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小白蛇
夏日的天氣總是說變就變,方才還晴空萬里,突然就下起了陣雨,他們肩并肩坐在落地窗前的木地板上,看著外面的雨線被風刮得傾斜。
沈清聽陳墨白講完了事情的經過,心中除了慶幸便是后怕。
他低下頭,把手里的芒果剝開,遞給陳墨白:“害怕嗎?”
陳墨白的衣服上還用別針別著黑布條,上面用白線勾出“奠”字。
她接過芒果,認真思索了片刻:“除了打電話之前有點害怕,其他時候都還好。”
沈清把芒果剝得很仔細,沒有流下來的汁水,下面還留了一塊方便拿的底。陳墨白托著下面那塊底,咬了一口。
“我把錄音筆給舅舅了,聽說這段時間在嚴打,那個人的爸爸和叔叔大概都保不住自己的位置了,因為涉及的范圍很大,如果調查情況屬實的話,可能還要坐牢。”陳墨白道。
那個人的爸爸她也是叫爺爺的,是個很老派的知識分子,她房間里很多書都是那個爺爺從學校里淘汰下來給她的。
陳墨白雖然不喜歡那個人,但一直很喜歡那個會給她講各種道理和故事的爺爺。
或許是面具戴久了也便成了真,或許是人也有親疏遠近,她也說不出自己在聽到那番話時的心情。
但做錯了事就要受罰,陳墨白不打算原諒,也不打算替那人話語中所提到的女孩子們原諒。
“歡歡,女孩子為什么總是要被苛責呢?”陳墨白問。
“穿得涼快一點,被欺負了會被說不檢點;長得好看,被欺負了會被說勾引人;就算什么都沒有做,只要是被人欺負了,也會有人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這是她聽到連理的事情時就開始思考的問題。
她能看出來小伙伴的不尋常之處,如果歡歡沒有假扮成女孩子的話,那個人原本準備下手的對象或許是她,如果他沒有拿來鐵鏈和鎖的話,或許她現在不會安安靜靜地坐在這里。
她有歡歡近乎未卜先知的保護,但像連理、像徐玥、像那個人口中被他迫害的女孩子們那樣的存在,并不是個例。
她們都在掙扎著成長,有的從谷底硬生生地爬了上來,有的被人拉了上來,但一定也有人被困在深淵里,即便是呼喊也沒有人聽見。
沈清看著陳墨白的眼睛。
她的眼睛是偏圓潤的杏眼,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清晨荷葉上滾動的露珠,抑或是夜幕上明亮的星星,但眼下這雙柔軟卻也璀璨的眸子里,充斥著某種近乎悲憫的、痛苦的情緒。
小白是很容易共情的孩子。
他伸出手,輕輕地覆在她手上:“有些大人默認的規則,光靠我們小孩子的只言片語是沒辦法改變的,我們現在能做的,只有保護好自己。”
陳墨白盯著他們交握的手:“只有這樣嗎?”
“小白,我們是會長大的,當我們成為大人的時候,我們可以做到的事會多很多,可以影響的范圍也會變大。就像砍下的柴禾需要在晴天曬上一陣子一樣,我們需要時間,這樣當我們點起一把火的時候,它就會迅速地蔓延。”
沈清說。
他感覺自己的心里似乎有什么東西燃燒了起來。
如同了悟一般,他露出一個笑容,隨后伴隨著劇烈的暈眩感,他如同一個供電不足的機器人一般往后倒去。
耳邊是潺潺的流水聲,有人在高處說話,聲音有些朦朧。
“…可能…增加,…白…更多了。”
沈清睜開眼,發現自己坐在夢境中的那棵梅花樹下,原先五顏六色的巨大花樹,幾乎有三分之一轉變成了雪一般的純白色。
他有些愕然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如同飄雪、如同月光灑落,那些純白的花朵搖曳著從上方落下,有的落在地上,有的停滯在半空中,在他面前組成一道通往上方的階梯。
“小鬼,還愣著干什么?”樹上的人往他頭上丟了一枚青梅。
沈清被砸得吃痛,慢吞吞地走上階梯,隨后他看到了一直以來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鬼先生。
“……”
沈清一時無言。
鬼先生用的是陳墨白的臉。
“怎么了,歡歡哥哥?”由鬼先生扮演的“陳墨白”露出一個擔憂的神色來。
這下聲音都變成陳墨白的了。
沈清面無表情地推開要往他這邊湊的“陳墨白”,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還說我是小鬼,您這樣不是更幼稚嗎?”
“我還以為你會喜歡這個樣子呢,畢竟你不是很希望你的小青梅這么叫你嗎?”
一陣煙霧籠罩住“陳墨白”,片刻后,一條小指粗細的小蛇從煙霧里游了出來,爬上他的手腕。
沈清道:“住歸住,希望您不要窺探我的隱私。”
他低下頭,有些新奇地打量著纏繞在手腕上的白蛇:“所以鬼先生是蛇妖嗎?看這個顏色,難道白娘子也是可男可女的嗎?”
