白帶走,對自己從廚房里冒出頭的老妻“嘿”一笑:“小昕都知道心疼小白,你平時也少折騰點,省得家里孩子看到你就跑。”
他也沒等陳奶奶回話,慢吞吞邁著步子進了廚房,準(zhǔn)備給煤爐子換兩個煤餅,卻看到爐子上的熱水壺被換成了一個小鍋。
他掀開半掩的鍋蓋,啞然失笑。
鍋里溫著南瓜粥,南瓜已然軟爛,和著加了紅糖和牛奶的米粥,氤氳出甜蜜的香氣。
這頭周昕出了家門就放下了腳步,拉著自家妹妹在小路上慢慢走,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哥哥你一回家就去網(wǎng)吧。”陳墨白半是關(guān)切半是埋怨地說。
周昕伸手給她來了個減免傷害的暴栗:“小沒良心的,我不是還給你帶西瓜回來了嗎?”
小姑娘有些不樂意,只小聲嘀咕:“可我想要哥哥陪我嘛。”
正值六月,田野上布滿了生機勃勃的種物,斜陽在水渠中落下碎金似的余暉,兩道人影遠遠地向炊煙飄起的方向走來。
周昕看到從田埂上走過來的兩人,忙大聲招呼,自然沒注意到她私底下的碎碎念:“你說什么?”
陳墨白于是對他做了個鬼臉:“我說哥哥是大笨蛋。”
她不等周昕反應(yīng)過來,邊招手邊往父母過來的方向跑過去,避開陳建安張開的懷抱,一下?lián)涞搅酥茉氯氐纳砩稀?
周月蓉摸摸她的頭,面上帶笑,嘴上卻嫌棄道:“媽媽身上都是泥巴,也不怕變成花臉貓呀?”
“那就是大貓帶小貓。”陳墨白笑,眸子亮晶晶的,“我今天有乖乖在家哦。”
“那可不,乖到連隔壁家的飯都做了。”周昕緊跟上來,在旁陰陽怪氣。
陳墨白振振有詞:“我那叫助人為樂。”
陳父陳母向來是不參與孩子之間的拌嘴的,聞言只是促狹地笑。一開始被女兒忽視得徹底的陳建安甚至玩笑般道:“這不是得照顧點我的上門女婿嗎?”
陳墨白早些時候還會不好意思,待這話聽得多了便漸漸磨練出了厚臉皮,倒也不惱,只皺起眉頭:“不要不要,歡歡洗個盤子都能摔。”
沈家。
沈玉圍著圍裙,被沈清擠到一邊,無奈道:“你又過來湊什么熱鬧?補你的作業(yè)去。”
沈清絲毫沒有被被親媽嫌棄的覺悟,拿起一個盤子,剛準(zhǔn)備浸到水槽里,手就在擠了洗潔精的地方一滑,盤子登時就脫了手。
母子倆面面相覷。
片刻后,廚房里響起一聲怒吼:“沈歡歡你給我麻溜兒出去!”
沈清碰了一鼻子灰,準(zhǔn)備去找小白求一下安慰,結(jié)果出門前打了個打噴嚏,在沈玉的瞪視中又灰溜溜地回房間加了條薄外套。
他再出門的時候正好撞上被周昕追著回來的陳墨白,剛打了個照面,就被小姑娘當(dāng)成擋箭牌。
周昕往哪兒沈清就被身后的小姑娘推著往哪個方向,陳墨白從沈清背后探出一個頭,吐了吐舌頭:“哥哥就是大笨蛋啦!”
周昕追著自家妹妹跑了一路,本來氣就消了大半,再加上沈清比老母雞還稱職,勝算不大,他也只能舉高雙手,作出投降的姿態(tài)來:“不玩了不玩了。”
陳墨白這才從沈清背后出來,一面轉(zhuǎn)過頭道:“好點沒?”
沈清點點頭:“聲音已經(jīng)不啞了,面條也吃完了,謝——”
話還沒說完,他伸手想去拉背對著周昕的陳墨白,卻只扯住一片衣角。
周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扛起自家妹妹,桀桀怪笑一聲,活像個下山搶小孩的土匪:“抓住小笨蛋了!”
陳墨白氣得哇哇叫:“哥哥你耍賴!”
“這叫兵不厭詐。”周昕洋洋得意,才不承認自己是有點醋。
山大王帶著自己搶來的妹妹單方面宣布結(jié)束飯后消食運動:“走走走,回家洗澡睡覺了。”
陳墨白奮力地探出頭:“歡歡,后天一起去上學(xué)。”
沈清一口應(yīng)下:“好,我早上叫你。”他頓了頓,問道,“你明天去哪兒?”
“我明天在家。”陳墨白的眼睛閃閃發(fā)亮,“哥哥去小舅舅那里,他要去城里讀書啦。”
沈清在醒來時就被拉滿的不祥預(yù)感幾乎要超過警戒線。
他一直以來都忽略了這個問題。
就算他因為發(fā)燒沒有去學(xué)校,小白也應(yīng)該由哥哥周昕送上車,但偏偏在那個夢中,小白沒有人陪著。
除非周昕有什么事,或者說周昕去了城里,他沒有辦法再送自己的妹妹上學(xué)。
可是真的有這么巧嗎?周昕一走那個人就對小白下了手?
