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助理一怔，答道：是的。

當初嚴凌洲討厭這些走過場，因為他以為自己根本不愛喻明歡。

因而婚禮結束后，所有的錄像都交給了助理保管，他自己對此毫無興趣。

如今他卻開始懷念喻明歡的音容笑貌，而那些錄像上有她生命氣息的剪影。

拿來給我。嚴凌洲吩咐。

他的聲音依舊是清冷的，而陳助理卻多少聽出一絲與往日的不同。

夫人的事，似乎讓他的聲音里總是多了一絲無奈和痛楚，只是細微得幾乎不可察覺。

不管怎樣，剛剛在墓前情緒激動的那件事算是揭過去了，既然嚴總不想再提，他也就只當沒發生過。

這樣也好，省去不少尷尬。

我回去后派人送到您的住處。陳助理答應著。

嚴凌洲卻搖頭：送到喻家。我今晚去那里住。

陳助理再次點頭，知是他又在思念夫人，也識趣地沒有多問。

喻宅。

您還是吃番茄加面？天色已晚，老管家迎上來便熱情地詢問晚飯的選擇。

對于嚴凌洲他了解得并不多，只知他是喻小姐的丈夫，雖然平日冷面些，到底對他們這幾個老仆還算和善，也就愛屋及烏地對他尊敬起來。

嗯。嚴凌洲輕聲答應，手里拿著剛剛送來的錄像帶。

小姐房里有放映機。老管家熱情地告訴他，我要他們做好了送過去。

嚴凌洲只要來這里就會住在喻明歡的房間里，久而久之，大家也都習慣了這一點。

嚴總，您的面。廚子把熱騰騰的面端來，卻似乎沒有要走的意思。

找我有事？嚴凌洲疑惑地抬頭。

對喻家的仆人，他還是和善的，這也就讓他們有話敢于直言不諱，沒有陳助理那么多的顧忌。

嚴總，你和我們小姐吵架了嗎？有些年紀的大廚禁不住好奇，把這些時日里來的疑問問出了口。

隨著這些天的接觸，他們已經知道嚴總是喻小姐的愛人，但對于其他，嚴凌洲和他周圍的人都諱莫如深。

嚴凌洲克制著心中悲涼的情緒：為什么這么問？

嗨，我們也是瞎猜。大廚憨厚地笑，要是你沒和她吵架，她為什么一直不回來呢？

說得也是。要是喻明歡還活著，此刻應是兩個人一起坐在這里，高高興興地看錄像才對。

思緒翻涌間，嚴凌洲意識到這些喻家的老仆尚不知她的死訊。

罷了，若是他們知道，也是多一群人傷心。

不知為何，他對這喻家的人總有種奇特的寬容和理解，或許是他們本身的溫暖讓他不知不覺變得如此。

您也不用太擔心了，我們小姐從小就是個懂事的孩子，您這么想著她，她肯定早晚會明白過來，會回來找您的。

大廚似乎看出他的失落，說完這句就離開了房間，留下嚴凌洲一個人坐在那里發呆。

真的么，喻明歡，如果你知道我現在因為你有多痛苦，如果你看得到我的懺悔，你會回來找我么？

嚴凌洲暗嘆自己的愚蠢，人死不能復生，而喻明歡，又怎么可能回來。

目光掃到旁邊的錄像帶，他定了定神，把帶子放進了播放器。

喻明歡的臉很快出現在屏幕里，讓嚴凌洲如被吸魂攝魄般移不開目光。

穿著婚紗的喻明歡簡直太美了，如果不是她眉眼下透出的那一絲愁緒，她幾乎完美到無可挑剔。

這么美好的一個女孩子，自己到底為什么會對她的美好視若無睹，偏偏愚鈍無比地去傷害她……

到頭來，還不是自己受到了最大的懲罰，要以這一生的思念作為懺悔……

嚴凌洲暗自苦笑，眼眶微濕地看了下去。

鏡頭再次偏轉到新娘的準備間，他看到喻明歡先是對著鏡子里的自己露出微笑，眼神里帶著憧憬。

隨即她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眼神漸漸黯淡下去，輕聲嘆息。

隔著屏幕，嚴凌洲幾乎能感覺到她的失落

她笑，他也跟著笑；她憂愁，他也憂愁。

怔忡間，鏡頭里忽然多了一個人，讓嚴凌洲意外的是，來探新娘的人竟是蘇巧巧。

他當時在另外的準備間，并不知道有這件事。

竟然沒有人注意到她來過？攝影師也沒注意到么？在他的記憶中，在當初婚禮當天，蘇巧巧給他打過一通電話，當初隔著手機他都能感覺到蘇巧巧的絕望，所以導致他婚禮當天對喻明歡的態度更加惡劣。

兩人的對話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嚴凌洲仔細聽著她們的對話。

恭喜你。蘇巧巧的聲音，帶著些不屑，絲毫沒有她當初的絕望。

巧巧，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喻明歡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不知所措。

那時她還沒有疑心，正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把自己推入萬劫不復。

事情已經這樣了，你再道歉有用嗎？蘇巧巧的聲音越發冷漠，我知道你恨我，恨凌洲愛我不愛你，你會遭報應的，喻明歡。

嚴凌洲皺了皺眉。

當初蘇巧巧激動的說辭仿佛就在昨天：凌洲你要相信我，當初你們結婚的時候，我已經有了輕生的念頭……

既是有了輕生的念頭，又怎么可能有這個勇氣來偷著跑來看新娘，還用這樣的語氣對她說話？

分明是來嘲諷的，自己當初怎么就相信了這么個女人？

現在喻明歡對他解釋的那一幕幕浮現在腦海中，他才知道原來她從來都沒有撒謊，只是他自己不愿意信。

他不愿意信，所以喻明歡也不再說，嚴凌洲不由得自嘲。

等等……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蘇巧巧和自己說什么自殺的話時，好像是……在醫院？

思緒頓時翻涌到另外的場景。

的確是在醫院，那時蘇巧巧說自己懷了嚴凌洲的孩子，而喻明歡也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仔細把當初在醫院的事又想了一遍，嚴凌洲竟有些渾身發冷。

如果喻明歡醒不來了，你不是還有我嗎？

蘇巧巧的這句話，當時不覺如何，此刻卻讓人膽寒。

你會遭報應的，喻明歡。

兩句話連在一起，更是令人悚然。

真是個心思歹毒的女人……

嚴凌洲迅速撥通了陳助理的電話。

去查一下當初夫人流產前后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他吩咐道，不管你用什么辦法，我要查到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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