白蛇卷起尾巴在他手背上一抽:“你才白娘子!我想變什么就變什么!”
這一下不痛不癢,沈清笑瞇瞇地點頭:“好的,那您突然出來見我是為了什么?”
“還不是你的身體太弱了。”白蛇的眼睛里出現了非常人性化的鄙夷,“改變未來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本來只需要你的身體維持在虛弱狀態就差不多了,但你的身體本來就很弱,再虛弱下去的話就會超過人的界限。”
“換句話說,如果是用身體虛弱做代價的話,按照你現在的底子,你會變成半人半鬼的存在。”
“是因為鬼先生寄宿在我身體里的緣故嗎?”沈清沉默片刻,問道。
白蛇點了點頭:“為了預知夢能被你準確看見,我和你的靈魂是緊密相連的,如果你沒有辦法付出代價的話,這些代價就會轉移到我這邊,如果是少量的話其實不會出什么問題,但是一直這么做的話,規則就會把我們判定為一體。”
沈清思考片刻,明白了話語中的含義,臉上的表情嚴肅起來:“也就是說,鬼先生會成為我靈魂的一部分?”
“如果我在那時的狀態足夠虛弱的話。”白蛇拿尾巴尖點點他的手背,“說不定是你被我掌控了呢?”
這顯然是個玩笑。
沈清看著這個一直幫助著自己,卻不肯露出真容的存在,真心實意地發問:“除了身體虛弱這個代價,我還可以付出什么呢?”
他的想法一直都很簡單。
小白是他在乎的人,他希望她能避過本不必承受的苦痛,平安快樂地長大。
但改變的代價,應該由他,也只能由他來承擔。
“答案很簡單,氣運。”鬼先生答。
白蛇用尾巴尖在他的手背上畫出一個繁復的圖案:“我之前有試驗過,簡單來說,就是用你的運氣來填補身體虛弱的代價,雖然會在短時間內變得很倒霉,但是補一次能延續很久。”
沈清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奇怪:“是之前商場那次嗎?”
白蛇有些得意地點點頭:“雖然副作用是烏鴉嘴,但很有用對不對?你那次之后就沒生過病了。”
“……”
沈清頓時有一種沒處吐槽的挫敗感。
“下次拿我做實驗的話,麻煩您提前說一聲。”
說完,他低下頭,看著手背上的圖案散出點點柔和的星芒,隨后融入到他的皮膚中。
“行了,畫完這個就沒什么大問題了。”白蛇卷起尾巴,湊到蛇信前,像是要打一個哈欠。
“在你身體好起來前,你的氣運會填補需要付出的代價。如果未來有所改變的話,你就會倒霉一小段時間,但不會持續很長,畢竟你的運氣還不賴。”
沈清若有所思:“那我不是可以用它來反向推測自己的行動對改變小白的未來有沒有用嗎?”
鬼先生笑了起來:“也就比我笨一點吧。”
沈清接受了他的夸獎:“我長大之后說不定會比你更聰明。”
“小鬼。”白蛇又拿尾巴尖拍了一下他。
沉默片刻后,鬼先生問他:“你的小青梅可以平穩地度過小學這個階段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在預知夢中,陳墨白所有不幸的開端是在小學三年級,這兩件事的性質極為相近,發生的時間也很集中,只要找對時間點就可以防范。
可陳墨白在初中遇到的,是長達三年的霸凌。
沈清只能夢見時間線相對比較近的細節,眼下除了最初夢中所看到的這個大概的事件概括,沒有絲毫的頭緒。
但他的心情并沒有想象中那么苦惱:“小白沒有經歷最開始的壞事,她的性格沒有改變。”
她依舊善良、樂觀、積極向上,是太陽也是星辰,不吝嗇于向他人分享自己的光亮。
只要她愿意接觸,就一定有人會愿意成為她的朋友。
但我一定是她最重要的伙伴。
在心里默默補了一句,沈清抬起頭,眸中陰霾盡散:“之后的話,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他就像是一只在微風中扇動翅膀的蝴蝶,一時半會兒是沒有辦法改變風向的,但既然已經改變了開端,那接下來的事,一定也能迎刃而解。
不必糾結于未來尚未定論的事情,覺得它模糊不清的話,就大膽地邁出第一步吧。
這是小白對他說的話。
她一直照顧著他,永遠及時地糾正他的偏差,他也會一直保護著她,讓她平安快樂地長大。
我們會肩并肩走向更好的未來。
一陣風刮過,數不盡的花朵鋪成一塊柔軟的毯子,將他裹起來,帶著他往河流的方向飄去。
“這次做得還不錯,我就額外告訴你一個不屬于預知夢的消息吧。”
“英才的最后一個名額是作廢的,它本來屬于31號,但沒有人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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