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發病之后太過疲憊的緣故，喻明歡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在夢里她仿佛還是躺在這張床上，但窗外卻不是院子里的景色，而是漫天的烏云密布。

v那天色陰沉的像是再也不會出現太陽一般，雨點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戶上，狂風大作。

喻明歡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有些慌張地朝外望去。

目之所及時一片汪洋大海，而她此時正在一艘船的船艙里。

船搖搖晃晃，喻明歡艱難地朝艙外走去，卻發現這艘船沒有掌舵的人。

她無法離開，只能蜷縮在那里，一次次聽著外面海浪洶涌的聲音。

她害怕，可她甚至不知道這艘船到底會被沖向哪里，也不知道這暴風雨何時才能停下來……

忽然，一陣狂風刮過，喻明歡只覺得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

不－－她驚坐起來。

身邊的人翻了個身，依然沒有睜開眼睛。

喻明歡這才發現，嚴凌洲不知什么時候睡到了自己身邊。

幾乎是下意識地掀了掀被子，在發現自己的睡衣完好無缺地穿在身上以后，喻明歡又開始暗笑自己的緊張兮兮。

她該明白，嚴凌洲既然在她發病后還一如既往地照料她，就不可能再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明知道那是病因之一，嚴凌洲當然不會那樣做。

他只是掛了蘇巧巧的電話之后，看著眼前喻明歡的睡顏有些愣神，那張似乎毫無煩惱的臉與多年前那個還充滿年輕活力的少女喻明歡交疊在一起，讓他有些恍若隔世。

如果可能，他愿意用接下來的人生來陪伴她一點點走出那些陰霾。

就這靜靜地看著她半晌，嚴凌洲也終是有些乏了，于是躺在她身邊睡去。

但即便他并未做出什么過分的事來，喻明歡此刻看著他，心情也不甚愉悅。

剛剛的那個夢讓她心有戚戚，那大概正是她現在心情的寫照。

茫然，不知所措，不知以后自己究竟會如何。

而一次次耐心安慰她的人……此刻正毫無顧忌地躺在她身邊。

她心里明白，嚴凌洲現在對自己是真的好。

但如若只是憐憫呢？

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自處。

她并非時刻神情恍惚，至少此時她是清醒的。

一次次的發病，一次次地拖累別人，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過下去究竟何時是盡頭。

趙醫生的話說得模棱兩可，又似乎和嚴凌洲商議好了不再讓她服藥。

喻明歡時常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病已經越發嚴重了，已經無藥可醫了？

既是如此，就算他只是憐憫，她似乎不該再拖累誰。

更不要說，若是他真的對自己有越發炙熱的感情呢？似乎更不該讓他深陷，因為自己或許沒有未來可以期待。

她這種心理疾病……喻明歡心里清楚，治愈的可能太渺茫了，她不愿成為他的負擔。

至于小沐，這孩子也被她一次次的發病嚇得不輕。

他和嚴凌洲是真的相處十分融洽，要是自己離開，他應該也會慢慢習慣的。

病中的人往往就愛胡思亂想，喻明歡一旦鉆進了這樣的牛角尖，就更是再也出不來。

不如自己就此離開吧，這樣他們也不用再為自己提心吊膽。

喻明歡有些頹然地這樣想著，竟真的悄悄下床想去收拾行李。

你打算去哪兒？才剛把柜子打開，嚴凌洲就站到了她身后。

喻明歡被嚇了一跳，語氣不太好地問道：你早就醒了？

他竟然在裝睡。

早就想叫你了。嚴凌洲說，看你一直憂心忡忡的，怎么，做噩夢了？

他的眼里滿是關切。

喻明歡悶悶地答應了一聲，心里暗笑自己的沒出息。

看到他那副眼神，她竟然還真有點舍不得就這樣離開。

你太累了。嚴凌洲雙眸中劃過一絲心疼。

要是她能想得少一點，別那么過度自責就好了。

這樣的情況，他有時想關心都不知從何說起。

只能希望她自己早早地想得透徹些。

的確太累了。喻明歡點頭，咬了咬嘴唇道，凌洲哥哥，我想離開這。

還是不要再留戀了吧，她害怕，她害怕這樣的感情越演越烈，最后還是會在她心上插一把刀。

還有蘇巧巧，她畢竟懷了嚴凌洲的孩子……

她記憶有些錯亂地想起之前發生的事，雖然沒有再發作，但也更加悵惘。

嚴凌洲不解地挑眉：離開？

他以為她只是想換個環境，片刻的驚訝后點頭：好。你想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

我是說……喻明歡下定了決心一般，咬牙說道，我是說我自己離開。

蘇巧巧和你說了什么鬼話？嚴凌洲頓了一下，終于理清了問題的癥結所在。

他就知道，這蘇巧巧肯定又和喻明歡講了些有意刺激她的話，而且不止是那照片和同意書那么簡單。

你還跟我裝蒜。喻明歡眼里的神情有些慍怒，差一點讓嚴凌洲以為她又要發狂，嚴凌洲，蘇巧巧懷了你的孩子，難道你心里沒數嗎？以伯母那樣的要求，她當然不允許你讓她就這樣沒有名分！我不走，難道讓她再來趕我走嗎？

當初他們是夫妻的時候，蘇巧巧都敢來攪局，更何況如今她的身份已經不是正牌太太了。

她知道自己之前情緒激動就是因為這件事，回想起來，也沒有必要那樣激動。

這個人她是留不住的，不如現在放手瀟灑。

她的病不允許她留住他，蘇巧巧的孩子也不能沒有爸爸。

我只和你有過一個孩子。嚴凌洲淡淡回答，蘇巧巧有拿單據給你看么？

她當然……喻明歡愣住了。

是啊，她現在才忽然回過神來，當時蘇巧巧說要給自己看診斷單，可拿出來的卻是……她當初做手術的同意書。

沒有。嚴凌洲說，所以你又為什么相信？

他靠近她，將她攬在自己的雙臂間，額頭貼住她的。

所以你這么著急走，就是為了吃她的醋么？

他聲音低沉，為了一個說謊不眨眼的蘇巧巧，你就不要我和小沐了么？明歡，這個家有你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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