沈清從不相信巧合,或許那是蓄謀已久。
也就是說,那個人恐怕已經(jīng)踩點很久了,只等著合適的時機對小白下手。
他不懂命運那么高深的詞語,只是在一堆凌亂的線團中抓住了其中的契機:“反正周哥要去你舅舅那,讓他帶我們兩個一起去街上玩?”
陳墨白只是一愣,又笑了起來,淺淺的梨渦中像是盛了一汪蜜:“好哦,你記得和阿姨說一聲。”
陳墨白的小舅,周月平,是個警察。
沈清對自己認識得很清楚,他說白了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兒,干不了多英雄主義的大事,遇到困難找警察,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了。
他站在家門口,看著暮色四合的小院,攏了攏身上的外套。
沈清深吸一口氣,下定了決心。
他要把那個夢當(dāng)真。
就從明天開始吧。大人很多時候都不會把小孩的話放在心上,自己首先要想一想,怎么才能讓小白的舅舅聽進去自己的話,在那個壞蛋對小白下手之前先把壞蛋抓起來。
隨后他回了房間,開始補作業(yè)。
和媽媽的溝通很順利,沈玉一向是個開明的家長,第二天一早檢查完了沈清的作業(yè)后,就拎起包大度放行,表示自己正好上班顧不來他。
“不許亂跑,不許搗蛋,聽哥哥的話。”沈清重復(fù)了一遍“約法三章”。
沈玉滿意點頭:“自己的水壺帶好,你感冒了,不許搶小白的水喝,說話也不要對著人家,聽到了沒有?”
沈清乖乖點頭,搖了搖自己洗得干干凈凈的保溫杯。
“你往里灌水沒?”沈玉沒聽到水聲,狐疑道。
沈清老神在在地拉開門:“小白應(yīng)該煮了綠豆湯,我去她家灌點。”
沈玉抑制住把不省心的兒子拖回來打一頓的沖動,露出一個端莊得體的笑容:“在外面的時候注意安全。”
陳墨白一向早睡早起,只是周昕喜歡賴床,沈清過去的時候正看到陳墨白在掀她哥哥的被子,在床邊上躥下跳的,像是一只生機勃勃的小雀兒。
“哥哥你看,歡歡都起床了,就差你了。”陳墨白不滿道,有些費力地爬上床去,“起床啦起床啦起床啦。”
周昕的床是傳統(tǒng)的高架床,他嫌邊上的欄桿影響睡姿發(fā)揮,就把擋板卸了,眼看陳墨白爬上來,他半夢半醒地把自家妹妹抱到里側(cè):“再睡一會兒。”
陳墨白被他按在被窩里,一番折騰下,早上編的小辮兒都歪了,但她動彈不了,只能氣鼓鼓地抱怨:“哥哥!我頭發(fā)都散啦!”
“唉。”周昕嘆氣,終于舍得睜開眼了,他坐起來,打了個哈欠,把陳墨白拎到床下,“哥哥一會兒給你扎,我先換個衣服。”
陳墨白和他打商量:“要一邊一個小啾啾。”
得到應(yīng)允,她才拉著沈清跑出去,要帶上門前,又憂心忡忡地叮囑道:“哥哥你別換衣服的時候又躺下啦。”
“去去去。”周昕揮手作驅(qū)趕狀,“十分鐘。”
陳墨白滿意地關(guān)上門。
“早飯吃了沒?”陳墨白完成叫哥哥起床的任務(wù),終于把注意力放在了小伙伴身上。
沈清搖頭:“我媽給我錢了,讓我在菜場上買點吃的。”
陳墨白拉著他下樓往堂屋走:“菜場上不是干挑面就是油條生煎包什么的,你感冒才好,不能吃太油膩的,我奶奶早上煮了粥,在我家吃點吧。”
沈清彎起眼,露出一個笑來:“那我們一會兒在街上買芝麻糖吃。”
陳墨白不大嗜甜,卻愛吃芝麻糖。黑芝麻攙著花生在泛著甜蜜泡泡的糖漿里炒熟,冷卻后切成薄片,香且甜。這種糖老街上的糖果鋪做得最好,但因為包裝的緣故,賣得也貴。
她并不拒絕小伙伴的好意,只是用手指比出一個手勢:“散裝的稱一點點就夠啦,糖吃多了要蛀牙的。”
沈清點頭應(yīng)下,隨后被興高采烈的小姑娘推到條凳上坐好。
陳墨白家里干活的人多,加上又是夏天,粥都是早早盛在盆里放涼,用菜罩子罩上的。她先去櫥柜里拿了個碗,又拿勺子撥開上面的粥,把底下的粥盛到碗里,用手在碗壁試了試溫度,才把碗推過去。
“還好才盛起來沒多久,下面的粥還是熱的。”陳墨白轉(zhuǎn)身在冰箱里翻出來一個玻璃罐,“我外公用嫩姜腌的,預(yù)防感冒。”
沈清不大樂意吃姜絲,慢吞吞地接過來,一擰,沒擰開。
陳墨白懷疑他是不想吃姜,把玻璃罐拿回來,拍拍蓋子,又在桌角磕了兩下——也沒擰開。
“真開不了。”沈清道,心里有逃過一劫的慶幸。
一只手從橫里伸過來,把瓶蓋擰開了,又“貼心”地拿了一雙筷子,往沈清碗里撥了一大筷子,似乎是怕他被燙到,還把姜絲在粥碗里攪了攪。
周昕拉開條凳坐下,眸中閃動著不懷好意的光:“愣什么,快吃呀。”
沈清埋頭喝自己的姜絲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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